17


    從小到大,筱詩都是個活潑開朗、人見人愛的美麗女孩,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說她像畫中走下來的明星,但她從沒有做過明星夢,她唯一的夢想似乎就隻有離開她所生活的小山村,過上一種清閑而又舒適的生活,雖然她沒有吃過苦,但她卻親眼目睹了父母親在黑土地上的一切艱辛和困苦,所以她讀書很用功,隻有她自己清楚她並不是一個多麽聰明的人,她所取得的成績都是刻苦與勤奮所得,這種刻苦與勤奮並不是她的本性,實在是出於一種無奈,故而當她考上大學後,她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她終於丟掉了農民的帽子,大學的她不再用功,隻求及格便行。


    她開始大量地看課外書籍,從那些真實的或虛擬的故事裏,她懂得了許多人情世故。


    由於長得美麗,經常有男生邀請她吃飯、遊玩等,她很少拒絕,她清楚必須用落落大方來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自卑。


    奇怪的是,那麽多的追求者中,她竟沒有與誰發生戀情,她把這歸功於自己太過理性,她無法做到盲目或激情,因為她一直沒有忘記:她要托付的,是一個可以讓她遠離生活的男孩。這樣的男孩,在校園裏是無法發現的,因為他們都是消費者,不管父母有錢還是沒錢,他們都是離生活太近太真實的人。


    畢業後的前途渺茫,徹底改變了趙筱詩的性情,她無法再做到開朗灑脫,也無法再做到落落大方、自命清高,她就像一個丟盔棄甲的將軍,狼狽不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灰土灰牆的家鄉,閉門不願見任何人。大學並沒有改變她的命運,雖然有了非農業戶口,但她仍然要回到鄉鎮,仍然要目睹父老鄉親們的貧寒和艱辛,這些,都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


    父母整日在家唉聲歎氣,對她嘮叨不止,她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飛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於是她給外出打工的哥哥小趙打了電話。她說:“哥啊,你帶我出去吧,不然,我真的不想活了,隻要能遠離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哪怕是吃苦,我也願意!”


    疼愛她的哥哥終於給她帶來了好運,第一眼看見騰剛她就感覺好像在前世裏見過,很熟悉、很讓人放心的樣子。


    對了,就是他了,在騰剛身上,她看不到一絲生活的尷尬,好像這世界上的一切東西都任由他挑選似的,隻要他看中的東西,他就可以伸手拿來。


    她喜歡他給她的這種感覺,喜歡他帶她去的每一個地方,她置身那些富麗堂皇或清新悅目的地方,有一種尋覓太久終於得到的歸宿感。是的,這就是她所向往的一切,她無須思考、無須付出,隻需要坦然地接受。


    騰剛是不是好老板趙筱詩不在乎,這不關她的事,騰剛是不是個好男人她也不在乎,這同樣對她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真心地對她好,筱詩隻要這一點就夠了。她並不是個糊塗之人,她明白哥哥介意的是什麽,但她不在乎他過去有過多少女人,重要的是,他選中了純潔的她,證明他的心還沒有汙染,證明他從今以後,隻願意擁有她這片純淨的天空。


    趙筱詩的父母對女兒的歸宿卻是欣喜萬分的,他們指望著女兒能夠把全家都帶離那塊傷透了他們心的窮鄉僻壤,但女兒除了寄錢回來,隻字不提讓他們離開的話。而倔強的小趙,賭氣不理妹妹,雖然他們不缺錢用了,但仍感到在鄉親們麵前抬不起頭來,是啊,這個再也不露麵的女兒,為什麽不來個大手筆,光宗耀祖一下呢?


    其實筱詩並不是沒有過接父母來盡孝心的念頭,隻是她發現,騰剛雖然是真心喜愛她,但並沒有到“怕老婆”的那種地步,騰剛不是那種愛屋及烏的人,自從和她住在一起後,他再沒提起過她的父母,就好像她是從石頭縫裏鑽出來的,他不提,叫她如何開口?筱詩從不對他要求什麽,在這件事上,她也不想去要求他。


    月萌開始急躁了。騰剛說去廣州考察房地產市場,一個月後就能回來的,可是這都一個多月了,她還是等不到丈夫回來。月萌本是從不過問他的工作的,但好奇和疑問占了上風,她禁不住打他手機問:“你在忙什麽呢?”


    “我還能忙什麽?當然是工程上的事。”騰剛回答的有些不耐煩。


    月萌無話可說,掛了。


    等了一天,他仍然沒有回來,她忍不住又打過去:“這麽忙是為了什麽呢?”


    月萌的語氣裏已經有幾分不滿了,此刻她才感覺自己像個老婆。


    “為什麽?”騰剛沒提防她會這麽問,“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你倒問我為什麽了?男人這麽辛苦還能為了誰?”


    “是嗎?”月萌冷笑一聲,“為了我什麽?我真的不明白。”其實月萌想說的是,“為了我你就回來啊,你這麽冷落我能算是為我麽?丈夫成天不在自己身邊,我一個人要那麽多錢幹什麽?”


    “月萌,你變了,你以前是個很能忍受寂寞的人。”騰剛說。他叫月萌的時候,沒有一絲親昵,就像她的老板點名給她布置工作一樣,她一直是希望他能叫她萌萌或小萌的。


    “是的,我變了,你回家裏看看,恐怕你一天也待不下去,我卻待了一年!我都快瘋了!這是人過的日子嗎?”她突然大聲吼了起來,餘音在空蕩的屋子裏回蕩,陌生得讓她心悸,這真的是自己的聲音嗎?


    “我就不相信,你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如果你心裏還有我,還有這個家的話,你怎麽也可以回趟家的!”她感覺自己像個罵街的潑婦。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出自於她之口,她不是個從不過問丈夫之事的賢妻嗎?


    騰剛沒有回答,掛了電話。


    讓趙筱詩感到困惑的是,騰剛總是回避結婚這兩個字。


    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回避,總之每次提到結婚,他的麵部就像是觸電了似的抽搐,表情很複雜。


    “我們在一起都一個多月了,為什麽不結婚?”筱詩又一次問道。


    “這和結婚有區別嗎?都在一起了。”騰剛狡辯道。


    “不一樣啊,我們要結婚登記,還要辦婚宴,難道我就這麽不明不白的和你生活在一起嗎?”筱詩埋怨道,“我父母和我哥哥都看著我呢,我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我現在忙於事業,不想談結婚這個問題,你急什麽,結婚是遲早的事情,難道不領那個證,我們就不是夫妻了嗎?難道夫妻關係要靠那個結婚證來維係嗎?”騰剛反問道。


    筱詩不知道騰剛說的對不對,但她覺得有道理,是啊,難道夫妻關係要靠那個本子來維係麽?也許是自己太自私了,這樣催著騰剛,反而會讓他覺得自己心機很深。她開始對自己的做法後悔了,心裏羞愧不安。


    看到筱詩不再爭辯了,騰剛怕她心裏難過。他將她抱在懷裏,撫摸著她的長發。他自己也知道,不是不想結婚,而是不能結婚。可是筱詩並不知道他已婚了,如果知道那又該怎麽辦呢?想到這裏,騰剛有點害怕。


    月萌還在獨守空房,這麽久了,作為丈夫,他感到對不起月萌,無論怎樣,月萌才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啊。月萌嬌小,還要比趙筱詩小兩歲,一個小女孩,該怎麽度過丈夫不在家的日子呢?


    可是騰剛自從和筱詩在一起後,就不喜歡月萌了,因為他覺得月萌雖然長得很漂亮,但是缺乏筱詩那樣的氣質。他分析也許因為筱詩是大學生畢業,而月萌中學都沒畢業,這就是為什麽月萌沒有那種氣質的緣故。筱詩又漂亮又有氣質,而且顯得要比月萌要成熟。


    “筱詩,今後我們不談結婚好嗎?你看我們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騰剛不耐煩地說。


    筱詩聽話地點點頭,臉上嬌媚的神色令騰剛憐惜。這一次筱詩特別主動,她低著頭,害羞地解著他襯衣上的扣子。


    騰剛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像抱起一隻小貓一樣將她放在床上。也許是對騰剛真的有感情了,這一次她閉著眼睛,張大嘴巴,跟著他起伏的節奏大聲地呻吟。騰剛也是第一次見她如此的興奮,於是他亢奮起來,節奏加快,潮水越漲越高,他感覺自己將要被這洶湧的潮水淹沒了。


    潮落了,他像一條被擱淺在沙灘上的疲憊、幹涸的老魚,直挺挺地躺在那裏,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筱詩像還沒有走出漲潮時的歡愉,閉著眼陶醉著,淩亂的長發遮住了粉紅嬌嫩的臉龐,她眼前好像是一片大海,那波瀾壯闊的大海,與天共色的大海,她在海灘上跑著,快樂地跑著,她張開雙臂迎接著海風的撫摸,她陶醉了。


    第二天,騰剛對筱詩說要去廣東出差,大概需要一個月時間。


    筱詩很支持,她為他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還有洗漱工具,整齊地放在行李箱內。


    “新婚”不到一個月,騰剛便去“廣東”忙工程去了。其實騰剛根本就沒去廣州,而是在北京,隻是換了一個地方而已。這次是真的回到家了,隻是月萌盼他盼得好苦啊!


    筱詩以為騰剛一個月會回來,誰知他這一去就是三個月,每次打電話給他,他都說自己在工地上忙,抽不出時間來,叫她沒事別經常打電話。她心裏委屈,可還沒等她說話,他總是搶先一步,對她說一些極度安慰的話,讓她好好在家生活,等他回來,還讓她平時在家多鍛煉,多美容,沒事可以找左鄰右舍去玩麻將……她覺得真的拿他沒辦法了。


    起初筱詩倒巴望著他不在家,這樣她才能徹底地身心自由,奇怪的是,她雖然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這個大屋子裏的一切,但她從沒有覺得這些東西是她的,所以她總有“做客”的顧忌,絲毫沒有做主人的感覺。


    每當晚上到來的時候,她更希望騰剛在家裏,偌大的別墅裏隻有她一人,她還真有點害怕,怕什麽她也沒想過,反正她是本能地恐懼。由於神經高度緊張,越是夜晚她便越是睡不著,她不得不調整作息時間,白天當夜晚,夜晚當白天,這樣雖消除了恐懼,但卻引來了寂寞。寂靜無聲的夜晚,隻有她還亮著燈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沒人說話,沒人相伴,簡直就像鬼片中的幽靈,空洞地在夜晚遊蕩。


    18


    月萌大白天正在睡覺的時候,騰剛回來了。


    她聽到了鑰匙開門時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


    月萌並不高興,她繼續裝睡。


    偏偏騰剛一點也不知月萌的心思。自從和筱詩混在一起後,一混就是一個多月時間,電話也很少打過。她隻知道騰剛在外地忙工程,別的她一無所知。她嫁給他本不是圖他的柔情蜜意纏纏綿綿,故而也沒覺得多麽委屈,但時間一長,心裏也不覺有了怨氣:“你當初對我的那份細心和迫切都到哪去了呢?難道得到了就不珍惜?”


    怨歸怨,她還是想要他給她一切溫存,就這樣,她在回味中慢慢地煎熬,慢慢地等待,今天終於等來了。


    她相信騰剛是個正常的男人,一年一兩次的夫妻生活肯定滿足不了他的生理需要,那他是如何解決的呢?他沒有說過,她也不好問,於是她隻有想象。她本不是個想象力豐富的女人,但結婚確實鍛煉了她這方麵的能力,其實,她的哪一天不是在想象中度過呢?


    她足不出戶,但這並不說明她是個孤陋寡聞之人,電視和報紙能讓她看到外麵的世界。她知道外麵的世界很精彩,手頭有錢的男人絕不會寂寞,她可以想象到騰剛在酒店、酒吧、舞廳、桑拿裏應酬的情景。但她一點也不吃醋,她堅信自己在騰剛心中無可替代的地位。


    所以她總在設想之後很快地把自己的設想推翻,她沒想過這算不算自欺欺人,但起碼她比一般的女人明智:假想男人是正人君子總比假想男人是花花公子好。


    騰剛進來了,看到躺在床上的妻子,他知道她並沒有真的睡著,而是在生他的氣。他也沒有理會月萌,自己在客廳沙發上發呆。


    月萌忍不住,起身去客廳。她看到他既不憔悴,也不溫情,有的隻有不耐煩。


    “這是你的家,你不願意回也就罷了,何必回來給我臉色看,難道還要我求你麽?”月萌冷笑一聲,這是她第一次責備他,第一次給他臉色看。


    “我不回來你要說,我回來了你也要說,你說,你想我怎麽樣?”騰剛也不知道怎麽了,臉色突然陰沉了下來,把還沒放下的公文包狠狠地摔在茶幾上。


    天啊,這像一個月沒見到老婆的男人麽?


    月萌一直在推翻的假想如泄了閘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她湧來,頃刻間便將她淹沒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再也無法在他麵前支撐住,她跑進了臥室,眼淚奔湧而出。


    騰剛並沒有追進去,而是坐在客廳裏喝茶、看電視、看報紙。


    月萌小聲抽泣著,等待他來撫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始終沒有走近她的腳步聲。


    月萌終於忍不住,突然從床上躍起,抱起床頭的“磚頭”詩集,狠狠地向梳妝鏡砸去,“哐咣”一聲,鏡子破了個大洞,“磚頭”詩集落在紅木地板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呻吟。


    “你想幹什麽?”騰剛跑進來,臉色很難看。


    “幹什麽?你該問你自己才對!你在外麵有女人,你可以把她娶回家呀,我不怕離婚!”她把頭歪向一邊。


    月萌真是瘋了,她竟然提到了別的女人,提到了離婚,吼出這番話,她覺得心裏好受多了,她想,該來的遲早要來的,哪怕是被趕出去,也不會比待在這個冷冷清清的家裏差到哪裏去。


    “神經病!”騰剛隻說了三個字便回到客廳。


    他開始打電話,抽著煙,屋裏頓時烏煙瘴氣,騰剛打電話從不用拿出通訊本,真不知他腦裏裝了多少個電話號碼,撥起來如打算盤般熟練。


    月萌躺在床上,整個身子都縮在被子裏,她的眼淚一直沒有停過。現在她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個幸福的女人,因為男人已經不再真心對她了。但她也不再鬧了,再鬧下去也沒多大意思,雖然她第一次提出了離婚這個詞,但如果真要談論離婚,她還沒有這個思想準備,其實她已經習慣了衣食無憂萬事不愁的日子。


    騰剛終於無事可幹了,他掀開被子鑽了進來,一把摟住月萌,並不迫切,隻是例行公事般淡然。


    月萌第一次強烈地反抗,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騰剛火了,毫不猶豫還了她一巴掌,巴掌落在月萌的背上,生疼生疼,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挨打,而且,還是她托付終身的人,她坐起來,伸出十指向他抓去。


    騰剛用寬大的手掌接住了,手背上立即出了幾個血印。


    他凶著臉吼出一句:“你不就是想這事嗎?給你還裝什麽純情!”


    月萌的眼淚再次不爭氣地湧出來,她的鬥誌立即軟了,他似乎擊中了她的痛處,但不是的,她要的是溫存!他不會明白的,她無話可辯,對於這樣直接的男人,她還能說什麽呢?


    冷靜,沉默。隻有空調的運轉之聲在頭上一成不變地響著。


    良久,騰剛的手再次伸了過來,語調已變得十分溫柔:“小萌,對不起,我知道你寂寞,我想,我們該有個孩子了,有了孩子,你就不孤獨了,你說是不是?”


    孩子?月萌一直以為自己還是個需要人疼的孩子,她也想過生個孩子,但騰剛總說要等到她二十四歲再生,他不知從哪裏聽說女人二十四歲時是生孩子的黃金時間,生出來的孩子會健康又聰明,她今年才二十歲。


    女人就是這麽的不爭氣,騰剛的一番軟言細語很快便將月萌融化了。她在他的身下愜意地閉著眼,就像躺在大海裏隨波逐流,海水的衝擊是那麽的有力,又是那麽的柔軟,她全身的肌膚都興奮了,陶醉了。


    可惜快樂總是那麽的短暫。


    第二天早上月萌睜開眼,騰剛已經走了,屋子裏是死一般的沉靜,而窗簾外麵,卻是陽光普照,行人匆匆。


    第一次的吵鬧,就這樣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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