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騰剛自從和月萌結婚後,不到一年,月萌對他來說就失去了新鮮感,他開始在外麵“打獵”。


    給騰剛開車的小趙是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他父親在安徽某地的鄉村小學當老師,他妹妹在省城大學畢業後就回來了,由於縣城地方小,競爭也激烈,沒有政府官員打照確實進不了好的工作單位,所以他父親一直很著急。小趙於是就想何不求求老板呢?


    由於小趙也是起早貪黑,任勞任怨,一直是很賣力,騰剛因此對他印象很好。可能小趙也看出了騰剛對自己很欣賞。


    一天晚上,小趙送騰剛去位於海澱區的酒店。騰剛一直是住酒店的,因為酒店的服務很好,隻要花錢,所有生活瑣碎就不用操心,一應俱全。他住進這裏之前就給月萌說了,自己要去廣州考察房地產市場,要一個月後才能回來。月萌並沒有反對,她知道騰剛有自己的事業,她應該全力支持才對。可她怎麽也不會知道,騰剛並沒有去什麽廣州,而是在海澱的一家酒店整天花天酒地。


    小趙把騰老板當成了上帝,他愁眉苦臉地說:“我們那地方特窮,但我妹妹讀書很用功,人也聰明,我就早早輟學供她讀書了,原指望她考了大學有出息,誰知今年畢業了,來電給我父親說,省城找不到好工作,要先回家。我父親也沒辦法,就讓她回小鎮找個事做,就一個小鎮,還是我父親東求西求才給她找到一個連工資都發不出的破單位。我妹妹從小被寵著,養成了嬌生慣養的脾氣,覺得待在小鎮的小單位丟了她的臉,硬哭鬧著要來北京發展,尋找她的什麽一席之地,我在北京跟著滕總三四年,知道北京的工作也不是那麽好找的,她一個大專文憑根本算不了什麽,又沒有工作經驗,她又不願受氣吃苦——所以我就想請您幫個忙,您認識的人多,都是有權有位的人,我想請您幫我妹妹找個穩妥的工作——我一輩子都感激您!”


    小趙是卑微而誠懇的,他還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雖然騰剛看不上這些不中用的禮物,但他還是被小趙對妹妹的一腔真情感動了。


    他爽快地說:“好吧,你讓你妹妹過來吧,我盡量試試看!”


    小趙大喜過望,恨不得給他磕頭謝恩,出去的時候,還滿眼含著淚花,嘴裏叨嘮著,“我妹妹是有福之人……遇到貴人了……”


    小趙的妹妹很快就來了北京,當她怯怯地被哥哥拉進騰剛的房間時,有些坐立不安。騰剛第一眼看到小趙的妹妹,眼前一亮,就像突然在無邊無際的沙漠發現了一片綠洲。他情不自禁就放下了“老板”的架子,又是請兄妹坐下,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這讓小趙和他妹妹受寵若驚,小趙點頭哈腰,屁股老懸在半空中不敢落座。


    他的妹妹始終是安靜的,除了偶爾露出兩個小酒窩,一直是憂鬱而沉默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叫什麽名字?”騰剛從未有過的和藹可親掛在臉上。


    “趙筱詩。”還沒等妹妹開口,小趙就替妹妹回答了,妹妹微微一笑,算作肯定。


    “筱詩啊,名字很有詩意,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騰剛接著又問。


    “xx大學。”依然是小趙替妹妹回答,妹妹依然無語微微地一笑。


    “我沒問你,我問你妹妹呢,你搶答什麽啊?”騰剛開玩笑地說,可臉上還是露出一絲不悅的神色。


    這一次騰剛再沒問什麽。


    “就留在北京吧,工作是小事兒,你們放心,這事我來辦。”騰剛一本正經地說。


    臨走的時候,小趙拉著妹妹千恩萬謝地告別。


    “騰總,打擾您了,這事就煩您費心了!”小趙感激地說。


    騰剛想留她多坐一會兒,雖然她什麽都不說,但她在騰剛的心裏,是那種無聲勝有聲的女孩。短短的半個小時,騰剛好像就讀懂了她所有的憂傷和失落。


    “筱詩住哪兒?”下樓的時候,騰剛問道。


    “哦,先到我那兒擠一夜,沒事兒的。”小趙搔著頭皮憨笑著說,“我打地鋪,沒關係。”


    “那怎麽行?給她在這兒開間房,幹淨又安全。”他拿出了老板的威嚴。


    小趙支吾著說:“這不好吧……”


    看著小趙為難的樣子,筱詩終於說話了:“不用了,我就住我哥那裏,謝謝騰總!”


    她的聲音清晰如泉,騰剛覺得好久沒聽到過這麽幹淨的聲音了。


    他有些激動:“不要客氣,你們等一下,我去開房!”


    等騰剛不由分說開了房回來時,見小趙正在湊錢,嘴裏不停地說“怎麽能讓老板掏錢呢”之類的話,而筱詩也一副萬分不情願的委屈模樣兒。


    騰剛笑了笑,揚揚手中的兩塊門牌:“你們倆今晚都在這睡吧,我開了兩間房!”


    兄妹倆就住在左右,騰剛的神經一直處在興奮狀態,怎麽也無法入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騰剛想:“多好的一個女孩子啊,一看那雙清澈無邪的大眼睛,就知道她還是沒有被汙染的純淨水,可是,怎樣俘獲這個女孩子的芳心呢?”


    第二天,騰剛並沒有帶筱詩去找工作,他看到筱詩的第一眼起,就取消了原本給她找工作的打算,他心裏想:“這麽純潔的女孩子,怎麽能眼睜睜地把她送進混沌的塵世呢?”


    騰剛帶筱詩到商場,騰剛讓她試最新款的服裝,她有些不願意。


    “沒有一身新衣服怎麽行?找工作也要包裝一番才行啊。”聽騰剛這麽說,筱詩也不好拒絕,忸怩著試了,她非常喜歡這些衣服。知道騰剛是大老板,她沒有為上萬元的價格驚訝,也沒有為自己綻放的奪目光彩而欣喜,更沒有什麽卑微感激之色,她始終就那麽淡淡地跟著他,不詢問不質疑不做作,好像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毋庸置疑的,連他也去掉了顧慮,一門心思用金錢對她表達自己的熱情。


    騰剛為筱詩買服裝、鞋子、化妝品、首飾等,他隻想買最漂亮的,一點也沒考慮到價格,花錢很節儉的他居然沒有一點心痛或猶豫。她不再推辭,但也不說話,他選什麽就是什麽,他說買什麽就是什麽。


    午飯是在北京的標誌性建築——國際飯店星光旋轉餐廳吃的,筱詩一直像一盆散發著清香的水仙,就那麽靜靜地坐在騰剛的對麵,笑不露齒,吃不出聲,動不帶風,讓一向大大咧咧的騰剛也變成了水底的一株青草,隻剩下纏纏綿綿、溫溫柔柔的份兒了。


    “這裏可以看到北京全貌,還可以看到‘大褲衩’,你看,那就是‘大褲衩’了!”騰剛有些得意地告訴她,他差點就脫口而出:“這裏的消費可是一般人都出不起的喲!”


    他想她肯定不知道在這裏吃一頓飯要花多少錢,要不,她怎麽也會表示一下驚訝的,但他強忍著沒有說,怕她覺得俗氣。


    筱詩也並沒有表示出多大的興趣,隻是出於禮貌望了一下。


    “真是一個天生的清高的尤物!誰能相信她是剛從窮山溝裏出來的?這樣的女子,就算把她丟進大染缸裏,她也不會變色,天性如石!”騰剛不由得在心裏暗暗感歎。


    下午,騰剛開車帶筱詩到長安街去玩,他們不遠不近地走著。


    騰剛一直在解說,筱詩一直在輕輕地點頭,但她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淡然之色,騰剛不相信這世上沒有讓她驚詫的東西,於是問:“筱詩,你不喜歡這裏嗎?這可是世界著名的旅遊景點,不到這裏就不算到過北京的!”


    “大海在哪裏?”筱詩望著前麵的天空,輕輕地吐出一句,這是她第一次詢問他。


    “你喜歡大海?!”他驚喜地叫了起來,“走,我帶你去!”


    寶馬直奔北戴河,越接近海濱浴場,空氣越新鮮濃鬱。


    到海濱浴場附近時,筱詩搖下車窗孩童般興奮地叫了一聲:“嗨,大海!啊,大海!”


    他爽朗地笑了:“這是還沒到呢,我帶你到海灘去,那裏的海水幹淨些!”


    一下車,筱詩就甩掉鞋子跳上了沙灘,粗糙的沙子讓她愛不釋手,她跪在沙堆裏,一把一把地抓著,灑著,笑著,多麽可愛的女孩啊,她也有驚喜雀躍的時候!海水拍打著海岸,有節奏的拍擊聲如詩如歌,她撩起裙角,麵向大海,讓海水一次次地衝擊她勻稱而又白嫩的雙腿。


    “怎麽這麽藍呢?啊,太藍了!”筱詩始終在重複地呢喃這句話。


    騰剛為她的激動欣喜而激動欣喜!很自然地,他拉起了筱詩的手,拉著她在沙灘上迎風奔跑,拉著她一步步走向深海,一個浪打來,他們被卷入海中,他托起她,如出水芙蓉。


    “我不會遊泳!”筱詩驚恐地望著他。


    “不怕!”他挺起了胸膛,感覺自己就是筱詩的大海。


    當她揚起下顎,凝視著大海,深深吸進帶著鹹味的空氣,流露出自然純真的興奮時,當她陶醉時,便感覺自己如同大自然一樣的精靈。就在他觀察她時,她的神態變了。驀然間她臉上如醉如癡的表情蕩然無存,肩膀僵直,仿佛背負著一世煩惱的重壓,她回眸發現他正望著她,就立即移開視線。


    16


    他們在靠海的天涯酒店住了下來,騰剛隻開了一間房。


    騰剛把她領進寬敞明亮的起居室,起居室朝著沙灘一麵的牆全是落地玻璃窗,簷遮的遊廊隔窗可見,遊廊外便是柔軟的沙灘和湛藍無垠的大海,這個地方美極了,既富麗堂皇,又隨心愜意,顯見設計時是同時考慮的最大程度的舒適和最大程度的享樂。


    筱詩並不知道騰剛隻開了一間房,能夠麵海而居是她理想中的仙境,她做夢也沒想到這麽快就實現了這種詩一般的幻想。


    夜晚。窗戶內透出的燈光在藹藹暮色中更顯出沉寂與寧靜。


    筱詩靜立在窗旁,看著不遠處深藍的大海,久久地,越看越愛。


    “去洗個澡,海水有鹽分,打濕了肌膚很不舒服的。”騰剛衝得幹幹淨淨地出來,穿著酒店裏的白浴衣,很體貼地對筱詩說。筱詩沒有說什麽進去了,當她衝洗幹淨出來時,發現騰剛居然還在這個房間裏,今天玩了一整天,她感到有些倦了,隻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但騰剛卻顯得很有精神,似乎還準備與她傾談大半夜似的。


    筱詩坐在沙發上,騰剛坐在床上,屋子裏彌漫著海水的氣息和沐浴露的氣息,他們都沒有說話,騰剛不知為什麽怎麽也找不到話題,隻得任由著冷了場。好在他打開了電視,眼睛盯著屏幕,心卻在筱詩身上飄來蕩去。他不知道筱詩有沒有洞察出他的心思,透過餘光他發現她始終在若有所思地傾聽著什麽。


    “呀,我哥會擔心的!”筱詩突然跳了起來,“我想回去!”


    “這麽晚了,算了吧,你哥不會擔心的,有我在,你怕什麽?”說完了又覺得臉紅,便掏出手機撥了個號,遞給筱詩。


    小趙在電話裏大發脾氣:“妹呀,你怎麽這麽糊塗呢?你怎麽能跟老板在外麵過夜呢?這還怎麽說得清?你呀!”


    筱詩紅了臉,委屈地爭辯道:“哥,你別瞎想,我們各住各的,哥,你別擔心,我明天就去找工作!”


    “你還知道找工作?你今天幹嘛了?老板憑什麽要帶你玩?你不知道,現在的老板壞得要死,他不知都玩過多少女人!”小趙還在那邊氣憤地責備她太過輕率,她怕他聽見,匆匆地掛了。


    騰剛接手機的時候突然用力地把她摟在了懷裏,她在掙紮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衣領口已經完全散開了,原來打電話時太過專注,拉鏈鬆了也沒感覺。他如洶湧的海水很快就淹沒了她,在他的激情麵前,她根本無力抵抗。


    當愛憐而又充滿著欲望的騰剛壓在她身上時,她定定地望著他問了一句:“你怎麽不回你的房間?”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隻開了這套夫妻房,原諒我吧,我真的很愛你!”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清楚地閃著渴求之光。她不再說話,也不再掙紮,就那麽閉著眼,如一枚隨波逐流的貝殼。他在開啟貝殼的時候,在她的身下墊了一大塊紙巾。當快樂癲峰到來時,他發出了一聲低吼。


    結束了,筱詩沒有動,就那麽靜靜地躺著,一點聲響也沒有。


    天將亮時,騰剛先醒來,他望著有嬰兒一般柔嫩肌膚的筱詩,心中的欲望又奔湧而來,筱詩被他弄醒,有點厭惡地皺了皺眉,但她沒有反抗,這一次,騰剛就沒有那麽溫柔了,當他筋疲力盡地趴在她身上一動不動時,筱詩推開他,起身收拾自己,然後進洗手間去衝洗。他瞥見那塊紙巾上留下兩三朵綻放的鮮紅的小梅花。


    筱詩的麵頰緊繃,目光陰鬱,深不可測。


    她始終沒有看他一眼,好像這一切在他們之間已經發生了無數次似的。


    騰剛愜意地躺在床上傾聽著水聲,他真不敢相信,這麽清高脫俗的一個女孩子,這麽快就委身於他了。而筱詩的態度,就像她的性格一樣,仿佛一切都是早已注定,所以她坦然受之,沒有委屈,沒有驚訝,當然,也沒有激動,甚至沒有害羞,就像跟著他吃飯買衣一樣淡然。


    騰剛始終不明白筱詩在想什麽,看得出,她並不討厭他,但也並沒有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他已經很滿足,隻要筱詩不討厭他,他就很高興了。


    他不想再欺騙自己了。他已經義無反顧地愛上了筱詩。他不知道怎麽會發生的這麽快,但這是實實在在的。在他們做愛之後他就確知無疑。他曾經以為自己愛上了月萌,可看看那個結局!而現在他對筱詩的情愫與對月萌的截然不同,一個深至靈魂,一個淺在表層。他從未能無所保留地愛一個女人,除開筱詩,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愛。


    回去後,騰剛沒再提過工作的事,筱詩也沒提,就那麽很自然地跟他住在了一起。


    騰剛去工地或外出應酬時,她就一直待在酒店的客房裏,連門都不開啟一下,她在裏麵看書看電視睡覺聽音樂,並沒有煩躁的樣子。


    他發現,她真的是個很耐得住寂寞的人。


    騰剛告訴小趙要娶他妹妹為妻時,小趙抑製不住憤怒打了老板一拳,警告說:“今後敢對我妹妹不好,我絕不放過你。”然後他丟下車鑰匙便離開了騰剛的公司,從此再沒有回來,聽別人說,他到別處打工去了。妹妹對婚姻的輕率讓小趙深感痛心。


    筱詩對哥哥的不辭而別沒有表示出一點異樣之色,她隻是久久地沉默不語。


    騰剛帶她去安徽老家看她父母。僅僅一個月,她就由一個憂鬱的穿著花布裳的姑娘變成了一個坦然的珠光寶氣的闊太太,全村全鎮的人都為她的歸來沸騰了,在她的家裏,筱詩受到了眾星捧月般的擁戴,騰剛舉著酒杯穿梭著,滿臉都是幸福的陽光。


    隻在安徽待了兩天。從安徽回到北京後他馬上買了房子,房子的裝修全是他親手設計的,操辦完這一切,他長長地舒了口氣,仿佛一粒飄浮在空中的種子,終於落地生根了。


    筱詩不想去了解他什麽,她隻要相信,他是讓她衣食無憂,並且真心對她好的男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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