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雪走後,劉維民竟無心學習,成績直線下滑。


    那年七月,一紙紅榜將劉維民擋在大學校園之外。回到家中,閑得無聊,灰蒙蒙的心情一直難以排解。經人介紹,他隨一個遠房的表叔——搞建築的包工頭,來到西郊區一座煤礦工程建設隊打零工。那天下午,大貨車載著滿滿的一車磚頭,一路顛顛簸簸。暮色蒼茫時分,車子在一家小餐館門前停了下來。這時,陰沉沉的天下起了細雨,橘黃色的路燈迷迷蒙蒙,彌漫在一片水氣中。街巷中偶爾傳出一兩聲狗吠,聽起來更顯得淒清和孤獨。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立即霧一般襲上他的心頭。


    餐館不大,大概已經打烊,看上去生意很清淡。一盞日光燈孤零零地散發出慘白的光,發出“噝噝”的電流聲。餐廳不見人,找到裏間,才見角落裏有個女孩,蹲在水龍頭旁洗涮一大堆碗碟。女孩瘦瘦的肩,顯得很單薄,孤單的身影投在汙穢不堪的水泥牆麵上。劉維民草草吃過飯,把貨卸下,便徒步朝不遠的工地走去。


    一路上的疲乏和勞累使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劉維民又來到那家餐館吃飯,白日裏生意卻熱鬧。裏麵的四張桌子周圍都坐滿了人。昨天的那女孩正端著菜盤子忙碌著穿梭於餐桌之間。劉維民這才發現,她長得很美,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一張清秀的瓜子臉上嵌著兩隻烏黑的眼睛,亮亮的眸子一轉動,似乎又閃出幾絲憂鬱。


    忽然,靠牆的那張餐桌上吵吵嚷嚷叫了起來:


    “小姐,過來跟爺喝杯酒。”汙言穢語中又夾雜著一聲聲口哨與浪笑。


    一個長著絡腮胡的大漢將手伸出去摸那女孩子的下巴。女孩似乎見慣了這種場合,隻是飛快用力將大漢的手撥開,轉身離去。


    一連幾天,劉維民都在這餐館吃飯。一來二往,他和女孩便熟悉了。


    一次,趁生意閑些,他便溜進後廚,看見女孩正在洗碗。


    他試探著問她:“這是不是你家開的餐館,你怎麽沒去學校讀書?”


    女孩垂下頭,沉默少許,才輕聲回答:“我是從離這三十多裏地的村裏來的,因為家裏窮,隻念完了中學。”


    “你叫什麽名字?”劉維民慢騰騰地問。


    “我叫月萌。”女孩收著水池裏的碗碟,水花濺在了她的圍裙上。


    劉維民把自己考高中落榜後的一些境遇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月萌。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慢慢地,彼此的心靠近了。


    從那以後,劉維民下了工地就去那家餐館找月萌。而月萌每次見到劉維民來,臉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心情也好多了,一改往日憂鬱的神情。


    一次,劉維民去餐館吃飯,月萌偷偷告訴他,晚上去西郊區廣場,她有事要對他說。劉維民不假思索就答應了,他忽然感覺到,屬於自己的那份愛此時終於要到來了。


    晚上八點,劉維民早早就在廣場的噴泉旁邊等她了,果然,她如約而至。月萌穿得很漂亮,是白色的短裙,修長的腿完美地呈現出她優美而苗條的曲線,長發垂到她小翹的臀部,活潑而富有朝氣。


    此時,劉維民想起了小雪。


    “維民,你怎麽了?發什麽呆啊?”


    “哦……沒啊,你今天真漂亮。”劉維民盯著她的大眼睛有些慌亂地說。


    月萌羞澀地低下頭。


    “萌萌,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劉維民說著,扳過月萌削瘦的肩。她聽話地轉過身,麵對著他。他第一次將她攬進懷裏,兩顆心像兩頭瘋狂奔跑的小鹿跳躍著,撞擊著。萌萌把臉靠在他的胸前。她享受著被愛的溫暖。


    “維民,你帶我走吧,我不想在這裏打工了,我們去別的地方。”月萌幽幽地說。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們需要堅持一段時間,等我拿到了工錢就走。”他緊緊地摟著她說,聲音有些顫抖。


    “我聽你的,你說什麽時候走,我都跟著你。”萌萌的大眼睛非常明亮。


    “你想去哪裏?”


    “我想去北京。”


    “那好,咱們就去北京。”


    “那你帶上我吧。”


    “嗯,我帶上你。”


    那晚,他們一直在廣場散步,直到晚上十一點。劉維民送回萌萌,自己也回工地宿舍了。


    回宿舍的路上,他高興地蹦了起來,他捶著自己的腦袋說:“臭小子,你可真行!”


    劉維民一絲也不敢懈怠,他開始拚命地幹活,豆大的汗珠兒摔成八瓣。


    包工頭驚奇地問他:“小民,這幾天你咋這麽能幹的?”


    “叔,我爸病了,急用錢哩!我再不好好幹……就沒爸了。”劉維民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感覺就要哭出聲來了。為了萌萌,他這是第一次撒謊。


    包工頭聽他這麽說,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盯他一會兒道:“你好好幹活兒,叔不少你的錢。”


    一晃兩個月過去了,劉維民整個人瘦了一圈兒,月萌每次見他的時候都要偷偷落淚。


    工程結束了,該到結算工錢的時候了,可包工頭好幾天都看不見人。


    那時正值九月,工地燥熱得就像大火爐,工友們幹脆赤裸著上身,蹲在工地上唯一的一棵大果樹下乘涼。


    來這裏時間比較長的陳三龍說,這是一棵有些年代的歪脖子果樹,開工的時候差點被推倒,後來推土機頂上樹幹的時候,發現一隻貓頭鷹在樹上盤旋著不走,慘叫不止,那聲音就像是嘶啞的大笑聲。陳三龍還煞有介事地說,過去他們村裏就有這樣的說法,說誰要是遇到貓頭鷹,要麽閉眼不看它,要看它就先大聲笑出來,不然貓頭鷹會先笑,如果讓貓頭鷹搶了先,家裏年齡最小的那個孩子就會死掉。他們村裏有個人,在野外就遇到了這樣的事,他抬頭看樹上剛剛落下的貓頭鷹,就聽到貓頭鷹的大笑聲,結果怎麽著?他回家後就聽到老婆說剛剛出生三天的孩子死了。這事在村裏就傳開了,老人們就說起遇見貓頭鷹不祥的事情。聽陳三龍這麽說,開推土機的老馬說什麽也不幹了,說貓頭鷹這東西是靈物,誰要惹了這東西,誰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後來就沒有人敢動這棵歪脖子果樹了。


    “媽呀,幸虧當初我沒有把這果樹鏟倒,不然連個乘涼的地方都沒有。”老馬斜著眼,摳著鼻屎說。


    “一個夏天都沒見長出一個果子。”騰剛吸著煙,慢騰騰地說。


    “這是一棵老樹,就像一個絕經的老女人,是不可能再生育了。”老馬抹著光頭上的汗水笑著說。


    工友們哄堂大笑起來。談話的內容自然而然就轉移到了女人。


    “這礦上能把人憋瘋,除了這棵老果樹,還有你們這一群叫驢,我都有兩年沒見過女人了。”老馬咧嘴說,一排前門牙黑裏透黃,就像生了鏽的釘耙。


    “老馬,我看你就是一頭老叫驢。”騰剛抹著光溜溜得肚子笑著,黝黑的臉龐,牙齒顯得特別白。


    “不對,應該是一匹老公馬。”大工張順子插嘴,朝著老馬咧嘴笑,就像喝多了酒,臉上紅撲撲的。


    老馬跟著幹笑了幾聲,頗顯得意。


    見劉維民在一旁不說話隻是傻笑,老馬朝他的背上猛拍了一把:“你笑啥哩?我看你人小鬼大,是不是和館子裏的那妞兒好上了?”


    “胡說,沒有的事兒。”劉維民被老馬突然一拍,嚇了一跳,驚恐地看著他,隨即又尷尬地笑笑。


    “啥?沒有的事?”老馬眼珠子骨碌碌地轉著,一臉壞笑地說,“那我下次找個地方把她剝淨了,你不要怨我啊。”


    “你怎麽能這樣說話!欺負人呢!”劉維民倏地站起來,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我以為真沒有這回事,現在看來的確是有這回事了!你別急赤白臉的,我又不搶你女人。”老馬嬉皮笑臉地拉劉維民坐下。


    “老馬還想吃嫩草哩。”張順子端著一碗水走出來,坐在樹下笑。


    一陣哄笑。


    “小民,給哥找一個,哥還是個童子身,就可憐可憐哥。”張順子盯著劉維民說,往樹上吐了一口痰,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成為他全身的亮點。


    “你還是童子身?”老馬點了一根煙笑道,“我看你那家夥兒都發黴長綠毛了吧?”


    又是一陣哄笑。


    “閉上你的臭嘴,我和小民諞呢,你攪和啥呀!”張順子憨笑著又轉臉看劉維民,“給哥找一個行不?”


    “要找自己找去,我找不到。你看哪個小丫頭願意跟個老家夥?”劉維民斜著眼說。


    “我沒尋思著要小丫頭,我呢,沒啥標準,老的小的都行,隻要是母的就行了。”張順子吐了一口唾沫說。


    工友們又是一陣爆笑。


    張順子心血來潮,正要接著說,隻聽見幾聲摩托車刺耳的轟油門的聲音。大夥們都把頭轉過去,這才看見是包工頭騎著摩托車來了,座後麵還有一個長發披肩,穿著牛仔短褲,打扮妖豔的女子。


    張順子張著嘴,目不轉睛地盯著搭在摩托車後座的那兩條白淨的長腿,直看到露在涼鞋外的塗著紅色指甲油的腳趾頭。


    包工頭摘下頭盔,大聲罵道:“我看你們是閑得蛋疼,都不幹活去,在這裏閑諞啥?!”


    “老板,這活兒都幹完了,就等你發工錢哩!”老馬站起身笑臉相迎。


    “都幹完了?順子,牆上的膩子打了沒?要抓緊。還有騰剛,這院牆的磚縫子也沒勾。小民,沒事就抱磚去,門外頭好些磚要搬進來。”包工頭指指點點地說。


    “打啥膩子哩?沒聽你說過,咱是蓋房子,又不是搞裝修。”順子端著碗,梗著脖子說。


    “就是啊,老板,那磚縫子不是說房主自己勾麽?”騰剛也起身說。


    “現在就是我們的活兒,你們不幹,房主就不給我錢,我沒錢你們也就沒錢。聽清楚了嗎?”包工頭麵無表情地說。


    “叔,錢啥時候能給算?我爸還在醫院等著用錢哩!”劉維民小聲說。


    “錢!錢!錢!活兒都沒幹完,你們要個屁錢哩,等活兒幹完再說!”包工頭瞪著眼睛吼道。


    老馬見工友們蹲在地上盯著包工頭的女人,眼珠子都不轉一下。女人從坤包裏掏出一麵黑色晶亮的小鏡子瞅著自己,好像根本就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


    “你們看啥哩?!看她能看出個錢來?!都給我去幹活兒!”老馬氣憤地大吼,工友們打了個哆嗦這才回過神兒來。


    工友們聽老馬這麽一說,都像泄了氣的皮球,慢騰騰地起身說:“那就幹活吧。”


    包工頭騎上摩托,一轟油門帶著女人走了。大夥們望著女人倩俏的背影,直到摩托車消失在那條鋪著沙石的路上。


    “活到現在我才明白一個道理。”老馬拿起抹子歎息說。


    “老馬,你明白了一個啥道理?”張順子失魂落魄地回過頭問。


    “咱就是沒錢,有錢就有女人。”老馬叼著煙猛吸了一下說。


    “這還用你說?你看老板就一禿瓢,大嘴都扯到耳朵根子上去了,你再看那十八九的大姑娘,水靈靈的樣兒,嫩得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你說那大姑娘看上老板啥?錢兒唄!”張順子咧嘴一笑,展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說。


    工友們一陣大笑。


    “美貌雖有勁,金錢力更大啊!”騰剛說著去拿鐵鍬撒白灰和水泥。


    “幹活兒!幹活兒!”老馬不耐煩地扯著嗓門大喊著。


    幾天後,活兒都幹完了。大夥們又不約而同地來到那棵老果樹下,蹲在地上等著老板來發錢。


    “真他娘的,這老板幾天又不見人!”老馬望著那條鋪滿石子的羊腸子路,慵懶地伸伸腰。


    “小民,去拿撲克牌來,咱們打牌!”張順子喊著。劉維民拿著撲克牌從宿舍出來,扔給張順子,張順子熟練地接住了。於是工友們又擠在一起打升級。從一升到五的時候,大夥兒又聽到老板的摩托車轟油門的聲音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看,撲克牌還緊緊地攥在手裏。


    這一回,包工頭是一個人,大家沒看到那個女人。


    “活都幹完了?”包工頭摘下頭盔問道,一口懷疑的語氣。


    “幹完了,老板進去看看,咱這手藝,絕對讓你滿意。”老馬笑臉相迎。


    包工頭微微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老馬,雙手叉腰,挺著圓潤碩大的肚皮,進去上下左右掃了幾眼,然後又慢騰騰地出來,若無其事地跨上摩托車。


    “讓我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主家滿意。”包工頭說著就套上了頭盔。


    “哎哎,哎!老板,這怎麽就走了呢!工錢啥時候給啊?”老馬伸長脖子急忙問道。


    “工錢?工錢過兩天再結,我還沒拿到錢呢,哪有錢給你們。你們急啥呢?好好打牌玩吧。”包工頭說完,蹬著摩托一轟油門,一溜煙就走了。


    工友們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都張大嘴巴看著摩托車慢慢消失在視野中。


    “還打個錘子!”順子瞪著眼蹲在地上。


    “來來來,打牌!”老馬悵然若失地蹲在地上,叼著煙,眼睛眯成一條細縫,一邊嘟噥著一邊整理著他手裏的牌。


    “調主!”騰剛使勁全力甩下一張牌氣呼呼地喊了一聲。


    “調主!!”


    “調個球主!都沒牌了還調個球哩!”張順子生氣地將手中的撲克牌甩在地上。


    工友們都扔下牌,各自去抽悶煙了。


    劉維民長長地歎了口氣,低頭去宿舍睡覺了。


    一個難熬的夜晚,工地被一場大風刮得很整潔,一片樹葉子都找不到。


    第二天一早,老板帶著那個女人又來工地了。


    大夥們一窩蜂似地湧了上去,一個個都卷著褲腿,光著膀子,雙手插著腰,氣勢洶洶的樣子。


    “幹啥呢?準備搶人呀還是幹啥呢?!”包工頭摘掉頭盔大聲喊著。


    “老板,我們等著用錢哩,這工錢該到時間結算了吧?”老馬笑臉相迎。


    “你們說誰不等著錢用?誰不等著用錢!你們那點兒錢也能叫錢?手一乍就沒了,成天就知道喝酒找女人。這錢呢,我給你們先攢著,這是為你們好,攢錢娶個老婆是正經,沒錢的話,就是母狗都不跟你們,看你們一個個的這副這德行。”包工頭從女人手中接過黑色的皮包說。


    “老板,這錢呢,我們自己會攢,你還是給我們吧。”張順子一本正經地說,“這不以後還得跟著你混飯吃呢!”。


    “我說過不給你們錢嗎?我說過嗎?算你們還長著一對狗眼,還知道跟著我能掙錢。”老板說著伸出舌頭,潤了潤食指和拇指,嘩嘩地點起錢來。


    沒一會兒錢就到了大家手中,大夥們站在哪裏,指頭蘸著口水數著錢。


    “啥也不會,就會數錢!”包工頭嘴上哼哼著,準備騎車而去。


    “老板,怎麽短我兩百塊錢?”張順子捏著鈔票的手停頓了片刻,瞳仁快速地轉動了一下,而後瞪著眼睛對包工頭喊道。


    “短你個球,看你那眼珠子轉得跟算盤珠子似的,你說,夥食費不算錢?要扣掉!這兩個月你們抽的煙,喝的二鍋頭,這些都要扣掉!”包工頭喊著說。


    大家都不說話了,揣著錢進屋裏去了。


    劉維民總共拿到一千六百元,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小民,這錢可是要給你爸看病的,你不要亂花了,趕快回去看你爸吧。”包工頭說。


    “叔,我知道了,我今天收拾一下,明天就走。”劉維民笑嘻嘻地說。


    “你們都收拾一下,明天我們去西郊區十六礦,那裏有點活兒,工錢不會少你們的。”包工頭說完騎著摩托,帶上女人就走了。


    大家聽了都明顯高興起來,再也沒什麽怨言了。


    後來,劉維民並沒有回家看望父親,因為父親根本就沒有病。


    劉維民帶著月萌來到了北京。


    7


    此時的小雪在西郊區一家煤礦的餐廳打工。


    穿過窗戶遠眺,墨黑色的山巒沉重而滄桑,連綿起伏。


    這家餐廳是一個煤礦老板的妻子開的,餐廳不算大,還帶著客房業務,但生意很火爆,常有礦工和煤老板,還有拉煤車的司機在這裏吃飯和住宿。


    時間久了,小雪感覺這些人出手都很大方,在這裏小雪看慣了什麽叫花錢如流水。


    李建明是八礦的老板,也是這家餐廳的主人,在這一帶沒有人不怕他,小雪偶爾聽一同在餐廳打工的兩個小姐妹小紅和小蘭說李建明是黑社會的老大。所以小雪在這裏感覺很安全,除了偶爾會遇到幾個醉鬼調戲她幾句之外,很少有人敢招惹她,更別說是欺負她了。


    “他是個壞人。”小紅見小雪一臉疑惑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小蘭則雙目空洞地盯著門外。


    小雪不知道李建明為什麽是壞人,但她的心裏已有戒備。不知為什麽,李建明對小雪特別好,還認了小雪做幹女兒,讓她負責收銀。他好得讓小雪感覺他有點不懷好意,她看到李建明就會想方設法躲起來,不讓他看到她。


    事情還得從來這家飯店打工的一周後說起。


    一天小雪在餐廳後的臥室內洗澡,小紅和小蘭都不在,當她洗完準備穿衣服的時候,聽到刺啦刺啦的響聲,她抬頭才發現門縫外有一張臉淫笑著,並拿手機不停地拍照,她嚇得連忙蹲在地上,雙手抱住胸口。


    “你咋了小雪,怎麽還怕幹爹呢。”李建明嬉皮笑臉地說。


    小雪的臉一下子紅了,她迅速地扯下浴巾裹在身上,用力頂住門。浴室門壞了,怎麽都頂不住。李建明奸笑了幾聲離開,受到驚嚇的小雪大口大口喘息著。


    小雪穿好衣服來到後廚洗碗,李建明不一會兒也躡手躡腳地跟了進來,為了躲開他的目光,小雪一邊動手收拾碗碟,一邊低頭對他說:“我幹活兒呢,你出去吧,讓我幹娘看到又該罵我了。”說著轉過身背對著李建明。


    李建明這一次卻出奇的聽話,轉身就走出了廚房,小雪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輕鬆。她認認真真地清洗碗碟。她想自己必須離開這個鬼地方,永遠也不想再見到那個該死的家夥。


    李建明總是有事沒事搜索小雪的身影,因為他的眼睛實在舍不得離開她,說實話小雪確實是個難得的美人,即使穿著餐廳服務員寬大的、顏色單一的衣服,也掩蓋不住她的天生麗質。


    晚上打烊後,小雪依舊去後廚洗碗,李建明又溜了進來。小雪低頭不敢說話,李建明打開手機伸到小雪麵前,小雪看到一段視頻,視頻內她一絲不掛地浸在清亮的熱水龍頭下的細水中,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修長的大腿,細膩的皮膚如奶油般光滑,稚嫩的乳房和她細長的手臂。


    小雪臉刷地紅了,吃了一驚,尖叫一聲,恐懼地看著李建明,他迅速收回手機,看著屏幕,深深地陶醉在視頻的畫麵中。


    “幹爹,你把手機裏的那些刪了,不然我還怎麽做人!”小雪伸手要手機。


    “你來幹爹這裏,幹爹給你手機。”


    小雪用圍裙擦了擦雙手,走近李建明。他一把將她攬在懷裏,小雪掙紮了一會兒,雖然轉過身子,可他仍然從後麵抱住她,粗大有力的雙手勒住她柔軟的胸部,使她喘不過氣來。


    小雪又羞又惱,兩隻手扣著胸前那雙大手,語氣生硬地說:“你想幹啥?你最好還是放開我。”


    李建明不說話,他的嘴唇移到小雪雪白的後頸,她突然感到了一陣暖流,還有一種奇怪的衝動。


    “把你的手從我身上拿開。”小雪用力掙紮著,咬著牙瞪著他。


    “我不放開你。”他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他的呼吸漸漸粗了起來,吹在她的脖子後麵,“幹爹心疼你,不能離開你。”


    “你不放開,我喊人了!”小雪大聲說。


    “你喊吧,誰來了也沒用,你是知道幹爹的。”他移動著雙手鑽進她的上衣,揉著她的雙乳。小雪盡力掙紮,她有些眩暈,力量也越來越小。


    “你不能害我,幹爹,我還小。”小雪哭了起來。


    “甭哭了,讓幹爹摸摸,幹爹不害你。”李建明喘著說。


    “不行,幹爹,你放開……”小雪掙紮著,雙手用力扯著他的手腕。


    “聽話不?不聽話幹爹讓別人都看到你的身子,手機還在我手上。”他威脅道。


    小雪果然不敢動了,隻是哭。


    “甭哭。”李建明抽出手,看著急忙整理衣服的小雪:“我不摸你了還不成嗎?”


    “你怎麽這樣!”小雪生氣地瞪他一眼,轉身跑出廚房。


    第二天,李建明來餐廳,見小雪在收銀台低著頭,若有所思的模樣。


    李建明坐下來,要小雪端茶,小雪聽話的給他端上一杯“八寶台”,這是李建明最愛喝的蓋碗兒茶,就在小雪轉身的時候,李建明擰了一把小雪俏翹的屁股。


    小雪驚恐地尖叫了一聲,卻被老板娘聽到了。老板娘惡狠狠地罵小雪是碎婊子,李建明也火了,大罵老板娘是母老虎。


    小雪又氣又恨,奪門而出。


    李建明摔了杯子,暴跳如雷地指著老板娘:“想過不了?不想過就給我滾,如果小雪走了,老子就收拾你!”


    老板娘低頭,果然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李建明追了出去,開著車去找小雪,終於在礦上的汽車站找到了小雪。好言勸慰了一會兒,又當麵刪除了手機裏的視頻。小雪為了家中的父母和弟弟,忍住了,答應回餐廳上班。


    李建明常在人前誇小雪長得白淨,這話漸漸傳到小雪耳朵裏,令小雪很不安。


    直到有一天,小雪母親的一個電話改變了小雪的命運。


    那天,小雪正在收銀台給客人找零,突然接到她母親打來的電話。小雪拿起電話就聽到母親在哭。小雪追問之下,母親才告訴他,原來她父親一病不起,急需手術治療,兩個正在讀初中的弟弟也麵臨著輟學。小雪一聽就慌了,安慰了幾句掛了電話。她算了算,就算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還不到一千塊錢,而父親的手術費需要兩萬多塊,加上弟弟的學費等,少說也得三萬元才能渡過難關。


    這個時候,她想到了李建明,她知道,也隻有李建明才能救她的父親。


    小雪那天特意換下了工作裝,穿上自己喜歡的花裙子。那天下午她早早地就在八礦辦公區門口等李建明了。不時有拉煤的車從采煤區進出,小雪的青春靚麗,很快就引來遠處幾聲刺耳的口哨聲。說來也巧,李建明正好開車進來,她一眼就看到了李建明。


    車上還有一個打扮時髦的女郎,小雪不認識。


    李建明急忙停車,打開車門。


    “小雪,你咋在這兒哩?”李建明麵帶微笑問道。


    “幹爹,我有事找你。”小雪不敢抬頭,輕聲地說。


    “有啥事兒,你說吧。”李建明愣了一下,然後語氣溫和地問道。


    見小雪遲遲不開口,李建明有點急躁。


    他回頭對車裏的女人說:“你先下車吧,有事打我手機。”


    女人聽了,表情有點難看,並不情願,把臉轉向另一邊。


    李建明有點火了,朝女人大喊:“快滾,耳朵聾了嗎?沒看見我幹女兒嗎?”


    女人有點尷尬的樣子,終於下來了,頭也不回,扭著屁股就走了。


    “小雪,快上車,有話慢慢說。”李建明下車,拉著小雪的手。


    小雪脫開他的手,不願意上車。


    “你這女子咋這樣啊?在這裏說話不方便,這裏人來人往的看見不好,快上車。”李建明再一次拉小雪。這一回她沒有拒絕,聽話地上了車。


    李建明轉車頭,直奔西郊區。小雪透過擋風玻璃望著前方的路,李建明也在暗中揣測著小雪的心思,不時通過後視鏡窺探著小雪,特別是小雪胸前的玻璃花墜子。


    “幹爹,你開車要去哪裏?”小雪怯生生地問。


    “去市區,找個地方說話啊。”李建明皮笑肉不笑地說。


    “我不去,你停車吧,我還要去上班呢。”小雪急忙說。


    李建明有點不高興,急踩刹車,車突然停住了,小雪歪倒,李建明順手攬住她,那雙貪婪的眼睛在小雪胸前掃著,小雪驚慌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


    “你也不小心點,差點撞上玻璃了。”李建明笑嘻嘻地說,小雪的臉紅了,沒有說話。


    “你有啥事,說吧。”李建明點了支煙,吸了一口,眯著眼問她。


    “幹爹,我想和你借點錢,我爸住院了要做手術。我慢慢掙錢還給你。”小雪不敢看他的臉。


    沉默了一會兒,李建明故作考慮的樣子,不時地吐著煙圈兒。


    “你要借多少?”李建明終於開口了。


    “三萬。”小雪這一次終於抬起頭看了一眼李建明。


    他沒有看她,好像在想著什麽事。


    “三萬塊?”李建明抽出煙灰盒,摁滅了煙頭,“好吧,我借給你。”


    小雪沒想到李建明這麽爽快就答應了,她心裏很是感激,幾乎是哭著對李建明說了一聲謝謝。


    “小雪,在幹爹麵前還道什麽謝啊,不過這麽多錢,我身上沒有啊,你得跟我去家裏拿。”李建明說。


    “要回餐館那邊麽?”小雪狐疑地問道。


    “不是,我在市區有一套房子,餐館那邊的房子,你幹娘和孩子在那裏住著,我一般都很少回那邊。”李建明說著就發動了車子,繼續向前開。


    為了能盡快拿到錢,小雪也沒說什麽。


    一個小時左右,車到了市區,開進了一個嶄新的小區,路兩旁是密密匝匝的綠化樹,綠油油的,特別是矗立在草坪上的乳白色的燈,圓圓的,很精美。


    李建明帶著小雪乘上電梯,這是小雪第三次乘電梯吧,第一次是和劉維民去縣城的大商場去玩,第二次是去老板娘家拿鑰匙。


    李建明打開門,小雪走進去,有點不知所措。


    客廳很大,富麗堂皇,旁邊還有一個樓梯通向二樓。


    李建明關上門,讓小雪不要客氣,隨便坐,小雪就是不坐,就在那裏呆站著。


    “小雪,跟我上樓去拿錢吧,上麵有飲料,你渴了吧。”李建明脫去外衣關切地問。


    “我不渴。”小雪環顧四周,小聲說。


    “那就跟我去拿錢。”李建明說著就上樓梯。


    “幹爹,我就在樓下等,你上去給我拿下來吧。”小雪低聲說,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咋這樣,是你問我借錢,又不是我問你借錢,你還借不借了?不借我就走了,我還有事呢!”李建明有點生氣地說。


    小雪隻好硬著頭皮跟他上了樓。


    果然,李建明擰著保險櫃。不一會兒,就拿出紮在一起的三遝厚厚的人民幣,不假思索地遞給小雪。


    小雪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麽多錢,她有點害怕,接過錢的時候,雙手在顫抖。


    “幹爹,我給你打個欠條。”小雪激動地說。


    李建明笑了笑,一把將小雪拽到自己懷裏。小雪的身子在李建明的懷裏微微一震,她不知所措地向後仰去,茫然地注視著李建明。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趕忙掙脫開,緊緊地抱著錢,她不知道要說什麽。


    “寫什麽欠條啊,我不認得字,隻認得人兒。”李建明淫笑著,粗暴的橫抱起小雪走向了臥室,像扔一條寵物狗一樣把她扔到床上。


    小雪知道要發生什麽事了。她掙紮著翻起身,錢灑了一床,花花綠綠的一床。


    “不,不行,你不能這樣,我還小,我不能這麽做,求你放過我!”小雪哭喊著。


    “小雪,你爸還等錢看病呢!你就從了我吧!我以後不會虧待你的。”李建明此時已經聽不到小雪的哭泣聲了。


    “不!我不要,我還小,你不能害我!”小雪哭泣著。


    “那你走吧,錢也不借給你了!我看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李建明板著臉,露出凶惡目光,很嚇人。


    小雪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她不敢哭了,目光驚恐地轉向一邊。李建明溫柔地讓她在他的胳膊裏轉了個身,抬起她的臉,低頭吻了下去。小雪的嘴巴躲閃著,他強行扳過她的臉,狠狠地吻了下去,兩隻手不自覺地在她嬌小的身軀上遊弋著,小雪感到有一種難以言狀的欲火燒遍全身,但她收緊雙腿,顫抖著,躲避著。他的力量很大,讓小雪無力反抗,接著他扯出了她單薄的胸罩扔在了床下。


    他吻她的雪白的脖子,充滿饑餓。他輕咬著她的嘴唇低聲說道:“我想要你,我簡直要瘋了。”


    他彎下身,一手環繞在她的腦後,一隻手動手解開了皮帶。


    她猛地坐起身喊道:“不,我不要!我……我不能和你……”


    他的手滯停在她的腰間:“你說什麽?”他一字一頓地慢慢說道,“你還借不借錢了?”


    小雪從他身邊掙脫開來,用顫抖的手拿起枕頭,蓋住她裸露的乳房。


    “我說我不能……”她背過身,迅速扣上胸罩。


    他難以控製自己,用力抓住她的胳膊,迫使她不得不麵對麵地直視著他,他的眼睛裏充滿怒火:“你爸不做手術了?你弟不上學了?如果你不想借錢,你走吧,我不勉強你!”


    見小雪愣住了,他乘機又將她壓在腋下,就在這一瞬間,小雪一陣暈眩,忘記了反抗,他扯掉她的內衣,讓她一絲不掛,她腦子裏播放著他偷拍的那段視頻,還有媽媽在電話那頭焦急不安的樣子,她幾乎癱軟了,沒有任何反抗的意識。他擠壓著她的身軀,觸電的震顫從她的雙腿開始,迅速傳遍了她的全身。


    他控製著全局,他撫摸著她,使她產生欲望,她的胳膊被束縛在兩個身體之間,但她還是蠕動、掙紮,他的大腿製止了她亂動的雙腿。他像發狂的野獸。不論小雪怎麽喊,怎麽哭,怎麽鬧,怎麽捶打著他,他都無動於衷。終於,小雪沒有一點力氣了,長發亂糟糟地散落下來,垂在她雪白的胸脯上。小雪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慘叫一聲。她明白這一切也許都是注定的,注定她要經曆這次劫難,於是她像一具腐爛的屍體,承受著他的一次次的衝擊。她的淚腺已經幹涸了,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李建明發泄完,低聲沉吟了一下翻身睡去了。


    她掙紮著爬起來,扯過被單裹在赤裸的身上,蜷縮在床頭,麵無表情。


    等了好久,她發現李建明睡熟了,才匆忙穿好衣服。


    她看到夕陽已經斜照進來,透過百葉窗,分割成有規律的塊狀。


    她一張一張撿起滿地的錢,裝進包裏,跑出門外。攔住出租車,直奔汽車站,坐上了去鹹東村的汽車。


    母親並沒有問她哪來的這麽多錢,她已經從小雪微微發紅的眼睛和憔悴的麵容中看明白了。


    母親抹了一把淚,默默地走開了。夜晚,小雪鑽進被窩,放聲大哭起來。


    父親的病治好了,弟弟們的學費都有著落了。


    小雪在家裏休息了半個月,她不想再去那個噩夢一般的地方了。和父母商議之後,她決定要去北京。因為西郊區距離北京最近,這裏發展的機會也比較多。


    入冬的一天,小雪踏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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