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小邪拜別了煙蟲、花娘子,抖擻精神,向著涼山庵方向快步行去。


    涼山庵位於奉天城以北,是一片青山碧水的丘陵地帶,方圓近五裏。傳說涼山庵這個地名的由來,是因為以前此地有座名為涼山庵的寺院,出過一位成佛的高僧,後來這座寺廟毀於一場大火,再未重建,僅留下一顆千年古鬆,四季常青,蚊蟲不擾,頗具靈性,後人為了紀念,便將此地稱為涼山庵。涼山庵自古以來就是風水寶地,百年前清朝的許多八旗貴族便葬在此處。每年春末秋高之間,涼山庵都是個登高遊覽的好出去。隻是最近十幾年,日本人盤踞東北以後,劃地為界,將涼山庵一帶全部買下,就少有人去遊玩了。


    火小邪所在之地,與涼山庵不過半日的路程。火小邪腿腳快,小半日便到了涼山庵山腳下。


    火小邪在奉天的時候,聽人說起過涼山庵,但從來沒有來過,以前謀求生計為先,對遊玩風景之地也不太在意。等到了山腳下,抬頭一看,火小邪不由得讚道,果然是神仙府第。


    隻見浮雲繚繞,青山連綿,獨看成嶺,側看成峰,山巒秀麗,曲徑通幽,遙見飛瀑銀鏈飛掛,近看碧水蜿蜒迤邐,勁鬆奇石交錯輝映,深澗高崖鬼斧神工。半山間雲霧之中,依稀露出了一片青磚綠瓦的建築,又好似神仙府第。好一個涼山庵,雖不及五嶽之雄渾廣大,名山之奇駿端莊,卻也別有一番清幽淡雅的情調。


    火小邪也不禁讚道:“好一片山川!在奉天十幾年了,怎麽今天才看到還有這麽一個好去處!若不是親自來了,別人說奉天城外還有這樣一個江南似的地方,我還真是不信呢!”


    火小邪再往前走了一段,便見有一條平整的山路直通山上。火小邪沿路而行,剛繞過一段山梁,便見到一塊巨大的石牌立在路邊,上麵刻著:大日本國屬地,支那人嚴禁入內,擅入者為侵犯領土,一律射殺無免。落款處則刻著:大日本帝國關東軍總部宣。


    火小邪看著連連皺眉,心中暗罵道:“這裏明明是中國的國土,就算你們買下了這塊地皮,也不能這麽囂張吧!”


    火小邪才不會被嚇倒,身子一挺,大步地走在路中間,不避不讓,向前繼續走去。


    沒走多遠,就看到道路以至盡頭,赫然有兩座崗亭,架著木攔,封住了再向山上去的道路。崗亭前後,有幾個全副武裝的日本兵正在巡邏。


    火小邪略略思考,一股子傲氣升騰,還是大步流星地向崗亭走來。


    日本兵抬頭一看,乖乖的,不得了,怎麽一個穿著闊氣的年輕人,毫無懼色的迎麵走來,還走在道路中間,大搖大擺的。日本兵心裏就犯嘀咕了,這是個什麽人?


    日本兵略一猶豫,火小邪便已經走到近前。這回日本兵不幹了,嘩啦嘩啦都把槍舉起,迎麵衝上,瞄準了火小邪,其中一個大叫:“站住!什麽的幹活!”


    火小邪見七八杆槍指著自己,槍口穩定,知道這些日本兵可不是地痞流氓之輩,必是訓練有素,擅長開槍射擊。如果突然一齊開槍,還真有不容易躲過去。


    火小邪停下腳步,瞪著喊話的日本兵,高聲罵道:“怎麽就不能進去?”


    裏麵有一個日本兵顯然是長官模樣,戴著扁簷的軍帽,腰佩軍刀、短槍,白色的手套,他一聽火小邪說的是中國話,凶神惡煞地蹦了出來,嘰裏呱啦吼了幾句日語。


    火小邪罵道:“我聽不懂!操!”


    日本軍官麵色猙獰,生硬地叫道:“支那人的!你的什麽名字!”


    火小邪一見他這副欠錢還有理的模樣,心裏的火氣騰地就上來了,嘴巴上也硬:“你他媽的滾一邊去!小雞吧樣!就你這德性,老子憑什麽告訴你?讓你們管事的人來說話!”


    這個日本軍官能聽懂中國話,唰的一下臉漲了個通紅,大叫了一聲八嘎,嚓的一下把軍刀抽出來,指向了火小邪。


    火小邪不動聲色地暗罵道:“媽的個巴子的,想去見伊潤廣義還挺麻煩!沒準先要幹一架!他娘的,這幫龜孫子,老子就是不把那塊石頭拿出來給孫子看!”火小邪眼神飛快地掃了幾掃,看清了日本兵的站位和周圍的環境,心頭已經盤算出如果真要打,怎麽撂倒他們,闖進去的辦法。


    火小邪嘿嘿一笑,把腦門向前一伸,喝道:“來來,朝這裏砍!”


    日本軍官哇哇大叫,麵對如此的挑釁,再也沉不住氣,高舉軍刀,就要向火小邪劈過去。


    火小邪暗念道:“機會!”正想有所反應,隻聽有人用日語大叫,話傳到日本軍官的耳朵裏,竟生生地讓他放下刀,立即退開一邊,點頭不語。


    火小邪想道:“來管事的了。”


    果然,從前方道路上塌塌塌木屐踩地的聲音,不快不慢地走來了一個穿著白、青兩色和服的日本男人。


    這個日本男人直向火小邪走來,表情專注地看著火小邪。


    日本兵立即為他讓開一條道路,由他走到了火小邪麵前,一個個畢恭畢敬,顯得大氣都不敢出。那個日本軍官更是眼睛都不敢抬,乖乖地站在路邊,要多聽話有多聽話,毫無剛才囂張的氣焰。


    這個日本男人微微向火小邪一鞠躬,中文十分地道地說道:“這位先生,非常對不起。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火小邪心想這個人還像那麽一回事,和和氣氣的多好,你們小日本在中國的地方上,還搞得這麽囂張,誰受得了這個氣?


    人敬我一尺,我就還他一丈,於是火小邪抱拳道:“你好,我叫火小邪。”


    和服男子臉色唰的一變,十分驚慌地問道:“你可是火焰的火?小一點的小……”


    火小邪聽著別扭,接口道:“對,火焰的火,小是大小的小,邪是邪門的邪。”


    和服男子整個人都呆住了,突然一個立正,四十五度的鞠躬,無比恭敬地喝道:“火小邪大人!是您來了!請恕罪!”要知道日本人立正後鞠躬四十五度,是最為尊敬對方的一種鞠躬方式,許多人以為九十度才是表示尊敬,其實大大的錯誤。


    和服男子身後的日本軍官和其他日本兵見他鞠躬四十五度,更是驚慌得麵無人色,立即齊刷刷地把槍放下,口中高喊哈依,全部對火小邪鞠躬,動也不敢動一下,那個日本軍官,滿臉都是冷汗,腿都微微顫抖起來。其實火小邪不知道,能讓這個和服男子鞠躬四十五度的,全東北都找不到十個人。


    火小邪被對方態度的突然變化,弄得哭笑不得,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反而有些尷尬起來,他哪裏有過這種待遇?


    火小邪啊啊了幾聲,才擠出話來:“你你你們,不用這樣吧。”


    和服男子依舊不敢直起身子,略向側邊一閃,做了個請的手勢,小心地說道:“火小邪大人,我一直在等你,這邊請。請留心腳下,地上還有些不太平坦,請你原諒。”


    火小邪暗暗道:“媽的,還不如讓我打一架呢,大爺的,全身都是雞皮疙瘩啊。”


    火小邪硬著頭皮,向前走去,和服男子緊緊跟隨在側麵半步之後,一直保持著鞠躬的姿勢。


    幾個日本兵像吃了春藥似的,滿臉通紅地將木欄急速地搬開,退在路邊繼續保持鞠躬。


    和服男子帶著火小邪走進山路,陪了十來步,便說道:“火小邪大人,前麵的路在下不能相陪,請您原諒。”


    火小邪含含糊糊地答道:“好,好,我自己走就行,你回去吧。”


    和服男子說道:“火小邪大人您先請。”


    火小邪巴不得快走,說道:“好,好。我走了!”


    火小邪鬆了口氣,沿著石階快步向上,想起剛才受此“禮遇”,不由得轉身一看。


    下方和服男子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一見火小邪回頭,立即哈依一聲,再次鞠躬四十五度,更遠幾步外的一眾日本兵,亦是響亮地叫喊著,排成一排,向火小邪鞠躬。


    火小邪趕忙扭過頭,心驚肉跳地快步向上走,心裏念道:“媽媽的啊,這是什麽幺蛾子的事情啊,感覺我就是他們祖宗一樣。”可是火小邪回想起來,那些日本人表情中絕對沒有中國人的拍馬溜須、阿諛奉承,而是一絲不苟的尊敬之情,半點假都不摻,真讓人覺得即奇怪又得意。


    火小邪再不回頭,馬不停蹄地向上走去,彎彎折折爬了數百級台階,便來到了一個不大的平台,前方有兩條路可走。


    火小邪正在琢磨走哪一條路才好,耳朵一晃,隱隱聽到有沙沙的腳步聲快步而來,聽聲音絕對是好手!而且沙沙聲越來越多,竟有合圍之勢!


    火小邪心頭頓時一緊,暗喝道:“來了正主了!剛才上山我大意了!”


    火小邪尋思著避開,可已經來不及了,這些腳步聲來得實在太快。火小邪知道這時候不明敵蹤,如果亂跑,反而更加糟糕,不如以靜製動,凝神以待。


    火小邪一翻手,已經摸到了腰間別著的獵炎刀。


    沙沙聲驟然一停!火小邪側眼一看,平台四周的林地裏,已經站滿了穿著黑色忍者服裝的蒙麵人,全都將右手抬起,握著背後的刀柄,隨時有發動攻擊的態勢。


    火小邪低罵了聲操,腳步微微移動,原地慢慢地旋轉,觀察四周的形勢。火小邪看了一圈,心中了然,這些忍者的實力應與五行地宮中伊潤廣義所轄的忍者相當,如果他們撲上來纏鬥,恐怕今天難逃此地。


    火小邪腦海中電光閃爍的思索著應對之策時,忽見有一個灰衣忍者從四周忍者的身後翻出,無聲無息地便來到了火小邪麵前,三步開外便不再走,站定了身子,微微一點頭,生硬地用中文說道:“請出示。”


    火小邪低喝了聲:“出示什麽?”他心弦緊繃,一時沒有想到這是什麽意思。


    灰衣忍者眼神中殺機一閃而過,看得火小邪心頭一緊。


    但灰衣忍者馬上平靜下來,依舊生硬地說道:“伊潤大人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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