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樽麵無表情,一戳一插,一股子鮮血便噴在了馬身上。


    鮮血燃燒了眼睛,夏初七身上屬於軍人的熱血被點燃了。


    “我也要殺人,爺,我下去撿武器……”


    “不行!”


    他還是那麽霸道!


    “要活口。”


    眼看那些人的隊伍越縮越小,趙樽低低冷喝一聲。


    “是,殿下。”


    戰況到此,除了晉王府的侍衛有幾個受了輕傷之外,竟然無一死亡。而襲擊的對方,倒在地上的人,已經英勇地成為了這條落雁街的紅色染布。


    “兄弟們,撤!撤啊!”


    聽說要活口,領頭那個“非洲黑人”,大聲喊叫起來。


    “他娘的還想跑?”二鬼一個箭步衝上去,逮住那人,一劍便戳穿了他的大腿,那人怪叫一聲,痛苦地蜷曲著倒了下來,抽搐著身體慘叫不已。可對方的人數太多,單靠他們也抓不過來。幾乎就在眨眼之間,除了抓住的十來個,其他人全部一哄而散了。


    “不必追了!”趙樽冷冷道。


    “對對對對,千萬不要追,車上還有一千兩黃金呢。”


    夏初七點頭附議道,卻被趙樽給惡狠狠剜了一眼。


    她不服氣,挑高了眉頭,“瞪我做什麽,你不也怕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


    正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啊”的一聲慘叫。她回頭,隻見一個被逮住的“強盜”,口吐黑血,瞪大了雙眼,瀕臨死亡的哀鳴一聲,唇角帶著絕望的驚恐,栽倒在地,很快就沒有了聲息。


    “不好!殿下,他們事先服了毒!”有侍衛大喊。


    接著,又有另外的人倒地不起。


    “表哥,藥箱!”


    夏初七大喊一聲,跳下馬去,一把揪住其中一個看上去體質較好的黑壯男子,“啪啪”兩下扇在他的臉上,又掐住了他的人中穴,“快,扒了他的衣服。”


    幾個侍衛聽得麵麵相覷。


    在趙樽的示意下,他們依言照做。


    李邈速度很快,銀針到手,夏初七緊緊抿著唇角,再沒了先前說起金子時興奮得眉飛色舞的樣子,臉色嚴肅緊繃,仿佛站在手術台前,撚了銀針,向那人脊柱方向呈四十五度角斜刺而入。刺督俞、嗝俞、肝俞、膽俞、脾俞、胃俞,留針,撚轉,直刺中脘、建裏,下脘……從針灸理論來說,這幾處分布著胃、小腸、大腸的交感神經,針刺可以緩解毒性發作。從武俠小說的角度來說,這叫“銀針封穴”,封閉住他的心脈,也就是暫時封住了毒性。


    楚七的醫術聞名京師,可真正見過她治療的人不多。


    打鬥結束了,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抽氣聲,屏息聲,什麽聲都有,就是沒有人說話。她揮灑自如的針灸手法,看呆了眾人的臉,也看得趙樽一雙冷冷的黑眸,半眯了起來。


    很快,夏初七拍了拍手,直起腰來,“好了,快審。”


    那人身上插著針,手腳都被人死死摁住,可性子卻倔得很。大概也知道這銀針封穴隻是暫時止住毒性發作,反正都是一死,不如做一條英雄好漢,留得家人安康。所以,他冷冷哼了一下,目閃精光,聲音低啞地出口:“不用審了,在老子嘴裏,你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你他娘的閉嘴!”二鬼脾氣最差,啪地扇了他一耳光,“說,誰派你來的?”


    “殺了我啊!有種殺了我啊!”那人嘶聲大吼,口角溢出鮮血。


    “王八羔子!”二鬼正要再打,一隻手腕攔住了他。


    “鬼哥,我來!”夏初七給他遞了一個眼色,慢慢蹲身下來,看著那家夥轉了轉眼珠子,笑眯眯地說:“兄弟,你真有性格,說實話,我很欣賞你。”


    “少他娘的廢話,要殺要剮隨便你。”


    “嘖嘖嘖!”夏初七搖了搖頭,滿臉都是笑,“不怕死的人我見過,可還真沒有見過不怕死在我手裏的人。”


    那家夥看著她,諷刺一笑,“就憑你?”


    “對啊,就憑我。”斜歪歪睨他一眼,夏初七手指碰了碰他身上的銀針,意有所指的將視線瞥了一圈他那些已經死翹翹的同夥,“看見了嗎?他們都死了,可你卻沒有死。”


    那家夥身子一顫,咬著唇不說話。


    她笑,“你現在是不是很羨慕他們?”


    那家夥還不說話。


    她又笑,“對,你該羨慕,他們死了舒坦,可你嘛……”拖長了聲音,夏初七抽出一根銀針來,在他麵前晃了晃,笑容很是甜美,“我別的本事或許沒有,但說要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一百零八種法子都嫌少的。你千萬不要挑戰我的耐性,嘴乖一點,我便賞你一個全屍,嘴如果不乖,老子便讓你經脈寸斷、血液流幹、五髒六腑腐爛,讓你眼睜睜看見蛆蟲在啃噬你的心髒,但你的腦子卻會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嘖嘖嘖,好像太殘忍了一點哦?不過你是英雄好漢,為了成就你的名節,我就犧牲一下個人形象好了,你說怎麽樣?”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頓時,所有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當然,誰也不會知道她威脅人家那幾句話隻是瞎編來吹牛的,她要真那麽厲害,人類都無法阻止她成為神仙的節奏了。


    隻不過,她太神了。


    被人給吹噓得神,加上確實有些人們沒有見過的本事,又極有表演天賦,也就糊弄住了眾人,也糊弄住了那個家夥。他呼呼的喘息著,嘴唇哆嗦幾下,一張臉白如死灰。就在夏初七作勢欲取出第一根銀針的當兒,他身子顫抖幾下,軟倒在地,忘記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腦袋沒了碗大個疤”之類的豪言壯語,直接就裝了慫。


    “我,我說,是……”


    是誰還沒有說出來,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高喊。


    “錦衣親軍都指揮使東方大人到!”


    心裏一震,夏初七轉頭看去。


    喲喂,真精神!


    就像她腦海裏的東方不敗出場似的,東方青玄坐在一個四人抬的香木肩輿上,身上大紅衣袍泛著火一樣的豔光,華服加身,鸞帶兩端垂穗,移動時如一團天邊的紅色霞光,與地上濃腥入鼻的鮮血映襯在一起,妖豔而奪目。


    傾國傾城!絕代容顏!


    他總這樣美得讓她腦子裏的形容詞很著急。


    “青玄來遲一步,殿下可還安好?”


    “本王好得很。”趙樽冷冷挑了挑眉,“東方大人怎會也在此處?”


    “今日天氣甚好,青玄出來看看風景。”


    看風景的?他怎麽不說他是來打醬油的?夏初七悶悶地想著,卻聽見趙樽麵無表情地問:“那東方大人覺得風景如何?”


    “美不勝收!”


    那妖嬈的一句話,駭得夏初七心髒麻酥了一下。落雁街上一地的屍體和鮮血,兩邊攤位全砸翻了,蘋果梨子香蕉的滾了一地,也隻有東方大都督好意思說此處的風景美不勝收了。


    “爺!”不理會東方青玄,她給趙樽遞了個眼神兒,“先審!”


    她在提醒他,時間不多,一會兒那人毒發就完了。趙樽點了點頭,默許了。在一幹人的注目中,她拿著銀針在那家夥麵前晃悠了一下,唬他道:“還不交代,等著長蛆啊?”


    那家夥額頭滿是冷汗,牙齒打著顫顫,卻不說話了。


    夏初七哼了下,瞄了東方青玄一眼,意有所指地問,“你可是因為某些人來了,又不敢說了?”


    “楚小郎!”東方青玄妖嬈一笑,“你這某些人,指的可是本座?”


    夏初七笑眯眯一回眸,“沒有。”


    彎了下唇角,東方青玄雙肘搭在肩輿上,又瞄向趙樽,緩緩道:“殿下,看來楚小郎對青玄有些誤會呀?今天青玄過來,純粹看風景的,屬實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情。”


    趙樽淡淡道:“瓜田李下,要想摘幹淨,大都督還是回避得好。”


    東方青玄笑應:“殿下說得極是,可青玄瞧著楚小郎這岐黃之術一日比一日精進,也是好奇得緊,想留下來一睹風采。再說,青玄在都督府裏日日都惦記著楚小郎……也不得安生,今日好不容易見著,哪舍得離開?”


    眼看趙樽麵色沉了沉,夏初七心裏直呼冤枉,趕緊幹咳兩聲,一針插在那人的曲池穴上,在他驚恐的叫聲裏,惡狠狠地轉移了話題,“快說!”


    那人心理作用之下,慘叫著便“愉快”地招供了,“我說,我說……神醫救救我,是,是寧王殿下……要殺,殺你……”


    寧王殿下?


    寧王殿下會派人在大街上堵殺她?


    甚至於對趙樽都毫不手軟地放冷箭?


    “你敢撒謊,老子要你好看。”


    “我——”那人一個字剛出口,“撲”一聲,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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