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樓玉向龍三確認沒有追蹤到念一,絕魂樓的那兩人也什麽都不知道。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任務,並不插手盧延的事。他們也未曾聽說盧延暗殺目標裏有年輕女子。


    龍三很沮喪,他派了龍家的探子繼續往邊境追蹤,絕魂樓在蕭夏邊界,而鳳兒說過她聽得懂夏國話,說不定念一他們也來自夏國。


    眼下沒什麽眉目,隻好往這方向試一試了。


    龍三想起鳳兒能聽懂夏國話這一點,又是心裏一絞。這又是另一個佐證她身份的疑點。可他現在真有些害怕細想這些事。


    龍三謝過樓玉等一眾兄弟後便告辭離去。他想念鳳兒,他答應過她三個月內一定回去。


    隻是這歸路裏,龍三思維萬千,相當糾結。念一就這般不見了。不過也是,當初他派人盯梢也被念一甩掉。這年輕人很是本事,若他有心躲,要找到他確是不易。他們是夏國的吧,他希望是,這樣探子還有機會能追蹤到人。可追蹤到人又如何?他又不敢去想。


    這般心煩意亂讓龍三疏忽了自己的安全。他滿腦子鳳兒,忘了他去見樓玉之前才受過一次襲。所以當他喝了客棧那碗茶察覺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了。


    鳳寧自龍三走後就心緒不寧,她原本以為她很快便能適應沒有他的日子,畢竟每一天她都在努力做好龍三不在的心理準備,可當龍三真的不在了,她卻發現她的日子並不好過。


    她想念他,比帶著寶兒離家出走那陣子還想念。


    她一閑下來就會想,他在哪裏,在做什麽?有沒有餓著?有沒有凍著?有沒有,也如她想念他一般的想念她?


    日子很快過去,兩個月彈指即逝,可龍三沒有回來。鳳寧有些擔心了,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可她收到了龍三的信,信寫得很簡單,就說他一切安好,讓她好好照顧自己和寶兒,他還有些事未了,很快回來。


    鳳寧想著,大概真的是因為他的事不好處理,所以趕不上他所說的最快的那個期限。她安慰著自己,龍三說過,最遲三個月,他就該回來了。


    可是三個月過去了,龍三還是沒有回來,這次連信都沒有了。


    鳳寧從擔心變成了不高興,男人的話果然靠不住。走的時候明明說的好好的,說最遲三個月就回來了,而且他還信心滿滿的三個月不到就能到家,到時要讓寶兒喚他爹。


    結果呢?日子已經到了,他卻一點音訊都沒有了。


    寶兒也悄悄的問鳳寧:“娘娘,叔還回來嗎?”


    寶兒傷心又可憐的小模樣讓鳳寧直心疼,她抱著寶兒安慰:“叔有事,要過一段日子才能回來。寶兒莫擔心。”


    她心裏頭把龍三罵了一百遍,她就知道讓他跟寶兒太親近,寶兒定是會傷心的。


    又過了一個月,鳳寧不生氣了,她變得焦急又擔憂。龍三不該是這般沒有交代的人,他會不會真的出了什麽意外?


    鳳寧不認得什麽江湖人,也不知道龍三有哪些朋友,於是她隻得抓住鍾聲盤問。可鍾聲也不知道龍三的動向。他看鳳寧母女倆著急,便去找了江湖的朋友打聽。幾日後,終於有消息傳了回來。


    “嫂子,不好了,聽說大哥又被碧雲宮的纏上了。”


    “碧雲宮是什麽?”鳳寧被鍾聲慌頭慌腦的樣子嚇了一跳。


    “是江湖裏的一個組織。”


    “黑道?”


    “他們控製著大半的石器玉器的買賣,唯利是圖,在江湖裏名聲並不好。”


    “做買賣的江湖人?”鳳寧皺了眉頭:“龍三怎麽招惹他們了?龍家搶了他們碧雲宮的生意?”


    鍾聲一拍自己的腦袋,自責道:“嫂子,這事怪我,大哥都是為了我,才與那碧雲宮結怨的。”


    鳳寧眼一眯,很有氣勢的一喝:“你老實交代,究竟是怎麽回事?”


    鍾聲被鳳寧凶狠的模樣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說了。


    原來當初是鍾聲與碧雲宮的人起了衝突,之後就被碧雲宮的人一路追殺。爭鬥之中正好碰到了龍三。


    龍三看不慣碧雲宮人的蠻不講理和囂張氣焰,遂出手相助。可碧雲宮方麵不依不饒,龍三為免鍾聲日後麻煩纏身,於是為他出頭約談碧雲宮管事的,希望把這事了結。


    怎料到這事竟把碧雲宮主雲染香惹了出來,那雲染香對龍三一見鍾情,從此念念不忘。鍾聲的麻煩是沒有了,可龍三卻是從此被雲染香纏上。


    鳳寧聽完,眉也不皺了,可那臉板起,比皺眉還難看。


    鍾聲被她瞪得心裏直發毛,小心道:“嫂子,大哥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武藝高強,性子又好,是容易招姑娘家喜歡的,可是除了嫂子,他沒跟我提過別的姑娘家,由此看來,大哥對嫂子定是與別人家不一樣的……嗯,我的意思是說,雖然碧雲宮那惡婆娘對大哥心懷不軌,可是大哥一定不會歡喜。要不然,前一陣子也不會被碧雲宮的人打傷了……”


    “打傷了?”鳳寧急怒攻心,撇開鍾聲那別別扭扭的解釋安慰不聽,直接抓住重點。


    “啊?”鍾聲有些急了,難道嫂子之前不知道這事的?他說漏口了?


    “怎麽傷的?”


    “聽說是放的冷箭,最卑鄙的是,箭上喂的軟筋散,想來那碧雲宮的婆娘,寧可把大哥弄傷,也要把他捉回去。”


    鳳寧聽得心頭直冒火,好你個龍三,上次他受傷時定是知道了對方是誰,可他居然敢瞞她。他惹的這爛情債,而她還為他受傷一事內疚了許久。


    鳳寧沉了沉氣,接著問:“你方才說又被纏上了,是怎麽回事?龍三現在何處?”


    “大哥的去處我還不曉得,但已經找了江湖的朋友問了,有消息便會通知我的。現在江湖上到處傳大哥被擄之事,是真是假還不曉得。不過大哥的朋友多,大家都會傾力相助的。”


    “被虜?不是纏上嗎?怎的又變被虜了?”


    “依大哥的身手和警覺,不會這麽容易被虜的,現在隻是傳言,還沒人證實呢,所以我才說是被纏上了。嫂子莫著急,我已經打聽了,很快會有消息的。”


    可鍾聲的安慰並未讓鳳寧安心,她有著極不好的預感。上次那些青衣人緊追不舍,搜尋這麽長時間不願放棄,當時她不知曉是怎麽回事,現在知道是為情,她也明白過來了。那個什麽碧雲宮主,想來真是對龍三誓在必得。寧可傷了他也要把他抓到手,這哪裏是一個女人心有所屬的示愛,這簡直就是瘋魔了。


    如果龍三大意落到了她的心裏,哪裏還會有好果子吃?


    鳳寧揣測著龍三的遭遇,他屈從的結果,不屈從的下場,每一件都不是她樂見的。


    鍾聲說未經證實,但鳳寧想著這多半就是真的了,龍三不會沒有交代就遲遲不歸。鳳寧心神不寧,坐立難安。


    又過了幾日,鍾聲接到了消息便出門去了。一日後回來,手上拿了一把劍。


    鳳寧一見此劍,心裏頭”咯噔”一下。


    那是龍三的劍。


    鳳寧不說話,等著鍾聲開口。


    鍾聲把劍遞給鳳寧,說道:“嫂子,這劍是大哥的,他確是被碧雲宮擄了。他們把劍放出來,還發了喜帖,說是要在十二月十五那。,碧雲宮宮主雲染香要與大哥成親。”


    鳳寧聽了麵無表情,瞪著那劍,卻是什麽動作都沒有。


    鍾聲有些害怕,退了一小步,把他們的打算安排說了:“嫂子,我跟大哥的幾個兄弟朋友們約好了,我們要去救大哥,不能讓大哥落入那婆娘的手裏。所以……”他把劍放到桌子:“十五馬上就要到了,我今天就得出發,一定把大哥帶回來。”他說完,抱拳,轉身欲走。


    “慢著。”


    “嫂子還有何吩咐?”


    鳳寧拿起龍三的劍,撫了撫劍鞘:“我自己的相公,我自己救!”


    鍾聲訝然,他聽得鳳寧惡狠狠的道:“那個什麽宮主若是敢碰我家龍三一下,我剁了她的手。”


    鳳寧說做便做,她火速收拾了包袱,跟寶兒道別,告訴寶兒她去接叔回來。


    寶兒縱是萬分不舍,聽得是接叔去,立馬不鬧了。


    鳳寧抱著寶兒親了又親,交代了曹大娘和小竹子好好照顧。鍾聲又托了兩個小兄弟照看,然後帶著鳳寧出發了。


    兩人快馬加鞭趕了三日,到了綏陽城。這是碧雲宮的行館所在。雲染香廣發喜帖,欲在江湖人麵前與龍三成親,定的便是此處。


    鳳寧原以為鍾聲說匯集幾個兄弟朋友,便隻是數人。結果到了匯合點,才發現原來是五十來個,各門各派的居然都有。


    龍三一向熱心助人,結交不少友人,再加上龍家的身份和影響,此次碧雲宮逼婚,各門各派鮮有支持和觀禮的。倒是拿了帖子來,尋機救人的多。


    鳳寧讓鍾聲別張揚她的身份,隻道是一同來救人的夥伴。


    再兩日便是十二月十五了,大家夥連夜商議,有人已經去查探過,說行館內雖是張燈結彩,一派喜慶裝扮,但並沒有找到囚困龍三爺的地方,連那個碧雲宮主也沒有瞧見。


    眾人分析,雲染香必是知道她此舉不得人心,若想婚禮成事,必得將龍三爺藏好了,安全困到婚禮結束,到時木已成舟,又眾目睽睽,龍家或是龍三爺想賴也沒辦法。於是斷定,囚人之所必是他處。


    鳳寧站在圈外,靜靜的聽著。她忽然覺得龍三真是可憐,這輩子成親不是豬代替,便是雞冒充,每次成親還都是被逼的。好不容易真心喜歡上一個,還給他戴了綠帽子,帶著個別人家的娃娃。


    鳳寧心裏滿是對龍三的心疼,她想著,以後自己一定得對龍三好,不能再讓他受委屈。


    天快亮的時候,另一撥去打探的人回來了。原來城郊西池山下有個無名莊,一向低調安靜,近來卻是有不少人把守,打探的人認出那是碧雲宮的人手。再進去細探,發現主樓那的布置安排,確是碧雲宮主的居所,龍三爺也被囚藏於那處。


    眾人一合計,最後定了個十四晚聲東擊西,強攻救人的法子。一撥人做做樣子去強攻碧雲宮行館,另一撥人去西池山下無名莊救人。


    十二月十四,圓月高懸,夜靜無風。


    無名莊的主樓二層西屋內,龍三靜靜躺在床上。他連著被喂了軟筋散,渾身無力,他按捺住焦急,悄悄以內力逼毒,今日裏終是成功,運氣試了試,內力施為已無礙。他不動聲色,沒有馬上逃是因為他想著幹脆借這個機會把這事了結了。他要許多事待辦,實在是不耐煩再與這碧雲宮糾纏不清了。


    很快,機會來了。


    雲染香帶著兩個婢女進了屋,見龍三看她來了,勉強施力爬起身卻腿軟地差點坐在地上,不由得抿嘴一笑,與婢女一起,把龍三扶到了椅子上。


    她撫撫龍三的臉道:“你躺著與我說話,我也是不介意的。”


    龍三毫無笑意的勾勾嘴角。雲染香看著他又是一笑。兩個婢女把酒菜和一個小盒在桌上放好,施了禮退了下去。


    雲染香挪了椅子,坐在龍三身邊,為他倒了一杯酒:“明日便是我們成親的大日子,我知你此時並不樂意,但我保證,我定會做個讓你歡喜滿意的娘子。”


    龍三開了口,譏道:“宮主還真是自信。”


    雲染香甜甜一笑:“我年輕貌美,家財萬貫,在江湖裏有權有勢,要什麽便有什麽,我如何能不自信?”


    “宮主既是這般好,要找個心甘情願的如意郎君怕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對龍某苦苦相逼。”


    雲染香把酒遞到龍三嘴邊。龍三抿緊嘴不願飲。雲染香笑笑,自己一口飲下。“人人都道我與你是在那華文堂談判時初見,你俊雅風采,權富之家,我故而傾心。他們都錯了,我豈是與那些庸脂俗粉一般的短淺見識。”


    龍三抬抬眼:“難不成我們從前見過?”


    雲染香笑笑點頭,慢慢悠悠地道:“龍三爺行走江湖,見得人多,許多萍水相逢怕是都忘了。這綏陽城西池山,三爺不是第一次來吧?”


    龍三心裏一動,沒說話。


    雲染香接著道:“三爺非但不是第一次來,數年前,還曾在這西池山上住過一段。”


    她見龍三麵露驚訝,笑著又為他倒了一杯酒。“五年前,我還是個小姑娘,路過這綏陽城,因為喜歡這裏的風景,便甩開了隨仆,自己偷偷跑上山來玩,我遇見了一個在山上垂釣的年輕劍客。當時已近黃昏,他見我獨自一人,便關心的囑我快下山去,入了夜山裏會危險。”


    她把酒喂到龍三嘴邊,龍三似是聽傻了,有些愣,但也沒喝那酒。


    雲染香也不介意,繼續道:“那人的模樣我永遠都記得,他背著一把玉白色的長劍,墨黑的頭發被風吹得在腦後拂起,他笑起來很溫柔,聲音很好聽。”她軟軟靠在龍三的肩頭,撫著龍三的鼻梁:“他的眼睛很亮,鼻子很挺,嘴巴生得不寬不厚,他風度翩翩,相貌堂堂。”


    龍三垂下眼,仍不說話。雲染香聲音幽幽的接著道:“我當時雖覺得他不錯,但也沒放在心上。過了兩日,我與從小照顧我的奶娘吵了嘴,便又偷偷跑上山來哭,這回,我又遇到了那劍客。他被我的哭聲吸引過來,正巧看到我被一條蛇給咬了。他救了我,為我逼出了毒液,敷上了草藥。他問我為何啼哭,為何獨自一人在此。他安慰我,說人總有不開心的時候,可是如若沒有不開心,那開心便不會教人珍惜。他把我背下了山,送回了客棧。”


    龍三聽到這,歎了口氣,道:“原來是你。”


    雲染香抱著龍三,把頭靠在他胸前:“我當時真傻,我未問你的姓名來曆,等回過神來,你已經走了。我去山上找過你。你那時說過你要在山上住幾日,可我傷好了再去找,卻怎麽也找不到。後來,我便在這綏陽城建了行館,每年總要來這住一段,我總盼著能夠再見你一麵,可惜總是未能如願。直到,你為了那個傻大個與我碧雲宮談判……”


    龍三再歎口氣。雲染香看他無奈的表情笑了,在他麵上親了一親:“你我總是有緣的,這是老天爺的安排。所以,我把婚禮定在了這城裏,這是我們結緣的地方,多好。”


    “我倒不覺得好。我與你說過,我有心儀之人,已成過親,是別人的相公了。怕是老天爺也不打算如你所願。”龍三給雲染香潑了冷水。


    雲染香直起身,認真的打量著龍三:“你當真不願娶我?”


    “當真。”龍三一點沒猶豫:“我不會娶你。”


    雲染香卻似不在意,她盈盈笑著:“無妨,這幾年我追著你跑,已做過最壞的打算。”


    她站起來,把桌上的小盒打開,拿出一顆朱紅色的藥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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