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玉領著一群捕快,橫刀指著圈中四人:“線報稱凶手藏於山上,爾等在此行凶,怕是脫不了幹係,通通住手,跟我們回去!”


    灰衣人瞪著這些穿著捕快衣裳的人:“跟你們回去?就憑你們幾個吃皇糧的廢物?呸!回你爺爺的!”最恨的就是這些吃皇糧的,總是糾纏不清。


    樓玉大怒:“還敢口出汙言,上,把他們通通抓回去。”


    眾捕快呼拉拉的全擁了上去。龍三一掌拍開麵前一人,拉著那個藍衫男子就跑,那人顯然也不想被捕快纏上,便跟著龍三奮力疾奔,跑出了好一段,總算把捕快們給甩開了。


    那人看看身後暫無追兵,衝龍三一抱拳:“多謝壯士相助。”


    “不必客氣,我也隻是路過,舉手之勞。”龍三微微一笑,拱手回禮。他看了看那人的傷勢,道:“倒是你傷得不輕,還得趕緊找大夫看看的好。”


    藍衫男子搖頭,靠在樹根坐下了,從懷裏掏出個小包,拿了顆丹藥服了,又給傷口灑了藥粉,摸出兩塊布巾草草包紮了一下。做完這些,他才喘口氣道:“既是被捕快盯上了,還是不再進城的好。”


    龍三道:“此處也不是久留之地,他們還在搜捕,還是盡速離開為好。我對這一帶頗熟,知道有處藏身之所,你且與我來。”


    那男子想了一想,點點頭,跟著龍三去了。


    龍三帶著他左拐右繞,從另一頭下了山,穿過一個小村落,在村後有間隱蔽的木屋,看上去像是獵人歇息之用,但東西破舊,灰塵滿屋,看來已很久沒人來了。龍三帶那男子去那暫歇。


    “此處鮮有人至,可以暫時躲一躲。”


    那男子謝過。受了傷也是累了,於是也不挑剔,拉過椅子便坐下休息。


    龍三問:“絕魂樓是殺手組織,你如何招惹了他們?”


    “不是我惹他們,是他們惹我。”藍衫男子那張年輕的臉龐流露出悲痛與憤怒。


    “此話怎講?”龍三一臉好奇,但心裏卻是暗自警惕。


    這個人他認得模樣,當初盧延死的時候,有人在打聽一個胃口大,愛笑的姑娘,聽著頗像鳳寧。因著不知他的底細,怕是那盧延的同夥,龍三便讓人把這人引向了別處。但他暗地裏見過他,記著了他的模樣,正是這個藍衫年輕人。他那時派人盯著這年輕人的動向,不料被他察覺,盯梢的人被甩掉了。


    現在再看到他,且是在追殺絕魂樓,龍三直覺這人與鳳寧有關。他的心怦怦直跳,也許,他真的找到了破解迷團的關鍵。


    那藍衫男子看了看龍三,回道:“他們絕魂樓的人,殺了我心愛之人。”


    龍三頓時一僵,心愛之人?那些些許興奮之情頓時煙消雲散。他掩住情緒,道:“難怪你要殺了他們,想必是為你心儀之人報仇。”


    “我已經報了仇了。”藍衫男子的目光落在空中某處,似是發愣:“隻是還不足夠,我覺得還不足夠。”


    龍三猜他這話的意思是殺了行凶的凶手,但他覺得還要再殺光同夥才算足夠?


    龍三不敢貿貿然直接問,於是拐彎抹角:“隻你一人,並非他們的對手。”


    “我知道,我隻是……”藍衫男子沉吟一會:“一想到她不在了,我便覺得老天爺當真是不公平。我,我找了她許久,我明知道她定是去了,我卻還在找。就如同明知道這般上山這般動手太過凶險,我也沒忍住。我應該回去了,隻是聽到消息,覺得絕魂樓的人一定會出現,我便想最後殺一次,然後再走。”


    他說得亂七八糟,但龍三還是很耐心地認真聽著。


    那人查覺自己失態,苦笑道:“抱歉,與兄台說這些。這次多虧兄台出手相助。我叫念一,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我叫龍飛。”龍三沒想著隱瞞。


    念一又是一抱拳:“多謝龍兄。”


    龍飛回了他一個禮,卻是心亂如麻。他心裏有猜測,但他又被“心愛之人”四個字鎮住了,想問又不敢多問,隻得繼續繞圈:“你惹了絕魂樓,怕是會麻煩不斷。你今後打算如何辦?”


    “我原想著再找找她,她雖然毛毛躁躁的,但一向有些好運氣。”念一說著說著,聲音竟然有些哽咽。“可她若還活著,也該看到我留的暗號,會與我聯絡才是。這麽久了,她也沒有回去,一點消息都沒有。她若還在人世,定不會如此的。”


    龍三的心壓了一塊大石。是啊,若在人世,定不會如此。可若是在人世,卻忘了前事,也會如此。


    龍三抿緊嘴,那個大膽又不可思議的可能性讓他越來越慌。


    念一情緒低落,低著頭沉在自己的思緒裏,過了好半天抬頭看看龍三,覺得有些尷尬:“抱歉,不該與你說這些。”


    龍三搖搖頭:“不妨事。”他猶豫一會,道:“現在絕魂樓盯上了你,還是要小心防範才好。我家住京城,還算有些門路,又常在江湖走動,故而朋友也不少,或許我能幫上一二。”拉攏成朋友,然後再慢慢地不動聲色的打探出更多消息來。


    念一卻道:“不必了。我不是蕭國人,不會久留,我很快便要回去的。絕魂樓我是不懼,他們不找我麻煩,我卻是還要找他們麻煩的。我師父最是疼曉五,若他知道曉五被絕魂樓所殺,定是不會放過他們。我回去後,會將一切稟告他老人家。”


    “曉五?”龍三心頭一跳。


    “是我師妹。”念一道:“我們兄妹六人都是孤兒,我師父收養了我們,以數字為我們命名。我排行老大,所以叫念一。曉五排行第五……”提到曉五,他又難過,忍不住苦笑:“她走了,我該承認這一點。盧延親口證實他將曉五擊落涼河,目睹她身亡。其實我心裏知道結果了,隻是我不甘心,我還存著希望。”他聲音裏的情緒讓龍三心頭打顫,這般感受他懂,明明是絕望,卻要自己騙自己,找千百種理由和借口給自己編些希望。


    曉五,涼河,盧延。


    龍三背脊發涼,心慌意亂。


    “我是偷跑出來的,她當初說出來辦點家事,我放心不下,便瞞了師父偷偷跑出來找她。沒想到,卻是打探到這個結果。”念一道:“我殺了那個盧延替她報了仇,可惜來不及把要說的話告訴她,我真後悔。”


    龍三悄悄握緊拳頭。什麽話?後悔來不及說的話……


    “我對她的心意,她定是明白的。我原想等她辦完事回來就告訴她,沒想到這一念之差,竟然就錯過了。不過,她定是明白的。從小,我們便是最要好,她定是會明白的。”


    龍三僵在那,無言以對。心跳得厲害,一片惶恐。那個不太可能的可能念頭更強烈了,但他不敢去求證。他不敢問這年輕人他嘴裏的曉五長什麽樣,有什麽特征。他忽然不想求證下去了。


    他曾經多麽盼望這種可能性存在,這樣鳳兒心裏再無疙瘩,他與鳳兒之間便再無阻礙。可如今這可能性若是真的存在,他卻覺得他會失去她。


    可是眼下是他最有可能接近真相的機會,不管他的鳳兒是誰,發生過的事還是得查明白,不然留下後患,怕是會麻煩不斷。


    龍三理智尚存,但這些消息著實衝擊太大,他需要冷靜冷靜。


    “念一兄弟,你先在這處歇息歇息,我去外頭轉一圈看看,順便找些柴禾回來。天黑了,我們先在此處過夜。明日一早再上路。”


    念一點了點頭,再次道謝。


    龍三出了去,走到後邊樹林裏一邊砍柴禾一邊想這事。其實不算難辦,他可以問一問念一曉五的長相特征,問清楚她遇害的情形,若是真有巧合相撞之處,那他可以帶念一去見鳳兒。隻要見了人,便可知他的猜測對不對。若是不對便罷,若是……


    龍三咬咬牙,怎麽也無法接受這個可能性。


    他才剛剛失而複得。他根本無法想像鳳兒不屬於他的這種可能性。是他的,是他的鳳兒。


    可他的猜測太過奇異,龍二也說了這是不可能。所以應該就是不可能。


    鳳寧是獨女,她的親生父母在呢。這世上不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不會做點心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不記事了,許多原來知道的事現在不知曉了,也是正常的。


    可是該去證實不是嗎?隻消問清楚,隻消讓念一見到鳳兒,那樣事實會告訴他一切都是他在瞎想。鳳兒還是他的鳳兒,不是別人。


    可如若不是呢?


    龍三“啪”的一聲,捏斷一根枝條。枝叉戳到他掌心,生疼生疼。


    龍三深吸一口氣,總要麵對的。他冷靜了一會,抱著柴禾回去了。總之,先問問吧,然後再視情況隨機應變。


    可回到木屋,龍三一呆,裏頭沒人。


    滿是灰塵的桌上有用手指寫的一句話:“龍兄,大恩不言謝,有緣再見。我就不給兄台添麻煩了,先走一步。珍重。念一。”


    龍三久久盯著那句話看,心裏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遺憾焦急。


    一切似乎都要解開,卻又這樣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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