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肖克強製性的抱在懷裏的時候,舒以安才有些驚慌的發現她有多抗拒。陌生的力道陌生的味道,滿滿的全是讓她不安的理由。兩隻纖細的手臂試圖輕輕擱在兩人之間以此阻擋更親密的接近,她更想掙開他的懷抱,奈何被他抱得太緊,掙了幾次都沒成功。


    “能先放開我嗎?肖總。”


    直到清越的女聲響起,肖克才微微清醒了很多。遠處,裹著厚厚外套的茱麗站在隔離帶外麵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她的位置和褚穆彼此對立,但目光都一瞬不瞬的看著同一個方向。


    肖克慢慢鬆開自己錮著舒以安的手臂,有些尷尬地清咳一聲:“隻是路上聽說這裏出事了,我很擔心你……你們。”


    得到了空間的舒以安立刻往後退了兩步,保持自己和他的安全距離:“謝謝。”


    這麽疏遠的表達方式和動作讓肖克沒來由的感到不悅,沒想到舒以安竟然這麽抗拒自己,一時有些難掩情緒。看著臉上手臂上都是黑黑道子的人,肖克的語氣帶了些薄怒:“你這麽害怕我?”


    腳底下很涼,可能是濃煙嗆的,也可能是之前的精神高度緊張,舒以安隱隱的感覺有些頭昏腦漲,隻想快點離開這裏。


    肖克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我送你。”


    “不用了。”


    這聲音的來源並非出自舒以安,而是從兩人身後傳來,如此熟悉的聲線,舒以安有些不知所措地回頭,剛好看到褚穆修長的身影。


    他信步朝她走過來,臉色陰沉:“送她回家這樣的事情,應該還輪不到肖總。”


    因為肖克剛才的動作被褚穆分毫不落的收盡眼底,此時也談不上什麽客氣。兩個同樣出色挺拔的男人麵對麵的站著,眼中的氣勢都毫不收斂。舒以安沒想到褚穆會來,三天沒見如今就這麽突然出現,倒是讓自己一時愣在原地。


    褚穆皺眉看著她身上那件礙眼的外套直接伸手給她脫了,出聲威脅:“有些超出你權限範圍的事,還是不要做的好。”


    肖克倒是沒有被撞破的尷尬,迅速地抓住褚穆扔過來的外套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帶著些不羈和挑釁:“說不定哪一天我就有這個權限了。”


    “至少現在你沒有。”


    褚穆的動作談不上小心,他把自己的西裝脫下裹在低頭不語的人身上,利落直接地把人打橫抱了起來,舒以安驚呼一聲,下意識伸出手臂挽住他的脖頸,褚穆瞥見她那雙赤著的腳眸色又暗了暗。


    司機極其有眼力見兒的打開後座的門,讓褚穆順利地把人塞進去。上車前司機還戒備的看了一眼肖克,心裏尋思著哪個男的這麽不自量力敢當著褚穆的麵抱他的人。


    褚穆看著坐在車裏的人,跟司機囑咐了一句:“送你嫂子回家,我自己走。”


    舒以安速度極快的抬起頭來與他的目光相遇,有些驚慌,軟糯地問了一句:“你去哪裏?”


    褚穆知道她在擔心什麽,走到後備箱拿出個東西,輕緩地捉住她的腳踝墊在她赤著的腳下,緩了緩語氣給她關上一側的車門:“我有事,讓小吳先送你回家,好好休息。”


    三天未見的人再次見到竟然這麽來去匆匆,舒以安從後視鏡裏看著站在路邊的人,心底的失落越來越重。


    車子平穩緩慢地往湖苑駛去,腳底下的毛墊子她記得是他去年冬天擱在車裏保暖用的,價格不菲,如今被他擱在自己腳下好像也沒一點兒心疼。


    司機小吳也是壓力山大,開著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好像兩口子是鬧了什麽矛盾,但好像又不像。心裏盤算了好半天才試探著開口跟舒以安解釋。


    “嫂子,那個,您別生氣,這幾天老大確實是一直很忙,本來是要送他回家的,沒想到中途聽說你出了事兒就光速往您這邊趕,結果部裏也湊熱鬧,突發了情況,急著讓他處理,這不,來的路上那邊已經打電話催了好多次了。”


    一路上褚穆的電話響了十幾次,那邊沒完沒了的催,好像是真的出了什麽要緊事兒。小吳一邊踩死了油門一邊征求他的意見:“要不我先送您回去?嫂子這邊我去盯著。”


    褚穆按掉來電堅決地搖搖頭:“不用,先去齊騰大廈。”


    他得親眼看到她安然無恙,要不這樣的關頭交給誰他都不放心。


    褚穆站在路邊等著出租車,有點疲倦地從褲兜裏摸出煙,漫不經心地看著麵前這棟灰敗的大廈,額角疼得厲害。好像兩個人每次都是這樣,每次吵了架明明有更好的機會解釋卻總是被這樣或者那樣的突發事件錯過。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看到肖克抱住她的那一瞬間,他怒不可遏。但看到她完好無損的站在自己麵前還有力氣說話的時候,他又異常慶幸。他想,如果那天早上陽台上那道單薄的背影就是他見她的最後一麵,那他以後的人生,就算有多麽顯赫的地位多麽順遂的未來也無濟於事了。


    盛夏已經過去了,晚上的北京帶著薄薄的涼意。舒以安回了家換了衣服洗了澡,卷了卷身上的棉被把手機調成靜音,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窩在被子裏開始昏睡。她甚至有些鬱鬱寡歡地想,是不是自己年紀大了,經曆一些事情就覺得像打了一場仗一樣累。被子上還壓著褚穆給她裹在身上的那件外套,一室黑暗中,舒以安有些悲哀的發現,哪怕兩個人吵架或分別,他還是讓自己安心的唯一方法。


    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中,舒以安感覺有人從背後托起自己的背喂給她一杯溫水,有些粗糙的手掌帶著她熟悉的紋路輕輕摩挲在她的臉側和頭頂。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床邊又分明沒有人,隻有半杯水在床頭被陽光折射得耀眼又幹淨。


    杯子上還貼了一張紙——


    出差,一個星期左右。


    舒以安拿起那張紙才恍然大悟,原來以為自己做夢的事情看來都是真的,他夜裏的確回來過,那杯水也是他倒給自己的。


    舒以安擁著溫暖的被子有些恍惚地想,自己和他,也就這樣了嗎?


    因為公司受到火災影響,需要放假五天。舒以安每日都在家裏,上午曬曬太陽照顧照顧自己養的小茉莉,下午就準備出很多的食材做一桌很豐盛的晚餐給自己,卻總是吃不了幾口就夠了。


    晚上,剛剛把弄好的豆腐蝦仁出了鍋,就聽到門口有聲響,急匆匆地跑到門口就看到笑得賊兮兮的褚唯願。


    “是不是看到我很失落啊?”


    舒以安懊惱地咬了咬嘴唇:“沒有沒有,我以為……”


    “你以為是我哥對不對?”褚唯願把包包擱在沙發上,快速地接下舒以安沒說出口的話,“好了不鬧了,是我哥打電話給我要我來陪你的,說你這幾天休息,怕前天的火災影響你的情緒。”


    倒是很貼心啊,舒以安默默地嘀咕了一句,給小姑子去廚房拿她喜歡吃的零食。看到桌子上剛做好的晚餐,褚唯願眼睛放光,“嫂子你有客人嗎?做這麽多好吃的?”


    舒以安拿著厚厚的毛巾把鍋裏蒸好的魚拿出來,多添置了一雙碗筷:“打發時間,做的很多總是吃不了多少,正好你來啦,一起吃吧。”


    也不知道舒以安手藝是不是真的那麽合褚唯願的胃口,她竟然一口氣吃了兩碗飯。這要是被隋晴知道了,估計得氣出神經病來。褚唯願一邊挑著魚刺一邊問舒以安:“嫂子,你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


    舒以安盛湯的手一停,但是也不打算瞞著褚唯願,畢竟用褚穆的話說,這個小姑子跟自己……嗯,是穿一條褲子的。


    “你怎麽知道?”


    “看你臉色不好,猜也猜的出來。”褚唯願鼓了鼓嘴,忽然收斂起一副笑嘻嘻的樣子認真了很多,“我哥給我打電話的時候他情緒也不太好,聽著好像挺累的。非洲那邊氣候不好疾病也很多,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不過,你們倆到底是因為什麽?能告訴我嗎?”


    “非洲?”舒以安隱隱覺得不安,不免思量他帶的衣服合不合身,有沒有準時吃飯……


    舒以安覺得自己心裏有結,就應該說出來,或許站在褚唯願的角度能更好的給自己一些意見,於是就大致把褚穆行李中相冊的事兒跟褚唯願說了個大概。


    褚唯願聽完啪的一聲就摔了筷子:“陶雲嘉她到底要幹什麽啊?”


    “當初我爸把她弄走就對了,要不這種人留在家裏也是個禍害!”


    “你爸?你是說……她當初是被爸用了手段弄走的?”舒以安皺著眉重複了一遍,滿是疑惑。


    褚唯願這才反應過來,舒以安對於當年陶雲嘉的事是不知道的,但是誰讓自己說錯了話,想要收回去也來不及了,隻能吭吭唧唧的把當年陶雲嘉大鬧訂婚宴的事講了個大致。舒以安聽完之後,才覺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原來,陶雲嘉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才和褚穆分手;原來,她一直都深愛著褚穆;原來,她那麽努力隻是為了和褚穆一起去德國。


    褚唯願生怕舒以安想太多,連忙出聲寬慰她:“那是陶雲嘉一廂情願的,我哥肯定對她沒別的想法了,就是普通同事的關係,真的,嫂子你相信我,我了解我哥,他不會承諾給你婚姻之後又去外麵亂搞的,我不知道你們一起經曆過什麽,但是能讓他娶你,你就一定有讓他動心的地方,他要是敢對不起你,我第一個衝上去。”


    沒經曆過婚姻的人總是可以把很多事情想的很簡單,舒以安看著燈光下褚唯願年輕的眉眼,心裏的苦澀如同漣漪般一層一層蕩漾開來。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舒以安最近感覺身體越來越乏,特別嗜睡,褚穆這幾天也特別忙,偶爾給舒以安打電話她不是在睡覺就是情緒不好不想接。距離他出差早就又過了一個星期,期間她回過一次大院兒吃飯,褚父還特地跟她解釋。


    “工作上出了一些問題必須他親自處理,也是忙,等過了這段兒時間就好了,讓他好好守在家裏陪你。”


    明天就是回到公司上班的日子,她晚上約了周慧一起去吃倆人惦念已久的火鍋。火鍋店裏人滿為患,倆人等了半個小時才騰出了座位來。


    火鍋店主打的就是麻辣爽快,看著紅亮亮的滾燙底湯倒在鍋裏舒以安悄悄地咽了咽口水:“對不起,能給我換成一半清底的嗎?”


    周慧不高興地敲了敲桌麵:“你幹嘛?不是說好了無辣不歡的嗎!怎麽現在縮頭烏龜了!”


    舒以安雙手捂臉十分羞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本來來的時候鬥誌滿滿,可是一看到湯料裏紅澄澄的辣椒就忽然沒了吃的欲望。摸了摸自己的胃,太久沒有見到這麽刺激的食物了可能早就不適應了。


    周慧一麵往裏麵下著青菜一麵鄙視著舒以安寡淡的調料,可能是店裏的油膩味道太重,或者是天氣慢慢轉涼胃口不好,剛把一塊煮好的娃娃菜夾起來還沒放到嘴邊,舒以安就感覺一陣強烈的惡心感湧了上來,忙拿過一旁的紙巾伸手指了指洗手間跑開了座位,留下周慧一個人若有所思。


    因為沒吃什麽東西倒也沒嘔出什麽來,用溫水衝了衝臉,舒以安看著鏡子裏有些憔悴蒼白的自己想著明天真該去醫院檢查檢查了,說不準是胃病又犯了。周慧一麵咬著海帶一麵抬眼盯著用紙巾擦手的舒以安,慢條斯理地嚼完了才放出一個重磅炸彈,嗆得舒以安差點把剛喝下去的檸檬水噴出來。


    “你是不是懷孕了?”


    舒以安半含著嘴裏酸酸澀澀的檸檬,蹙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大概能有一分鍾才猛地從包裏翻出手機來查看上次例假的日期。2,4,6,8,整整過去十天了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舒以安心裏一驚,一下傻在那裏,難怪最近一直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周慧是個過來人,一看舒以安這樣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有點恨鐵不成鋼彈了彈舒以安的腦門:“你說說你,這麽大的事兒自己不知道記得點兒?”


    舒以安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大腦就高速回憶起和褚穆是從哪一次開始就沒了措施的,應該是……從江宜桐那裏回來的那一晚,之後的幾次包括在三亞也都沒有,舒以安輕輕地在日曆上按來按去,如果真的是周慧說的那樣,應該是他回來之後的不久就中招了。


    手不自覺的撫上平坦的小腹,舒以安心裏滿滿的都是期待和忐忑,這裏真的有了和他的寶寶嗎?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懷孕……隻是最近這一段時間都感覺很累沒什麽胃口,我以為全是那場火災鬧的。”現在想來,應該是早在火災之前就有的。


    “那就是了唄!”周慧把舒以安手邊的辣椒挪到自己這邊,給她換了份幹淨的碟子,“明天和茱麗請假去醫院查查,要是真的懷了你家人得高興死。”


    周慧體恤孕婦,回去的路上一直是她開車,把舒以安安全送到了家自己才打車回去。期間倆人還特地在藥店買了驗孕棒。


    舒以安在樓上的浴室裏盯著那兩道紫紅色的杆杠,心髒撲通撲通的快要跳出來,終究是個小女子,屬於年輕女孩兒的那種雀躍和興奮在一向淡然穩重的舒以安身上也怎麽都掩蓋不住,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好幾次,還是沒忍住的拿過手機翻出那個自己好久好久沒有見到過的人。


    電話那邊響了好久才被接起來,褚穆略微疲倦的聲音透過沙沙的電波傳來,帶著他一貫的低沉性感:“以安?”


    聽到他的聲音,原本期待緊張的心情竟然慢慢沉了下來,想起那天兩人在書房裏的吵架,舒以安悄悄鼓了鼓嘴,低頭捏著被角不吭聲。


    “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兒?”聽著那邊清清淺淺的呼吸聲褚穆有些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原本準備好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想了半天舒以安才憋出一句話:“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褚穆看了看外麵暗沉的天色,溫聲好似哄孩子般的問:“想我了?”


    舒以安拿著電話在這邊笑得傻乎乎的,但是偏偏嘴硬的頂回去:“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你,你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裏這麽久,都不關心我。”


    “嗯。”舒以安看著床頭櫃擱著的驗孕棒,心裏那種歸屬感異常強烈。忍不住衝著電話那邊示了弱,“褚穆,等你回來我們好好談談好不好?我有事情想告訴你。”


    很少見到舒以安這樣的一麵,或者說褚穆從來沒聽到過她這麽明顯的示弱。一時心底裏全是因她而來的溫柔。


    “好,等我回去。我也有事情要告訴你。”


    “那……我先掛了?”


    “掛吧。”


    褚穆有個很紳士的習慣,除了一眾發小和他的幾個很熟稔的朋友打電話他會因為聽不下去或者太忙先掛掉之外,幾乎之外的每一通電話都是他禮貌的聽著對方先掛斷,舒以安尤甚,他從來不會先她按掉接聽鍵,總是要聽著那邊傳來盲音才會收線。有關褚穆這樣的生活細節舒以安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了。她捧著手機有些惴惴地想,等他回來,等他回來她一定要好好的和他生活在一起。


    褚穆掛掉電話在醫院外的走廊中遲遲不動,隻是怔怔地盯著窗戶上的某一點出神。離他不遠處的病房裏,陶雲嘉手臂上紮著針頭睡得正沉。


    秘書拿來一條毯子遞給褚穆,有點擔憂:“您先回車裏去休息吧,三天沒怎麽合眼了。”


    褚穆把毯子推回給秘書,指了指外頭:“你先去眯一會兒吧,跟著我一直沒回家,孩子都著急了吧?”


    “嗨!”秘書有些難為的擺了擺手,“他那麽小懂什麽啊。這幾天也是夠驚險的,您比我更吃不消,我聽醫生說陶小姐已經沒什麽事兒了,傷口創麵不大。”


    褚穆點點頭,看了眼護士站上掛著的時間:“明天通知她家人來。”


    他想,對於陶雲嘉,自己是真的做到了仁至義盡這幾個字。


    第二天,舒以安一大早就給茱麗打電話請了假,想著早起去醫院檢查排號。茱麗聽了之後沒說什麽直接批了,並且囑咐她可以下午來公司不用急著往回趕。公司的人都說茱麗自從一個星期前訂了婚之後,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種慈愛的光輝。


    舒以安選了一家市裏最大的公立醫院,離家裏又不太遠。很方便。


    坐診的剛好是市裏很有名的一個婦科主任,拿著舒以安的化驗單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結論:“懷孕九周,胎兒生長正常。”


    大夫瞧見舒以安年輕的樣子,了然的笑了笑:“第一次懷孕吧?結婚了嗎?有要這個孩子的意願嗎?”


    舒以安點點頭:“結了的,我很想生下這個寶寶。”


    “那就好。”醫生刷刷的抬筆寫醫囑,“頭次身體素質和胎兒相對來說都是質量最好的,注意休息別劇烈運動,頭三個月最關鍵。”


    接下來就是老生常談,但是舒以安還是規規矩矩的像個小學生一樣乖乖聽完才走。出了醫院,舒以安看著不少等著孕檢的準媽媽一個個的進入b超室,唇邊的笑意更深,為她,也為肚子裏這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


    正在往醫院外頭走著,舒以安需要繞到側門去打車,期間經過住院處大門的時候。遠遠的看著一個人很熟悉,等走近了才發現,那人正是穿著病號服的陶雲嘉。


    顯然,陶雲嘉也看到了舒以安,兩人隔著幾步的距離互相看著,舒以安的眼中多了些戒備和疏離。


    陶雲嘉無所謂的笑了笑慢慢把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眼中雖然有些不解但更多的是不屑。而開口時的那句話,徹底讓舒以安原本晴朗的心情掉到了穀底。


    “褚穆一個人陪我就夠了,怎麽舒學妹你也來了?”


    舒以安聽後呼吸明顯急促了幾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完全聽信陶雲嘉說的話,這個女人或許之前對自己毫無戒備,但是從德國回來之後,從來沒有敵人的舒小姐已經悄悄滴把她劃為退避三舍的行列了。


    目光沒有任何躲閃的,舒以安一瞬不瞬的看著臉色蒼白可是戰鬥意味滿滿的陶雲嘉,有些將信將疑,但是陶雲嘉身上穿著的那件衣服,卻又分明是自己一年前買給褚穆的。


    “他……在陪你?”


    陶雲嘉冷笑,炫耀般向身後揚了揚手:“明明隻是出差一個星期他怎麽會拖了這麽久不回家?你這個做妻子的倒還是沒有我這個同事來的親近。要不是我生病了我看他守在這裏太累,別說今天了,恐怕隻要我不放人你根本沒有見到他的太可能。”


    陶雲嘉不知為什麽,看到舒以安出現在這裏她心底裏很是恐懼不安,而且她也確定憑借褚穆的性格一定不會把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告訴她,所以一時說話也沒了分寸,隻想用自己最得意的言語來打擊這個毫無攻擊性的年輕女孩。


    舒以安隱隱的覺得自己很惡心,連攥著醫院報告單的手都有些顫抖。明明昨天晚上兩個人還通話說要一起好好談談的,明明一切都在慢慢變好,怎麽……就這樣了呢?他怎麽能騙自己呢?穩了穩心神,舒以安忽然問了陶雲嘉一個無關的問題。


    “陶雲嘉,你現在這麽費盡心機,當初為什麽要離開他?”


    這個問題猶如雷擊一般讓陶雲嘉瞬時震了心神。因為當初那件事,是她這一輩子都無法挽回的痛苦和恥辱。也是因為那件事,她才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和你有關嗎?!當初……是因為時機不成熟!我們受到了很多阻礙!”


    舒以安彎起唇角:“阻礙?是爸爸給你安排的那份工作成了你的阻礙嗎?還是你還沒有找到更好的時機來選擇。”


    哪怕舒以安早就被陶雲嘉的話擊潰,但是與生俱來的驕傲不允許舒以安像個失敗者一樣在她麵前認輸。陶雲嘉沒想到舒以安竟然知道自己當年離開褚穆的緣由,臉色變了變,心裏陰暗的猶如黑暗中滋生的那些最見不得人的生物。


    “反正現在他是拋棄你陪在我的身邊!”


    陶雲嘉看著舒以安漸漸黯下去的眼神又忍不住搶白一句:“要不是他們家當初用了手段我現在早就是褚太太了!況且。”陶雲嘉一雙手在肚子上輕輕撫了撫,“我肚子裏的孩子還是要認父親的。”


    舒以安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回湖苑別墅的,看著麵前那棟建築也隻是發呆,如果她此時抬手摸摸自己的臉,一定會為冰涼的淚水感到驚訝。一路上,陶雲嘉的話就像是紀錄片一樣一遍一遍在腦中回放,人群走舒以安就跟著走,人群停她就跟著停,每走一步心髒都像被抓緊了一分。


    在自己有了他的孩子之後,他竟然和別人又有了孩子?


    目光慢慢聚焦對上車庫門前停的那輛車時,舒以安才算微微恢複了些意識,中午的太陽正是最盛的時候,站在溫暖的陽光下,舒以安把手裏的東西擱到包裏深吸一口氣,然後緩慢地打開門。因為她十分清楚,一旦打開這扇門,可能會發生的後果是自己都無法預料的。


    褚穆剛換了衣服下樓,正想著出去剛碰到門把手,門卻被從外麵推開了。顯然,褚穆對於這個時間見到舒以安還是有些驚訝的,忍不住像平常般挑眉問道。


    “怎麽中午回來了?我還想著去接你。”


    舒以安怔怔地看著麵前半個月未見的人,覺得他現在和自己說什麽都讓她覺得虛偽。她默默地往前走了幾步把包擱在沙發上,近乎是有些艱難的問了一個自己最不願意正視的問題。


    “褚穆,這幾天你都去哪了?”


    聰明如他,立刻就感覺到了舒以安的不對勁。褚穆預感到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他並不打算騙她,微微歎了一口氣,他的聲音分明,大大方方地承認。


    “在醫院。”


    “別解釋行嗎。”舒以安冷靜地打斷他的話,回過頭來,“我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再聽到你和陶雲嘉一絲一毫的字眼,我真惡心。”


    “她跟你說了什麽?”褚穆抿著唇找到舒以安生氣的原因,想跟她說清楚。


    舒以安以為他還想為自己開脫,心中最後那點火光好像也被熄滅了。閉了閉眼轉身看著不遠處的人,一字一句。


    “褚穆,我怎麽會嫁給你這樣的人。”


    褚穆感到憤怒,上前伸手錮住舒以安單薄的肩膀,語氣森然:“你再說一遍。”


    舒以安忽的打掉他的手有些崩潰的蹲在地下,隨手把手邊的東西朝他打了過去,帶著細弱顫抖的哭腔:“我說我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了!爸爸告訴我說你很忙,我以為你是工作上遇到了什麽麻煩不能回家,我像個傻子一樣每天等你回來,想聽你解釋清楚,想和你好好的,可是你卻在醫院陪著你的初戀情人,褚穆,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知道我從另一個人的嘴裏得知你的行蹤的時候我是什麽心情嗎?明明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眼淚大滴大滴的從眼眶中落下,舒以安此時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蹲在地上拒絕他對自己任何的觸碰,哪怕他僅僅是想把她抱在懷裏安撫她的情緒。就像是積攢了太久的苦澀,舒以安喃喃自語的根本止不住。


    “在很久以前,陶雲嘉對我說要和你去德國的那個時候我就想問你,為什麽她每一次都可以那麽理直氣壯的對我宣告和你在一起的所有權,為什麽每一次在你麵前提到有關她的過去都要小心翼翼。褚穆,既然你這麽愛她,當初為什麽要娶我……”


    雙手狠狠地蹭了把臉,她緩慢地站起身來,神色冷然而又堅決:“要是你覺得我很礙事,我可以讓出位置來。褚穆,到現在為止,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所以呢。”褚穆上前一步伸手擦掉舒以安臉上的眼淚,姿態溫柔,可語氣輕的駭人,“你後悔了?”


    舒以安毫不躲閃:“是,我後悔了。嫁給你是我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褚穆垂在身側的手指猛地收緊,不顧胸口細密的疼痛一把把舒以安抵在牆壁上,兩隻手放在她頭頂的兩側,死死地從牙關裏擠出幾個字:“舒以安,你說你後悔了,可是你又什麽時候真正信任過我?”


    這場戰爭的重點早就不在了陶雲嘉的身上,褚穆被氣得壓根忽略了舒以安爆發的源頭,他此時此刻想的都是舒以安說的那句,她不想和自己在一起了。


    兩個人的呼吸幾可相聞,褚穆的眼底布滿了血絲,滿是疲憊:“從你嫁給我的時候我就對你說過,不管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放棄你,承諾給你的我也會遵守到底。可是舒以安你想想,兩年中,你有沒有真正在這樁婚姻裏依賴我?或者是你想著的那樣,隨時隨地離開我。”


    舒以安原本止住的眼淚在他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忽然猝不及防的落了出來。


    “你看,被我說中了是嗎?”


    “從德國回來的時候你的行李就放在門口,整整兩天它一直沒動過。蘇楹出了事情你寧願自己去給她抗也不願意跟我多說一個字,如果被綁架的那天我沒回來,是不是我們就真的完了?而我生活裏所有的事情隻要我不說,你就不問,那好像完全就是我自己一個人的,與你無關。”


    “每次吵架之後你想的不是質問我,而是離開我,你不聽我給你的解釋,選擇用躲避來麵對,舒以安,這是你最基本的權利,我把它給你你卻總想著把它給別人,這樣對我,你真的公平嗎?”


    胸口隱隱的有什麽東西在滲出來,褚穆強忍著不適慢慢放下圈著她的手臂:“沒回家的那幾天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做了什麽讓你很失望的事情以至於你這麽不相信我,可是以安,自始至終,你都活在你的妄自菲薄裏。你想我可能背叛你,可能不愛你,可能對你所有的好都來自當初的歉疚,但是你從來都不知道,我是想跟你過一輩子的。”


    舒以安眼前模糊一片,渾身冷得要命。看著褚穆一步一步離開她的背影,感覺身體也越來越沉,小腹像被什麽拽著似得疼。有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腿慢慢往下淌,猩紅一片。


    她慢慢順著牆壁滑下身體,用盡了力氣卻隻能哀哀的痛呼一聲:“褚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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