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雪想到了思想迂腐婆婆媽媽會說很多大道理的教授卜祥誌,她要叫卜祥誌一起去外麵吃麥當勞,讓他與兒子交流溝通,對兒子不能走出悲痛陰影進行說服和開導,也許卜祥誌的道理和說教在兒子身上可以起相當大的作用。不知為什麽,於雪近段時間遠離了網絡之後有什麽事總想起以前根本瞧不起的卜祥誌,越來越覺得卜祥誌還算一個比較靠譜兒的男人,越來越不反感卜祥誌那萎蔫讓人厭煩的獻媚笑容,反而覺得熟悉和親切了。於雪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對卜祥誌假話連篇毫不在乎了,不再像以前一樣對卜祥誌吼三喝四總是用各種謊言擺脫他的邀約,而是心煩意亂時便想起卜祥誌的那些大道理,三五天便會主動約卜祥誌去到幽靜的地方坐上一兩個小時,訴談心中的苦惱和擔憂,而每次與卜祥誌聊完後她都會感到心裏舒暢輕鬆很多。但一想到與卜祥誌結合走進婚姻的牢籠,爭強好勝愛虛榮好麵子且習慣自由的於雪心又不甘,她一直都想在過了四十歲以後收回自己不羈的心找一個條件好有實力的老頭兒過貴婦生活,顯然卜祥誌是不可能達到的。如果自己努力變成富婆卜祥誌則是老公的最佳人選,但生活就是這樣有太多無奈和遺憾。盡管於雪對卜祥誌越來越有好感,但麵對婚姻她還是很糾結和困惑,盡管與卜祥誌時不時地兩人纏綿一番,但對這種事習以為常的於雪認為那隻不過是成人遊戲各取所需而已,與婚姻完全是兩回事。所以於雪對兩個人的感情發展不置可否,保持並順其自然就是,反正也不影響自己的尋找和自由。


    於雪帶著兒子下了樓,她讓兒子坐進車裏,自己站在車外給卜祥誌打了個電話,把兒子的情況詳細地告訴了他,讓他出來和自己一起陪兒子吃麥當勞,讓他對兒子進行說教和引導。


    卜祥誌一聽,說放心吧,這是小事情,十天之內絕對讓於佳陽光開朗起來,自己擅長的就是對人的說教和啟迪,自己最喜歡做這工作了。


    六十二


    王豔所在的市場經過擴建和改造後變大了很多,也變得規範化和秩序井然了。以前那臭味混雜衛生髒亂不堪的市場形象已經成為附近兩個小區居民的記憶了,他們認為政府早就應該這樣關注民生,覺得之前的市場就像一個穿著名牌時裝的人,裏麵卻套著一件丟了扣子皺巴巴的地攤兒襯衫,讓人反感和惡心。能把一片片高大的樓房像堆積木一樣、能把一條條市區公路修了又改改了又修像在紙上描圖一樣、能在地下建十二條地鐵線的國際化大都市,這十多萬人生活的小區菜市場確實沒有趕上時代步伐,擴建改造得太晚了。


    王豔的菜攤兒還是在原來的位置,改建後變得明亮寬敞了很多。由於各種配套設施和人員的增多,租金也一年多了三千塊錢,不過王豔認為這是值得的,因為環境和條件好了很多,人的經營心情也就好了許多,少賺點都覺得舒暢很多。她的工作時間還是和以前一樣,一天早中晚三班十個小時的經營時間沒有改變,改變的是新市場的環境和條件,改變的是她終於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那種滿足和幸福的全新心情。她感謝生活給予了她曾經心痛失去的一切,欣慰自己多年的漫長等待和執著的堅強守候,她無悔自己美好的青春年華毫無聲色地悄悄流逝了。現在的王豔雖然還得早上五點鍾起床、晚上七點多才疲憊地回家,但她的心裏卻總是感到像喝了蜜一樣甜,覺得自己終於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陳五平通過和前妻美玲的多次協商,終於以監護人和撫養人的身份把兒子兵兵從南光中英文學校轉了過來,與王豔的兒子盼盼在同一個學校並在同一個班就讀。盼盼也在兵兵來了之後有了一個同年的玩伴,而且兩個人之前都在南光中英文學校讀同一個班,相互認識並不陌生,所以兩個人也算有共同的語言,盼盼漸漸變得融入和接受了,過去的一切也慢慢地開始忘卻。看著兒子的變化,王豔從內心感激陳五平,同時為陳五平對兩個兒子不分彼此悉心關愛更是心存敬意。


    每到禮拜六和禮拜天,王豔的菜攤兒前就會出現兩個雙胞胎一樣的小男孩兒,兩個人時而在菜攤兒邊的小桌上做著作業,時而在王豔的指揮下過秤裝菜或者找零,時而相互嬉戲打鬧並做一些無厘頭的怪異動作,看著兩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和那些熟悉不熟悉的人羨慕的目光,王豔的內心便感到極大的滿足開心和幸福。每天晚上七點左右,王豔一家四口會圍坐在士多店後麵的小桌上開心地吃著陳五平做好的晚飯,之後看著兩個小男孩兒每天輪流收拾餐具並負責洗好碗筷,王豔才會帶著他們回到對麵小區的家裏,監督並檢查他們完成家庭作業,然後便是陪著他們看大約一小時的少兒頻道或者動畫故事,十點鍾王豔便是看著他們洗澡並各自洗完自己的衣服同時晾好,再熄燈睡覺。到此王豔一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雖然單調枯燥和疲憊,但王豔卻感到無比溫馨美滿和幸福,直到兩個人進入夢鄉,王豔也會帶著滿足和欣慰走進臥室。十一二點鍾的時候,陳五平關了士多店回到家。早上七點,王豔早已去了市場,陳五平會做好早餐看著兩個人吃完,再和他們一起走出小區,看著他們兩個人手拉手走去學校,自己才去士多店開門做生意。


    下午五點二十左右,兵兵和盼盼準時放學來到士多店,他們在士多店門口的小桌子上一邊做作業一邊等王豔從市場回來吃晚飯,陳五平則在士多店裏一邊做生意一邊在後麵準備晚上的飯菜。五點半,前妻美玲提著幫兒子買的衣服在小區門口走下公交車,她每個月都過來看兒子一兩次,每次都會買一些穿的吃的或者玩的給兒子,不同的是這一次她不是坐著她那氣派的奔馳車,而是坐公交車過來的。她徑直來到了陳五平的士多店,沒有理會在士多店忙碌的陳五平,而是直接坐到了兒子旁邊,拿出新買的衣服讓兒子試穿看是否合身,嘴裏不停地問著兒子的一些生活事情。


    從士多店走出來的陳五平看到了正在幫兒子試衣服的美玲,他看著瞪著眼睛盯著美玲的盼盼,忙把美玲拉到一邊,說以後你買什麽東西都買兩份,另一份多少錢自己給回你就是。


    美玲看了看在一旁坐著悶悶不樂的盼盼,心裏明白了陳五平的意思,她點點頭答應了陳五平的要求。


    陳五平說:“如果不嫌棄晚上在這裏一起吃了飯再回去吧?”


    美玲搖了搖頭,說不用了,和兵兵坐一會兒就回去,轉身又坐回了兒子身邊。


    六點多鍾,收了攤兒的王豔回到了士多店,看到美玲,她客氣而禮貌地和美玲打了招呼,並在美玲對麵坐了下來。


    美玲告訴王豔,說自己以後有很多時間了,會經常過來看看兵兵,因為公司已經轉讓給人家了,以後不用再打理公司,會有很多空閑時間。


    王豔沒問為什麽,隻是說一個人管內又管外是挺辛苦的,又沒人幫手,轉了也好,辛苦了那麽多年,現在是該安安靜靜舒舒服服地生活了。


    美玲自從陳五平堅持而固執地把兒子兵兵從那邊轉過來之後,一度感到失落和心灰意冷,加上市場經濟氣候早些年受到金融危機重創,公司業務持續低迷,已連續出現幾個月的虧損。美玲思前想後,覺得一個單身女人在風激浪高的商海裏搏擊風險太大,而且異常疲憊和艱難,如此苦苦支撐下去等待市場經濟複蘇是沒有必要了,甚至會得不償失。為了阻止每個月的巨大虧損,守住這用人性道德和良知換來的來之不易的財產,為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和快樂,她把公司以三百萬的低價忍痛轉給了一個一直與自己有業務往來的台灣老板,帶著巨款離開了那間自己苦心經營了多年的公司,心無牽掛安心而平靜地住進了那二十八樓的豪宅裏,帶著那死去的香港老頭兒和自己所生的八歲的兒子從此相依為命與世無爭地生活在這喧囂而複雜的都市裏。


    美玲看看時間不早了,說自己要回去了,改天再過來。


    陳五平已經做好了晚飯,他從士多店裏走出來,看到美玲要走,便問:“你的車停在哪裏?”


    美玲笑了笑,說:“賣了,連公司一起給了人家,現在是閑人一個了。”


    陳五平有些驚訝,說:“出什麽事了嗎?”


    美玲搖搖頭:“沒事,就是太累,自己不想做了,想安安靜靜過日子了。”說完便走向了對麵的公交車站。


    看著美玲上了公交車,陳五平心裏琢磨,美玲肯定是遇到什麽事了,不然按她的個性不會轉讓公司的,他想著自己把兒子轉過來是明智和正確的。


    王豔在士多店一起吃完晚飯,拿著美玲給兵兵買的新衣服帶著兩個兒子回到了小區的家裏,剛剛開門進去,於雪帶著兒子於佳便跟在後麵走了進來。


    於雪現在晚上一般不再出去了,羅玉鳳的意外死亡,美容中心經營狀況日漸憂慮,父親的突然離世,加上兒子內心壓抑還沒走出悲痛陰影,每一件事都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心上,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不得不一次次拒絕那一幫在婚戀網站上認識的個個戴著麵具的男人的邀約,再也沒有心情在電腦前同時與幾個無聊的男人胡吹瞎聊了,她終於認識到自己幾年來的大好時光,就是這樣在自己認為的幸福快樂和自由中不聲不響毫無意義地流逝過去了。現在,接二連三的打擊像一個個洶湧的巨浪,就像生活在懲罰自己早些年的玩世不恭一樣無情地撲向自己,讓她不得不麵對和思考自己未來的真正幸福和所尋找的最後歸宿。美容中心的業務盡管於雪想了很多辦法也付諸了行動,但收到的效果甚微,繼續這樣下去幾個月後毫無疑問將麵臨低價轉讓的結局。兒子於佳內心的嚴重壓抑在卜祥誌來家裏一個多星期的說教和引導下有了明顯的好轉,盡管卜祥誌偶爾也偷偷摸摸不讓兒子於佳知道留在家裏過夜,但於雪還是沒有答應卜祥誌辦理結婚手續公開居住的要求。盡管卜祥誌為人做事比較實在,不像網站上的其他男人虛偽,但她還是認為現實生活中找不出一個靠得住的男人,認為自己太了解男人了,在她的眼裏男人真的是沒有一個好東西。今天卜祥誌學校有事不能過來,在家裏感到特別煩躁和苦悶的於雪沒有地方可以去,便帶著兒子過來了。


    三個小男孩兒在房間裏玩著遊戲,於雪則坐在沙發上向王豔傾訴著自己內心的苦悶和擔憂,王豔從沒見過樂觀堅強的於雪有過如此的愁容和煩惱,隻能不斷地開導,說不要多想,隻要認真對待和堅強麵對,什麽事都會過去的,自己十幾年經曆了多少次痛徹心扉痛不欲生的事,現在還不是挺過來了嗎?說卜祥誌如果還可以就辦了手續算了,男人年紀大點沒有關係,隻要能真心相愛就行。十全十美完全適合自己的男人這世界恐怕找不到,還是現實一點吧。


    兩個人聊到快十點的時候,於雪叫出兒子帶著沉重和複雜的心情回家了,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像王豔一樣苦盡甘來,一家人這樣相親相愛溫馨而美滿幸福地生活,哪怕苦點累點也願意。


    六十三


    林豆豆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背著歐陽震華過了幾年的快樂時光就這樣付出慘重的代價後結束了,那一場場甜蜜浪漫撩人心扉的美麗約會,那一個個瀟灑健談極具異性魅力的魁梧身影,那一句句含情脈脈讓人春池蕩漾的感人情話,那一晚晚放縱纏綿欲仙欲死的激情性愛,如今,這一切都像在她麵前劃過的一道美麗彩虹,轉眼間便煙消雲散了,帶給她的是無比的懊悔和難言的傷痛。


    林豆豆的生活一下子又回到了五年前,這個開著寶馬住著豪宅的女人變得比五年前更加焦慮沮喪和難過。三個月前全部低價處理完手上的房子,加上於雪還過來的錢總算湊足了三百萬交給了歐陽震華,現在手上所有的錢不夠自己生活兩年,如果歐陽震華知道真相惱怒斬斷夫妻感情,自己帶著女兒守著這個沒有笑臉和感情的家還有什麽意義和臉麵?自己又拿什麽去維持這個家和以後的生活?派出所那邊她每個星期去詢問一次,但人家的答複好像總是沒有讓她絕望,人家說嚴誌斌的犯罪事實已經查清,但詐騙的金額由於涉及麵比較廣也比較複雜,至於能不能追回或者追回多少現在還不能確定,讓她不要往派出所跑,有結果時辦案人員會主動聯係通知她,幾乎每次去都是這一樣的答複,每次都不甘心地帶著希望過去而無奈地又抱著失望回來。


    幾個月來林豆豆又和以前一樣,每天就這樣昏昏沉沉地過著,像行屍走肉般生活在這熱鬧繁華而又冷漠無情的都市裏。她白天很少出門,基本上是待在家裏,看看書或者看看電視。不是因為廣州那火一樣的太陽,實在是反感一出門便是那洶湧般忙碌奔走的人流,還有那快速奔走匆匆忙忙的腳步,她覺得自己是這個城市被人另眼相看的另類人,是讓人鄙視無法感到同情和憐憫的都市植物人,看著那些追逐理想和幸福的身影和腳步她便感到無地自容和羞愧難當,早些年的驕傲自豪被她內心的卑賤感趕得不知去向。隻有到了入夜時分,林豆豆才會去到外麵孤單地吃點東西、逛街邊超市或者在小區的珠江邊散散步,反思自己和歐陽震華一開始就犯下的人生錯誤,還有對生活的額外追求而付出的沉重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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