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雪來到市場時差不多十二點了,此時市場裏的人不多了,她走到王豔的萊攤兒前看到王豔一個人正坐在小木棚前,旁邊還坐著陳五平六歲的兒子兵兵正在寫著作業,這時於雪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


    王豔看到於雪過來高興地笑了笑,拿過一張小凳子讓於雪坐,隨後告訴兵兵,讓他回去告訴他爸說於雪阿姨來了,小兵兵高興地站起來從市場後門跑了出去。


    於雪把這麽久沒過來的原因及廠裏發生的一些事情告訴了王豔,然後問王豔這兩個月怎麽樣。


    王豔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地告訴於雪,說自己答應了陳五平,等下個月和陳五平一起去趟湖南和雍那縣城見過雙方父母後便把這小木棚拆了,一起住到士多店裏去。說一開始擔心辦不了手續怕以後有麻煩,想等陳五平了結妻子的事以後再說,現在看來也是遙遙無期了。說現在反正決定不要小孩兒了,也沒什麽麻煩了,所以就答應了。


    於雪點了點頭,說那士多店那麽窄,難道三個人一直擠在那裏住?


    王豔笑了笑,說廣州這邊的房買一套最少要六十幾萬,番禺和從化周邊市郊五十萬左右,現在兩個人加起來還不夠,不過再過一年多兩個人節約點應該沒有問題了。說主要是兩個人都沒有單位,開不了收入證明所以也供不了,不過再辛苦一年一次性買了也安心。


    於雪說:“你打電話告訴家裏了嗎?”


    王豔搖搖頭:“沒有,到時兩個人一起去不就知道了嗎!”


    兩個人正聊著,兵兵走了進來,告訴她們說吃飯了。於是三個人一起從市場後門走出去,來到士多店。


    窄小的士多店裏,陳五平在小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四菜一湯。幾個人圍桌坐下來,於雪看不出兩個人的浪漫,卻感受到了濃濃的溫馨。


    中午王豔市場沒什麽事,便和於雪兩個人坐在士多店裏一邊做生意一邊聊天。三點多鍾於雪打電話到廠裏,問廠裏送貨的車幾點出來,掛了電話於雪站起來,說廠裏的車到了公司,自己要坐廠裏的車回去,過些天再來。


    於雪來到公司樓下沒看到公司的車,便上了樓,走進辦公室她看到新來的女孩兒正對著馮浩無比興奮地打情罵俏,根本就沒感覺到有人進來。於雪用手敲了敲門,兩個人才反應過來,小女孩兒看到於雪後一臉的不屑,對於雪的冒昧到來甚是反感。馮浩則馬上站起來相當尷尬和難堪,一臉不自然的笑容請於雪坐,並親自幫於雪倒水。


    於雪剛坐下,司機走了進來,於雪站起來沒有吭聲便和司機走出了辦公室。


    十七


    早上八點,於雪像往常一樣準備從住房去辦公室上班,突然感覺腹部一陣一陣往上湧,胃酸得特別厲害,嘴裏的口水大口大口往外吐。吐完一陣後,於雪猛然感覺到這完全是和上次一樣的感覺。她一下子整個人驚呆了,幾個月時間,一年兩次?難道就是後來唯一與蔡淳佳那一次?而且那一次也是在安全期呀!她感到害怕和恐懼,坐在床邊緊張地思考著。


    不行,得趕緊上醫院看看。於雪來到辦公室快快處理了上午急需處理的事,然後告訴劉勇說自己去外麵有點事,便一個人走出了廠大門。


    十一點,於雪回到了廠辦公室,她神色凝重,臉色相當難看且目光呆滯地坐在辦公室。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不是怕疼痛,也不是怕身體受到摧殘,她害怕的是醫生已經明確告訴了她,如果這麽短時間內連續兩次人流將很有可能這一輩子失去做母親的權利了。但就她目前的情況和處境是必須要做的!因為這關係到自己的聲譽和尊嚴,還有自己以後的生活環境和人生方向。於雪進退兩難,她越想越覺得問題嚴重,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於雪遇到了她人生前所未有的艱難選擇。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各車間下班員工已經在辦公室門前的打卡機前開始打卡下班了,於雪還是毫無反應地呆坐著。劉勇見她如此模樣便問她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家裏有什麽事。


    於雪搖搖頭,說沒事。


    此時,林豆豆開著歐陽震華之前的寶馬車駛進了廠門,在辦公室前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的除了一身珠光寶氣的林豆豆,還有一身西裝革履顯得英俊帥氣的馮浩,兩個人直接走進了辦公室。


    劉勇趕緊讓座、倒水,一個是老板娘,一個是自己的領路人加上司,顯得倒也特別熱情。於雪站起來相迎,但臉上的笑容相當勉強和極其不自然,她在心裏揣摸著林豆豆來的目的和用意。因為林豆豆早已經不理廠裏的任何事務了,現在她帶著馮浩過來,莫非是為了上次說的那事?


    林豆豆自從上次來找過於雪後便沒再來過,後來聽歐陽震華說廠裏全部在加班加點趕貨突擊一個月,也就暫時放下了為馮浩說媒的想法。現在趕貨浪潮和吳誌華墜樓死亡風波都已經過去了,年輕貌美的於雪單身住在丈夫隔壁,她還是放心不下。上次找於雪談了馮浩的事,於雪一直沒有回複,這足以說明於雪心裏是願意的。於是上午去了公司,拉上馮浩便來到了廠裏,她要以老板娘的身份一定做成這件好事,要防止後院起火,毫無聲響地杜絕後患。


    林豆豆今天的精神狀態特別好,她的衣著打扮和滿臉的燦爛笑容根本看不出是一個過了四十歲的女人,那鍛煉有型的魔鬼身材和保養護理極佳的肌膚就像一個三十歲的少婦。


    林豆豆高興地麵對幾個人,說中午大家就不要去飯堂了,一起去外麵,今天馮經理請客,大家就不要客氣了。


    於雪心裏已經完全明白了林豆豆來的目的了,但她卻總想著那關係到自己人生的大事不知如何處理。突然,她心裏一亮,有了主意,心裏的難題可以解決了。於是,於雪故作推辭、假扮矜持地在林豆豆熱情而客氣的拖拉之下與劉勇一起上了寶馬車。


    車上,林豆豆不忘給老公歐陽震華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起吃飯,說有好事。


    歐陽震華昨天晚上與毛吉東喝多了酒又回來大晚,此時剛剛和女碩士從床上爬起來,聽林豆豆一說在廠裏又有好事,便爽快地答應了。


    林豆豆把車停在酒店門口,幾個人一起上了三樓,巧的是服務員把她們帶到了和上次蔡淳佳吃飯的房間。


    過了一會兒,歐陽震華如約而來,他顯得有些憔悴和疲倦。坐下後便對著廠裏幾個人,說昨晚喝得太多,喝到三點鍾。說北京的張老板現在還沒醒,還在房間睡著,自己也是被人扶到房間的。


    在座的人心裏都知道,這是說給林豆豆聽的。於雪更加明白,這些有錢的男人在外麵人模人樣口若懸河,其實道貌岸然謊話連篇,他們對老婆是沒有一句實話的,他們可以用謊言煽得老婆感激流涕,所以在她的內心對男人,特別是口袋有點錢的男人非常反感和看不起。


    吃飯間,歐陽震華不明就裏,說:“今天怎麽這麽好?有什麽好事?”


    林豆豆高興地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告訴大家,說:“今天是馮經理按照傳統的禮儀向於雪送定情禮物,你們說是不是好事?”說完把那小紅色的盒子放到於雪麵前,又說,“你們看看他們兩個是不是美女配俊男?”


    於雪感到相當驚訝,這哪是說媒?這簡直就是逼婚。但想到自己的處境和林豆豆心裏的芥蒂,隻能暫時權宜應付。於是滿臉緋紅地低著頭一聲不吭。林豆豆見於雪如此表情更是心花怒放,對著低頭不語的於雪,說:“現在都什麽時代了,還顯得那麽不好意思?你們兩個現在也算大齡青年了,合計合計什麽時候請親戚朋友和廠裏的人喝喜酒吧。”


    幾個人相當高興地附和誇讚著,馮浩則顯得有些拘束和難為情,完全沒有往日的灑脫和豪爽,不停地答應劉勇說要請客的請求,歐陽震華也高興地連說是好事、是好事,必須要請客。


    此時,於雪的電話響了,於雪在窘迫中拿出電話走到門外。電話是蔡淳佳打來的,他說前兩天到了廣州,很多事情忙了兩天,今天終於忙完了,晚上想請於雪吃飯,以表示對上次按時發貨的感謝。於雪想了想,答應了,說自己下了班就去公司那邊。


    回到房間的於雪告訴劉勇,自己下午要去趟天河東,說表姐不知有什麽事要自己過去一下,下午事情也不多就辛苦劉勇了。


    林豆豆一聽好像正合意一樣,忙說這樣正好,吃完飯就一起回天河。說於雪這麽靚麗的一個人一件像樣的衣服也沒有,下午讓自己和馮浩陪著去天河城到處逛逛,好好買幾套好點的時髦點的衣服,然後兩個人也浪漫浪漫去看看電影。


    歐陽震華趁機也附和,說上段時間辛苦了,現在也不是很緊張,既然他們兩個人這麽有緣,決定對兩個人放假三天。


    幾個人對歐陽震華的善解人意和兩個人的婚姻大事順利促成感到無比高興,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欣喜的笑容,來廠裏三年從沒情愛傳聞的“男人婆”終於在老板娘的撮合下找到男朋友了。


    於雪像一個沒有選擇的客人,被主人難以拒絕的熱情和客氣推到了已經安排好的酒席上。她在自己艱難的處境中和林豆豆的良苦用心之下沉默地收下了她極不情願收的訂婚戒指,她在前阻後追進退兩難的尷尬環境裏極不甘心地低下了自己高傲的頭。


    在天河城二樓的各個名牌服裝店,林豆豆以她獨具的眼光和極高的品位要求,根據於雪高挑而豐腴的身材選購了五套潮流時尚的時髦女裝。這是於雪來廣州三年來第一次在天河城購買外套,也是於雪第一次站在名牌服裝店的試衣間裏一件件試著自己喜歡的衣服。


    心甘情願但又心疼不已的就是馮浩了,從公司出來時老板娘林豆豆私人借給他的一萬塊錢已經所剩無幾了,本來這幾年的經濟環境就一直不好,每個月的工資一大半要給銀行還房貸,加上管理費水電費生活費日常用品費偶爾出去瀟灑費等,能勉強應付已經很不容易了,口袋裏根本就沒有一分多餘的錢。上午聽林豆豆一說羞愧得麵露難色,林豆豆心裏清楚,從包裏拿出一萬塊錢遞給他,說是私人借的,一年內還給她。接過錢的馮浩對林豆豆可說是感恩戴德,當即在林豆豆的安排下花了一千五百塊錢買了一個訂婚戒指,現在買衣服又花了六千多。馮浩咬牙付款,心裏盤算著一年之內怎麽樣才能還這一萬塊錢,但一想到終於可以帶這麽年輕漂亮的女孩兒回陝西見父母,終於了結了自己情路坎坷的婚事,心裏也就釋然了。


    四點鍾的時候,費盡心思用心良苦的林豆豆幫於雪買完衣服後帶著兩個人來到五樓,並親自買了兩張電影票放在於雪手上,說女兒點點今天要回家,自己要回去了,讓馮浩好好地陪於雪看場電影,晚上和於雪去四樓西餐廳吃吃東西,然後帶於雪回家收拾收拾家裏,家裏沒個女人不像個家。林豆豆對馮浩安排交代一番後一個人下了電梯。


    馮浩和於雪兩個人都明白林豆豆的用意,馮浩當然是求之不得,於雪迫於目前的嚴峻形勢既然已經答應了也隻能任由發展。


    五點多鍾,電影看了一半的時候,於雪的手機響了,於雪走去外麵。電話是蔡淳佳打來的,說六點鍾在天河城四樓萊茵閣西餐廳,想帶老婆和兒子一起過來。於雪想了想,說下次再帶老婆和兒子來吧,今天有事想和他單獨談談。


    六點鍾,馮浩和於雪走出影院,兩個人下了電梯走出天河城。站在門口於雪讓馮浩先回公司吃飯,吃完飯在公司等她,自己要去一趟表姐那邊,在那邊吃了飯再過來。


    馮浩提出與於雪一起去表姐那邊,於雪說不用,自己還沒告訴表姐,這次去告訴她,也好讓她有思想準備。馮浩一聽也有道理,便讓於雪沒什麽事就早點過來,有什麽事就打公司電話,說自己在公司等,然後一個人大步地走過對麵的公交車站。


    看著馮浩上了公交車,於雪轉回身進了天河城,從正中乘觀光電梯來到四樓萊茵閣西餐廳,看到蔡淳佳還沒過來,便在最後麵的情侶卡座上坐了下來。


    六點十五分,蔡淳佳一個人滿麵紅光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他找了一下後發現了於雪,便氣派又大方地在於雪對麵坐下來。


    坐下後的蔡淳佳興高采烈地告訴於雪,說自己快一歲的兒子可好玩兒了,從貴州一回來看到自己後居然會撒嬌了,一臉的欣慰和自豪。隨後他發現於雪滿麵愁容一臉苦相,便忙問:“怎麽不高興,是不是有什麽事?”


    於雪歎了口氣搖搖頭,說自己準備結婚了。


    蔡淳佳一聽,說:“一個多月前你不是說沒有男朋友嗎?怎麽現在這麽快就說結婚了?結婚是好事呀,幹嗎不高興?”


    於雪告訴蔡淳佳,說自己來這廠裏三年多,那個人一直追自己,自己一直沒有答應,今天中午又托人來說,自己沒有選擇便答應了。


    蔡淳佳笑了笑,說:“沒有選擇?難道有人逼迫你?”


    於雪苦笑著從包裏拿出早上醫院開具的化驗單遞給蔡淳佳,蔡淳佳接過一看明白了,臉色隨之變得沉重和嚴肅。他認真地說:“你不能因為這個就草率答應與人結婚,你完全可以去醫院處理,至於費用你說一聲就好了,我會幾倍地承擔。另外不瞞你說,我現在的老婆是第三次婚姻,現在家庭非常幸福,我不想我的婚姻和家庭再有什麽變故了。”


    於雪點點頭說:“我早上去醫院就是處理這事的,醫生說我的身體與人家的有些不一樣,一旦處理就永遠沒有當媽的權利了,所以中午我就毫無考慮地答應了。”於雪停了停,又說,“你放心,也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和壓力,我沒有任何意思,也沒有任何要求,更不會去影響你現在的家庭,隻是讓你明白和清楚這件事就行了。出現這事我們兩個人都有責任,我會承擔我們過錯的全部責任,告訴你是你有知道的權利,所以我必須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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