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太“勞累”,第二天如小嬌毫不意外地睡了個日上三竿。


    睡得正香,門外傳來敲門聲,“砰砰砰”地似乎要將門整個拆了一樣,如小嬌睡得再死也嚇得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薄被滑下,露出她未著寸縷的身體,上麵密布的青紫,隱約在提醒她昨天的戰況有多激烈。她懊惱地罵了一聲娘,往旁邊一看,更是氣得七竅生煙。


    那狼還在,而且正睡得香甜,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臉上的青紫已經消失無蹤了,白嫩姣好的皮膚呈現在她麵前。她暗罵一聲:這開掛的種族,這變態的複原速度。


    一邊罵著一邊往下看,那光潔的皮膚和優美的肌肉線條,不遮不掩地闖入眼簾,她看著看著臉紅了起來。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伴隨著焦急的嚷聲:“落緣,落緣,你在不在?你快點起來,大師兄不見了。”


    是二師兄的聲音。


    大師兄不見了?


    如小嬌急得一把掀開被子,跳下床,胡亂地往身上套著衣服,套完衣服,又想起什麽似的,轉身將唐修整個蒙進被子裏,這才抹了把臉,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二師兄、副導演,還有劇組的幾個工作人員,就連菲麗絲也在。


    二師兄離門最近,第一個拉住如小嬌的手:“落緣,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大師兄怎麽會受那麽大的刺激?甚至把整個劇組都丟下不管了?落緣……”


    如小嬌心都揪起來了,皺著眉問二師兄:“你說大師兄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不見了就是不見了,還能是什麽意思?”二師兄急得滿腦門都是汗,“昨天接完你那通電話之後,我也很擔心,所以一大清早就來酒店了,結果怎麽敲大師兄的房門他都不開,手機也一直打不通。我一著急,就叫了酒店經理,讓他用備用鑰匙開了門,進去一看,大師兄根本不在。我又去了片場,他也不在,隻好叫了劇組的工作人員一起找,找遍了影視城也沒找到。你仔細跟我說說,昨天到底怎麽回事?吵架就吵架,鬧什麽分手?”


    當著那麽多工作人員的麵,如小嬌實在是不想說什麽,隻是雙眼通紅地使勁撓了撓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這個時候還是菲麗絲比較鎮定,她撥開人群擠到如小嬌麵前,朝她一笑:“可以跟我單獨聊聊嗎?”


    然後不容如小嬌拒絕就立刻推著她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關上房門,菲麗絲立刻露出狼女本性,雙眸赤紅,一把抓住了如小嬌的衣領,低低地衝她吼:“你昨天都幹了什麽?陽怎麽會那麽傷心?我警告你,陽要是出了什麽事,我絕對饒不了你。”


    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雖然不是第一次見識到菲麗絲雙麵狼的本性,但是猛地被她拎起來,如小嬌還是嚇了一跳,再加上她心裏有愧,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回應,隻能別過頭去,不看她憤怒的眼睛。


    這個時候房間裏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你說饒不了誰?”


    隨著聲音,床上的被子被掀開,唐修坐了起來,光裸的上身細白如玉,盈盈地散發著誘人的光。


    他似乎是被吵醒的,臉上帶著幾分慵懶。他不悅地挑了挑眉,看著菲麗絲:“你說饒不了誰?”


    菲麗絲顯然沒想到唐修會在這裏,抓著如小嬌衣領的手明顯抖了一下。她慌忙放開如小嬌,退後了一步,低下了頭:“修,我不知道你在這裏,吵醒你了,對不起。”她似乎很害怕唐修,已經是跟剛才完全不一樣的態度了。


    “怎麽回事?誰不見了?”唐修揉了揉太陽穴,目光移向滿臉傷心難過在門口站著的如小嬌,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陽不見了,所以我想來問問如小姐,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菲麗絲低著頭答,態度十分恭敬。


    唐修就把昨天的事簡單敘述了一遍,當然把自己挨打那一段略過了,說完聳一聳肩,顯得很無奈:“我也沒想到他會玩失蹤,果然才二十幾歲,太年輕,不夠沉穩,唐菲,以後你要好好調教調教才是。”


    大師兄不夠沉穩,也不知道昨天急著拖她上床的人是誰?如小嬌忍不住衝唐修翻了個白眼。


    菲麗絲卻沒反駁唐修,隻是低聲應著:“知道了,我會去找他。”然後開門出去了。


    菲麗絲出去,如小嬌也著急地換衣服出門,準備跟菲麗絲一起去找大師兄,剛才還一副高冷模樣的唐修,一瞬間恢複了無賴本性,雙臂摟著她的腰不讓她走:“你去幹什麽?”


    “當然是去找大師兄。”如小嬌被他拖著,艱難地脫衣服、穿衣服,t恤套上卻無法拉下來,因為那狼的臉正貼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來回磨蹭。


    狼大概也是長胡子的,一夜之間他下巴上冒出了許多青色的胡楂,紮得她好癢。


    她不舒服地扭來扭去,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那狼的手臂中掙脫出來,套上褲子,背著背包準備出門。


    那狼坐在床上一臉幽怨:“下了床就翻臉,你們人類真無情。”


    說得好像她是逢場作戲的人渣一樣,如小嬌無奈地回頭看他。


    不看還好,看了一眼,就瞬間被他如畫的臉和他眼紅的瀲灩蠱惑了。如小嬌歎口氣走過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別鬧了,他畢竟是我大師兄,對我像親哥哥一樣好。他要是出什麽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好吧,你先去,我等會兒會打電話給衛何要他帶人來幫忙的。”那狼終於鬆了口,嘴角揚了揚,笑得有點邪惡,“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吃早餐。”


    說著雙手又抱住了她,將她拖回來,丟在床上。


    好不容易應付完唐修,如小嬌背著背包加入了尋找施禦陽的隊伍中。


    大明星加導演情傷,丟下劇組神秘失蹤,這樣一個碩大且染滿了桃色的八卦,一旦傳出去,施禦陽就再無寧日了,所以二師兄當機立斷,封鎖了消息,隻有幾個跟工作室簽了“生死契”的工作人員知情,外麵請來的工作人員和演員們都還不知道。


    二師兄對外宣布,導演需要尋找新靈感,劇組暫時先休息調整,重新開拍日期待定,大家可以自行安排行程。


    演藝圈就是這樣,不怕你裝逼,就怕你不夠裝。


    導演可以不用吃飯睡覺,但是一定要找靈感,一切為了新戲能拍得好看。這種理由,大家都欣然接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


    漫無目的地在本市尋找了一天,也沒找到施禦陽,大家漸漸有些著急了。


    菲麗絲甚至飛到施禦陽在美國的住處,然後打了越洋電話,說施禦陽並沒有回去過。


    唐修也派了很多家仆,找了本市許多鮮為人知的陰暗處所,賭場、娛樂城、地下賓館等等,也還是沒有施禦陽的影子。


    如小嬌急得不行,飯都吃不下,反反複複想著大師兄到底會躲去哪裏,如果他真出什麽事,她要怎麽跟師父交代。


    等等!躲……師父……


    她猛然停住腳步,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麵。


    那是他們小時候,如小嬌每次闖了禍不敢回武館,都會四處亂躲,後來施禦陽實在找得急了,就在湖邊給她蓋了個樹屋,對她說:“你要是實在想躲,就躲在這裏,這樣每次你丟了,我就知道去哪裏找你了。”


    “好漂亮的樹屋。”她鑽進小小的樹屋中,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看完了,她抬頭望著大師兄清俊的臉,得意地問:“大師兄,這是我們的秘密基地嗎?”


    “你說是就是。”大師兄寵溺地揉揉她的頭,“沒地方去,就來這裏,不要再滿山亂跑了。”


    “嗯嗯。”她點頭如搗蒜,雙手摟著大師兄的腰。她那時候多矮呀,才到大師兄的胸口,踮起腳也夠不到大師兄的嘴巴,想偷親他一下都做不到,隻能氣鼓鼓的放棄,仰頭說:“我們的秘密基地,不能告訴二師兄,也不能告訴師父,更不能告訴其他師兄弟。”


    “好好好。”大師兄無奈地點頭,“誰都不告訴,隻有我們兩個知道。”


    回憶漸漸遠去,如小嬌已經滿臉淚痕,她發了瘋一樣地往火車站奔去。


    她知道大師兄在哪裏了。


    她和大師兄一起長大生活的武館並不在這個城市,要坐四十分鍾的火車,才能到達那個叫武閣的小城市。到了那裏的車站,再坐兩班公交車就能到武館所在的山腳下。


    她坐晚上的火車趕去了武閣,又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到了山腳下。


    那場大火之後,武館就已經不存在了。現在這裏隻是一片荒原,抬頭是望不到頭的青山,旁邊綠水環繞,水麵的那個吊橋還在,走在上麵,還是吱呀作響。


    她走過吊橋,憑著記憶,找到了那棵大樹。


    十年過去了,那棵大樹長得更加粗壯,枝葉更加繁茂。漆黑的夜裏,抬頭往上看,根本看不到樹屋的影子,隻有一點螢火蟲的柔和微弱的光亮通過繁茂的枝葉透了出來。


    如小嬌被那一點光亮鼓舞了。她脫了鞋子,飛快地爬上了大樹。


    撥開濃密的樹葉,如小嬌發現那個木頭搭建的樹屋竟然還在,而且保持得非常完整,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刻意的維修。離得近了,便能夠清晰地看到屋子裏麵有光,那種柔和的黃色光線,她認得,那是大師兄擔心她晚上在這裏會害怕,特意給她做的蠟燭燈。白色的蠟燭用玻璃罩子罩著,上麵留有出氣孔,點著的時候,就會散發出這樣柔軟而昏黃的光亮,溫暖了她無數個寂寞不安的夜晚。


    她歡喜地爬過去,推開樹屋的門,果然看到了那張清俊的麵孔。


    “大師兄。”她喚了一聲,眼淚已經下來了,“終於找到你了。”


    施禦陽抱膝坐在樹屋裏,清俊的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以前都是我來找你,現在換你來找我了嗎?”他自嘲地笑了笑,聲音沙啞。


    “嗯。以前都是大師兄來接我回家,現在換我來接你回家……”如小嬌喃喃著,也鑽進了樹屋,隻不過他們兩個人都比十年前高了,原本能夠輕鬆容納兩個人的樹屋,現在卻顯得有點狹窄,她竟然擠不進去,有點尷尬地揚唇笑了笑,“看來我們兩個人都長大了呢,以前明明經常一起待在這裏聊天的,現在連擠都擠不進去了。”


    “想進來也是有辦法的。”施禦陽說著伸手將如小嬌拉過來,讓她坐在他的雙腿間,他從後麵緊緊地環抱著她。


    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如小嬌全身都僵硬了,梗著脖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偏偏大師兄還將下巴墊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吹拂著她脖頸上細小的絨毛,讓她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她緊張得連手心都出汗了。


    “你看,這樣就能進來。”他抱著她,在她耳邊喃喃,“這樣抱著就能進來。即便是長大了,隻要我們心意相通,也還是能回到過去的。”


    “大師兄。”如小嬌知道他是想挽回她,可是事已至此,她的心裏又有了別人,要怎麽控製那顆不聽話的心呢?“大師兄,你不要這樣。我……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三心二意。”


    “不是你對不起我,是上天對我的懲罰。丟下你十年,讓你吃了十年苦的懲罰。”脖子處有溫熱的液體滑下,施禦陽似乎是哭了,聲音裏帶著濃重的鼻腔,“這十年裏,我每年都會來這個樹屋一趟,我覺得你一定會在這裏等我,可是一年複一年,都隻有失望。我買下了這片山坡,留著這棵樹和這個樹屋。因為我說過,每次你丟了,我都會來這裏找你,你要在這裏等著我……可是沒有用,我再怎麽守著這棵樹,還是把你弄丟了。”


    “大師兄。”如小嬌早已泣不成聲,她在狹窄的樹屋裏轉身,緊緊地抱住施禦陽的脖子,就像小時候每個痛哭的夜晚一樣,用盡全力抱著他,“大師兄,我錯了,我不跟你分手了,我們好好在一起。”


    沒想到,施禦陽卻推開了她,昏暗的光線中,與她拉開了一點距離。他默默擦幹了如小嬌的眼淚,笑道:“你能這麽說,大師兄就已經很開心了。你能記得這個地方,並且來找我,對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我們從這裏開始,也從這裏結束吧。”


    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們離開樹屋,去了武館。


    武館隻剩下一片廢墟,焦黑的牆壁佇立在荒原上,像個孤獨而猙獰的怪獸。他們手牽著手,走進廢墟,憑著記憶,一點一點還原它的舊貌。


    “這是大門。旁邊有兩個石獅子。”


    “左邊那個石獅子的背上刻著施緣、落緣……我刻的,嘿嘿,二師兄的名字在屁股上。”


    “進門是院子,院子就是我們很大很寬闊的練武場,總是打掃得很幹淨。四麵擺著兵器架,兵器拿光之後,就會掛滿師兄弟們的衣服。”


    “正堂上供著關二爺,香火長年不斷。有一次我值夜的時候忘記換香,香火斷了一個小時,差點被師父打斷腿。”


    “左邊的是客房,幾間最幹淨的房間是留給來探親的家長的……”


    “那個時候沒人來探望的隻有我和大師兄你而已。大師兄你記不記得,每年過年,師兄弟們都回家了,武館裏隻有我和你,還有師父一家人。唉,不過,師娘包的餃子挺好吃的,我每次都能吃兩大碗。”


    “後院是我們的宿舍、洗澡房、廚房、飯堂、雜物房,院子中間有個花壇,裏麵種滿了月季。”


    “還有好多狗尾巴草呢……”


    ……


    消失的建築,離去或者失散的人們,因為記憶而變得鮮活,翻滾、出拳、紮馬步……刀、槍、棍、棒……“呀呼哈嘿”的練武聲……這是我們的武館,這是我們的童年啊。


    離開那片廢墟,他們手牽著手,來到荒原上並立的兩個墳包前,跪下磕頭。


    一起說:“師父、師娘,我們來看你了。”


    之後就是一陣沉默,因為再多的語言,也喚不回逝去的親人,隻能將他們的音容笑貌留在心底,永久珍藏。


    離開這個小城市之前,他們又去樹屋那裏坐了一會兒。這一次,是如小嬌坐在樹屋裏麵,施禦陽坐在樹丫上,看著遠處的湖光山色發呆。


    “落緣。”他叫了她一聲。


    “嗯。”


    “落緣。”


    “嗯。”


    “落緣,你要幸福。”


    “……嗯。”


    回到影視城的酒店,如小嬌和施禦陽顯然平靜了很多,但是正滿世界找他們的人卻一點都不平靜。二師兄已經準備報警了,而唐修則因為如小嬌的失蹤,差點將s市翻個底朝天,急得兩隻狼耳都快被自己揪掉了。


    他們兩個完好地出現在酒店時,場麵瞬間失控了,二師兄喜極而泣,風塵仆仆地從美國趕回來的菲麗絲顧不得維持形象,一腳將意圖抱施禦陽的二師兄踢開,自己衝了過去,臉上還有明顯的淚痕:“陽,你去了哪裏?我真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如小嬌這邊也沒好到哪裏去。正在進行全市大搜尋的唐修,聽說她回來了,立刻飛車趕了過來,帽子沒戴,狼耳也忘記收了,就這麽大大咧咧地跑進酒店大堂。


    如小嬌遠遠看見狼耳的唐修衝她跑了過來,嚇都嚇死了,不等他跑過來,就先一步衝過去,飛撲到他身上,雙手抱住他的頭,擋住眾人的視線。


    “耳朵!把耳朵收起來!”她焦急地在他耳邊提醒。


    晃悠著兩隻狼耳撲過來的某人,太像淚奔而來的大型犬,滿滿都是被遺棄寵的物重回主人懷抱的即視感。如小嬌甚至懷疑,如果不是她動作快,先一步跳到他身上,肯定會被他撲倒在地上狂舔一通的。


    唐修哪管這些,抱著她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害得如小嬌一邊擔心他的狼耳暴露出來,一邊擔心自己被他甩出去,緊張得心髒都快停了。


    隨後進來的唐律也似乎鬆了一口氣,但是軟萌的包子臉上卻是滿滿的不屑,轉而奔去了菲麗絲那邊。


    那邊,菲麗絲一隻手摟著唐律,一隻手拉著施禦陽,向他們互相介紹。另一邊,唐修早已一路抱著如小嬌走出了酒店。


    施禦陽回頭,看著他們兩個遠去的背影,露出一個落寞的笑容,隨即就轉過去,繼續跟唐律說話去了。


    唐修抱著如小嬌健步如飛,如小嬌一路驚叫著被他塞進副駕駛座,然後又被某人用安全帶捆成粽子。


    “你要帶我去哪裏?”那張狼臉實在太臭了,如小嬌看著他,說話有點戰戰兢兢。


    唐修不理她,隻是上車並飛快地發動車子。


    如小嬌記得,上一次,這狼生氣將她丟進車裏,然後將她帶進了深山,這一次不知道他會帶她去哪裏。不過不管去哪裏,總之不會是一個她能想到的地方就是了。


    愛人如此不走尋常路,她表示很心塞。


    果然,她的猜測是對的。她就算用光腦細胞,也沒想到,唐修會帶她去一個地下拳擊場。或者說,在此之前,她都不知道這個看似明媚的城市裏,原來還有這樣陰暗的地方存在。


    這個地下拳場開在一個酒吧的地下室。走進酒吧,亮出一枚銀色的特殊卡片,會有服務生帶你下樓,走下幾節樓梯,推開一扇鏡麵的隱形門,裏麵別有洞天。


    這個地下室很大很開闊,剛剛走進去,如小嬌就被裏麵的喧鬧嚇了一跳。


    約莫兩百多平方米的地下室裏,燈光明亮,中間有個拳擊台,台上兩個光著上身的男人正打得熱烈。其實要說是人,也不太貼切,因為仔細看的話,台上正在對打的兩個男人頭上都長著狼耳,有一個白發白耳的男人,甚至還拖著一條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


    這貨儼然就是雪絨成精了,如小嬌眼睛都看直了。


    再看拳擊台周圍,大家似乎對台上人的狼耳習以為常,甚至圍觀群眾裏麵,也有長著狼耳的。不管耳朵是真是假,大家都保持著絕對的熱情,拚命呼喊著台上男人的名字。


    如小嬌一路被唐修拖著,然後被唐修按下坐在靠牆的一排真皮沙發上。唐修臭著臉,招手叫來一個服務生模樣的少年,在少年耳邊耳語幾句,那少年點了點頭,飛快跑開了。


    接著有另外的服務生端著托盤走過來,給如小嬌上了幾瓶啤酒,恭敬說:“小姐請慢用。”然後轉身去招待別的客人了。


    這裏客人不少,但大多數都圍著拳擊台,給拳手加油去了,坐在沙發上的人並不多。如小嬌四處看了看,看到角落裏竟然有個投注點,可以下注賭哪個拳手會贏,很多人都下了注,也有人變卦了去改押別人,也沒有人製止,總之這裏似乎就是個自由而混亂的國度,完全沒有什麽秩序。


    如小嬌四處看了看,有點害怕,拽了拽唐修的衣角,小聲問:“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打架。”那狼臭著臉回答。


    “打架?打什麽架?”如小嬌更加困惑了,又怕那狼發瘋做出什麽瘋狂的事。她有些緊張地抓住他的胳膊,“一聲不吭跑去找大師兄,是我不對。關機,讓你聯係不上我,更是我不對,我道歉、我道歉還不行嗎?你別衝動……”


    那狼沒回答她。


    這個時候拳擊場上,一場比賽結束了,白發白耳的男人冷漠地走下台,有兩個服務生上台,將場上一個被打得爬不起來的男人抬了下去,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白發白耳的男人走過來,徑直走到如小嬌身旁坐下,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猛地灌了兩口。


    身邊多了一頭猛獸,如小嬌緊張得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更是拚命地抓著唐修的胳膊,聲音顫抖,都快哭了:“唐、唐修……”


    唐修還沒說話,旁邊的“猛獸”卻先開口了:“二哥,這個是二嫂?”


    唐修朝他點了點頭。


    “猛獸”嘖嘖兩聲,說:“真小,成年了沒?二哥你也太著急了,不等嫂子成年就下手啊?”


    如小嬌確實瘦了點,一米六三的身高,在一堆“猛獸”中間,也確實顯得嬌小了點,再加上為了演仙童而特意剪短了頭發,現在看起來確實像是個未成年的少年,難怪“猛獸”會誤會。


    如小嬌還未開口反駁,唐修先一步瞥了“猛獸”一眼,黑著臉道:“閉嘴。”接著看了眼如小嬌,囑咐道:“別亂跑,等我回來。”然後接過服務生雙手捧著的一套拳擊服,去小房間裏換衣服去了。


    留下如小嬌一個人麵對著“猛獸”,緊張得都快哭了。


    這個人跟唐修不同,唐修雖然也不是人,但是長相太美,身上並沒有那麽濃烈的野獸味道,看起來頂多像個紈絝子弟,而且對她一直是寵溺的樣子,所以她根本不怕他。可是眼前這個人不同,眼前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充斥著粗獷的野獸味道,讓人根本不敢靠近。


    她緊張地挪了又挪,一直將自己挪到了沙發角落,那野獸卻笑了:“二嫂你怕我?”


    如小嬌十分堅決地搖頭。


    怕也不敢說啊,這野獸一抬手,她的小命估計就沒了。


    “你怕我?你可是我二嫂,我怕你才對。我們哥兒幾個從小就認識了,自從二哥的爹給他指腹為婚之後,他就整天把老婆掛在嘴邊,典型的老婆奴一個。隻不過,一等就是三百年,也是被他爹坑慘了。這一次聽說終於找到二嫂了,我們哥幾個都為他高興,二嫂,敬你一杯,你千萬得好好地跟二哥過日子。二哥等了三百年,也是不容易。”那“野獸”說到這裏,對她舉了舉手中的啤酒瓶。


    見他叫唐修,一口一個二哥,叫得親切,如小嬌似乎沒那麽怕他了,拿過另外的啤酒瓶,輕輕跟他碰了一下:“我會跟他好好過日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野獸”灌了幾口啤酒,興奮地朝如小嬌這邊挪了挪,指指台上,小聲問,“二嫂,你跟二哥吵架了嗎?他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吵架?


    也不算吧。


    隻是唐修單方麵生氣……很生氣而已。


    如小嬌訕訕地點頭,將這個問題含糊過去。這個時候,開場的鑼鼓聲響了起來,有辣妹舉著寫有場次的牌子在台上走了一圈,然後在眾人的尖叫聲中下台了,接著兩位新的拳手上台。看到那兩個拳手,如小嬌眼睛都直了,其中一個拳手,身高至少有兩米,高大魁梧,頭上烏黑的狼耳十分醒目,他沒戴拳套,手上的利爪清晰可見,而另外一個拳手,分明就是唐修。


    “唐修?”如小嬌驚叫一聲,指著台上問身旁的“野獸”,“他、他要幹什麽?”


    “在拳擊台上能幹什麽?當然是打拳啊。二嫂,你這個問題問得真有意思。”“野獸”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白牙,看向台上時,眼神裏卻隱約有些擔心,“不過,二哥是瘋了嗎?要跟這個瘋子打。”


    “瘋子?”如小嬌更緊張了。


    “可不就是瘋子嗎?打拳不帶拳套,全用爪子撓,凶殘又嗜血的瘋子。他的上一個對手,被他開膛破肚,死得那叫一個淒慘,之後就沒人願意跟他打了。怎麽二哥就挑了他?”那“野獸”喃喃自語,然後看向如小嬌,聲音幽怨,“二嫂,看來你把二哥氣得不輕,他來這裏純粹為了自殘。”


    隻不過失蹤了一天一夜而已,他真這麽生氣?


    如小嬌握了握拳頭,隱約有些後悔,不該不聲不響地玩失蹤,應該主動聯係他說明情況的。可是,如果說明了情況,以那狼的霸道,怎麽可能允許她獨自一人去找大師兄,還跟他一起過夜呢?


    唉,左右為難。隻希望那狼平安無事,發泄一下,早點消氣吧。


    3


    隨著開場的鑼鼓聲,現場的氣氛被推到了最高點,圍觀的人們太熱情,幾乎將拳擊台團團圍住。如小嬌不得不站起來,才能看到台上的兩個人。


    唐修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已經算是高的了,可在身高兩米,膀大腰圓的怪物旁邊,還是顯得矮小了不少,再加上那個怪物肌肉非常發達,而唐修的肌肉線條很勻稱,並沒有多少誇張的肌肉,誰強誰弱,似乎再明顯不過。


    而且,那狼心髒還不好,這個時候怎麽能跟這種怪物動手呢?如小嬌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忍不住衝“野獸”嚷了起來:“明知道危險,你為什麽不把唐修拉下來?反正還沒開打。而且唐修的心髒剛動過大手術,不能做這麽激烈的運動。”


    “野獸”卻滿不在乎,坐在沙發上悠閑地灌啤酒,並朝一個角落裏指了指:“安心,三哥在那呢,不會有事。”


    如小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一個男人正在跟人談笑風生,那個頭頂上也有著狼耳的男人,看起來很眼熟,如小嬌仔細辨認了一下,才猛地想起來,那人不就是唐修在梧桐苑住院時的主治醫生嗎?這醫生果然也不是人。而且這到底是什麽拳擊場啊,連醫生都準備好了,是打算一下場就立刻急救嗎?根本安心不起來好嗎?


    就在如小嬌抓心撓肝地糾結時,開場的鑼聲響起,雙方開打,裁判第一個跑了,然後看台周圍的人也都紛紛退後了一步。


    看到這裏,如小嬌心髒病都快犯了,裁判竟然跑了!裁判一般不都應該在場上候著的嗎?這個裁判跑那麽快,是怕誤傷嗎?這到底是場什麽樣的比賽?


    這下子,更沒法安心了。


    如小嬌捂著胸口,她覺得她也需要醫生搶救一下。


    那個大塊頭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一開場就氣勢十足,一個怒吼,朝唐修撲了過去,唐修一個閃身躲了過去,身形飛快移動,閃到大塊頭身後,躍起,雙拳擊向他的後腦,動作既快、還又狠又準,現場一片叫好聲,連一直都很緊張的如小嬌也激動了。


    這狼平時跟她打,果然是鬧著玩的,按照他現在的出拳速度和力度,她要是跟他對打,絕對隻有被秒殺的份。


    如小嬌激動地握著拳頭,繼續往拳擊台上看。


    唐修一擊擊中,那個大塊頭竟然隻是晃了一下,並沒有被打倒。他身形龐大,移動卻還算靈活,飛快地揮爪朝唐修打去,唐修左閃右閃,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近身的機會。


    你追我躲,持續了大概半分鍾,唐修才終於找到機會,一拳擊向大塊頭的下顎,然後是太陽穴……幾個要害都中招,大塊頭的身形開始搖晃,就在唐修準備給他最後一擊的時候,大塊頭突然爆吼一聲,利爪劃破了唐修的拳擊手套,唐修的手也受傷了,鮮血順著胳膊流了下來。


    “唐修!”如小嬌驚叫一聲。連那“野獸”也坐直了身子,神情緊張地朝拳擊台看。


    唐修的黑眸中有漣漪的紅波在閃,他側頭,淡淡地朝如小嬌看了一眼,見如小嬌緊張的樣子,突然笑了,那個笑,就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帶著壞壞的邪惡,然後就移開了視線,專心對付眼前的對手。


    那一笑,雖然很淡,雖然一閃即逝,但是如小嬌卻看得清清楚楚。


    唐修那狼,在報複她。


    報複她的突然失蹤,他也要讓她體會一下,這樣的緊張彷徨,這樣的切膚之痛。


    如小嬌看著唐修手上潺潺流下的鮮血,無措地咬著下唇。


    唐修,你贏了。


    我的心確實在為你發疼。


    隻求你好好的,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身邊來。


    場上瞬息萬變,沒有了拳擊手套的唐修,飛起一腳踢在大塊頭的頭上,大塊頭搖晃一下,沒倒,反倒抓住了唐修的腳踝,將他往地上重重一摔,唐修使用巧力,雙腿纏著他的胳膊,靈活地變換身形,硬是沒有摔到地上,而是抓住空當,踢向大塊頭的腿。


    隻聽“哢嚓”一聲,腿骨似乎被踢斷了,大塊頭發出巨大的哀號聲,同時變得更加狂躁了起來。大塊頭拖著斷腿,開始沒有章法地胡抓亂打,幾個回合之後,唐修成功將他打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但是代價卻是自己渾身上下的血跡斑斑,不僅手上有抓傷,後背上五條抓痕更是深可見骨,觸目驚心。


    裁判顫抖著宣布唐修獲勝,現場一片歡呼聲,如小嬌卻早已不管不顧,衝上台去,死死地抱住唐修。


    唐修看如小嬌一眼,抬手將她抱起來,在眾人起哄的歡呼聲中,將她抱進了裏麵的小房間裏。


    小房間似乎是個休息室,裏麵雖然小,但是很幹淨,除了桌椅衣櫃之外,還有個長長的沙發。唐修將如小嬌丟在沙發上,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


    “感覺怎麽樣?”


    他的傷口還沒經過任何處理,一身是血,赤紅的血,似乎連黑眸都染紅了一般,透著鬼魅的妖異感。他說著笑了起來,這一笑,仿佛滿眼的繁花,頃刻間都落了,那是一種怎樣的心碎?他用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摸了摸她的臉。


    “看到我這個樣子,你感覺怎麽樣?”


    溫熱的血蹭到她的臉上,如小嬌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撕心裂肺的疼。她坐起來,緊緊抱住唐修的腰,嗚嗚地哭了:“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一聲不吭地就走,再也不鬧失蹤了。對不起,再也不會有下次了。”


    唐修拍著她的背,笑了笑:“看到我受傷,你也會擔心是嗎?”


    “當然擔心。”如小嬌放開他,嗚咽著使勁點頭。


    唐修這才滿意地坐在她身邊,指著自己的後背,問她:“傷得很難看嗎?”


    如小嬌剛才根本沒敢看他的傷口,現在這麽近距離看,嚇得簡直都要昏厥過去了,森森白骨清晰可見,這得多疼啊。


    “疼嗎?”她的眼淚又流了下來,想去摸摸那些傷口,卻又不敢。


    那狼卻滿不在乎,拉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你覺得那樣的傷口疼嗎?我現在告訴你,很疼,非常疼,要不是因為我們狼人天生耐力就比較強,一定會疼得昏過去。可是這樣的疼,跟在到處找你的這一天一夜期間我心裏的疼比起來,萬分之一都不及。”


    如果隻是單單告訴她,他有多疼,多難過,她可能無法理解,可是現在,麵對著血淋淋的傷口,想著他的話,如小嬌卻有了深刻的體會。


    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是她太自私了,想當然地覺得唐修愛她,不會太生氣,回來隻要道個歉就可以了,想當然地覺得唐修很強,不需要她去顧及他的心情,想當然地將他挪到身後,隻顧自己,隻顧大師兄。


    唐修撐到這個時候,才露出一絲疲態,溫柔又愛憐地摟著她:“除了心裏很疼,更多的是害怕。我以為我夠強了,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可其實不是的,這天下這麽大,你隻要有心躲起來,我真的找不到。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其實沒有那麽強。上一次找你,我用了二十幾年,這一次,我同樣害怕會再用二十幾年。我們真的沒有那麽多時間來浪費了。”


    “再也不要你找我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再也不用找了,再也不浪費時間了……”如小嬌哭著伸手去摟他的背,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換來他的一聲悶哼。


    她這才想起來,唐修的傷口還沒處理,便立刻跳下沙發,抹抹眼淚,對臉色已經開始蒼白的唐修緊張道:“我先去叫醫生進來給你包紮傷口,其他的等你好了再說。”


    說完她就去開門。門一打開,有兩個人“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將她嚇了一跳。


    那兩個人是“野獸”和醫生,偷聽人家牆根被抓包,兩個人都有些尷尬,“野獸”摸摸鼻子首先站起來,順便拉了一把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醫生。


    醫生看看唐修,又看看如小嬌,挑眉笑道:“二哥,你怎麽這麽快?我以為還要等一會兒才能用到我呢。二哥,你是不是那方麵有問題?別害羞,醫術都是相通的,這方麵我也懂,早x也是可以治愈的……”


    他話沒說完,唐修早已聽不下去了,一拳製止了他的胡言亂語。


    片刻之後,醫生提來了急救箱,邊仰頭止著鼻血,邊給唐修包紮傷口,“野獸”在一旁負責給他遞東西,如小嬌在一邊看著,隨著唐修臉上的表情變化,時不時皺眉。


    醫生包著傷口,還不忘誇讚著自己的醫術:“二哥,我醫術是不是很棒,你的心髒被我改造過一番之後,現在完全不會疼了吧?就算打了這麽激烈的一場拳,也完全沒有犯病的跡象,簡直跟正常狼一樣了。隻不過,你心髒都好了,竟然還沒把二嫂肚子搞大,我有點不太理解。二哥,你不會真有問題吧?說起來,上回你還跟一個送外賣的小哥你儂我儂呢,二哥,你到底是不行呢?還是對女人不行呢?二哥……”


    唐修再一揮拳頭,再次成功止住了醫生的喋喋不休。


    “三哥、三哥。”野獸君緊張了起來,慌張地往醫生狂噴鼻血的鼻子裏塞紗布,一邊塞一邊抱怨唐修,“二哥,你出手太狠了,三哥鼻子本來就塌,你再這麽一打,以後找不到三嫂了怎麽辦?”


    醫生捂著鼻子不滿地朝“野獸”嚷:“你鼻子才塌,你全家鼻子都塌!”


    如小嬌滿頭黑線地看著醫生和野獸鬧騰,剛才的緊張氣氛完全不見了。


    原本以為,唐修這狼說話已經夠賤了,現在看來,沒有最賤,隻有更賤,這麽嘴賤的醫生,真不會把病人氣得當場挺屍嗎?


    她歎了口氣,抬頭卻看見唐修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肚子看,她想起醫生那句“怎麽還沒把二嫂肚子搞大”的話,瞬間臉就紅了。她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不讓他再看下去。


    同時又有些擔心,她和唐修“在一起”的時候都沒進行保護措施,不會真的中招吧?


    中招的話,會是狼崽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想唐律那張又萌又好看的包子臉,和頭頂上的一對可愛的狼耳,瞬間有些向往了起來。


    她要是真的有了狼崽的話,唐律一定會以為自己被唐修遺棄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這麽想著,她又有些沮喪。


    看來想要狼崽,還是要先搞定唐律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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