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下得玉階,取了奏折返回呈上,莫祈寒打開,麵無表情的看完,淡淡一笑,“大將軍遠在京城,還勞心勞累的操心軍務,朕心甚慰。不過,朕對大將軍還有別的安排,麗貴妃從平州千裏迢迢入宮,水土不服常有不適,朕亦甚是焦慮,大將軍一走,麗貴妃恐怕心情更會欠佳,所以,朕以為平州軍務暫時有副將軍處理足以,大將軍多留些日子無妨。”


    此番話不疾不徐的說完,莫祈冥臉色稍變,賀之信額上不斷的滲出汗珠,這一番話堵的他答應不是,拒絕也不能,低著頭思索了數秒,仍舊堅持道:“皇上,麗貴妃身子骨還可以,隻是水土不服調理些日子便可以了,家事比不過國事,臣一心為我大明,請皇上明鑒!”


    “愛卿的忠心,朕自然知道,朕繼位已有近月餘,太後一直催朕早立皇後,以安天下,朕思索再三,決定就在後宮各妃嬪當中立一名皇後,如今麗貴妃身體抱恙,朕…”莫祈寒話語一頓,欲言又止,停了一下,才又接道:“所以,朕希望大將軍暫住京城,待麗貴妃身子調養好,再做定奪。”


    聞言,滿朝又是一驚,猶以白靖安與賀之信為最,莫祈冥低垂的眸中冷意直迸,悄無聲息的攥緊了拳頭。


    賀之信沉默了稍許,無理由拒絕,亦沒膽再拒絕,終是撩袍跪下,“是,臣遵旨!謹遵皇上安排!”


    帝華宮。


    一幹宮人被摒退在外,書房裏,氣氛再度的緊張壓抑。


    淩厲的眸子掃過跪了一排的幾人,莫祈寒沉聲開口,“這是怎麽回事?是走漏了什麽風聲嗎?”


    “回皇上,臣沒有,臣以腦袋擔保,絕無第二人知道!”莫祈霖立刻拱手說道。


    “回皇上,臣等皆守口如瓶!”


    莫祈衍,雲王,柳太傅,柳少白抱拳,齊聲說道。


    “該死!竟比朕早了一步!”莫祈寒攥拳,俊臉陰沉無比。


    “皇上手段高明,朝上那一番話滴水不漏,如此已經令賀之信進退不得了,遲上些日子,照樣可以再頒布那道聖旨!”莫祈衍說道。


    “自然!”莫祈寒一側眸,冷冽的道:“無極,桂嬤嬤那裏交待下去,從現在起,每日下藥,一天也不能誤!”


    “是,皇上!”無極立刻抱拳,接令。


    深邃的墨眸銳利的盯向一處,思忖稍許,莫祈寒神色一閃,突然說道:“五弟,速傳密信給雷元帥,今日強留了賀之信在京,恐怕莫祈冥已經意識到朕要對付他,難免會狗急跳牆暗殺雷越,若雷越死了,南征軍必亂,軍心不穩之際,平州軍便會跟著亂,那麽,他就會借此逼朕放賀之信返平州!”


    聞言,幾人皆神色一凜,莫祈霖忙道:“是,臣弟即刻去辦!”


    “等下!莫祈冥的鐵血殺手非同小可,雷越手下幾名將領根本抵擋不住,無極,挑上十名暗影潛伏在雷越身邊,務必護他周全!”莫祈寒沉聲命令道。


    此言一出,無極立刻蹙眉,“皇上,暗影不能調,若皇上有危險,茲事體大啊!”


    “是啊,皇上安危身係天下百姓,當以皇上龍體為重!”柳太傅亦不讚同。


    莫祈衍同樣搖頭,神色凝重,“皇上,以莫祈冥行事狠毒之手段,他若派人夜半潛入行刺皇上,暗影調離那豈不是更加危險?”


    “無妨!朕還有十名暗影,必要之時,朕的師父師母會來相助,況且,他想殺朕沒那麽容易!倒是朕,若不是要將亂黨一網打盡以絕後患,朕可以隨時取了他的狗命!”莫祈寒冷哼一聲,眸中迸發的盡是狠厲與自信。


    “是,奴才遵旨!”無極不再勸,主子的脾氣他深知,一旦決定的事,便不容改變。


    其它人便也不再勸,莫祈寒震怒過後,方才記起忘了叫起,便道:“都平身吧!”


    “謝皇上!”


    平靜不過幾日,一個消息在宮裏迅速傳開了!


    那便是,皇上有言,三宮六院之內,哪個妃嬪先生下皇子,便冊封其為皇後,皇長子冊封為皇太子!


    此消息一出,立刻轟動了滿朝,轟動了後宮!


    於是,各宮貴妃貴人答應無不是使出了渾身手段,有直接賄賂籠絡徐安的,也有討好春棠秋月的,都為他們能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好讓皇上晚上翻她們的牌子,得到侍寢的機會。


    然,皇上卻是獨寵了怡貴妃和麗貴妃,幾乎是她們倆人輪流侍寢,因此,也就這倆人懷上龍種的機率大了!


    是以,每一雙眼睛都睜得大大的,等著看怡貴妃和麗貴妃誰能一躍為後,執掌鳳印,暗裏,也有不少人押了寶,期待自己押的一方能揚眉吐氣。


    是以,朝庭裏,也在無形中分成了兩派,而這兩派的首腦人物更在競爭日趨強烈的狀態下,表麵和氣,暗裏反目,尤其加上柳少白的挑撥離間計,白熱化便更加明顯了。


    又是十來日,一個更為轟動的消息再次使得後宮炸開了鍋!


    那便是,一道聖旨下,太傅府小姐柳梧桐--皇上曾經的舊愛從京郊別莊釋放了!


    這時分,已臨近年關,天氣已經很冷了,又下了幾場雪,宮內便看不到什麽綠色了,每每一陣狂風襲來,樹上的枝條被刮的呼呼作響,禦花園裏除了菊花梅花,還有幾種耐寒的花朵開的還好之外,其它的已經基本蕭條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淩雪漫穿著厚厚的狐裘襖,正無聊的拿著畫筆在她浣衣局的屋裏塗鴉,然後猛的抬頭,問道:“琳兒,你從哪兒聽到的?是真的嗎?”


    陳琳兒是淩雪漫在浣衣局的好朋友,前些日子,淩雪漫開口,讓莫離軒將陳琳兒收在了景軒宮為婢,此時放下手中的食盒,端出一盤盤冒著熱氣的點心,笑道:“我從景軒宮過來的時候,聽到幾個宮女說的啊,淩姐姐,長親王說這點心要趁熱吃,所以我一路走的很快,你趕緊嚐嚐!”


    淩雪漫提著畫筆,卻是一陣呆滯。


    梧桐自由了,她終於自由了,當年她說四王爺還活著,是她否定了她,致使她激動之下要掐死她的,可是結果卻證明,梧桐當年是對的,四王爺真的沒有死,那麽…現在,她要怎麽麵對梧桐?


    “淩姐姐?你在想什麽?”陳琳兒不解的問道。


    “沒,沒有什麽。”


    淩雪漫怔楞著搖搖頭,一時,心中繁雜淩亂,陳琳兒拿下她手中的畫筆,遞了一塊點心,輕聲說道:“淩姐姐,我聽說柳小姐當時被關的原因了,現在她出來了,會來找淩姐姐麻煩麽?若是皇上跟她舊情…她若是封了妃,或者皇貴妃,若是存心和淩姐姐不睦,不如請長親王求皇上,將淩姐姐接進景軒宮吧!”


    “琳兒,沒事兒,你別擔心我了,既來之,則安之,梧桐能自由,我真心為她高興,若她能和皇上破鏡重圓,我更為她高興,畢竟她思念皇上成疾…可是…”


    淩雪漫輕咬了唇,神思恍惚起來,可是姘頭說過,皇上不喜歡柳梧桐,早不喜歡了,可是,皇上那一日,為何要那樣曖昧親昵的抱著她進了帝華宮呢?


    隱約想起,姘頭也曾說,皇上有喜歡的女人,問及是誰,卻說是秘密…


    突然,心中湧上一股奇怪的感覺,說不清到底是什麽,卻揮之不去。


    翌日。


    青天白日的,淩雪漫直感覺發暈,不相信似的拍了拍腦門,看著麵前多出來的--據說是長親王派來照顧她的梅嬤嬤!


    “丫頭,你抽什麽啊?不想婆婆跟你做伴兒嗎?”梅花婆婆一臉受傷的表情。


    “不是啊,我是想,軒兒幹嘛突然把婆婆你給我調進宮啊,這事兒得經過皇上吧?那老爺爺呢?”淩雪漫很是不解,眉頭皺成了麵團。


    “娘親!”


    莫離軒的聲音歡快的響起,兩人回頭,莫離軒幾步走上來,笑道:“娘親,就知道你會有疑問的,我自然是得到父皇同意,才敢從四王府調人給你啊,嗬嗬,娘親把琳兒丫頭送到我宮裏了,娘親身邊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正好婆婆在府裏閑不住了,便來陪陪你啊!”


    “哦,那,那婆婆住哪兒啊?”淩雪漫小臉又抽,難道這是姘頭的主意?不對,是離軒主動調人的啊,這到底怎麽回事?


    “自然跟娘親一起住啊!”莫離軒又笑。


    “哦。”淩雪漫應了一聲,隻覺一團亂麻,怎麽也理不清,而這團亂麻的源頭,似乎都糾結在姘頭的身份上!


    待離軒走後,回了屋,淩雪漫關上門,直接問道:“婆婆,你坦白告訴我姘頭的身份好不好?我心裏很亂,很亂,也很恐慌,我簡直快得神經病了!”


    “漫漫丫頭,你姘頭…婆婆真的不能說啊!他有很強大的敵人,要傾全力應付,如果你知道了,必會令他分心,若壞了大事,這後果是真真嚴重啊!”梅花婆婆無奈又著急的說道。


    “婆婆!”


    淩雪漫一聽,越急的跺腳,“你們都說他要做大事,卻什麽都瞞著我,我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拖他的後腿啊!婆婆,到底是離軒叫你來宮裏的,還是姘頭叫你來的?”


    “是長親王!長親王稟了皇上,皇上自己答應的,你姘頭也自然知道了。”梅花婆婆麵不改色的說道。


    淩雪漫頹廢的坐在了凳子上,雙眼無神。


    除夕夜那一晚,淩雪漫終於見到了柳梧桐。


    宮宴照例是在太和殿舉行的,大殿內燈火通明,熱鬧歡喜。


    皇族親貴,文武大臣,命婦,夫人,前三品大員家眷全在赴宴名單之內,這樣高級的場合,淩雪漫自然是不能去的,因為她現在隻是一個宮婢。


    徜徉在禦花園四周,吹著風,漫無目的的走,竟走到了那座曾經讓她和柳梧桐摔下來的亭子下麵,站在假山旁,仰頭去看,亭子裏空無一人,再往高看,隻見一輪上弦月獨掛高空,月朗星稀,明亮卻寂寞。


    “漫漫丫頭,外麵涼,我們還是回去吧。”梅花婆婆在身後勸道。


    “婆婆…”淩雪漫張了張嘴,轉過身來,沉默了良久,輕語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再發瘋了,我會安安靜靜的等待真相的到來,不會再刻意去查探什麽了,你們不要為我擔心了。”


    “漫漫,好,不問,咱們慢慢等,總會知道的,兩年都過來了,也不在這多一天少一天上,你說是不?”梅花婆婆慈愛的笑,握住了淩雪漫的手。


    “小姐,你等等奴婢,讓奴婢幫您找!”


    “小桃,那隻耳環對我很重要,肯定是丟在這裏了,我下午隻到這兒走了一趟,你快點兒,一會兒宮宴要散了!”


    談話聲越來越近,淩雪漫疑惑的尋聲望去,假山的那一端,一個丫環提著燈籠彎著腰在地上尋找著什麽,在她身側一個女子更是心急的瞅著地上,一邊絮叨的說著,一邊絞著手中的錦帕。


    “她們是…”淩雪漫微擰了秀眉,一動不動的看著那抹淺綠色羅裙的女子,好一會兒,突然驚道:“是梧桐!她是梧桐!”


    這一聲驚叫,赫然傳入了那女子的耳中,連帶她的丫環皆直起了身子,朝這邊望過來,四目相對,皆沉靜如水。


    假山上宮燈反射出來的光映照在兩人的臉上,麵容清晰如白日。


    小桃呆楞著,忘了尋找耳環,梅花婆婆一頭霧水,無聊的瞅著四周。


    佇足良久,柳梧桐輕輕一笑,走了過來,輕道:“雪漫,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


    “好,我很好,你…好嗎?”淩雪漫訥訥的回問,也笑。


    柳梧桐又是一笑,“挺好,禁足一年多,教訓得了,心也安了。”


    “梧桐!”


    淩雪漫心下一揪,看著她,卻再不知該說什麽好。


    “小桃,耳環不用找了,回去吧。”柳梧桐轉身,說完便朝原路走去。


    小桃楞了楞,忙提著燈籠跟去了。


    淩雪漫猛的咬緊了唇,感覺心口有些窒息。


    太和殿。


    “皇上,臣妾再敬您一杯!”


    賀麗兒端著酒杯,巧笑嫣然,頻頻獻媚。


    莫祈寒一笑,接過,仰頭喝下,隨意的一掃大殿門口,餘光瞥見那抹淺綠色人影,淡淡的回轉了眸子,看向身側的白紫怡,“愛妃,陪朕喝一杯。”


    柳梧桐自座位上坐下,專注的看著正前方,看著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看著他左擁右抱,看著他與美人調笑心情舒暢。


    被冷風吹紅的臉龐一點一點變得蒼白,微垂了眸子,柳梧桐端起麵前的酒,狠狠的灌入口中。


    “今天的宮宴就到這兒吧,朕也乏了,徐安,起駕回宮!”


    “是,皇上起駕回宮--”


    “恭送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那一襲明黃色的衣袍從眼前而過,步子很穩,很慢,卻終是沒在她麵前停下來,直至走出大殿,飄離她的視線。


    “梧桐,有些緣分是強求不來的,你別太在意了。”


    出宮的時候,看著柳梧桐的落寞,柳少白忍不住說道。


    “大哥,為什麽寒哥哥都不看我一眼,他有妃子了,他不喜歡我了是麽?”柳梧桐低垂著頭,細碎的問道。


    “梧桐,皇上的心思誰也不知道,但是,大哥勸你,還是順其自然吧!”柳少白微微歎氣,緩緩說道。


    “不!大哥,我不能沒有寒哥哥,沒有他,我生不如死。”柳梧桐倏的抬眸,悲戚而道。


    “梧桐!”


    柳少白無奈的才說再說,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回頭,卻是徐安。


    “柳大人,柳小姐請留步!”


    徐安走到近前,沒什麽表情的說道:“柳小姐,傳皇上口諭,宣你明日午時進宮見駕!”


    “真,真的嗎?”柳梧桐驚喜的睜大了眼睛,將手中的帕子緊擰。


    徐安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返身離去。


    “大哥,你聽到了嗎?寒哥哥要見我了!他要見我了!”柳梧桐歡欣雀躍起來,一時竟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妹,你還是平心靜氣一些,誰知道皇上的用意是什麽,他始終沒有答應要納你為妃,所以…”柳少白說不下去了,他不想打擊梧桐,又怕她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柳梧桐唇邊溢著笑,堅定的道:“大哥,我向寒哥哥請罪,向他道歉,他會理我的,他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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