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有人跟我說:


    楚楚,你已經睡了半年了,醒來吧,再不醒來,你外婆給你的金影就要沒有了。


    楚楚,別再睡了,再睡你就要成為睡美人了,就算成為睡美人,也沒有王子會來吻醒你的。


    楚楚,今天是七夕情人節,但是這麽浪漫的節日卻隻有我們兩個人過了。


    楚楚,又過年了,你怎麽還不醒來呢……


    ……


    這個聲音是那樣的熟悉,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來,童悅,可是我就是怎麽也醒不來。


    那通電話在我的腦海中攪動,那是一個女人打來的,她對我說,知道蘇墨為什麽總是在對我沉默初初的事情嗎?因為初初早就已經死了,他拿什麽讓你跟自己的兒子見麵?


    我不信,她猙獰的笑,叫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她還說,知道我的女兒在哪裏嗎?她說,我女兒其實在她的手中,我見的那個,根本就是別人的女兒,蘇墨一直都在騙我。


    她問我想不想要回自己的女兒?於是我陰沉的問她在哪裏。


    她約我見麵,說十分鍾以內,若是見不到我,她就掐死點點。


    我還不能隨便走,還得按照她指定的路線,十分鍾以內趕到。


    十分鍾?從醫院到她說的地方,怎麽可能到的了?我知道,她根本就不會跟我講條件,我能做的,隻是拚盡全力,所以我開著車去了。


    然後,我就出了車禍。


    出車禍時的痛楚和暈眩感在記憶中重溫,我動了動手,嚇的猛然睜開眼睛。


    屋子裏靜悄悄的,在我灰白的世界裏,隻有醫療器械的聲音在滴滴的叫。


    我動了動手指,十分無力,想坐起來,卻是怎麽也使不上勁兒,我想說話,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這是怎麽了?我茫然,有些恐慌。


    蘇墨……


    我艱難的從喉嚨裏發出聲音,回應我的,隻有一屋子的空氣。


    我想弄出點動靜,卻使不上任何力氣。


    恰巧這時有醫護人員進來,看見我睜著眼睛,她比見鬼還要驚嚇,被嚇的退了好幾步,她驚呼道:“哎呀媽呀!睡了三年多的你居然醒了!”


    她的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三年多?


    我的心底升起一股滄桑之感,我睡了這麽久嗎?


    她倉促的在原地轉了兩圈,像是不知道要幹什麽,我看著好笑,覺得這護士真可愛,弄得跟她媽醒了似的。


    她突然恍然大悟:“對對對,打電話,叫醫生,打電話,叫醫生……”


    說著她就出去了,把我遺忘。


    她出去後沒一會兒,就有醫生來給我檢查,池少秋看見我,釋然的笑了起來,燦爛的笑容中有種悲憫的味道,我意外的看見,他的眼底閃爍著晶亮。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對我悲憫的笑,以為他這是在感動,出了嚴重車禍,睡了三年多的我終於醒來,而不是死掉。


    後來我才知道,他的悲憫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我失去了所有。


    “不容易啊……”他感歎著搖頭失笑,開始給我做檢查。


    做完檢查,他說:“很好,隻要好好休養調理一下,你就沒事了。”


    我點頭。


    在池少秋給我做檢查的時候,我在靜靜的期待著一個人的到來,然而,他沒有來,我卻隻盼來了童悅。


    看見童悅,池少秋退場:“你們聊,但是不能太久,她剛醒。”


    他叮囑。


    童悅紅了眼眶,眼淚立刻流下:“楚楚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


    她捂著嘴輕顫,晶瑩的淚珠像是離玄的箭,啪嗒啪嗒的掉。


    我虛弱的對她說:“別哭,我這不是沒事嗎,你應該高興才對。”


    她抹淚:“對,我應該高興,哭什麽勁兒。”


    我問她:“蘇墨呢?”


    童悅臉上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眨眼間又恢複了自然,她濕潤的眼睛含著笑:“他出差了,等他回來知道你醒了肯定會來看你的。”


    我點頭,我心裏掛念著很多事情,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可我剛醒,終究熬不住困倦又沉下眼皮昏睡過去。


    從我醒來後,來看我的人有慕蘇楠,有聞訊而來的喬靈,有徐思言和石帆,唯獨沒有蘇墨。


    童悅說他在出差,可是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他難道還沒有回來嗎?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覺得,來看我的人他們都在對蘇墨避之不談。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調養,我已經能下床,也不再那麽虛弱,身體在逐漸的恢複中。


    憋了太久,很想出去走走,不等童悅來,我就自己一個人出去了。


    走到一樓,我看見了蘇墨,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我並不陌生,如果我沒有記錯,就是那個被童悅稱為馮太太的女子。


    蘇墨沒有看見我,跟著那個女子一起離開了,我追了出去,沒追幾步,就開始上氣不接下氣,眼睜睜的看著蘇墨和馮太太一起離開坐進車子裏,然後消失在我的眼底。


    我在原地呆呆的站了許久,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站的腳跟疼,但我依舊固執的站著,沒有動。


    直到童悅的聲音響起,我這才回神。


    “太陽這麽大,你也不覺得曬嗎?不怕中暑啊。”見我沒有反應,她又咋呼了一句:“一個人站在這裏發什麽愣呢?”


    熱?可是我隻覺得冷。


    我眨了眨眼睛,機械的問:“童悅,蘇墨真的出差了嗎?”


    我明顯感覺到童悅的僵硬,她躲閃著,甚至不敢與我對視,卻故作自然的說:“當然啊。”


    說著她佯裝生氣的質問我:“難道我你都不信了嗎?”


    我咄咄逼人的追問:“他真的出差了嗎?”


    童悅已經有些生氣:“都說出差了,你在這裏疑神疑鬼什麽呢。”


    我笑起來:“可是剛才我看見他了,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難不成他還學會了分身術?”


    童悅臉上的脾氣再掛不住,瞬間消失殆盡,換上凝重和不忍心的悲憫。


    我想起那天池少秋的這個表情來,身上的力氣像是被卸掉了一般,渾身發軟刺疼,我卻還是靠著毅力穩穩的站著。


    見童悅也不敢與我對視,眼睛都不知道要落在何方,一臉倉惶,我追問:“還不說實話嗎?”


    “這裏熱,我們進去說行不行?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童悅扶著我,將我往醫院大樓裏拽。


    我沒有拒絕,順著她的力道往裏走。


    我現在依舊住在以前住在這裏的那件vip病房裏,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然而卻已經物是人非。


    我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搖椅上,窗簾被拉上,陽光照不進來,屋子裏打著空調格外的涼爽舒適。


    我孤單的抱著自己,心咚咚的亂跳,我怕沉受不住童悅的話,所以抱著自己雙腿的力道有些大,在無形中給自己打氣,給自己勇氣。


    我知道,如果不是發生過什麽,蘇墨不可能不管我,童悅等人也不會在我醒後對蘇墨避之不談。


    一時間,氣氛沉默,童悅像是在醞釀怎麽說,又從何處說起,視線悠遠而飄渺。


    靜了一瞬,她抬手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包煙,剛拿出來,想起我這個病號,她問我:“我能抽根煙嗎?”


    “可以。”


    我抬起眼眸在氤氳的煙霧中看童悅,這才發現,童悅的身上也沉寂著一股滄桑寂寥之感,她似乎也不幸福……


    她和蘇凡不好嗎?還是又發生了什麽?


    在我疑惑間,童悅開口了。


    她問我:“還記得那場車禍嗎?”


    那場車禍,那麽慘烈,我怎麽會不記得?


    我下意識想觸上額頭上,在那場車禍裏留下的那塊疤,但是我的手終究沒有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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