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飯菜放在桌子上,淡淡的說:“吃飯了。”


    他這才轉過身走過來,我沒有去看他,拿出飯盒和一次性筷子。


    母親現在這個樣子,什麽都需要親力親為。


    我把她扶起來,將給她準備好的飯菜端過去準備喂她吃下。


    蘇凡卻道,“叫護工過來,你先吃飯。”


    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蘇凡給找了個護工過來,有時候晚上都是護工在這裏守著。


    我像是沒有聽見,拿起碗和勺子喂母親吃。


    “張嘴。”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她已經知道這兩個字的意義,機械的張嘴,做著a的形狀。


    我把飯喂進她嘴中,對她說:“咀嚼。”


    她呆滯著眼睛毫無焦距的看著某處,然後機械的咀嚼,口水和被嚼爛的飯從嘴裏流出,滴答的哪裏都是。


    好在我早就知道會這樣,已經拿著紙巾幫她擦拭唇角,這才沒有弄髒衣服。


    一次次的循環,我像是不知道那邊的蘇凡在一直看著我,也像是不知道他又叫了我一次,很專心的喂我媽吃飯。


    等她吃完飯,我這才走過去。


    蘇凡的手臂撐在膝蓋上,筷子放在一邊,疏淡的眉宇緊緊的皺著,見他沒有吃,我眉宇微動,卻並沒有多餘的表情。


    不顧桌子上那些已經涼了的飯菜,我拿起我那份就準備吃。


    他抓住我拿筷子的手腕,斯文出聲:“已經冷了。”


    “還沒有涼透,還能吃。”我不以為然,絲毫沒有將他在乎飯菜涼了不能吃的事情放在心上。


    說著,我掙脫掉他的手腕準備吃飯。


    飯盒被他奪開去,他不悅:“我說涼了聽不懂是不是。”


    我看著空掉的手心,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我吸了口氣,覺得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這樣吵架不好,於是我拋開那些情緒,帶上笑容的麵具,恢複以往的樣子,甜甜咧咧的笑:“好好好,你說不吃就不吃行不行?”


    見我這樣,他緊皺的眉宇這才緩和,他定定的瞧了我一會兒,這才拉起我的手:“出去吃。”


    “我先打個電話給護工,讓她過來照顧我媽。”


    他說:“她馬上就過來。”


    “哦。”我悶悶的應聲。


    蘇凡帶著我去填飽了肚子,這才將我又送回來。


    病房裏的母親在睡覺,有護工守著,於是我直接去了樓上找楚楚。


    蘇墨不在,隻有楚楚坐在陽台上的搖搖椅裏發呆。


    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我問:“怎麽了?”


    她抬起大大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這才鬱悶著有些迷惑的說:“今天早上我去看點點,有個女人卻說那是她的女兒,說我認錯了,可是蘇墨明明就告訴我那個是我們的女兒啊。”


    點點是楚楚給她女兒娶的小名。


    聽見楚楚這樣說,我的心也咯噔了一下,提了起來,我安奈下心驚,語氣平和的問:“那你問過蘇墨了嗎?他怎麽說?”


    楚楚悵然:“他對我說那個女人是個神經病,叫我別理她。”


    “那就別理她,是她認錯了才對。”


    楚楚抬眸看我,不確定的問,“真的是她認錯了嗎?”


    我失笑:“難不成你願意將你閨女拱手讓人,叫別的女人媽媽?”


    她撇嘴:“才不要。”


    “這不就得了?”我站在落地窗邊,憑欄而站,沐浴著陽光,淡淡的又道:“你難道要去相信一個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老公嗎?”


    其實我這是在打消她心底的顧慮,一個人有沒有精神病,還是能一眼看出來的,所以她才會有所疑惑和顧慮,我不能讓她去相信一個外人,隻好用她和蘇墨的關係打感情牌,將她的理智拉回來站在蘇墨這一邊。


    總之隻有一句話,真相不能被揭穿。


    她點頭:“你說的對,我怎麽能去相信一個外人?”


    見她這樣,我暗自舒了口氣,微笑。


    我和楚楚正聊著,手機響起,是蘇凡打來的。


    “喂。”我眉眼間的笑斂下去,接起電話。


    電話裏傳來蘇凡分不清喜怒的聲音:“我錢包裏的那張照片是不是你拿了。”


    我愣了一下,整個人都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頂潑下來,像是被點了穴一般,保持著接電話的姿勢,一動不動,僵直的站在那裏。


    那張照片,中午才遺失,他現在就發現了並且打來電話問,這才幾個小時?這說明了什麽?


    我沒有去深究,過了好久,我才背過身去,麵朝外麵,背對著楚楚說:“對。”


    “照片在哪裏?”他問。


    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心上的肉被蟄了一下,痛色蔓延,我淡笑,聲線慵懶起來:“照片啊……”


    我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在醫院對麵那家酒樓裏的情景,怎麽想都想不起來照片最後我放進去了還是沒有?


    怎麽想也想不起來,如果照片掉了,又是什麽時候掉的?


    想不起來,於是在我拉長的聲線過後,我一下子冷了下來,沉靜的回答他:“丟了。”


    手機那頭的人沉默,我們彼此聽著彼此的呼吸,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我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於是我隻能猜測電話那頭的他,此時手是不是也在緊緊的握著手機,心是不是也在發緊?眼底是不是也暈染開一層涼薄和薄怒?


    最後,他什麽都沒有說的掛上了電話。


    我低低的笑了,笑著笑著我就笑出一眼眶的淚來,楚楚奇怪的看著我,問我:“你怎麽了?”


    我搖頭:“沒事,隻是想笑罷了。”


    我不知道,我這得之不易的幸福是不是就要隨著這張照片而隨風消逝。


    因為得到過,所以不想失去,我忙站起身跑出去。


    楚楚叫我:“童悅你幹什麽去?”


    “我丟了東西,要去找回來。”


    我跑到對麵那家酒樓去找照片,在我坐的地方,我什麽都沒有找到,我問店裏的服務員有沒有看見,但是他們都搖頭說沒太注意。


    我有些失望,想來也是,那樣一張小紙片,對於他們來說隻是垃圾罷了,誰會去在意?


    於是我問他們之前掃的垃圾倒到哪裏去了,為了那張照片,我隻好忍著髒,忍著臭去翻垃圾桶,可是我依舊什麽都沒有找到。


    就在我跟那些垃圾奮鬥的時候,我的手機又叫了。


    我看也沒看,有些不耐的接起:“喂!”


    “楚楚有沒有跟你在一起?”是蘇墨。


    我皺眉,心不在焉的回他:“沒有。”


    “她手機打不通,關機了。”


    我頓了下來,凝眉:“會不會是手機沒電了,我剛從她那裏出來沒多久。”


    蘇墨不放心:“我不放心,你幫我上去看看然後給我打電話。”


    我甩了甩手上的垃圾:“好。”


    那些垃圾已經被我全部翻完,我什麽都沒有找到,隻好離開。


    我收起手機橫穿過馬路走向醫院,跨進醫院的大門沒走幾步,我就看見楚楚有些失控的跑出來打開一輛車的車門坐進去。


    “楚楚!”直覺告訴我,肯定出事了,我追上去想叫住她,她卻留給我一個絕塵而去的車影,眨眼間,車子就從那邊的大門消失不見。


    我轉身從這頭跑出醫院,攔了輛出租車追著她消失的方向奔去。


    雖然解毒了,可是楚楚的眼睛依舊沒有色彩,所以紅綠燈的時候,她也分不清顏色,但是似乎她並沒有看紅綠燈的打算,橫衝直撞,好幾次都險些出車禍,好在她車速快,幾次險險逃過。


    看到這,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我給她打電話,她的手機卻是關機的。


    我催促司機快一點,他卻不耐道,“紅綠燈了。”


    我說:“扣分罰款我負責。”


    “有你這句話就行。”說著,他一腳油門小心翼翼的穿過馬路追上去。


    車子行駛到一個橋下,過紅綠燈就上橋,這裏已經是城區,來來往往都是車,楚楚依舊沒有停的打算,我看著她衝過紅燈,和左側直行的一輛車撞在一起。


    那聲楚楚卡在我的喉嚨,我眼睜睜的看著她過快的車速與那車撞在一起,兩輛車都嚴重變形,她撞上的那輛車撞破河邊的護欄,墜在河邊搖搖晃晃了一下,然後直接掉進河裏。


    “楚楚!”我驚叫著,手發軟的打開車門,卻嚇的渾身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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