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浮光掠影?電光火石?那稍縱即逝的瞬間裏,當看著那雙望向車裏的眼睛時,黎以倫心裏想地是:溫禮安對他的敵意來自於哪裏?


    這個念頭也許是一種錯覺,再看時,從車前經過的溫禮安和黎以倫接觸過的天使城男孩一般無異,事不關己。


    溫禮安橫過馬路,往通向哈德良區的老橋,又有人從車前經過,是那叫塔婭的女孩,女孩手裏提著鞋嘴裏叫著“禮安,溫禮安”沿著溫禮安的方向。


    看來,這些人都住在哈德良區。


    抬頭看了一眼夜空,今晚星光璀璨,這樣的夜晚很適合男人女人、男孩女孩們的追逐遊戲。


    第三支煙抽完,麥至高回來了,直到坐上車這位嘴裏還在罵罵咧咧著。


    麥至高送梁鱈回來經過一戶人家時,一盆水往他頭上劈頭蓋臉地倒了下來,當場他站在哪裏飆起了垃圾話,然後黑暗中有一團黑乎乎的物體朝著他丟過來,下意識間去接,結果接到了被包裹在抹布裏的死老鼠。


    驚魂未定間,小巷傳來大嗓門女人幸災樂禍:“蠢蛋,是你自己踩到蓄水池的開關,如果你再繼續嚷嚷下去的話,姐姐讓你嚐嚐洗腳水的味道。”


    次日,在黎以倫飛雅加達前,麥至高對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二哥,不出十五天,我可以讓梁鱈自動爬上我的床,女人們對名牌包、香水、珠寶沒什麽抗拒力。”


    聳肩,黎以倫也想知道,需要多少個名牌包包可以讓梁鱈自行褪下那件洗得發白的襯衫。


    梁鱈在德國館的工作性屬非服務行業,天使城嚴禁非服務行業人員從客人手上收取小費,昨天晚上,黎以倫注意到這樣一個細節,那位拍下梁鱈啤酒的澳大利亞男人偷偷往梁鱈手中塞錢,梁鱈並沒有拒絕。


    收完錢,她放任那個澳大利亞男人的手觸碰她的臉,觸碰臉的手想要再往下移動時被她巧妙避開。


    是不是澳洲男人給的小費多一點可以摸到胸了?


    六月最後一天,包提在手上,包裏放著她的一些日常用品,站在房間門口梁鱈戀戀不舍回望那個貼著牆紙的房間。


    放假了,琳達要到蘇比克灣去陪她女兒,她沒有理由再住在這裏了。


    把房間鑰匙交還給琳達。


    在校園門口,瑞士女人和梁鱈貼臉說再見。


    “梁鱈,”琳達觸了觸她發末,“如果可以,考慮一下離開這裏,我相信你能成為從天使城走出的第二位莉莉絲。”


    琳達口中的莉莉絲是這個學校、乃至整個天使城的驕傲。


    莉莉絲.尤金,從天使城走出去的女孩,精通多門外語,現任聯合國精英人才培養項目負責人之一。


    梁鱈現在讀的學校也是聯合國針對天使城附近一帶環境所設立的公益學校,以“扶持女性業”為準則,但由於種種原因長期麵臨資金不足問題。


    學校的資源隻能每年接受五十名學生,莉莉絲.尤金讓這所學校在西南部小有名氣,但名氣並不能換來資源。


    麵對琳達的好意,梁鱈無法告訴她即使想,她也成不了莉莉絲。


    梁女士身上套著煙鬼酒鬼這兩個頭銜,不僅這樣,今天破天荒一早起來跑步練聲,想必當歌手的心還不死。


    衝著琳達笑了笑:“我會考慮的。”


    大門關上,那扇大門會一直關閉到九月中旬,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還有兩個月半的時間呢。


    這段時間也是梁鱈一年中最難熬的時間,七月八月有多場美菲海軍海上聯合軍演、再加上颶風季,漁船對這片海域敬而遠之,這樣一來梁女士意味著不需要到海上去。


    偶爾,她會帶男人回家。


    七月的第一天,梁鱈一大早出門,她得找一份日工,在這裏日工很難找,找了整整一天,她的工作還是沒著落。


    第二天,臨近黃昏,和昨天一樣梁鱈從幾家應聘中心空手而歸,應聘中心招收的大多數是技術工,而她身上無一技之長。


    無奈之餘,梁鱈再次來到招工榜前,貼在招工榜最顯眼位置的是拉斯維加斯館的招工告示:高級服務人員,從晚上六點半到九點半,時薪兩美元。


    時薪比她到海鮮自助餐餐廳端盤子還多出二點五倍,也比其他俱樂部多出近一美元,而且工作時間保險。


    天使城的服務行業有一個不成文規定,晚間九點半是一個分割點,如果客人看上的姑娘是九點半之前的服務生,他需要詢問她是否有和你一起出去的意願,一旦過九點半,大家心知肚明,客人們僅僅需要詢問姑娘們一個晚上的價格可以了。


    這個時間點,對於梁鱈來說還有一個好處。


    拉斯維加斯館和德國館隻隔著幾條街,德國館的拳擊賽九點半開始,十點十分是拳擊賽半場休息,她有足夠的時間來應付這兩份工作。


    但要得到這份工作需要滿足兩個條件,外語能力強,有一定酒量,外語梁鱈還算可以,可她不會喝酒,兩杯最小型號的啤酒她勉強可以應付,再多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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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斯維加斯館是天使城名頭最響亮的尋歡場所,近半個多世紀來它的名聲屹立不倒,而且它還是天使城唯一一家敢給不文明客人設立黑名單的俱樂部。


    拉斯維加斯館以素質高而聞名,正因為這樣它成為很多人理想中的業場所,招工榜前擠滿人,大多數是年輕姑娘,她們的目光大多數聚焦在拉斯維加斯館的招聘廣告上。


    拖著沉重的步伐,梁鱈在街上漫無目的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陣風從她頭頂上刮過。


    起風了,這個位於西太平洋上的島國夜裏忽然刮起的風常常會帶來短暫夜雨。


    停在那家便利店前時已暮□□臨。


    天使城的便利店和酒吧絕大部分都是外國人開的,酒吧開得最多的是德國印尼人,而在天使城開便利店的為韓國人居多。


    韓國人的便利店通常有試吃活動。


    澄清的玻璃窗印著明亮的燈光,收銀台後牆上貼著一麵韓國國旗,提供客人試吃的托盤上放著糕點,糕點被卻成一小塊一小塊,細心的主人還在一邊放了小巧的刀叉和紅茶。


    此時,便利店空無一人。


    梁鱈包裏放著海鮮餐館老板付給她的十五美元薪金,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順利找到工作,假如沒有的話,那十五美元是她這個月的開支。


    除了那十五美元,她還有一百多比索和若幹零錢。


    萬一那麽倒黴找不到任何工作呢?對於她這樣的窮光蛋來說,做最壞的打算遠遠比滿懷希望來得好。


    推開便利店門時梁鱈和自己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但願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梁鱈發現自己可以把很多事情做得不動聲色,比如現在在她身上一點也看不出來她是隻吃了早餐、中餐午餐都沒吃的人。


    甚至於,那件從慈善機構拿到的襯衫讓她看起來更像是暑假來到這裏走親戚的城裏人。


    便利店老板很熱情地邀請她試吃他們下周推出的自製糕點,梁鱈挑了那塊奶油最多的糕點,在便利店老板的期待目光下細嚼慢咽。


    糕點一丁點不剩地吞進肚子裏,便利店老板便迫不及待詢問她的意見。


    心裏苦笑,對於已經兩頓沒吃、走了一天的人來說現在什麽都好吃。


    可那麽小的一塊糕點怎麽能填飽肚子呢?所以她沒挑那塊最大的而是挑了奶油最多的,奶油可以保持熱量從而減少饑餓感。


    在便利店老板的目光下,梁鱈做出了思考狀,這樣的舉動看在便利店老板眼中儼然是:我也真是的,那麽小的一塊糕點能具體給出什麽意見。


    便利店老板主動為她挑了最大那塊糕點,還給了她紅茶。


    離開便利店時,梁鱈想,這樣的她怎麽能說是身上沒一技之長,她一技之長多的是,耍起了一套又一套的,樣樣都是無師自通。


    衝著剛剛便利店老板那股誠懇道謝勁,屬於她身上那些不入流的技術應該是達到了爐火純青了吧。


    隔著一條街,是另外一家韓國人開的便利店,韓國女人開的便利店喜歡親力親為,而韓國男人則沒那麽勤快。


    眼前這家便利店老板以脾氣火爆著稱,便利店收銀員總是每隔一段時間換,梁鱈喵了收銀台一眼,收銀員又換了,上個月是拉美男孩,現在變成亞洲男孩。


    梁鱈推開便利店門,挑了一打蠟燭、打火機兩罐魚罐頭,還有一盒薄荷糖,她住的地方老是停電,家裏的蠟燭已經沒有了,薄荷糖有利於潤嗓子,魚罐頭是梁女士喜歡的。


    早上出門時,梁女士像孩子一樣和她邀功,神神秘秘地,當時她回給她一句“你什麽都不要去做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幫助。”


    算完賬,一百二十比索。


    故意避開那一百比索,把所有零錢一股腦放上收銀台,距離一百二十盧比還欠一截,似乎是第一次遭遇到這樣的尷尬時刻,梁鱈表情局促不安,低聲詢問收銀員是否能借一下電話。


    “不用,”收銀員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門口,“待會應該很快會下雨,你還是快點回去。”


    眼前發生的一幕,也是梁鱈慣用的伎倆之一,這類伎倆適用在陌生年輕男孩身上,她的長相是屬於會讓男孩們心生好感的一類,乍看像一張純白的紙。


    堆上不好意思的表情,抹了抹臉,梁鱈低聲說了句“謝謝。”


    收銀員回頭去拿他的皮夾,拿皮夾做什麽呢,自然是墊付她少了的那一半,比索數字是在他可以接受範圍內。


    還沒等收銀員從他皮夾拿出錢,一張一百整的菲律賓比索放在櫃台上,修長的手指壓在那一百比索上,低低的男聲來自於左邊:“拿這個。”


    順著那道聲線,梁鱈看到溫禮安。


    最近遇到溫禮安的頻率有點多,剛剛在騙年輕的收銀員時她沒什麽犯罪感,當溫禮安出現時開始心虛,伴隨著心虛地還有無地自容,以及……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


    如果非得在溫禮安和君浣身上找出一處相像特征的話——


    溫禮安臉往左側,梁鱈臉往右,像那兩股迎麵而上的風、像往著相反方向沿著地球繞了一圈最終回到原點的浪潮。


    出神凝望著那雙眼睛。


    眼睛也沒多像啊,但當它在凝視你時,內心靜默成一片。


    在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一個人能無限量提供她的不可理喻,小鱈永遠是對的。


    “君浣,是你害我扭傷腳的。”明明是她拒絕他背她。


    “嗯,是我不好。”


    “君浣,是你害我心情不好。”明明是她自己和自己較勁。


    “嗯,是我不好。”


    “君浣,你害我臉上長痘。”明明是她自己偷偷吃了油炸品。


    “嗯,是我不好。”


    “君浣,女人為什麽會有大姨媽,我覺得是你的陰謀。”


    “……是,是我的陰謀。”


    而現在,而現在……


    轉過頭,木然看著收銀員的臉,收銀員有一張好男孩的臉,熱心真誠。


    而現在——


    “君浣,我現在變成這鬼樣子都是你害的,不是說要賺錢供我念大學嗎?不是說好一起幫我照顧我媽媽嗎?”


    世界,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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