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學之後, 笑笑才發覺了今日的不同。


    女學生們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更有些竊竊私語的——這個就是唐瑛園,就是她得了金仲倫的花環……


    笑笑雖然不卑不亢, 但仍舊有些受不了這種高密度的注視,學妹們還好些,大多是出於好奇,還夾雜著些許羨慕,學姐們的目光可就複雜多了,那種上上下下的打量和審視, 讓人渾身不自在。


    澹台芙蓉終於繃不住了,使勁清了清嗓子,就走在了笑笑的前麵擋住她——但這些女同學也隻是看看, 並沒有出言不遜,芙蓉又不好當場發飆, 此刻也隻能道:“看什麽看啊,又不是沒有買過她的購物車?又不是沒有看過她辦的《悅己》?又不是沒去過大王莊, 那一趟究竟誰得了優還不清楚麽?!”


    這幾句話一出來, 笑笑在其身後都憋不住笑起來, 但仔細想想, 又不免為芙蓉的話所感動——金仲倫看中的姑娘?唐瑛園可不稀罕這個身份!人家本身就很優秀, 用不著借旁人的頭銜為自己加金!


    澹台芙蓉這句話果然奏效, 先是那些學姐們有些不好意思,各自收回了目光,而那些學妹們則繼續竊竊私語:“我知道大王莊的事兒, 也常買悅己雜誌,但那購物車又是怎麽回事兒?”“就是這位唐學姐,她在咱們學集上賣的購物車,刷新了擷英女學的曆史記錄!”……


    漸漸的,大家的目光都變了。


    這下子才輪到笑笑不好意思,微微低著頭,走在芙蓉的身旁。——此刻所受的關注與方才不同了,由方才的審度變成了由衷的欣賞——笑笑在這種熱切的注視下,麵色微微紅了。


    忽聽得校門口外麵熙熙攘攘的,便有個學妹指著外麵道:“你們看,那是幾個巾幗女學的學生!還有幾個富麗女學的!她們也是來看咱們唐學姐的嗎?!”


    澹台芙蓉一拉笑笑:“應付不了了,咱倆趕緊回課室去吧!”


    兩人雖匆匆離去了,但學裏這些個學妹卻不願冷場離開,偏偏有幾個好事的走到校園門口,與那幾個外校的攀談起來:“你們這是找誰呢?”


    便有幾個穿品紅色學裙的女孩子笑道:“我們來看唐瑛園!看看金仲倫的未婚妻長得什麽樣兒?”


    幾個擷英的女生聽了,都哈哈笑起來:“未婚妻什麽的我們倒不清楚!我們擷英隻有一個唐瑛園!刷新女學學集記錄的是她,創辦了《悅己》雜誌的是她,拿到了女子商會第一筆助學金的也是她!”


    幾句話就把那些看熱鬧的女學生給說愣了,其中一個女孩子好奇問道:“這麽說來,唐瑛園比薛慧還厲害了?她得了幾個優了?”


    擷英的這幾個女生畢竟年紀小,一時氣盛就吹得沒了邊兒:“十個?二十個?反正多得數不清!”


    “那,她會嫁給第一美男子金仲倫嗎?”


    “她還用嫁嗎?!她有那麽多優!!”


    ……


    課室裏的同班同學們還是矜持的,隻瑞彩和西子走過來打趣了一番,澹台芙蓉見霓節仍舊埋頭看話本兒,便把昨日金家的新聞講給她聽,霓節把眼睛從話本兒上抬起來:“怎麽?”


    “金仲倫送給瑛園一個花環,這裏麵有表示心儀的意思。”澹台芙蓉再次解釋了一遍。


    “那又怎麽?”


    “這個,你,還是看你的話本子吧!”芙蓉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對了,龍大俠好像也送給鳳女俠一個花環!你可知此事?”


    “真的假的?!”


    “……”


    澹台芙蓉正不知怎樣回敬霓節幾句,眼睛卻看見幼清一臉喜氣地向瑛園走過去,不覺有幾分納罕。


    幼清今日神采煥發,頭上還戴了幾朵正紅色的貼梗海棠,一改往日的清寡素澹:“我是該叫瑛園,還是該叫未來的金二奶奶呢?”


    一句話把大夥都說怔了,連這邊的芙蓉與霓節都怔住了。


    還是瑞彩反應最快:“幼清慣會說笑話!不過是金公子送了個花環罷了,哪裏就生出金二奶奶這樣的怪話!”


    “這天造地設的一雙,錯過了豈不可惜!”幼清展了展手中的粉紅帕子,上麵正繡著一對並蒂花:“昨兒我也在金家的花宴上,正想著哪位姑娘能得如此殊榮呢,誰知道偏偏就應在了咱們瑛園身上!弄得我也傻嗬嗬的跟著高興了半天!這便叫做與有榮焉吧!”


    西子本來懶得搭理幼清,誰知她說的越來越不像話,便也笑著接口道:“送個花環也不能代表什麽,我們瑛園花落誰家還不知道呢!”說著,便一手攬住了瑛園的手臂,“我還想讓她留在我們家呢!”


    笑笑卻被西子說的心中一動,又想起昨日的夢來,便借著玩笑掩飾自己的心事:“我什麽時候成了香餑餑了,可見那一句‘眾女皆嫉餘之蛾眉’是假的,若不然,我就還算不上是真蛾眉~”說著眼睛瞟向了美人西子。


    西子嫵媚一笑:“我可不懂什麽螓首蛾眉的,我隻知道峨之眉的鹽煎肉很好吃~等散了學,咱們就去唐島主那裏吃去~”


    看得出來,西子今日的心情很好。


    說到唐島主,澹台芙蓉又一陣風跑過來湊趣兒:“昨日唐家真是出了風頭了,瑛園得了個魁首的花環,唐島主得了全宴會唯一一個女子送的花環!”


    “哈?”笑笑昨日晚宴一直在金太太的藏衣閣,並不知道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我二哥哥得了花環?!誰送的?!什麽樣的花環啊?他、他戴了麽?”


    瑞彩笑道:“我們倒是都見了,與芙蓉那個差不多,也是一頂紫藤花編的花環,他一個男人家,怎麽肯戴那個。”


    澹台芙蓉想起當時的情景來,不禁笑道:“當時所有的賓客都在打趣兒他,後來你二哥哥急了,借著酒勁喊了幾嗓子,問是誰搞的把戲,也並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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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子笑笑可奇了:“按說該附個信箋什麽的,總要有個落款的吧。”


    瑞彩道:“據說是有一頁紙箋的,上麵寫了兩句詩,落款隻有一個‘紫’字,也不知何意。”


    紫,笑笑不覺想起一個人來,眼睛對上瑞彩的眼睛,感覺對方也像知道了似的。


    沒錯兒,這個人應該就是秋紫蘇。


    想起去年在玫瑰宴上,秋紫蘇向自己打聽唐立寰,瑞彩也是在場的,難為她還記得此事。


    笑笑的眼睛別有意味地看了看瑞彩:“她寫的詩,定然與眾不同吧?”


    西子昨晚也並未在場,此刻便也問瑞彩:“說的我也好奇了,寫的什麽詩?”


    “你再不來,我就要下雪了。”瑞彩念出這麽兩句怪怪的詩,“我們都覺得好聽。”


    澹台芙蓉也點點頭:“連唐島主也覺得好聽。”


    這兩句詩,不正是當年秋紫蘇的那一支花簽麽。——當初還是笑笑準備的花箋遊戲,這一支用的是木心的句子。


    慕雅集古社近期沒什麽社課活動,笑笑幾乎把秋紫蘇夏涼這些人澹忘了,沒想到秋紫蘇還是如此心心念念著唐立寰。


    笑笑不覺又把目光飄向了瑞彩,近幾日總覺得她會和二哥哥發生些什麽,但此時看她又有些澹澹的,一時也拿捏不準了。


    要論私心,笑笑是很願意讓瑞彩嫁進唐家的,包括自己在內的幾位好友裏,瑞彩是最有當家主母風範的,如今魏家就被她理得頭頭是道,連魏伯母都自愧不如,唐家若能得到瑞彩,那真是得了一根穩定後宅的定海神針了。


    當然,這一切還要講緣分,想起前世的二哥就一直飄著,似乎受過什麽傷,關於這些他從不肯說的,隻是感情始終也沒能定下來。


    這一輩子,這一匹不羈的野馬會在哪一方港灣最終休憩呢,笑笑拭目以待。


    “對了,”笑笑問西子,“我二哥哥和你三哥,還有仲倫哥,他們三個當年是同窗?”


    澹台芙蓉口無遮攔:“我怎麽覺得溫三哥比其他兩個看起來年長?”


    西子便答道:“他們三個一直都是好友,我三哥哥比他們大三四歲呢,因為自小身子弱,開蒙就比別人晚幾年。”


    笑笑:真看不出花匠大叔自小身子弱……如今這強壯的體魄是怎樣練出來的啊。


    “他們三個也老大不小的了,怎麽都單著?”澹台芙蓉最八卦。


    “是想無牽無掛地多種幾年花兒吧。”西子猜測。


    “是想無牽無掛地多吃幾年吧。”笑笑道。


    說的幾人都大笑起來,澹台芙蓉:“他們這是把未來娘子都視為洪水猛獸了,不讓種花也還罷了,難道還不讓吃了?!”


    瑞彩卻笑道:“到了一定年紀,就不能任著性子吃了,像我爹得的那個病,就是要忌油忌肉的。”


    “也要忌鹽。”笑笑補充一句。


    “這還真沒聽說過,”幾個人都不免納悶,“難道還不讓吃鹽了?那以後還怎麽吃飯呢?”


    “不是不吃,是要少吃,尤其是那些有中風前兆的人,鹽也要少吃的。”笑笑為大家普及著現代知識。


    瑞彩點點頭:“瑛園說的總沒錯兒,我回去了得給我爹改改食譜了。”


    笑笑卻望著瑞彩,若有所思:若是唐立寰真的娶了這個人,說不定以後還真不能隨心所欲地吃了呢……


    直到上課鍾響起來,大家才分別回座位坐好。


    誰也沒有發現,幼清早已黯然離去,自從西子說到“想把瑛園留在溫家”時,幼清臉上的喜色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著歎了好幾口氣,手上那一方並蒂花的帕子也被攪成了團,彷佛充滿著恨意與無奈。


    霓節默默看著,打算以幼清為原型,在話本子裏給其安排個女三號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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