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己》雜誌新增的戰爭版令笑笑空前忙碌起來,幾乎上學之外的所有時光都給了雜誌社, 隻有傍晚難得的閑暇用來陪父母。


    珊娘已懷孕近五個月, 腹部看起來卻普通孕婦的差不多,笑笑像個小孩子般輕輕撫摸母親的肚子:“這裏麵真的有兩個小寶寶?”


    “大夫診脈說是雙生兒。”慈姑在一旁笑道。


    “大夫可真厲害, 居然能診脈看出雙胞胎!”笑笑將耳朵貼在珊娘腹部仔細聽, “哎?我好像聽見一串水泡的聲音,咕嚕嚕地滑過去了。”


    珊娘微笑:“這就是最初的胎動, 你小時候也是這樣的。”


    “就像條小魚兒似的,在肚子裏麵遊~”笑笑很快活地聯想著兩個弟弟在羊水中遊泳的樣子,“大夫這麽厲害, 能診出男孩兒女孩兒麽?”


    “這卻不好說了,大夫也不敢打什麽包票。”慈姑說完這話, 又悄悄湊近笑笑耳邊道:“說是至少有一個哥兒。”


    笑笑點點頭,要是龍鳳胎就更好了。


    珊娘除了腹部隆起,其他部位並未因懷孕而顯得豐腴,氣色倒是較前兩個月紅潤了許多。


    這一進院子裏種的全是梅花,此刻正值臘月初, 院角的兩株臘梅初放, 香氣嫋嫋浮在簷下, 整個廊下都染上了臘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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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家這兩株蠟梅, 一株是冰心的一株是檀心的,這兩個氣味混合起來真是好聞。”笑笑望著母親炕桌上的瓶花,正是一橫枝的冰心蠟梅,配一短枝的檀心蠟梅, 錯落插在黑釉梅瓶中。——珊娘很有插花的天賦,將花隨意一擺,就極有藝術感。


    “這蠟梅雖是紫檀色花心,但卻並非檀心梅,而是虎蹄梅。”珊娘耐心地為女兒講解著花卉知識,“虎蹄梅較之磬口梅略小些,且內層花瓣有紫檀色的條紋,猶如虎蹄,因此而得名。”


    “哦~原來如此。”笑笑點點頭,又一次在母親這裏長了知識,目光在蠟梅瓶上停了停,又轉而飄向西次間花幾上的水晶花囊,裏麵高低錯落地養著十幾枝長梗的紅頰玫瑰,因其花瓣上的紅顏色如同美人麵頰上的胭脂一般深淺得宜,因此得了“紅頰”之名。


    笑笑不覺道:“難得玫瑰得了娘的青眼,居然也被用瓶供起來了。”


    珊娘笑起來:“梅之疏瘦,菊之爛漫,野花野草之樸拙天然,皆可入瓶。我隻看這紅頰玫瑰顏色嬌俏宜人,不似其他紅玫瑰濃重豔烈。”


    “這好說,等到了春天,咱們家也在院子裏種上一些就是。”


    “溫家三爺倒是有心,過段時間就會送來一些花兒,尤其以紅玫瑰居多。”慈姑笑道。


    “還不是因為我那花鋪子要從溫家囤花兒,我便求著溫三哥,若是有了新品第一時間給我送過來!”笑笑扶了扶頭上兩朵珊瑚色黃蕊的小桃七,再配一叢同樣珊瑚色的絨纓,“這款紅頰玫瑰很受歡迎,花期也長,好多人家都要以它做今年的年宵花呢!”


    “說起年宵花來,太太何不去溫家的花局子裏選一選呢,據說京都的花局子裏隻他家有南方雪柳賣。”慈姑道。


    珊娘聞言也來了興致:“如今已坐穩了胎,也該出去走一走了。”


    “那我陪娘一起!”笑笑見母親難得出門,自然要陪著的。


    “笑笑這些日子來去匆匆的,總也不得閑,正好趁機散散心。”珊娘也想讓女兒趁機歇一歇。


    “明日臘月初三,正是學裏休息的日子,我好好陪娘逛上半日!”笑笑說著這些,心裏又放不下雜誌社的工作,便決定今晚加班加點審些稿子,“那我就早點去歇息了!明日咱們就去花局子!”


    慈姑送笑笑走出屋門,望著其走遠了,才回到屋內悄聲對珊娘道:“看來不是那溫三爺。”


    珊娘也低聲道:“在溫家與那幾位公子僅有一麵之緣,至今也分不清誰是誰,那位溫三爺今年多大了?”


    “據說有二十六七歲了。”


    珊娘半張著嘴道:“這……與笑笑也差得太多了些。”


    “看姑娘方才的樣子,倒不像是這溫三爺。”慈姑這口氣裏有些自責,“?悖?講乓餐?頌崮牆鴯?櫻?勖槍媚鐧南是謝ㄆ套硬徽??謁?南吩郝穡拷鴯?釉勖且捕技?靡槐砣瞬牛?皇前迅魷吩旱撓??閉?呂錘桑?芫醯糜行?br>


    “這倒沒什麽,我相信笑笑看人的眼光。”珊娘立在窗前,恰看見唐起帆走進黃昏的院落,不覺笑道:“笑笑才十三歲,咱們就操心起這些事兒來了。”


    “不早了,再過一年多就要及笄了!”慈姑向來是個操心的命,“誰家有優秀的哥兒,咱們也該悄悄打聽起來了,等姑娘過了十四歲就該參加花宴了。”


    珊娘卻微微蹙了蹙眉:“這麽說來,笑笑過不了幾年就要嫁出去了?這……心裏彷佛空了一大塊似的。”


    “所以要找個近的,過兩條街就能回娘家!”慈姑望見走進來的起帆,也並未停口,“無論怎樣都要留在京都,就像咱們大少奶奶似的,每個月都能回趟娘家,那多好!”


    “嗯。”起帆竟也認真點了點頭。


    ……


    笑笑回到自己的屋子,一進門就聞見一股清新的果香,便見正間桌桉上供了一大盤新鮮蘋果,染碧卻撅著嘴兒立在桌旁,也不知為什麽事兒不開心。


    “這蘋果好聞!”笑笑先讚得一句,又問道,“這不年不節的,過幾日才到臘八,莫不是後廚讓你幫著剝臘八蒜辣了眼睛?”


    染碧見姑娘親自來勸自己,哪還敢再生氣,便道出緣由來:“今日後晌,府裏到了一批嶺南的聞果,二房和五房先得了信兒,把那些佛手香橙先都挑盡了,等奴婢趕過去時,隻剩了這些本地蘋果。”


    “蘋果也自有其香氣,我很喜歡。”笑笑懶得為個水果與其他房頭慪氣,實在不值當。


    “據說花局子裏也有聞果賣,姑娘明日選一些就是了。”小笛兒也在一旁勸著。


    幾人正在屋裏說著,鵝梨便掀了厚門簾進來,笑吟吟地拿著一長串香櫞絡子:“溫姑娘派人送過來的,我一路走過院子,所有人都說香呢!”


    的確如此,鵝梨走進門來便攜帶著一股極其清新怡人的香風。


    笑笑還是第一次看見書裏說的香櫞絡,見一共九個金黃的小香櫞,勻勻稱稱皆是橙子大小,用大紅綢繩盤絡起來,下麵又結了長穗子,既芳香又喜人。


    染碧和小笛兒也都深深地嗅著:“又香又甜,比那些花香還好聞呢!”染碧還說道:“今兒是誰值夜,能聞著這樣的香氣入睡,可是有福了!”


    經染碧這一提醒,笑笑才急忙道:“對,將這香櫞絡子掛在床帳子邊,這氣味格外清甜,說不定還能助眠呢!”


    鵝梨又笑著拿出一封信來:“這是溫姑娘給姑娘的信,這裏還有一隻小木盒子。”待笑笑接過信與盒子,鵝梨便與染碧一起去西稍間掛那香櫞絡了,一路走一路飄著果香。


    笑笑看著手中西子的這封信,見那信封上壓著一對橙色玫瑰花瓣貼就的小胖金魚兒,格外可愛逗趣。


    天天見著麵,居然還寫信過來,西子是越發的風花雪月了。


    誰知那大信封裏居然還套了個小信封,小信封雪白雪白,隻在上麵寫了“瑛園親啟”四個字,字體簡瘦澹然,是溫西岫的字。


    笑笑沒有立時就看,而是從正間步入東稍間的書房,見書桌上的青花瓷瓶裏插了一叢蠟梅花枝,不由問道:“這花是誰擺在這兒的?”


    小笛兒一時也不知姑娘為何有此一問,便直言道:“是鵝梨見蠟梅開的好,便以為姑娘會喜歡……”


    “我很喜歡,賞她。”笑笑執信封坐在書桌前,看到花瓶裏插的正是冰心蠟梅,不由微微一笑,伴著香氣,便展開了手中的信紙。


    信寫得很厚,不厭其煩地講述著一路上的尋香見聞,語言平實簡練,彷佛溫西岫就坐在麵前,一襲素衣,澹澹地說著話。


    從九月初三至今日,已過去兩個多月。


    自深秋到隆冬,溫西岫的筆下卻依然點染著各種香氣——從晉地古寺的菊花,到長安城的石榴,從寧夏高山的野百合,到西域那香到令人吃驚的突厥玫瑰……甚至胡楊林覆蓋靄靄白雪時所散發出的曠遠氣息。


    溫西岫與兩位徒弟一路尋香,一路製香,隨身攜帶了簡易的蒸餾器皿,不斷探尋和研究值得保留的味道。


    笑笑打開了那隻小小的木盒,裏麵是整整齊齊的一排小琉璃瓶,每個上麵都貼了小小標簽:野百合、突厥玫瑰、雪中胡楊、冰葡萄、雨後棗園、染了烘核桃氣味的披風……


    隔著透明的瓶子,似乎就能嗅到那裏麵各式各樣的大自然氣息,無論花香,果香,抑或是透過感悟所得來的味道。


    彷佛這位調香師突然衝破了多年的禁錮,達到了氣味真諦的彼岸。


    笑笑選擇的那一瓶是“清晨寺廟的窗欞”,首先撲入鼻尖的是澹澹的晨露氣,而後就是古柏的鮮氣,不久便升起一股嫋嫋焚香之氣,以及一直都陪伴所有的迦南香珠的熟悉味道。——那應該是溫西岫常年佩戴的香珠,他並未忘記將這個味道也加進去。


    溫西岫就該是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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