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我若忘了,四哥定然不饒我的。”西子在藤箱翻找一陣,才一拍腦門,打開了腰間的荷包,“瞧我這記性,那麽小的一瓶,我今兒早上裝進荷包了的。”


    ——是一小瓶試用裝的香露。


    “這是新的香露?”


    “你打開聞一聞。”西子的表情裏有期待。


    笑笑打開小塞子,隻覺得一股子初春的杏花香氣飄過來:“是杏花兒的?”


    “你的鼻子倒是靈,”西子托腮望著笑笑,“這是我四哥特地做的,打算作為咱們鋪子第一次推出的新品。”


    哦,要做打榜的第一彈香水,這下子笑笑慎重了,將香露輕輕塗在手腕上,深嗅:“仔細聞的話,似乎杏花裏還摻雜著淡淡的甜味,有點兒像紫羅蘭,又不像。”


    “是羽扇豆。”西子道。


    “哦,對對,這個前味很抓人哦,”笑笑再嗅,那一場杏花風吹了過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玫瑰和茉莉:“難得把玫瑰做成粉香,茉莉也隻是蜻蜓點水似的,似乎還伴有非常清新的東西,哦,一定有柏子,還有……我形容不出來,特別熟悉……”


    “玫瑰取的花粉氣,而且專挑了氣味不濃鬱的粉色玫瑰,茉莉的確是用的純露1,柏子是有的,專選的鹿角檜……”西子的表情有淡淡得意,“至於特別熟悉的味道,一樣是蘆薈,另一樣,你猜不出來麽?”


    “猜?是黃瓜?”笑笑不擅長猜。


    “接近了,”西子一笑,“是絲瓜。”


    笑笑似乎隱隱想到了什麽:“這些香材,倒仿佛是那一日……”


    “正是那一日。”西子眼底清澈地笑著。


    “若真是那一日,那麽最後綿延的氣味一定是白麝香了,那一日你們鋪子裏的白麝香味道很突出呢。”——所謂的那一日,正是笑笑第一次去溫家鋪子的那一天:笑笑用了少許杏花香露,頭發上有茉莉純露,麵上敷了絲瓜水和蘆薈霜,隨身的香囊裏裝著鹿角檜柏子,在溫家的馬車上坐在粉玫瑰和紫色羽扇豆的花叢裏,最後的,是溫家鋪子裏味道最突出的白麝香了。——杏花、茉莉、玫瑰、羽扇豆、絲瓜、蘆薈、柏子、白麝香。


    “一共八樣香材,你來給起個名字如何?”西子感興趣地道。


    “八美千嬌。”笑笑決計豔俗到底。


    西子噗嗤笑了:“嗬嗬,我四哥也起了一個,與你這個大大不同呢。”


    “都起好了,不早說,害我想破頭。”笑笑將那一小瓶香露用帕子包起來,“說好的啊,送我了。”


    “四哥讓你設計的信劄式樣的瓶子便是要裝這香露的。”西子的笑容很誠懇,“四哥說,溫家香露能有今日的成果皆是由瑛園而起,是以,咱們推出的第一瓶香露必要用這一瓶的!”


    笑笑感動之餘,不覺揶揄道:“不過都在醞釀之中,成果還未看到呢。誰知道我那些主意究竟有沒有用呢。”又將那小管子琉璃瓶映在眼前,透明的顏色裏便填進了滿窗的綠肥紅瘦,“將香露瓶子做成信劄的式樣?這香露與信劄有關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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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子點頭:“這還是拜你所賜的呢。”


    “又跟我有關?”怎麽這麽榮幸啊,笑笑認真問道:“這香露到底是什麽名字?”


    “八行書。”


    “八行書?”真好聽,特別有味道,“為什麽叫八行書?因為八種香材麽?”


    “不單單是,”西子歪頭瞅著笑笑,“還記得你那日穿的衣裙麽?我都跟我哥說了。”


    “說什麽?”那天穿的什麽啊,忘了。


    “月孤明,風又起,杏花稀。”西子提醒。


    哦,的確,那一日所穿衣裙是自己設計的,理念取自這句詞的意境:月白的薄衫,裙子用細銀線勾著一條條的風跡,隻在裙擺繡了一地杏花花瓣。


    笑笑點頭,突然明了:“八行書,千裏夢,雁南飛。”


    這下子,一首《酒泉子》倒是工整地填上了。


    “孺子可教,”西子甜甜一笑:“這‘八行書’的香露豈不該裝進信劄式樣的香露瓶子裏呢!”


    “嗯嗯嗯!裝裝裝!”笑笑連連點頭,“溫四哥簡直太有才了!”先前以為調香師隻生了一個靈敏的鼻子呢,卻原來,人家也不乏才情呢。


    “那信劄的香露瓶子還得由你來做呢。”


    “我倒是有了初步的想法,”笑笑決定打破信劄的固有形態,讓設計靈動起來,“隻是,隻用‘八行書’一樣香露來打頭陣似乎有些單薄了。”


    西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這香露的味道還是不夠引人入勝?”


    “這倒不是,這個味道非常吸引人,而且適合很多年齡段的女子使用,差不多十二三歲到三十多歲的都可以用呢,”笑笑不否認這款香露的魅力,“隻是,畢竟眾口難調,有的人喜歡淡雅,有的人喜歡濃鬱的……”想當年,自己很喜歡的那款ck的永恒香水,被某些用戶吐槽說‘有汗酸味’……連馬仕的‘大地’也不是人人都呢……


    “那,再選個味道濃鬱的?一下子推出兩種香露?會不會不協調?”西子的疑問很多。


    笑笑索性拿出秀麗筆和本子做起筆記來:“我的初步想法是,做成一個係列。用幾種不同風格的香露組成一個‘信’係列,每一個味道的香露代表一種信的風格,比如‘八行書’這種清新高渺的,再比如某一種微甜的,某一種惆悵的……”


    “信係列?”


    “對,假設有五種香露,像是五封信,每一封都訴說著不同的心事和情懷。”笑笑的腦海中依然是現代的那種信件模式,仿佛旅人每到世界一地寄給老友明信片似的。而古代的信件,笑笑隻能想到‘家書抵萬金’這類,“回去跟溫四哥商量商量,一下子推出四五種是否合適。”


    “信劄的話,不如叫‘雲中誰寄錦書來’。”


    這個好!


    哎?方才誰在說話。


    西子也興奮地攥著帕子:“這個又合題又有意境,真不愧是助學呢!”


    霓節合上手中的書:“聽你們說起信劄,突然想到的。你們這是要賣什麽?”


    看來還真是突然想到的,連吆喝什麽都不清楚呢,笑笑解釋道:“是溫家的香露。”


    “香露要起名字?”霓節也覺得稀罕。


    “助學要聞聞這款香露麽?”笑笑招呼她過來。


    霓節:“我從不熏香,香露也不用的。”


    笑笑看看西子,強笑一聲:“這樣的客人畢竟是少數。”


    西子向霓節道:“助學晌午不回去的麽?下午似乎並無意趣社的活動。”


    霓節:“我隻是不去那周家。”


    “是今日辦花宴的周家?”西子問。


    霓節輕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又繼續埋頭看她的書了。


    周家的勢力夠大的,今兒這宴會似乎歡顏也受邀了,加上瑞彩,還有霓節,他們家請了多少家的姑娘啊。試想一大群姑娘,望著砌雪般的荼蘼,緩緩地隨風飄落:“想著都傷感。”


    西子眼神裏有諷刺:“周家倒是給我家也送了帖子,讓我二哥哥給扔了。”說著把藤箱背起來:“不說這些了,幸而你年紀小,明年怕是也要接花宴帖子了。”


    “那也挺有意思的,到時候咱們當是變相小聚了,現成的花宴茶果,多好啊,到時候霓節助學也一定要來啊,咱們一塊兒聊話本子!”笑笑道。


    “成。”霓節眼不離書。


    “咱們中午去哪兒吃?”笑笑問西子,總之今日清閑,先生連課業都沒留。


    “我突然想吃‘峨之眉’的鹽煎肉。”西子也是個肉食動物,“我們家的川菜廚子總也做不出那個味兒。”


    “嗯嗯,那個蛋烘糕也是好吃的。”笑笑看一看埋頭讀書的霓節:“助學要一起去麽?吃川菜。”


    “下回再去吧,已經在附近的徽菜館子訂了飯。”霓節並不喜歡熱鬧的場合,比如食館。


    於是,笑笑便和西子結伴兒去了‘峨之眉’,唐島主這家川菜館子在京都是很有名氣的,做的菜很是地道。


    ——遺憾的是,這時候吃不到魚香肉絲。魚香味的菜肴是近幾十年才出現的,據說首創者是民國初年的四川廚師。可惜笑笑不會自己調製魚香的味道,不然能引領一場川菜革命呢……


    笑笑是這樣的人,可能會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想法,花上很多時間來嚐試。


    因為突然想到魚香,便仔細回憶關於魚香的殘存記憶,自己雖然沒有做過,但曾經在一次美食節目中看到過關於魚香的介紹。


    魚香其實是一種泡魚辣椒,用的還是一種四川特有的二荊條辣椒,其他配料記不清楚了,一定有鹽有糖,隱約記得是紅糖,似乎還要有一種紅米酒,最後的一步很關鍵,笑笑記得很清楚:在滿滿一壇辣椒和配料中,放入一尾活鯽魚,封死壇口。這樣才會有魚的鮮味。


    後晌,從峨之眉回到竹裏館,笑笑決定把泡魚辣椒的想法寫下來給了蕊娘,讓她慢慢嚐試著做。


    最近幾日回到自己房裏都是晚上,根本無暇細看,此時走過西次間才發覺這間空屋已經不知不覺被擺滿了,都是自己畫了樣子吩咐著做的——藤編的歐式田園圓幾,幾把田園藤椅,被丫頭們稱作軟長椅的布藝沙發,雖沒有彈簧,但內充的海綿足以令其柔軟舒適,沙發罩亦是銀綠色小碎花圖案的田園風格。


    描紅對姑娘一笑:“那大橫格子布罩住椅子,總看著不妥帖。”


    笑笑坐在沙發上,體驗著適宜的柔軟度,點點頭:“這個布選的好!該賞!回頭讓她們給做幾個大靠墊子來,做成四方的胖胖的,將棉芯兒充得蓬蓬鬆鬆的。”


    描紅對姑娘的想法已經習以為常了:“做這個倒便宜,還有半匹銀綠錦緞,裁成四方的對縫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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