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你是光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打!”豐年家的白了一眼自己的二閨女,又覺得用賊的比喻來說自己的大閨女不大恰當,於是又道:“你可知伴君如伴虎啊!”


    綴銀急忙道:“母親僭越了。”


    豐年家的急忙打了一下子嘴:“姑娘看著和善好性,但其實並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怎麽?她不是待姐姐很好麽?”


    “那是你姐姐遂她的心合她的意了,若不合意了,這位姑奶奶可翻臉不認人了。”


    綴銀奇道:“娘,出什麽事兒了麽?”


    豐年家的清清嗓子,讓女兒和自己回屋:“這話院子裏可不好說,咱們隔壁住著老皮一家子,讓人家聽見了不好了。”


    “皮嬤嬤?她家今年不是好事成雙麽?”綴銀跟著母親回到屋裏。


    “哼,她們家冰璣恐怕現在連上吊的心都有了。”


    “這話兒是打哪兒說起啊?”綴銀心下納罕,唐家竟然還有被自己遺漏的大新聞,“她不是要成親了麽?她們一家子跟著她姑爺沾光,也要去京都定居了不是麽?”


    綴銀抑製不住口氣裏偷偷滲出的喜悅,前幾日那冰璣還拿了自己的喜服被麵上門來炫耀,一件件的擺出來和姐姐的做比較,說什麽自己的紅色更正,用線的顏色更多,花樣兒也更時新……這要上吊了?這也太打現世臉了!


    綴銀道:“娘,您先一句話痛快點兒說,急得人心裏直撓抓!”


    豐年家的噗嗤笑起來:“你這個小事兒奶奶,別人的事兒也至於這樣。簡單來說,皮家的兩樁喜事兒全都屁兒了。”


    “屁兒了?”綴銀忘了自己承諾過不說粗話的,屁兒了,是娘的家鄉話,也是黃了,化作泡影了,完了蛋了!皮家兄妹的婚事全都完了蛋了?難怪冰璣要上吊呢,丟死人了,她哥哥畢竟是個男人,一個媳婦沒娶成,日後再娶便是,她一個大閨女家的,這輩子可怎麽嫁人呢,“娘,快說快說,怎麽屁兒的怎麽屁兒的?”


    “論起來,咱們姑娘也是照章辦事。”豐年家的坐下來道。


    綴銀急忙搬了小馬紮子湊著聽,心想,照章辦事最好,那皮家最好一輩子別翻身,皮家兄妹這些年沒少欺負自己,欺負自己家裏沒有男人撐腰,欺負自己的娘笨嘴拙舌在勖嬤嬤麵前說不上話,欺負自己一家子在唐家沒地位……


    豐年家的臉上有些許的諷刺:“姑娘說,臨回京之前,該把府裏的大小事情查清辦清,以防後患,這查著查著,查出葫蘆兒的親爹曾經救過老爺的命,說起來是十幾年前的事兒了,老爺出海的時候遇上大風浪,船傾了,幸而葫蘆的爹冒死相救才撿回了性命。按照府裏的規矩,奴仆護主有大功的,可脫去奴籍。”


    “唐府還有這規矩,我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生死關頭,一輩子能遇著幾回?”豐年家的不滿女兒的打斷,清清嗓子繼續說:“葫蘆爹為了救主還折了條腿,成了殘廢,媳婦兒也死得早,一個兒子在身邊,年紀尚小,這一殘一幼即便出了府門,又能去何處?葫蘆爹隻得留在府中,領著三倍於旁人的月錢,守著兒子過活。”


    “我怎麽沒見過葫蘆爹?”


    “哎,那個人命不好,沒幾年便患病去了,留下葫蘆兒一個人在這世上孤苦伶仃。老馬夫妻兩個倒是會撿便宜,稟了上頭,收留了葫蘆兒,明著發善心,實則是貪圖葫蘆比旁人高的月錢!葫蘆兒倒是一天天長大了,咱們老爺知道感恩,記得他老子的那些好,葫蘆這小子雖說不及祿子他們機靈,老爺一樣是把他帶在身邊,長見識學本領,這次回京,把京郊的一處染坊讓他管著,對他不薄了。”


    綴銀用鼻子笑了笑,不然冰璣怎麽能那樣上趕著嫁他呢。


    豐年家的道:“咱們姑娘說,按著老唐家的規矩,奴仆裏若有大功勞可福及子孫,如是這樣,葫蘆兒該當接替他老子,脫去奴籍!”


    “那葫蘆兒怎麽說的?”綴銀問道。


    “自然是歡天喜地地應了!”


    “那冰璣呢?”


    豐年家的語氣又冷又滑:“你以為,一個自由人會娶個女奴為妻麽。”


    綴銀聽了這話,覺得身上一寒,自己這一家子,何嚐不是一屋子的女奴呢。


    豐年家的也覺得方才的話有些自輕自賤,緩和了語氣道:“即便要娶,也需為那冰璣贖身,不然,身份不對等,如何明媒正娶?”


    “葫蘆兒本不滿這樁婚事,如何還肯為冰璣贖身!隻是,他老子娘怎麽說?”


    “哪兒來的老子娘,一對見錢眼開的老奴罷了。”


    綴銀半晌不語,慢慢道:“葫蘆兒這一個人兒離府了?大太陽底下,沒名沒目的一個人,要怎麽過活呢?在唐家,雖然是奴,但總有個依靠呢,主子也不刁鑽狠辣,隻要肯盡心,自然有個好下落。自己一個人,去外麵的大世界……”綴銀覺得沒來由的一陣恐懼。


    “成了自由人,便沒人束縛著,以後也可有個真正的家。”綴銀回身看,是姐姐織金回來了,昨晚是織金守夜,這是換了崗回來補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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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甭管那葫蘆兒如何了,他與咱們又無瓜葛,隻那老皮一家子,這下子可是蔫兒了!”豐年家的感到前所未有的解恨,想那皮嬤嬤的兒子寶船,在織金她爹管理的作坊上幹活,皮嬤嬤時常聽寶船說起坊裏的事情,轉頭過來學給自己聽,內容也無非是那個小妖精穿了什麽好衣裳了,織金爹怎麽疼她了,又怎麽疼那個小崽子了,幸災樂禍地邊說邊看自己的反應,看把自己氣成個什麽樣子,再把自己的樣子說給旁人聽,看自己一家子的笑話。


    這回可好了,她們家可鬧出大笑話來了,這幾年都別想翻身了。


    “那琵琶為何也不嫁寶船了?”綴銀問。


    “哼,琵琶本生的好,不愁嫁不出去,況且這回是人家自己退的,又不是冰璣那樣別人不要了的。說起來,琵琶還不是看上他們家這次回京的機會了?皮家的兒子別的還好,隻那眼睛斜得太厲害,明明是蹲在地上看螞蟻,你還以為他翻著眼兒瞧那樹上的雀兒呢!”豐年家的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也有幾分口才,這幾句話妙趣橫生的。


    果然,把綴銀和繡玉笑得肚子都疼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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