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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堂中人再多,也難不住蘇夜。旁人隻覺旁邊有東西擦了一下,她便仿若無事,從人群縫隙中鑽了過去,比遊魚飛鳥還要靈活。


    胡青牛與謝遜、楊逍等人年紀相仿,不過二三十歲年紀,自覺藝成,可以下山行醫,才會在這裏出現。蘇夜一進大堂,便見堂上坐著個容貌古雅的青年,身穿青色長袍,滿臉不耐煩,正坐在櫃台後麵為人切脈。


    他人到中年時,是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如今還年輕,容貌自然不錯,但脾氣略嫌暴躁。蘇夜在角落裏站了一會兒,隻見他處理病患如砍瓜切菜,動不動咆哮一聲“你肝氣衰竭,還天天飲酒,莫非存心找死”、“區區燙火傷,為何把自己說的像瀕死之人”。


    然而,他每咆哮一次,會同時說出原因,並非胡亂發脾氣。蘇夜仔細看看求醫的人,便發現他的壞脾氣所來有因。這些人絕大多數沒什麽重病,向普通大夫求醫也可以,自己回家躺兩天也可以,根本不必特意求訪名醫。她若處在他的位置上,也難免失去耐性。


    他身邊還坐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容貌俏麗,也穿一身青衣,默默替他書寫藥方。


    胡青牛武功不錯,雖未潛心修煉武學,也非常人可比。這種小地方沒什麽武林高手,有些人仗著有錢有勢,想要排在前麵,都被他伸手拎住衣襟,從旁邊大開著的窗戶中扔了出去。


    蘇夜還以為那少女是他妻子,仔細一看,才發現兩人眉目頗為相似,當為兄妹而非夫妻。當然,那中年女子隻說姓胡的神醫,又沒說人家名叫胡青牛。但當世之中,姓胡、醫術精湛、有個同胞妹妹的年輕神醫,除了胡青牛還有誰?


    蘇夜在旁觀察他切脈時的手法、問症時的問題、診斷時的憑據,確認他醫術絕非虛言後,才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微笑道:“胡先生,我想找你談談。”


    胡青牛瞥了她一眼,微微一愣,似沒想到此地會出這等人物。但他並未把她的美貌放在心上,隻看了這麽一眼,便冷冷說道:“到外麵等著。”


    蘇夜笑道:“是找你談談,不是請你看病。我與貴教楊左使、謝獅王都有交情,如今正要前往光明頂,先生連這點麵子都不買嗎?”


    直到她提起明教中人,胡青牛才重新認真看了看她,皺眉道:“本教兄弟在中原還有舊識?”


    “……”


    蘇夜不知他如何看待明教兄弟的,隻好微笑不答,裝作沒聽到。


    那少女正是胡青牛之妹胡青羊,此時抬頭看了看蘇夜,向她吐吐舌頭,仿佛代兄長致歉。蘇夜還以一笑,便聽胡青牛道:“也罷,那你日落之後再來。我晚上隻煉藥,不行醫,現在沒空和你說話。”


    蘇夜很少被人這麽嫌棄,也拿他沒辦法,正要往外走,忽然突發奇想,笑道:“在下粗通醫術,如今閑著也是閑著,可否幫先生一把?我看這些人裏,有傷風感冒的,有著涼發熱的,還有跌了一跤,看見傷口腫了趕過來的,不如交給我處置?”


    習武之士多少懂一些醫術藥理,又擅長處理跌搭傷。胡青牛聽她提及明教,已經信了她的話,並不和她客氣,淡淡道:“你自己找把椅子坐吧。”


    想要成為名醫,除了學習過去的醫藥典籍之外,還必須要有自己獨到的發現,即不停治病救人,從實際病例中收集總結經驗。胡青牛下山遊曆,既為尋找昆侖山沒有的藥物、毒物,也為把滿腹知識用到實際當中。


    可惜大部分人得的都是小病,而非疑難雜症,未免降低了廣撒的質量。蘇夜坐到胡青牛旁邊,剛搭上第一個人的脈象,便皺眉道:“你吃壞了肚子,自己去找黃連服下行了,為何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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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青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胡青牛冷冷道:“看到了吧,不是我脾氣不好,任誰見到這麽一群活寶,脾氣都很難好的起來。”


    蘇夜這才知道,此時胡青牛名聲僅限於明教之內,尚未聲名滿天下。他的工作方式也不像蝶穀醫仙,而像個刷經驗值的民工,什麽都看什麽都治。由於他身邊沒帶藥材,隻開出藥方,讓人依方抓藥,因此幾乎不收診金。有些病、傷可以用內力療治,他順手給人家治了。


    他從吃過早飯開始,一直工作到日落時分,才閉門謝客,不見任何外人。蘇夜聽過這條規矩,隻好陪著他治到天黑,見他不耐煩地站起身來,回到藥堂內堂,便也跟著進去。


    胡青牛兄妹租住藥堂,不住小鎮的客棧。蘇夜走到窗前,往窗外看了看,見沉沉暮靄中,街上還有人散去的背影,不由笑道:“去關內繁華之地行醫不好麽?為何非要幫這些人看病?”


    胡青牛正在喝茶,聞言歎了口氣,說道:“貧苦百姓無錢看病,無錢買藥,一旦病重了,隻能聽天由命,豈不比大富大貴人家可憐的多?二來……他們既沒錢尋醫覓藥,即使患了緩症,也有發展成重症急症的可能。這些在醫書中都實例甚少,我願意碰碰運氣。”


    他又飲一口茶,才招呼道:“請恕胡某失禮。姑娘高姓大名?緣何認得我教中兄弟?”


    蘇夜認識楊逍,源於楊逍主動下戰帖挑戰;認識謝遜,是走著走著認識了。她仍不想提及自己身份,便含糊道:“那兩位近日都在中原,恰好和我遇上,相談甚歡。胡先生同為明教中人,倍受他們推崇,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胡青牛性格有些急躁,但心腸甚軟,從小喜歡學習醫術,反倒是同門師妹王難姑學毒術。他態度惡劣,隻因忙碌終日,難以長期維持笑容。何況他若不板起臉來,隻怕難以令求診之人乖乖聽話。


    病人一去,他已恢複平和,笑道:“過獎了,方才胡某聽的很細,姑娘醫術恐怕不在我之下,何必如此自謙?你說有事相談,那請吧。”


    胡青羊端了杯茶給蘇夜。蘇夜接在手中,道了聲謝,才答道:“先生高明。若遇到普通傷病,我可自行診斷治療,隻因碰上極為棘手的醫案,才急著前來尋找先生,希望借助你在醫道上的發明創見,解決我多年心事。”


    胡青牛一聽疑難雜症,立刻見獵心喜,連腹中饑餓都忘了,急忙問道:“什麽醫案?想必一定為難至極,竟令你也束手無策?”


    胡青羊低聲道:“我去外麵拿飯菜。”便走了出去。


    蘇夜本來斜倚窗邊,此時走回鬥室之中,坐在胡青牛對麵,苦笑道:“如果有一個嬰孩,在繈褓中被陰寒掌力震成嚴重內傷,十二經常脈、奇經八脈皆受重創,掌力附在丹田之內,難以盡除,自此體質陰寒虛弱,長大後百病纏身,可有良方相救?”


    胡青牛怒道:“虧我見你醫術不錯,才和你對坐相談,你竟來消遣於我。這等傷勢算落在武學高強之士身上,也難以痊愈,算僥幸拖上幾年,終會越拖越嚴重,最終死於非命,何況小小嬰孩?嬰兒脆弱至極,又不能練出內力保護髒腑,隻怕沒幾天死了,何來長大後一說?”


    蘇夜其實並未抱太大希望,可聽他這麽一說,依然覺得失望。她靜靜望著桌上油燈,半晌方道:“我並非存心消遣你。以前有位‘殺人名醫’平一指,也是這麽說的……”


    “平一指?”


    胡青牛久居西域,對中原人物不甚了解,思索半天,記不得有位姓平的名醫,隻好冷笑道:“他也這麽答複你,你又怎麽跟他說的?”


    蘇夜忽然笑了,無奈道:“我對他說,我早知你連令狐衝都救不了,又何必指望你呢?哎呀,胡先生,平先生當日的表情和你現在一模一樣,都很想把我趕出去,又怕我武功太高,在你們頭上敲出幾個洞。”


    胡青牛冷冷說道:“你精通醫理,當知這是不治之症。看你難受成這樣,也許當真沒說假話。受傷的孩子是你家子侄麽?我勸你一句,算你玄功通神,勉強延續他性命,也該早早放棄,何苦讓那孩兒掙紮著活下去,受盡折磨?”


    蘇夜搖頭道:“不是我的子侄,是我師兄。”


    胡青牛大為意外,問道:“難道你入門太晚,所以比他大十幾歲,還得叫他師兄?”


    蘇夜再次搖頭,微笑道:“他比我大八歲,今年已經二十七歲,若論本門刀法,應該在我之上。而且他號令群雄,一呼百應,終年和對手鬥智鬥力,是京師第一大幫的總瓢把子。”


    胡青羊正提著一個食盒進來,隻聽兄長大怒道:“你果然在胡言亂語。京城大都從來都是蒙古人的天下,何來京師第一大幫之說?這人受此重傷,被高人保住性命也算了,如何能夠練武,還練成絕世武功?”


    她看了看胡青牛,暗自咋舌,笑道:“哥哥,你又為什麽事和這位姑娘吵啊?”


    胡青牛擺了擺手,讓她別插話。蘇夜並不生氣,緩緩道:“我不知道,也許他的傷勢激發了生命潛能,能夠做出常人想都想不到的成,也許他的求生欲-望太強,拚命練功,才保住了自己的命。以我的醫術,如何不知這是不治之症,難救之傷,隻因他活了二十七年,比大多數人活的都要精彩。我才心生希望,期盼再出現一個奇跡。”


    胡青牛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聽她言語誠懇,怒氣不覺又消了,思索良久,搖頭道:“你二十年後來問我,說不定我能想出方法,但現在不行。你若沒說假話,我給你指一條路。這人的問題在於元氣大傷,體質極為寒弱,不在他得的病上。你去武當山求見張三豐,問他能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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