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他伸手去抓那些蔓蛇,可手剛碰到它們,它們竟然變成了灰塵,從指縫間消散。


    “不會的。”他又拿出另一瓶鮮血倒在裏麵,吃了蓮絳鮮血的蛇又開始長大,身體變成藤蔓,恐怖邪氣。可片刻後,也死去了。


    “藍禾說,蔓蛇花是世界上最恐怖陰邪的東西,至今無人養出來,除非要用魔鬼的鮮血。隻有魔鬼的鮮血才能讓它生長,給它最強大和可怕的力量。”他跪在地上,看著陶罐裏不多的蔓蛇花種,不知所措,“蓮絳,明明就是魔鬼啊。”


    “不……”他捂住頭細想,“蓮絳是半魔人,這蔓蛇之所以養不活,難道是因為他體內的人血?”隻有把蓮絳徹底變成魔鬼,才能養出極致邪惡的蔓蛇花?


    想到此,風盡頹然地坐在地上。


    這幾日,碧蘿沒有喚流水,亦沒有讓她去請秋夜一澈,整日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隻有防風默默守在門口,偶爾進去送些珍珠粉和食物,而每次開門,流水都能無意中聞到一股淫靡的味道。她立在暗處,眼神陡然雪亮。


    她雖入桃花門,知道門內有專門的師父教她們用身體如何去勾引男人,以便更容易地完成任務。可是,桃花門卻有一種極致媚術,但是因為太過隱晦,九年前的門主禁止再用此方法。


    九年前,門主是胭脂濃。她教人暗器、毒殺,但反對桃花門女子用身體服侍男人,作為刺殺手段。九年前,桃花門還有一個殺手,媚術驚人,那人便是碧蘿。


    胭脂濃死後,碧蘿掌握桃花門,不再親自接受刺殺任務。更何況,那時的碧蘿已是秋夜一澈的女人,因此,精通“媚術”的碧蘿算是金盆洗手了。


    如今,碧蘿要重新練媚術嗎?


    流水心裏隱隱不安,摸向懷裏名冊,看樣子,她得自己找機會碰到秋夜一澈。一旦碧蘿再度練好媚術,那她要取代其做門主,可就難上加難了。


    黃色的帳子裏,一個赤裸的女人盤腿坐在榻上,她皮膚光滑如玉,身體風韻,酥胸隱有汗漬,看起來猶如凝結在花瓣上露珠,分外動人。她長發垂在肩上,手臂緩緩展開,上半身像蛇一樣輕盈前傾,豐乳泛著誘人的光澤。隻見她抬起眼眸,紅唇輕啟,吐出香舌。這女子正的碧蘿。而榻的前方,一個男子被綁在椅子上,雙眼驚駭卻貪婪地看著碧蘿,身體灼熱,不斷乞求,“求求你,給我……”


    兩人隔得很遠,碧蘿眼眸微微眯起,塗著丹蔻的手指緩緩伸向那人。


    那男子不停地顫抖,眼底湧出血絲,似乎已經達到了欲望的巔峰,臉上也出現了極致愉悅的表情。見此,碧蘿勾唇一笑,然後打了一個響指。


    啪!清脆的響指劃過那人的腦海,他陡然清醒,盯著碧蘿,痛苦地尖叫一聲,隨即七竅流血,暈了過去。


    碧蘿裹起薄紗,踩著地毯款款走向那人,見他渾身仍在抖,還沒有死。


    碧蘿陰沉著臉,然後抓起旁邊的刀一下刺進那人的脖子,那人當場死亡。


    “你這是太急了。”防風走進來,看到滿地的鮮血,將養顏湯端給碧蘿,“畢竟你有八年沒有練過媚術了。”


    “是我老了嗎?”碧蘿不甘地撲向銅鏡,看著自己妙曼的身體和絕色的容顏,“若是以往,我一打響指,他就當場斃命。”


    可是,這個人沒死,而他還隻是一個沒有武功的仆人。


    九年前,胭脂濃來到長安,接管了桃花門,並實行改革,本來以媚術聞名的桃花門,卻要變成一個真正用毒和劍術殺人的門派。胭脂濃說,即便是殺手,也該有殺手的尊嚴,更何況還是女子。


    女人的身體就是資本,憑什麽不能用於殺人?碧蘿一身極致媚術,得不到施展,到後來,她掌管桃花門,有什麽事也用不著她出手了。卻沒想到,九年後,她要重修媚術……


    想到此處,她眼底湧起一絲悲哀和怒意,而銅鏡中人,因為怒意,眼角竟然出現了細紋。


    她忙回身接過防風手裏的燕窩,狼吞虎咽,“你快去再給我帶幾個人來。”


    “你這樣會……”防風將勸解的話吞了下去,轉身將那具屍體拖了下去。


    大雪紛飛,秋夜一澈立在皇陵中,渾身覆著雪,但他像是絲毫不覺得冷,手裏提著一壺酒。也不知站了多久,他轉身,卻由於站得太久身體發麻而險些跌倒,有人閃身過來將他扶住。隨即,一把白色的傘遮在了他的頭上。他抬起頭,看到一張清冷的臉。


    對方見他抬頭,有些惶恐地鬆開手,他站不穩,那女子不得已又扶住他,“王,您小心點。”


    “你怎麽在這裏?”他這才發覺這個女子竟然是流水。


    “今晚任務完成,卻發現王不在南苑,屬下急著來送名冊。”


    “名冊拿到了?”他微微驚訝地看著流水,隻見對方一身碧色衣衫,頭發簡單挽起,沒有多餘的配飾,卻清麗脫俗。


    看到她的臉上有一道血痕,手臂上還有幾處刀傷。他微微眯著眼,道:“受傷了?”


    流水撐著傘垂下頭,輕聲道:“卑職無礙。”說罷,用未撐傘的手恭敬地將名冊拿了出來。


    秋夜一澈接過,就著旁邊的燈籠一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眼底閃過幾絲陰狠。


    名單上和他之前調查的一模一樣,可卻多了一些人,而這些人都誓言旦旦地要效忠於他。


    “你看過內容?”


    流水點點頭,“在南嶺王府看到的也是這個。”


    他握緊名冊,看著前方,“好,很好……”


    接下來的幾日,流水按照秋夜一澈的吩咐,去探查那幾名官員,果然在他們的屋子裏發現了幾份密奏。有一份舉報秋夜一澈在江南走私私鹽,甚至挪用賑災物質。還有說他在南嶺一帶走私軍火,勾結南疆。


    對發誓要效忠自己,卻暗地裏舉報他的官員,秋夜一澈拿到“證據”後,自然沒有放過他們。可尚秋水卻借口病重不再出現,把所有事情都交給了流水和其他幾個門人。而流水做事冷靜沉穩,連續做了幾次漂亮的任務之後,明一也覺得這個女子漸漸露出光芒。


    幾個官員被刺殺的消息傳開來,朝野一片惶恐。


    “喏。”軟榻上,十五將手指裏的香囊丟給了對麵的人,“繡好了。”


    蓮絳小心地將香囊拿在手裏,上麵用銀絲繡了一個骷髏頭。他本要求十五繡花,但太有難度了,十五怎麽都不同意。無奈,他提出繡骷髏頭,卻還是被十五一口拒絕。於是,他將她在酒樓砸碗、吐了一地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十五無奈,隻得答應。


    可她根本不會繡骷髏,倒是蓮絳想個辦法,用朱砂畫了一個骷髏,十五照著描繡就好,可這樣也用了好幾天時間。


    這幾日,她就坐在窗前認真繡著,他就托著腮望著她,時不時嘰嘰喳喳地說上幾句。比如——


    “小心手指啊。”“啊,真是笨哪,又紮到手了。”然後整個人像猴子一樣跳起來非要給十五塗藥,順帶摸幾把。


    或者,“十五,我們談談你刺繡的心得吧。”


    於是,在十五看來明明可以一天做完的事情,卻偏偏在他的攪和下用了好幾天才繡好。


    “不錯,十五手藝真好。”他笑嘻嘻地說,然後從食盒裏麵端出陽春麵,“這是我親手做的,犒勞你。”


    “這……大人……”十五怔怔地看著那麵,“今天還吃麵?”這已經是她第七天吃麵了,哪怕再愛吃,但是餐餐吃,也會瘋掉。自從她說喜歡吃麵後,不……自從她醉酒醒來後,他頓頓都親自下廚給她做陽春麵。


    “你自己說喜歡的啊?”麵紗下麵的美眸愣愣地凝視著十五,明明是她說喜歡吃陽春麵的。


    “可是大人,天天吃也會膩啊。”


    “哦……”他垂下眸子,語氣有一絲失落,“那十五喜歡一個人,也有一天會膩嗎?”


    十五覺得有些胸悶氣短,心中暗道:這似乎是根本不搭邊的事情嘛。


    “怎麽不說話?”他抬起頭來,看到十五已經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麵,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


    直到盯著十五將麵吃完了,他才開開心心地拿著香囊走了。他走到門口時,十五忍不住說:“大人,我自小就喜歡劍術,可從未覺得會膩,甚至會離開它。”


    “吃個麵而已,你都能想到劍術?”他哼了一聲,轉身出門。


    蓮絳小心地將那些梅花放入香囊裏,坐在走廊欄杆上,放在鼻子下聞了又聞。


    梅花香氣已不算濃鬱,可那股淡淡香氣,卻留在了心底。他似乎又看到十五捧著落花站在他身前的樣子。


    風盡從暗處走來,坐在蓮絳身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大人,可別忘了藍禾的詛咒。”


    “藍禾死前給了你什麽,讓你如此信他有能力詛咒我。”他回眸冷冷看著風盡,然後抬起左手,漂亮白皙的五指微微曲起。瞬間,他那如玉的手心裏突然多了一團火焰,火紅如血,宛如盛開的紅蓮。


    “紅蓮業火!”風盡聲音顫抖,充滿寒意。


    傳言,碧業煉火是忘川河邊的孤魂,因為無法遺忘前世,過不了奈何橋,便成日遊蕩在河邊,尋尋覓覓。那樣的靈魂,一般都帶著前世的眷戀、痛苦、不舍和執念。


    而紅蓮業火則是忘川河底那些被受煎熬的惡靈所煉化出來的,那些靈魂多半因生前作惡多端,殺戮一生,背負一身血債又帶著著無法釋懷的仇恨和怨念,燃燒時如鮮血沸騰。


    蓮絳靠在柱子上,長發曳地,姿態優雅且慵懶,清冷的雙眸在紅蓮業火的照耀下變成了詭異的深碧色,宛如夜幕中的魔鬼。他紅唇一勾,充滿媚惑地將手中的火往空中一拋,火光呼嘯而去,在空中化成數百隻蝙蝠,刺耳地尖叫著朝風盡撲來。


    風盡慌忙捂住臉,跌倒在地。


    片刻後他卻安然無恙,他緊張地放下手,發現蓮絳還坐在欄杆上正低頭看著手心裏的香囊。而周圍根本沒有什麽紅蓮業火,也沒有什麽蝙蝠,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難道是自己產生了幻覺?


    他喘了一口氣,忽聽蓮絳輕笑道:“如今,你是信我,還是信藍禾?”


    風盡如遭雷擊!原來剛剛看到的是真的。


    想起紅蓮業火燃燒時,蓮絳那雙被魔性吞噬後的碧色眼眸,他隻覺涼意瞬間蔓延全身。


    “那又如何?”他強作鎮定地看著蓮絳,“十五不會喜歡你!”


    蓮絳陰森回頭,風盡卻並不怕他,“你覺得一個沒有心的女人,她會愛上你嗎?”


    纖細的手指頓時握緊手裏的香囊,風盡已坐在蓮絳旁邊,“她沒有心,你早就知道了。若非這樣,你怎麽不以真實身份麵對他,卻要處處假扮我。”他的話仿如戳中了蓮絳的痛處。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蓮絳的性格,他太懂了。那樣高傲的男子,如今卻不得不掩飾自己的身份,若非愛得太深,怎麽會把自己看得如此卑微。


    見蓮絳沉默不說話,風盡唇邊勾起一絲笑,“其實,不過就是心的事情。天下的事情都難不倒你,難道這個就能難倒你?”


    蓮絳回頭看著風盡,半晌道:“我不知道你和藍禾做過什麽交易,給了你什麽邪惡的玩意兒。但是,就如你剛剛那句話,這天下事難不倒我。你敢為非作歹,我就有能力將你永遠關在聖湖下。”


    風盡咬牙起身,狠狠地盯著蓮絳,咆哮道:“我能為什麽非作什麽歹,我所有的執念,不過就是想打敗你。”


    “外公一生肆意風流,為人灑脫崇尚自由和不羈,更無心追求權力。他畢生願望不過亦希望你快樂一生。可你,卻偏偏生了執念,難道你不怕他失望?”暮王爺老年得子,就風盡一個兒子,從某種血緣上,蓮絳還應喚小他四歲的風盡一聲舅舅。


    風盡聞蓮絳一番話,臉色更加灰白,最終轉身離開,隻丟下一句,“她沒有心,你替她尋回來。”


    尋回來?


    蓮絳低頭看著手心裏的香囊,突然想起了長安街上,那個一身邪氣的老太婆。


    十五這幾日同樣煩躁不安,因為酒醒之後就發現蓮絳給她的那條絲帕竟然不在了。她又不敢問對方,隻得忍了下來,可偏偏,總覺得胸口少了點什麽。


    這麽多天,他隻說要她繡香囊,對那絲帕的事情,一句也沒提。


    十五翻遍了整個寢殿,也沒有見到絲帕的影子。


    尚秋水剛開始進入刑部,心裏並不害怕,因為她清楚碧蘿失利,且剛又小產,桃花門正是最需要她的時候。


    可是萬萬沒想到,她進入了刑部之後,王那邊根本沒有任何消息。而防風每天都會拖來幾具鮮血淋漓的屍體丟在她被關押的地方,已經整整十天了,別說沒人來看她,連吃的東西都很少。更恐怖的是,整個刑部,都傳來徹夜的慘叫和哭嚎。身邊的屍體也越來越多,鮮血鋪在腳下,即便曾經殺人如麻,可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尚秋水也漸漸覺得精神幾近崩潰。


    這天看到防風拖著兩具屍體進來時,她再也忍受不了了,爬過去抓住防風的褲腿,“防風,讓我見見碧蘿……”


    “你不恨碧蘿?”防風將死狀猙獰的屍體丟在她旁邊,陰森森地問。


    她當然恨,但是現在有比恨更重要的,“告訴碧蘿我願意和她合作,絕對不忤逆她。”


    防風眼底燃起一絲殺意,正欲出手,背後卻傳來一個嫵媚至極的聲音,“喲,秋水,你真的想通了?”


    尚秋水抓住鐵欄,“碧蘿,我想清楚了,我們還按照原來的約定……我們聯合除掉胭脂濃。”


    碧蘿走過來蹲在尚秋水身前伸手勾起她下巴,笑得極其殘忍,“對王來說,桃花門所有人都隻是他殺人的工具,你尚秋水不過是其中之一。而我,是他十年的女人。”她在警告尚秋水不要將自己看得太高。


    尚秋水沒有反駁,因為碧蘿說得沒錯,她先前太高估自己的價值了。


    “放心好了,我也會替你好好照顧沐色的。”碧蘿俯身,對尚秋水耳語道。


    尚秋水渾身顫抖,她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自己被關起來,沐色必然會落在碧蘿手裏。


    “知道了。”尚秋水跪在地上。


    碧蘿笑著將牢門打開,將她扶了起來,“我們認識多年,親如姐妹,這些客套就不用了。你隨我出來,現今,又有一個不識好歹的人企圖蹬鼻子上臉了。”


    臨近除夕,桃花門任務繁多,流水任務越發漂亮,漸漸露出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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