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好像不歡迎我?”碧蘿笑了笑,然後攤手,“你這院中清冷,你我老朋友八年才見這麽一次,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這裏不歡迎你!”尚秋水走上前,盯著碧蘿,咬牙切齒地說道。


    雖然十分憤怒,她卻壓著聲音,小心翼翼的,像是怕驚醒了什麽人。


    “嗬嗬……”碧蘿笑顏如花,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瞟了裏麵一眼,尚秋水立即擋在碧蘿麵前,眼神警惕。


    “說吧。說完你趕緊離開!”


    “一時半會兒怕是說不完。”碧蘿完全無視尚秋水的怒意,反而將眉挑得更高。


    尚秋水盯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跟我來。”


    穿過繁複的走廊,依稀可見院子裏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而草木間,更見各種蛇蠍亂爬。


    碧蘿默默地跟在尚秋水身後。尚秋水打開一扇房門,點了燈,是一間書房。


    碧蘿找了個位置坐下,尚秋水已經很不耐煩,“說吧,什麽事情。”


    碧蘿目光懶懶地落在尚秋水身上,目光審視,“桃花門,排名第一的殺手尚秋水,如今就是這副德行?”曾經的豔麗女子,此時形容枯槁,似乎用盡了青春。


    “我哪能和新任門主,堂堂的賢妃相比?”尚秋水冷冷地反唇相譏,“更何況,我早就不是桃花門人。”


    “隻有死人才能脫離桃花門。”


    尚秋水眼底掃過一絲狠厲,瞪著碧蘿,“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秋水,你隱居八年,這逍遙自在也享受夠了吧。”碧蘿話還沒有說完,尚秋水手中飛出幾根銀針,殺氣淩厲。可碧蘿早有防備,一個旋轉,輕巧躲過。


    “碧蘿,你又想言而無信嗎?!八年前你怎麽說的,你說我幫你除去胭脂濃,我就可以帶著他離開。”尚秋水喘著粗氣,顯然已經氣得不輕,“但你們卻將我困在長安。如今八年過去了,那胭脂濃的骨頭都變成灰了,你也當上了門主、嫁給了秋夜一澈,你還要怎樣?”


    她這麽一說,碧蘿的臉也陰沉下來,塗著血紅丹蔻的指甲掐入手心,“你以為我想來找你?”她頓了一下,目光盯著冰涼的地麵,冷聲道,“你隱居八年當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那月重宮教主藍禾五年前失去音訊,至今誰是新任教主,桃花門都不得而知。”


    “你說什麽,藍禾失蹤了?”尚秋水瞪大了眼睛,聲音帶著不可置信。


    “是,生死未卜。”


    “嗬嗬嗬……”尚秋水發出怪異的笑,“那老東西能死?死了也好。”


    碧蘿冷睨了她一眼,繼續道:“月重宮建立了一個長生樓,專門收納那些無惡不作的逃犯,然後殘酷地訓練成殺手。三個月前,妙水和弱水去南疆刺殺任務,結果……被一個叫十五的青衣少年一招取了妙水的人頭,還毀掉了弱水雙手經脈。”


    “什麽……”尚秋水麵上笑容當即僵凝。


    見她如此震驚懼怕,碧蘿反倒冷笑了起來,“不僅如此,李蠻子也死了。弱水說,他死之前把自己的心都挖出來了。”


    “不可能!”尚秋水驚駭地看著碧蘿,慢慢後退。


    “後來,防風也被人抓住了,他身上皮膚被人一點點剝開了,但卻讓他活著回來了!”看到尚秋水那種表情,碧蘿走過去靠近她,“你有沒有覺得,他們死法都好熟悉?”


    尚秋水打了一個冷戰。


    “這些全都是我們當初‘弄死’沐色的手段。”碧蘿一字一頓地說,杏眼盯著全身發抖的尚秋水,“防風說,她雖然死了,但是又從地獄裏爬出來報複我們。尚秋水,如果,她知道你曾這麽騙過她,你覺得,你日子好過嗎?你覺得,你還能擁有沐……”


    “你住口!”尚秋水厲聲喝斷碧蘿的話,臉上依然淩厲,“我的東西,誰都搶不走!我不管她胭脂濃是人是鬼,她就是搶不走。”


    “好。”看她周身殺氣,碧蘿滿意地笑了笑,“我們都是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東西。”


    尚秋水深吸了一口氣,陰沉沉地道:“到底怎麽回事?”


    碧蘿咬了咬唇,眼底恨意翻滾,哪怕這麽多年,提起那個死去的人,還是刻骨地厭惡。


    幾乎是顫抖著聲音,碧蘿將十五和蓮絳把婚宴砸了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尚秋水雖然沒有吭聲,眼底卻閃過一絲笑意,不過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後麵聽到碧蘿說到青衣少年和秋夜一澈對招時,她的笑容變成了震驚。


    “你讓我去殺了那十二個人?”


    “李蠻子死前曾說,他們受控於長生樓,是因為中了月重宮的蠱毒。”


    “那好說!”此時的尚秋水臉上浮出一絲誌在必得的笑容,“既然是蠱毒,那解決起來很容易。”


    “我自是相信你。”碧蘿也滿意地笑了笑。


    尚秋水目光冰冷,“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殺了那十二個人之後,我要徹底離開大燕。”


    “好,我答應你們脫離桃花門,並且永不聯係。但是……”碧蘿壓著聲音,冷笑道,“你帶著他,能否逃過王的眼線,我可管不了也幫不了你。你知道,王有多恨他!”


    想到秋夜一澈可怕的眼神,尚秋水盯著碧蘿,“你該走了。”


    碧蘿笑吟吟地整理好披風,轉身離開。


    她在剛剛坐過的座位上留下了一方卷軸,上麵是長生樓眾人的樣貌。


    尚秋水拿起來一一看過,當目光最後落在那個青衣少年冰冷的目光時,頓覺絲絲涼意躥進心頭。


    “地獄裏爬出來?”她嚇得手裏的畫卷掉落在地上。那人死前就是這個眼神,陰冷地盯著他們每一個人。


    尚秋水盯著那畫卷半晌,抬手整理了一下容顏,然後裹著披風朝院子另一處走去。


    屋子裏,雖然沒有光,但是因為下大雪添了許多炭火,可以看到帷幔玲瓏的榻上,躺著一個人,微卷的長發鋪在身側,雖然看不清容顏,火光中那輪廓應該也是傾國傾城。


    “冷不冷?”尚秋水過去,替那人掖了掖被子,“我剛看到熟人了,過幾日我都不在府邸,你不要亂跑,好好待在這兒。等天晴了,我帶你去院中放紙鳶,好不好?你喜歡紅色,我們到時候去看臘梅,好嗎?”說著,尚秋水有些疲憊地靠在床旁,目光盯著外麵的煙花,眼底閃過寒氣,“如果順利完成任務,碧蘿說,就讓我們離開。”


    “離開後,誰也傷害不了你,秋夜一澈也傷害不了你。”


    回樓。


    西域商人騎著駱駝走過繁華的城市,每個鋪子裏麵都擺放著稀奇古怪的東西,有中土的絲綢和茶葉,也有波斯的煙絲、地毯,甚至還有名貴寶石。


    暮行宮裏,金色雕花座椅上,靠著一個姿態慵懶身穿碧色衣衫之人,黑發如綢緞從肩頭散開,他一手托著完美的下巴,一手把玩著一個鑲嵌著紅色寶石的骷髏頭,眼底閃過些許笑意。隻覺得這呆滯沒有表情的骷髏頭,像極了某個人。


    “哎喲,小碧瞳,你這笑得怎麽像發春啊!”一個聲音從宮殿另一邊傳來。


    蓮絳不悅地抬起眼,看向來人,“老頭子,不是說你要死了嗎?怎麽生龍活虎地走來走去,還非催著我從大燕趕回來。”


    “你這小東西,這麽多年不見,竟然忘記叫外公。”暮王爺走過來,坐在蓮絳身邊,眼神慈祥地看著他,“你找到你爹娘了嗎?”


    “沒有。”蓮絳淡然答道,目光還停在那骷髏頭上。


    暮王爺笑了笑,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聽說你就是頂著這妖孽一樣的臉回來的?”


    “怎麽?”蓮絳抬眸看向他。


    “你娘不是說讓你不要以真容示人嗎?難道你……”老頭子大喜,“你討到媳婦了?”


    蓮絳眼眸一彎,倒是乖巧地應了一聲,“嗯。”


    “啥樣子?怎麽不給我帶回來啊,讓我也把把關。”


    “嗯……”蓮絳看著手裏的骷髏頭,道,“有點呆,像這骷髏。”


    “骷髏?那豈不是個死人?”


    “的確是一個死人。”聲音裏帶著絲苦澀。她不說話時,那凝定的神色和氣息,就是一個毫無生氣的死人。


    “但是,她會對我笑,會對我說謝謝,還會送東西給我,會默默記住我喜歡什麽,然後護住我,甚至……”想及獨孤府和睿親王府的情景,唇邊原本的苦澀變成了滿足,他碧色的眼眸閃過瀲灩光澤,“會不顧及生命來救我。”


    “你這孩子是癡了。”暮王爺敲了敲他的頭,“也不知道這些年你跑哪裏去興風作浪,一回來就神誌不清!死人怎麽會笑、會說話?”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封破舊的信,遞給蓮絳,“前不久收到一封信,許是你娘親寫的。”


    蓮絳忙接過那封信,黛眉頓時蹙了起來。


    “什麽內容?”暮王爺問。


    “我娘親說有一個姑娘要來找我,讓我一定好生照顧。”他皺了皺眉頭,“還說那姑娘要在我身邊護我三年,三年後,去留由我定。”


    “啊?難道是給你找的媳婦?”


    “我已經有媳婦了。”蓮絳收起信,起身就要走。


    “你這是要去哪裏?”


    “你裝死騙我回來,我自然得趕回大燕,而且我想我家媳婦了,總可以吧。”


    長安,落雪,有人在等他。


    “不行,你爹娘都給你找好媳婦了,你那個不算。終身大事,得聽父母之言。”老王爺一把攔住蓮絳。


    蓮絳怒道:“什麽聽我爹娘的,我的媳婦,當然我說了算,而且……我都被、被她睡了,算不算?!”


    “什麽?”暮王爺老臉一抽。


    蓮絳挑了挑眉,“難道你覺得我這個樣子,不像是被睡過的?還有……你看這封信,都九年前的了,還想蒙我,再修煉幾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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