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說:“是的,萬馬河上遊有可能今夜泄洪,這個時間我也應該在最前線才對。”


    “那你就去吧。”


    “我去可以,你不許反鎖門,我一會還回來,要不我就不去。”江帆故意說道。


    丁一想了想,就衝他點點頭。


    江帆穿上剛才的濕衣服,丁一忽然想到樓上還有他以前放這裏的襯衣,就說道:“樓上有你的衣服,我去給你拿。”


    江帆笑了,說道:“不錯,還真沒跟我扔掉,我自己去拿,你好好休息吧。”


    他說著,就上了樓,打開衣櫃,就見在最裏側掛著他一件短袖襯衣,還有褲子和短褲,他解開浴巾,穿好後下了樓,跟丁一說道:“我走了,不許反鎖門。”他再次叮囑道。


    丁一點點頭,說道:“門口有傘。”


    “好。”江帆說著,拿起傘就走了出來,很快就淹沒在風雨交加的夜晚。


    外麵的雨確很大,還有風,他頂風撐著傘往外走。


    坐進車裏後,他冒著雨,開著車,行駛在市中心的路上,就見市區有幾處典型路段積水嚴重。許多車輛都在掉頭繞行,還好,這雨是下在晚上,路上少了上學和上班的人群。


    這時,他看見在前麵一個積水地帶,市政部門的人已經按照要求守候在積水路段,這是今年防汛特別要求和強調的,隻要下大雨,幾個典型積水路段必須有排水設施,必須有市政人員在場,怎奈,天上還在下雨,抽水效果不明顯。


    江帆小心地涉水駛過。


    在一處地道橋,江帆看見了蘭匡義和幾名工作人員在現場,他們似乎正在準備抽水。


    江帆把車停在一邊,打著傘下了車,說道:“老蘭,雨還在下,你這水往哪兒抽啊?”


    蘭匡義一見是市委書記來了,就說:“盡管沒地方抽,我也要練練他們,幾個大人跟梢木樁子一樣在這杵著,抽就比不抽強!”


    江帆知道蘭匡義是出了名的鐵腕執政,建設局上上下下沒有見了他不心顫的。彭長宜來閬諸後,江帆才知道他跟彭長宜是省委黨校的同學,那時,他們都是貧困縣的縣長,彭長宜來了後,兩次主動約他,他都借故不見,他跟彭長宜說:“如果匯報工作,我以前在會上都匯報過的,如果是敘舊聊天的話就等以後有時間,我現在是真的沒有時間,市委市政府給建設局安排了工作,是以往兩三年的工作總和,這麽大的任務量,不睡覺都幹不完。”彭長宜碰了個軟釘子,“詭計多端”的他也拿這個敢效仿包公“倒坐南衙”的蘭匡義也沒有辦法,在對各單位的調研中,建設局是彭長宜第一個去的單位。


    所以此時看見蘭匡義在管教手下的人,江帆沒有發表意見,他說:“這種情況抽水的話,什麽時候能抽完。”


    蘭匡義說:“如果還下的話就說不好了,如果不下的後,估計天亮差不多。”


    這時,就聽蘭匡義大聲吼道:“把家夥鑔全都拿出來,別弄一台水泵糊弄人,同時抽!”


    江帆見他衝著手下的人大喊大叫的,而且現場還有一個副局長,他就說道:“這兒交給他們幹吧,你跟我走。”


    蘭匡義沒動。


    江帆說道:“走啊——跟我轉轉去。”


    蘭匡義這才很不情願地跟江帆上了車。


    江帆在車上說道:“你是局長,不要直接去指揮職工幹這幹那的,你都幹了,那些副局長是幹什麽吃的?”


    “別說是副局長,就是辦公室主任我都讓他們出來了,到各個橋下和積水的路段執勤,老天爺不休息,誰也別想在家睡大覺!”


    江帆跟蘭匡義說:“你這樣要求沒錯,但是要講究方式方法,分工要明確,要責任到人,不能一竿子插到底,要尊重你的副職們,要發揮的主觀能動性,不然累死你也落不了好。”


    哪知,蘭匡義仍然不服氣,說道:“分工詳情表,早就貼得機關到處都是,可是大雨來了,就是有人裝傻充愣,我能不急嗎?我就說了,我不管你們以前是怎麽做的,但是我來了,就得按照我的這套要求去做,一點都不能含糊!我還說,什麽時候你們看見我在家睡大覺了,你們那個時候再偷懶,否則誰也別想偷懶。今年任務這麽多,工作量又這麽大,而且時間已然過半了,再不抓緊好多工作就夠嗆了。”


    “你嚴要求這沒有錯。”江帆不想跟這個“愣頭青”抬杠,就退了一步說道。


    哪知,蘭匡義看不出書記的讓步,說道:“我什麽錯都沒有!我唯一的錯就是管他們太嚴,就是這麽嚴都不行,仍然有人跟你打馬虎眼,上班敢玩遊戲,放著正經工作不幹,如果是普通職工也就罷了,居然還是是單位的副職,你說他那覺悟哪兒去了?你說我看見他們能順眼嗎?”


    “上班玩遊戲?是哪個?”江帆問道。


    因為江帆主政閬諸以來的這段時間裏,第一個也是重點抓的機關幹部工作紀律和工作作風問題,所以聽到基層副職上班玩遊戲,他當然不能不過問了。


    哪知,剛才還義憤填膺、氣衝霄漢的蘭匡義,聽書記問起,反而支支吾吾了,說道:“這個……我沒往上報,我們開了一個班子會議,內部處理了,做了一下批評與自我批評,以觀後效。”


    江帆在心裏暗笑,這個蘭匡義還是有領導藝術的,表麵上對職工大呼小叫,背地裏也知道護短。但他嘴上卻嚴肅地說道:“老蘭你這是在明顯地護犢子?這可不行!你的職工玩遊戲我可能管不到,但如果是副局長我可是正管,你這樣聽而忍知下去可不好,這樣會縱容他們繼續違犯紀律。”


    蘭匡義說:“唉,過去了,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一定上報。今年也實在是太忙了,幾乎天天都有人加班,我的要求是,誰分管的部門加班,誰就盯著,別小夥計加班你分管領導回家去睡大覺,這樣不行!所以,副職都是帶頭加班的,他說那會玩遊戲是為了解乏,所以我們就開了班子會批評了一下就過去了。”


    “你這是典型的護短,你把隊伍帶偏了我拿你試問。”


    蘭匡義聽江書記這麽說,心裏就有數了,他嗬嗬地笑了,說:“就這一次。”


    江帆說:“不管怎麽說,我們這屆市領導的宗旨就是從嚴帶隊伍,閬諸的幹部隊伍真的該好好管管了,再也不能出現渙散、違紀違法都沒人管的現象了,我不止一次在幹部會上說,我可能給閬諸帶不來什麽真正的效益,但是我認準了一件事,就是管人,管什麽人,管那些到處伸手、到處張嘴的人,管那些目無黨紀國法,吃拿卡要、懶政、不作為的人,管那些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這樣的幹部隻要我在任一天都不會有生存的土壤,所以,下半年,市委的工作的重點就是整頓幹部隊伍,為年底調整幹部打基礎。”


    蘭匡義說:“是的,我們也都是這麽傳達的。”


    江帆鼓勵他說道:“你剛才說那句話我很讚同,你說什麽時候看見我睡大覺了,你們那個時候再偷懶,因為我看不見了。我也是這個口頭禪,你看市裏這幾個主要領導,一二三四把手,鮑市長、殷書記,長宜,我們四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地方,就是沒有什麽特殊愛好,都不抽煙,都不會打牌,從來都不打什麽保齡球、高爾夫,有時家實書記偶爾打打高爾夫、唱唱歌什麽的,但最近我也沒看見他去打、去唱歌了。誌剛市長也加上有老母親需要照顧,更鮮有光顧這些地方的時候,我和長宜除去喝酒幾乎沒有什麽愛好,所以我說,這帶隊伍的工作好幹,首先自身要硬、要正,隻有自己硬了、正了,才能管別人。”


    江帆今天晚上在一個中層局長麵前表現得很健談,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過了,一個時期以來,他對中層采取的策略都是提要求,很少有跟他們談心的時候,更沒有教他們怎麽去做領導的必要。今天顯然是一反常態,這不僅因為蘭匡義是他調上來的,還因為他今天晚上的確心情大好,周身上下都是通暢的,因為丁一,似乎不是那麽排斥他了。


    這樣跟領導交心的時候也是不常有的,蘭匡義也說道:“是的,我這個人您也了解過了,不然您就不會把我調上來了,我也是這個思想,我就說過,如果你想辦點出格的事了,你們先看看我,如果我是這麽辦的,你們就可以這麽辦,我無話可說,誰讓我上梁不正下梁歪呢,但是如果我沒辦,你們辦了,那不客氣,一視同仁,一切行為以黨性原則做參照物,黨性原則允許的你就可以做,不允許的你就不能做,所以說這段時間建設局變化還是停明顯的,最起碼老百姓辦事能找到人,上班有人在崗,您不知道,我是真扣工資,那一點都不手軟,不這樣有些歪風邪氣扳不過來。不過這次這個副局長玩遊戲,說到底還是有點情有可原的,之前的確是連著三天帶班加班,覺不夠睡,又不敢上班睡,所以他說玩遊戲解乏,我也就沒有深究了,批評一下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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