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廣瑞說:“酒好不怕巷子深,憑你們這個招牌,就是搬到哪兒,該吃的人照樣能找到,可能前幾天會有些影響,但過不了一個月,人們就都知道個大概齊的,再說了,你們可以在原址貼出一個告示,告訴大家搬到了新地址。”


    就這樣,申廣瑞掰開了揉碎了跟他們講了必須搬遷的各種理由, 兩位老人無話可說了,其實這段時間,他們做生意也是不踏實的,而且不敢進太多的料,擔心有一天被強拆。來這裏吃鹵煮火燒的人對此也是議論紛紛。


    聽了申廣瑞的話後,盡管逃不開搬離的宿命,但心裏總算知道了結果,這幾天,他們就在悄悄物色新的地址。


    從鹵煮陳出來後,申廣瑞給江帆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他結果,讓江帆派人跟他們正式談。


    江帆沒想到申廣瑞這麽快就來閬諸了,而且做通了老夫妻的工作,他很受感動,一再要求申廣瑞別走,晚上聚聚。


    申廣瑞說:“我已經快上高速路了,有機會我再過來,咱們再喝。”


    好像申廣瑞曾經跟江帆說過,自從他調出閬諸後,幾乎很少回閬諸,更別說回市委坐坐了,而且也曾明確表示過對某些領導的看法,所以,江帆知道,盡管他邀請申廣瑞,他也不會來的,但必要的禮節還是要有的,況且,申廣瑞是回來為自己做工作來的。江帆就在電話裏再次表示了感謝。


    掛了申廣瑞的電話後,他隨後把鮑誌剛叫了過來,開始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鹵煮陳順利搬出了違章建築,這座有著特殊意義的違章建築,被一個裝載機就拆除了,在鐵欄杆上,工作人員將一個大廣告牌子牢固地豎了起來,上麵赫然地寫道:鹵煮陳搬到學校東街電教基地右側二十米處。閬諸電視台也連續一周為鹵煮陳的搬遷做了廣告。


    可是,讓江帆沒有想到的是,拆除了鹵煮陳的門店,準備進入下一步工作的時候,殷家實再次拋出一個殺手鐧,隻是這一次,更加的陰毒,不但是針對江帆,就連佘文秀都中槍了。


    這天,蔡楓打電話將廣電局局長朗法遷和電視台台長汪軍叫到了自己辦公室,他拿出一封信,遞到朗法遷的手裏,朗法遷看後,又遞給了汪軍。


    汪軍接過來,仔細看了下,發現這是一封反映市政府拆除違章建築不到位,不徹底,不合理的信件,這封信直指閬諸新一區的商業步行街項目。說商業步行街先上車,後買票,嚴格來講,就是屬於違章建築,為什麽老百姓的違章建築可以拆,開發商的違章建築就不可以拆?


    舉報信裏提到的這個項目,最早是聶文東引進來的,後來聶文東出事,這個項目也曾一度瀕臨困難,這個時候,佘文秀出麵,指示新一區區委和區政府力促這件事繼續進行下去,並親自督導該項目的進度情況,還出麵召開了一次重點項目匯報會,專門召開調度會,聽取了項目進展情況和麵臨的諸多問題的匯報,當場督導新一區區委和區政府要有針對性地解決這些實際困難,並且責成他們當場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佘文秀對這個項目采取的一係列的關懷和督導措施,被有些人認為他是有利可圖,不然為什麽突然對聶文東引進來的項目這麽熱心,這就說明了兩個問題,要麽是佘文秀真是看上了這個項目,要麽就是佘文秀看上了這個項目的主人韋麗紅,或者是韋麗紅的外甥女賈曉琳。


    賈曉琳前文介紹過,風姿綽約,有“閬諸宋祖英”之稱的美譽,是聶文東的地下情人,聶文東出事後,紀委通過法律手段,將聶文東送給賈曉琳的一套高端住房收回,賈曉琳便離開了閬諸,到北京謀求發展去了。江帆剛來的時候,曾經跟佘文秀去新一區吃飯,在酒桌上,他見過韋麗紅和賈曉琳,還跟賈曉琳合唱過《敖包相會》。


    憑江帆的觀察,佘文秀似乎對賈曉琳情有獨鍾,整頓飯的目光,也不離賈曉琳左右。令江帆不解的是,佘文秀為什麽對韋麗紅和賈曉琳感興趣,按說,她們是他的死對頭聶文東的人,就因為賈曉琳長得漂亮?


    賈曉琳不但人漂亮,而且歌也美,人也比較隨和,通情達理,在那頓飯上,江帆明顯看出,她對佘文秀不是太感興趣,但還是顧全了市委書記的麵子,後來,江帆聽司機高山說,佘文秀曾經幾次秘密去北京觀看有賈曉琳參加的文藝演出活動。江帆不明白佘文秀為什麽和她們攪在一起,是因為賈曉琳人美歌美?還是因為韋麗紅是開發商有錢?抑或是這兩個女人在聶文東倒台後為了尋求新的靠山?無論是女人還是錢財,要知道,做為市委書記的佘文秀來說,他都不會缺的。


    話說汪軍看完這封信後,他的腦子在高速轉動,茫然地看了看朗法遷,又看了看蔡楓,說道:“蔡部長,這個……是要我們宣傳嗎……”


    蔡楓歎了一口氣,看看朗法遷又看看汪軍,說道:“唉,家實書記的意思,是想讓媒體介入一下,你們考慮一下,看看以什麽形式介入,我的意思還是少惹事,盡管是媒體,但也是在市委領導下的媒體,分寸要把握,你們是內行,怎麽做不用我教你。”


    聽話聽音,從蔡楓的口氣中,朗法遷和汪軍都聽出了他是不情願這麽做的,而且,蔡楓所說的媒體,肯定也包括《閬諸日報》。


    汪軍看看自己的頂頭上司朗法遷,又看看宣傳部部長蔡楓,無疑,他隻是一個小兵,怎麽做還需要兩層領導的表態。


    按建製來說,市廣電局和電視台是局台分離的,廣電局對電視台隻有行政管理權和廣播電視事業發展方向的製定權,是不幹涉具體業務的,這也是蔡楓為什麽既召見朗法遷,同時又召見汪軍的目的所在。


    汪軍看了看局長朗法遷,就見朗法遷老道地點點頭,說道:“蔡部長有什麽具體指示沒有?”


    蔡楓站了起來,說道:“我能有什麽具體指示,隻是遵領導的意思辦事而已,具體怎樣一個口徑,還需你們倆認真琢磨一下,別到時……”


    蔡楓說到這兒,不再往下說了。


    朗法遷知道,殷家實和蔡楓的關係,甚至還有當初的他,外界認為他們三人穿一條褲子還嫌肥,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三人實際上是戰略夥伴的關係,做為朗法遷,是追隨者,是最沒有權力的人,後來,他如願坐上廣電局局長的位置後,有意疏遠了他的兩位領導,至此,沒少受到殷家實和蔡楓的奚落,但奚落歸奚落,朗法遷的理由是,廣電局是個清水衙門,比不得過去在電視台,電視台好歹一年還有一千多萬元的收入,而廣電局唯一的一個收益項目就是文化市場管理,這一塊工作本來就該歸廣電局管理的範疇,目前卻在電視台的業務範圍之內,當初還是朗法遷通過殷家實和蔡楓,強硬地從局裏要過來的,沒想到,他當上了局長,局裏的這塊肥肉也留在了電視台,最近,朗法遷正在琢磨以正當的理由把這塊權力收回。


    如今的朗法遷,跟殷家實和蔡楓的關係不是那麽密切了,這也是他財權有限造成的,跟領導廝混,沒有錢財是不行的,過去,他一直是他們的金主,但現在他開支受到財力的限製,有時不得不讓電視台汪軍買單,盡管汪軍是朗法遷一手提拔起來的,在這個問題上暫時不會有什麽反感,但難免以後不心生縫隙,所以,想來想去,朗法遷還是想收回文化市場管理業務,這樣,局裏的收入就會增加一大塊。


    盡管關係不密切,有時候領導的指示還是要聽的,不聽,你就會挪挪位置,領導再選個聽話的人上來幹你的工作。


    但現在朗法遷顯然不太擔心這個問題,一來是他抓住了嶽素芬,而嶽素芬跟丁一和江帆的關係又是那麽密切,早在江帆轉正之際,朗法遷已經在轉移自己的“投資”方向,以“清水衙門”為借口,逐漸疏遠了跟他們的關係,現在對殷家實假借蔡楓的口,對電視台下達的曝光任務,有些難以接受,但畢竟是領導的指令,當麵是萬萬不能反駁的,除非你不想幹了。盡管朗法遷已經在暗渡陳倉,表麵上的文章還是要做的,他看了看汪軍,跟蔡楓說道:“這樣吧,我和汪台長我們研究一下,看以什麽方式介入一下,這件事無論怎麽說也屬於曝光性質的,按咱們市委宣傳部製定的記者守則來說,凡是屬於曝光一類的新聞稿件,是要經過主管部門的主管領導簽字後才能播發的,本著不給領導找事的原則,這個問題要慎之又慎,所以我們下來要好好琢磨一下,你看這樣行不?”


    蔡楓說道:“既然這是家實書記安排的事,你們播發的稿件就不要領導簽字了,我同意你們慎重的原則,考慮不成熟就先不要急於介入,這不是兒戲,搞不懂家實為什麽給咱們出了這麽一個難題。”


    蔡楓說搞不懂是違心的,在閬諸,恐怕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殷家實的為人了。殷家實在基層縣的時候,無論是理論還是實際工作,那的確是響當當的縣委書記,但是到了市級一層的領導班子後,內心深處的權欲和狹隘便顯露無遺,有時候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在他的眼裏,沒有友誼,隻有利益,沒有誌同道合,隻有利益同盟。有時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將盟友推出去當作墊背的,根本不顧及這樣做的後果,更談不上保護盟友了,這些,蔡楓早已領教多次了。


    所以,蔡楓在這件事上,也就沒有必要保護他市委副書記的身份,跟朗法遷和汪軍擺明了這是殷家實的指示,他隻是這個“指示”的傳達者,將來一旦領導追究下來,他至少可以撇清一些幹係。


    蔡楓始終認為他這個同學是聰明人中的精英,無論是書本知識還是社會知識,殷家實和他始終不在一個層麵上,他對殷家實始終都是處於高山仰止的狀態中,無論是權力還是權謀,他對他都是五體投地。但漸漸地,他發現他隻不過是殷家實追求權力過程中的一個棋子,大多時候他都是處於被他利用狀態中。這讓為人比較憨厚的蔡楓有些不爽,久而久之,他就不得不防備殷家實了。就拿上次江帆轉正的時候,殷家實就授意蔡楓,給江帆製造點麻煩,憑什麽他一個支邊的幹部,一下子就來閬諸坐上了市長的位置,他們之前把聶文東鼓搗倒了黴,本想殷家實能順利上位,殷家實順利上位,蔡楓當然也會前進一步,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便宜居然讓江帆得到了,殷家實當然難以接受,這真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勝利果實輕易就讓江帆搶去了,為這,殷家實沒少跟蔡楓謀劃,謀劃怎麽給江帆下個絆子,更好的結果就是讓江帆滾蛋,即便江帆滾不了蛋,也可以給他的執政生涯埋下隱患,這樣以後還會有下手的機會。


    蔡楓非常佩服殷家實,他居然調查出江帆和丁一在錦安的亢州市,有過一段不齒的關係。殷家實當然如獲至寶,讓蔡楓去辦這事,蔡楓不想再當他的槍,因為他明白,江帆轉正,是個嚴肅的紀律問題,如果他們做手腳讓上級知道,恐怕烏紗帽就保不住了,當然,最後上邊真的追查下來的時候,殷家實會將自己洗刷的一清二白的,而替罪羊肯定是他蔡楓無疑。這一點蔡楓深信不疑。所以,在這個問題上他就退縮了,沒有出頭做這事,最後殷家實怎麽做得他也不想知道。


    除去蔡楓,能為殷家實背後做點事情的恐怕就剩下朗法遷了,還有汪軍,因為汪軍是殷家實的學生,他們有過一段師生關係,朗法遷滑得像個泥鰍,估計也不會在江帆這個問題上被他當槍使,那麽唯一的一個人就是汪軍了,汪軍也是殷家實力捧的對象,他們除去師生關係外,至於還有沒有其他關係,蔡楓無從知曉,但可以肯定,汪軍是殷家實最合適的人選。


    有的時候,蔡楓想不明白,殷家實為什麽善於算計身邊的人,在閬諸,沒有誰比他更忠誠於他的了,但是有幾次,殷家實對他都是毫不保護,就拿眼下這件事來說吧,誰都知道蔡楓統領著閬諸的媒體,卻還讓蔡楓做這種事,如果市委真的過問這事,蔡楓是脫不掉幹係的,還有這條線上的一串人,朗法遷、汪軍。這不是作死嗎?


    但是殷家實絲毫不這麽認為,也可能他認為這件事能讓市委書記和市長共同出醜,也可能他認為這件事將挑起書記和市長之間的矛盾,甚至夢想著他們中有一個會垮掉,那樣他是不是就可以上位了?


    但是,從上次江帆轉正前,樊文良來閬諸找個別常委談話時的口氣看,省委對江帆是很器重的,江帆也是省委培養的年輕幹部之一,對於省委特意培養的幹部,如果在閬諸抹黑了他的臉,恐怕閬諸沒人能好過的。這一點,蔡楓還是明白的。所以,在選舉的時候,蔡楓巧妙地躲著殷家實,唯恐他把自己當作炮彈發射出去。


    不知為什麽,凡是跟殷家實關係不錯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心理,那就是時刻防備被他利用。至此,殷家實也叫過屈,他曾經說過:“好像跟我接觸就會害了你們一樣,處處提心,處處算計,讓我怎麽提攜你們。”


    不管怎樣,在曝光這件事上,蔡楓都不會隱瞞殷家實的旨意的,因為,萬一這事做不好,或者是違規了,他都不想獨自承擔責任。


    想到這裏,蔡楓再次囑咐朗法遷和汪軍,說道:“盡管我是傳達者,但這件事還是要慎重,還是要想好報道的角度,別太鋒芒直露,選角度是關鍵。”


    朗法遷故意問了一句:“主要領導知道嗎?”


    蔡楓說:“可能他們都會接到舉報信吧,不然家實書記也不會這麽大張旗鼓地要媒體介入這事了。”


    聽到這裏,朗法遷意味深長地笑了,他說:“好吧,下來我們好好商量一下,看以什麽形式來報道這事,是記者在線還是群主呼聲,這需要一些技巧。”


    汪軍沒有表態,某種程度上,朗法遷的觀點就代表他。


    蔡楓說:“家實書記說了,角度問題、技巧問題,這些對於電視台來說都不是事,朱一民能在電視台充當社會觀察員發了兩三篇言論,起到了社會監督的作用,這次,電視台要親自充當社會監督員,對於不合法的事情要大膽抨擊,努力抵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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