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十四寸的彩色照片,照片背景是這間房子的陽台,後麵是一盆大葉的綠色植物,是江帆前幾天自拍的。那天心血來潮,就在家裏跟丁一玩起了自拍,丁一挑了一張他們的合影,又挑了兩人單人照各一張,讓哥哥陸原拿到省城衝洗的。她不想在閬諸引起什麽轟動,她真的隻想這樣安靜地跟江帆結婚、生活。


    江燕將照片擺在他們臥室的床頭,照片上,在江帆住處的陽台上,他從後麵擁著丁一,丁一正抬頭看著他笑,光線斜射進來,柔柔地灑在兩個人的身上、頭發上、牙齒上、睫毛上,他們四目相望,甜蜜而溫馨。其實,這張照片是相機自動連拍的,同一景別還有好幾張,丁一隻選了這張,她感覺這張最能代表他們倆的心情,也最能體現出江帆攝影技術的專業水準。所以這張照片是丁一的最愛。她還洗印了兩個十寸的,一個放在了老房子裏,媽媽照片的旁邊,另一個想放在江帆的家裏。


    江燕擺好照片後,端詳著說道:“別說,這張照片的確好,照相館那些都是擺拍的,連眼神都是死的,笑容都是僵硬的,這張卻是自然的,靈動的,溫馨的,甚至是有生命力的。”


    妹夫侯鑫看了半天說道:“而且是沒有經過任何修飾過的。”


    江燕說:“太對了,嫂子天生麗質,根本用不上修飾。”


    侯鑫說:“哥哥也不差,英俊瀟灑、謙謙君子、玉樹臨風。”


    “當然不差了,不然怎麽能把小嫂子追到手。”妹妹江燕自豪地說道。


    媽媽看了看說:“怎麽還有一個同樣的,如果你們用不著,給我擺家裏去吧?”


    江帆說:“這個是給你們帶回去的,小丁特意多做了兩個。”


    江媽媽又問:“小丁什麽時候回來?”


    江帆說:“九點下班,不過她今天下了直播就可以回來。咱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去她家。”


    江帆開來了政府的商務車,他的車坐不下這麽多人。他們來到部隊餐廳,吃完飯後,江帆駕車,直奔丁家。


    丁家的人早就吃了飯,收拾停當後等在家裏,杜蕾買來了幾種珍異水果,擺好幾個盤中。丁乃翔給每一個家庭成員布置了任務,叫“對口接待”。長輩由他和喬姨重點接待,江帆的妹妹和妹夫由杜蕾和陸原重點接待,江帆的外甥由小虎重點接待。小虎很高興他也有接待任務,就給未來的這個朋友準備了一份禮物——航模。


    丁一沒在,江帆就負責為雙方家庭成員一一做了介紹。


    等大家坐下後不久,家裏的電話就響了,小虎跑過去接通了電話,是丁一打來的,丁一在電話裏跟小虎說道:“小虎,客人們都來了嗎?”


    小虎說:“是的姑姑,大家都來了。”


    丁一說:“讓你江叔叔接電話。”


    小虎叫過江帆,江帆接過電話說道:“怎麽著,可以回來了嗎?”


    丁一說:“是的。可以了。”


    江帆說:“怎麽回來,是打車還是我去接你……”


    江帆的話還沒說完,陸原就站起身,說道:“我去接她。”


    江帆看了陸原一眼,陸原已經走到了門口,正在換鞋,他對著電話說道:“陸原去接你了,過幾分鍾你就出來在門口等。”


    “好的,一會見。”


    十多分鍾後,丁一進門,後麵跟著哥哥陸原。


    丁一走向江父、江母,甜甜地叫著爸和媽,一旁的丁乃翔就覺得鼻頭酸酸的,眼睛就紅潤了,他跟江家二老說:“親家啊,我今天就算鄭重將小女交給你們二老了,過兩天我就回新加坡,希望你們能替我疼她。”


    老教授本是善感之人,說到這裏,自己的眼睛已然濕潤。他這一濕潤不要緊,丁一的眼淚就在眼裏打轉了。


    江媽媽立刻表示會待丁一形同己出。


    江帆拿出一張紙片,把明天需要進行的項目跟雙方家庭成員做了匯報,包括明天午宴地址和車輛,他都已經安排好,明天,有人會開車來丁家接他們。


    丁乃翔說:“我們全家你就不用操心了,小原的車坐不下我們明天打車過去。”


    喬姨說:“小江已經安排了,咱們就聽他安排吧。”


    江帆笑了,說道:“是啊,明天你們絕對不能打車,其它儀式可以省略,這個儀式必須有,如果我們倆回來早的話,我來接大家,如果晚我會讓別人過來。”


    丁父說:“你都沒通知大家,幹脆司機也別讓知道了。”


    江帆笑了,說道:“我身邊的人還是知道的,畢竟有些事還得他們去辦。”


    江帆將自己的意思和明天的議程安排好後,就帶著父母離開了丁家。


    丁乃翔對丁一說:“小一你去幫助他照顧一下家人。”


    江帆也對丁一說:“你去看看房子去吧,江燕給你鼓搗得花裏胡哨的,晚上我再把你送回來。”


    丁一點點頭,跟爸爸說道:“爸,我晚上不回這裏了,我回老房子,明天早上江帆去老房子接我。”


    丁乃翔點點頭,他明白女兒的心思,知道她是想在媽媽的老房子被江帆接走。


    丁一坐在江帆的旁邊,跟著江帆一起,將家人送到提前訂好的部隊賓館房間,安排好他們後,丁一跟江帆返回他的住處。


    當丁一看見門上的喜字時,不由得笑了,說道:“這是江燕鼓搗的?”她引用了江帆的話。


    江帆說:“是啊,你進門後再看看吧。”


    丁一推開門後,大吃一驚,她驚喜地說道:“天哪,她可真有本事!”


    江帆擁著她來到臥室,丁一更是驚奇地說道:“哇,這麽紅!”


    江帆說:“他們說太虧待你了,這是江燕兩口子臨時到街上買的。”


    丁一激動地說道:“虧什麽,咱們不是沒時間準備嗎?再說,咱們現在用的這套不也是新買的嗎?”


    江帆笑了,說道:“是啊,但是被他們換下了。我下班後,遭到了他們的批評,他們說,領證,就相當於結婚,盡管不辦事,也不能一點都不講究。”


    丁一看著紅得絢爛的新床被,摸摸這裏,又拽拽這裏。


    江帆胸中湧出無限柔情,他抱住了她,伏在她的耳邊,說道:“今晚別回了,跟我在一起,我們倆明早一起去辦手續……”


    丁一轉過身,看著他,輕聲說道:“不,我就想讓你從老房子把我接走……”


    江帆看著她瑩瑩的目光,衝她點點頭,溫柔地說道:“好的,我明早就去接你……”


    第二天,丁一早早就起床了,她細心地打扮了一番,化了淡妝,在嘴唇上塗上了一層淡色的唇彩,穿上一件白色的七分袖的小西裝,下麵是一款有著自然褶皺的灰色棉麻半身長裙,係帶高跟鞋,裏麵是一款鑲鑽的淡粉色的背心,小西裝透出職業女性的簡約幹練,自然褶皺的半身長裙又有著絕佳的時尚氣息,清新的淺粉色調,又讓她有一種作為新娘的嬌俏、可人和優雅,細帶的高跟鞋恰到好處地收斂了幾分嬌俏,氣質典雅。


    她坐在樓上,捧著媽媽的照片,在心裏默默地叫道:“媽媽,想您……”眼淚,就溢出眼眶……


    再說江帆,也老早就起來了,洗漱完畢又刮好胡子,換上一件嶄新的法式襯衫,特意將小鹿當年送給他的一對袖扣別在袖口處。這對袖扣還是丁一當年隨樊文良去深圳考察時買的,當做禮物送給江帆的,江帆一直沒舍得用。他舉起手臂,對著鏡子看了半天,非常滿意這對袖扣,高興地對著手腕親了一下,又對著鏡子紮好領帶,換上一身新西服,對著鏡子照了半天。


    盡管臉上顯出了歲月的痕跡,但他對自己的儀表和氣質還是很滿意的,隻是頭發不再那麽濃密了,他看了看她的吹風機,摘下,對著自己的頭發吹了幾下,又用梳子梳了幾下,雙手輕輕地歸順了一下頭發,立刻,顯出他江帆特有的風度。站在鏡前,挺胸抬頭,衝著鏡子裏的自己做了一個飛吻的動作,高興地走出洗漱間。


    拿起妹妹買的那束紅玫瑰的手捧花,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真香。”便開開門走了出去。


    他本想先去旁邊的賓館,把家裏的鑰匙給媽媽他們送去,剛下樓從電梯出來,就看見外甥跑來,後麵跟著妹妹、妹夫。


    江帆說:“你們怎麽這麽早,不多睡會?”


    妹妹笑了,說道:“哥,還說我們呢,你幹嘛起這麽早?”


    江帆說:“我去接你嫂子,當然要早點。”


    妹妹說道:“我們早點過來是想看看你有什麽活兒需要我們幹。”


    江帆一聽,就掏出鑰匙,說道:“給,這是房間鑰匙,看著辦吧。”


    “真不客氣啊?”


    江帆說:“跟你客氣什麽,好了,我去了。”


    妹夫看著江帆走過去開車,說道:“江燕,今天這日子不應該讓哥哥親自開車,要不我去送他?”


    江燕衝著哥哥的背影說道:“哥,要不要司機,讓侯鑫給你當司機吧?”


    江帆頭也不回地說道:“他湊什麽熱鬧?”


    “哈哈。”江燕笑了,說道:“哥美得嘴巴都並不上了?”


    江帆笑著上了車,將那束花放在旁邊的車座上,開著商務車,徑直朝城西方向駛去。


    本來他想給她打個電話,掏出電話後,想了想又放下了,她可能還沒起,昨晚把她送回來都十二點多了,年輕人,覺多。


    年輕人覺多,他老早就睡不著了,是不是自己老了?想到這裏,江帆扳過後視鏡,對著鏡子照了照,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由得笑了,一高興,嘴裏便哼起了小曲:“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喲,為什麽旁邊沒有雲彩,我等待著美麗的姑娘,你為什麽還不來喂。如果沒有天上的雨水喲,海棠花兒不會自己開,隻要小鹿你耐心地等待喲喂,你心上的人兒馬上就會跑過來……”


    江帆自己都很奇怪,唱到最後,居然自己臨時改了詞,他不由得笑了,在心裏說道:“小鹿,耐心等待,哥哥我馬上就會跑過來……”


    江帆一路唱著歌,到了丁一所在的小區,他停好了車,下車後,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旁人,便拿過那束鮮花,大步流星地向她家走去。


    他來到最裏麵她的家,舉起手,剛要敲門,手便停住了,掏出兩把鑰匙,這是丁一給他配的,一把是院門的鑰匙,一把是屋門的鑰匙,還在鑰匙上墜了兩個紅色的小絨球,將鑰匙插入鎖孔,進來後,將門輕輕碰上,踮起腳尖,躡手躡腳地走過院子裏的紅磚甬道,他抬頭看了看,樓上的窗簾已經拉開了一半,估計她已經起來了。


    他用另一把鑰匙,輕輕打開了屋門,進來後,一手拿著花,一手就將樓下的窗簾全部拉開,立刻,早上的陽光照了進來,灑滿了房間。


    他換上鞋,輕手輕腳地上了樓,盡管他極力放輕腳步,但這個老式的實木結構的樓梯,還是發出吱吱的響聲。


    江帆拐過樓梯,扭頭往裏張望,就見樓上早已經收拾得整潔幹淨,他穿過一個書架,繼續往裏走,嘴裏輕輕地叫道:“新娘子,起來了……嗎……”


    他的話沒說完,就愣住了,就見他的小鹿早已打扮停當,坐在書桌前,正在眼淚汪汪地凝視著媽媽的照片……


    江帆知道她想媽媽了,就走了過去,將手中的花放在桌上,輕輕地抱住她,說道:“在跟媽媽說什麽?”


    丁一哽咽著說:“我在跟她說,想她,特別想她……”


    丁一說著,就勢偎在江帆的懷裏,低聲地哭了……


    江帆心疼地抱住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說道:“我在,親愛的,我在啊,媽媽會祝福我們的。”


    丁一點點頭。


    江帆扳過她的頭,舉起兩隻手臂,說道:“你看。”


    丁一抬頭看,見江帆的袖口別上了她送給他的那對袖扣,就驚喜地說道:“呀,你還留著。”


    江帆慍怒地說:“什麽叫還留著,我始終當寶貝一樣珍藏著,一次都不舍得用。”


    “為什麽不用?”


    “因為,沒有讓我能用到它的場合。”


    丁一的眼睛又濕潤了。


    江帆把雙手放在她的肩上,說道:“小鹿,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第一天見到你的那天晚上,我就喜歡上了你,你知道我寫了什麽嗎?”


    丁一抽泣了一下,抬頭看著他。


    江帆抬起頭,說道:“我拿著你的小字,回到了辦公室,送走了長宜後,在筆記本上寫下:她帶著一種特有的青春氣息,就像一串跳躍的音符,踏著節拍,從宋詞小曲中走來。清新的如輕雲出岫,嫻靜的如姣花照水,純潔的如白雪公主,不染一絲塵埃;還像那隻小鹿,輕捷地從我的箭下逃出,隻回眸一笑,我的心靈就被洞穿了……寫完後,我就撕下把這頁紙燒了……”


    丁一抹了一下眼淚,說道:“難怪你管我叫小鹿,我開始還以為我給你的印象是蹦蹦跳跳不穩重呢,原來是這個意思,太美了,我沒有那麽美……”


    丁一也被他描述的自己陶醉了。


    “是啊,當時見到你,就是一種這樣美的感覺,美得很純淨。我燒了後,就想,這種美,恐怕永遠珍藏在心裏一輩子,沒想到我江帆,居然得到了,你就是上天賜予我的那隻小鹿……”


    他說著,輕輕拉起她,吻住了她……


    丁一也含著眼淚,跟他吻在一起,她陶醉了,她知道此時媽媽在看著他們,看著他們,在祝福著他們,因為他們是這世上最甜蜜、幸福的一對……


    兩個人彼此熱烈地吻著對方,感受著彼此熱烈的心跳和炙熱的氣息。


    江帆控製著自己,抬起頭,說道:“不能繼續了……”


    丁一的臉紅了,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江帆捧著她的臉,說道:“去洗洗臉去吧,然後我們走,老肖這會可能早就到單位了。”


    “老肖?”


    “是啊,肖秘書長。”


    “你告訴他了?”


    “嗬嗬,是啊,我不能一個人都不告訴,不然自己忙不過來,頭年從裝修時我就跟他說了,讓他弄溫馨一下,他就心領神會了。”


    丁一笑了,說道:“他一知道,是不是大家都知道了?”


    江帆說:“放心,我讓他保密了,再說,今天是周六,機關除去值班的都休息了。”


    丁一說:“我們不是去登記嗎?”


    “是啊,沒錯。”


    “那去單位幹嘛?”


    江帆用指肚抹去她腮邊的一顆淚滴,說道:“小傻瓜,今天民政局結婚登記處休息,老肖安排了人,到我辦公室來給咱們辦理。”


    “哦,是那樣啊?太麻煩人家了?糟了,我連糖和煙都沒準備!”


    江帆笑了,說道:“放心,老肖早就準備好了,在我辦公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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