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長宜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眼淚奪眶而出。


    他走過去,蹲在部長的麵前,伸出雙手,就把部長冰涼的雙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裏,眼淚滴到了部長的手上、腿上……


    部長虛弱地說道:“別哭……當心被人看到……”


    聽到這話,彭長宜更是心疼不已,他說不出話裏,一個勁地唏噓著,不住地撫摸著部長那雙瘦骨嶙峋的雙手,從心口到喉嚨,一陣生疼……


    “小子,哭什麽,趕緊,說話。”部長小聲催促道。


    彭長宜半天才止住唏噓,他一邊撫摸著部長的手,一邊說道:“您怎麽這麽瘦了——頭發怎麽也都白了?還有這手,怎麽都成柴火棍了?對了,您的腿,腿怎麽了?我不記得您有腿病啊,他們對您都做了什麽?”說著,就去摸王家棟的膝蓋。


    王家棟再次小聲說道:“小子,冷靜點,說主要的,一會時間就過去了。”


    聽到部長這麽說,彭長宜才站起來,拉過旁邊的一把椅子,坐在部長的對麵,擦著眼淚說道:“樊書記調到省裏去了,換了省委書記,為牛關屯的事,省裏再次派出專門調查組,組長是省委書記的貼身秘書,今天,錦安市委和我談話了,讓我回亢州,當書記,朱國慶是市長,原來的書記和市長都免了,錦安剛跟我談完話,我就到您這兒來了,以前,打聽不到您的消息……”


    彭長宜的眼淚又出來了,他低頭抹了一下眼角,說道:“部長,我明天就要回亢州報道,可是,可是……您卻不在等著我,給我喝接風酒……”說道這裏,他的眼淚流得更歡了,把頭別到了一邊……


    聽了他的話,部長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他笑了,說道:“太好了,看來,翟炳德選擇這個時候辦我,不能不說也是用心良苦了,嗨,小子,我也值了,讓書記想了這麽長時間,都沒辦了我,也可以啦。你的部長也算是個人物了!別哭,我沒別的囑咐,回去後,依靠亢州那些老幹部,依靠牛關屯那些老黨員,做好這個事,我相信你。”


    “可是,我最想依靠的是部長……”他說不下去了,哽咽住了。


    王家棟低頭看著他,說道:“小子,你能有今天,我也滿足了,我肚子裏的那點東西,差不多也被你掏空了,也沒有什麽了,我對你唯一的忠告就是走好每一步,不給對手留下辦你的機會,監獄的滋味不好受。這次我失算了,不該這麽衝動,上麵要想跟你秋後算賬是易如反掌的事。其它的,沒有什麽可囑咐你的了,有時間的話,到家裏走動走動,幫我照顧一下家裏的老幼病殘們……”


    彭長宜悶聲而不滿地說道:“這還用您囑咐?”


    王家棟笑了,又說道:“告訴大家,別來看我,你也一樣,來一回,我的心情就會不平靜一回,聽見沒有?”


    彭長宜點點頭。


    “還有,我一轉到監獄,就受不著罪了,監獄很規範,不用擔心。”


    彭長宜的心就是一動,部長這話顯然是有所指的,他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想到這裏,就低下頭,彎腰撩起部長的褲腳,就見他的腿上,滿是陳舊的傷,他又撩起部長的另一條腿,同樣如此,彭長宜急了,又站起撩起部長的上衣,就見背上、肩上,到處是斑駁的舊傷。


    彭長宜的火氣騰地上來了,他大聲嚷道:“怎麽會這樣,誰幹的?告訴我,誰幹的?!我去告他們!”說著,就要往出走。


    “站住!”部長低聲斷喝道。“你找誰去?如果我說我都不知道是誰幹的,打我的人都蒙著臉,你信嗎?”


    彭長宜驚住了,他站住,回過頭,看著部長。


    部長的眼圈也紅了,小聲說道:“長宜,記住,隻要錦安還是翟炳德當權,就不要為我做任何事,不要為我托人找關係,統共才三年,不就是三年嗎?你要是找關係,搭人情不說,還要搭上好多錢,有那錢還給王子奇買奶粉喝呢,我好好呆三年,也是在給家裏創收。聽我的話,也不要找樊書記,別給他添亂,懂嗎?”


    彭長宜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他唏噓著,不說話,心,有一種被撕裂般的疼痛。部長肯定受了很多罪,無論他是在雙規期間還是在刑拘期間,這種非人的折磨和暴力事件都是隨時有可能發生的,對付“進來”的人,他們有的是辦法讓你招供,也有的是辦法讓你無從對案而吃啞巴虧。


    他低下頭,說了一句“您受苦了……”就重新坐在椅子上,給部長揉著雙膝,眼淚滴落到部長的腿上,浸濕了他的囚服……


    部長安慰他說:“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到了監獄就沒事了,這裏很正規的,還給我看病……三年很好混的,隻是苦了她們娘倆……”


    “您放心,有我呢。”彭長宜哽咽著說道。


    這時,剛才出去的那三個警官進來了,打頭的那位年紀大的負責人說:“彭書記,時間不短了,今天就到這兒吧。願意來改天再來,他坐時間長了也熬不住。”


    彭長宜站起來,說道:“同誌,他的腿到底怎麽了?他可是什麽毛病都沒有啊,胳膊腿的更沒有毛病了?”


    警官笑了一下,跟另外兩名警官揮了一下手,那兩名警官就攙起王家棟走了出去。然後扭頭看著彭長宜,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說道:“他剛入監沒幾天,鑒於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一直沒有安排他參加勞動,監獄也在給他做治療,你放心,我們會對每一個犯人的身體負責任的。”


    “治療,治療什麽?”


    那個人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轉身就往出走,顯然不想跟他解釋什麽。


    彭長宜隻好走了出來,他說:“同誌,這是我的名片,不過我從今天起我不在三源了,調回亢州,我拜托您,他有什麽情況,別通知他的家屬了,請您通知我好嗎?下來我在專程來錦安感謝您。”


    那個人說道:“你太客氣了,你放心,都是戴秘書長的朋友,用不著客氣。”


    彭長宜回過頭,含著眼淚,目送著他的部長在兩個警官的攙扶下,一點一點地走進了裏麵一道高高的鐵門,然後看著那兩扇密封的鐵門,慢慢合上……


    他的心,沉痛到了極點。


    出了監獄的大門,老顧早已經掉好車頭等著他。


    他踉蹌了兩步,上了車,關上車門的一霎那,就癱在了後座上,閉上眼睛,淚水,又流了出來……


    老顧知道彭長宜跟王家棟的感情,看到他這個狀態,什麽也沒說,也沒問,就悄悄地把後視鏡搬到看不見他的方向。默默地開著車,駛出了錦安。


    想起王家棟樣子,尤其是他的那雙腿,彭長宜就心如刀割,就像自己的父親遭到劫難一樣,怎麽想怎麽不對勁,掏出電話,想給戴秘書長打一個電話,想讓她找的那個人多關照一些,但是想到戴秘書長和翟炳德的關係,又覺得有些不妥,他看了看表,就給樊文良打了一個。


    電話響了幾聲後,樊文良才接通,他說:“長宜,有事嗎?”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聲音。


    彭長宜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說道:“樊部長,您說話方便嗎?”


    “方便,剛散會,回辦公室了,你說吧。”


    “我,我剛從錦安監獄出來,部長他……”他有些說不下去了。


    “哦?長宜,慢慢說。”


    “部長他,他的身體快垮了,人瘦得不行,腿也被他們打壞了,身上到處是傷,您能想想辦法嗎……”彭長宜有些泣不成聲。


    “長宜,我正在想辦法,你放心。”說著,就掛了電話。


    這是樊文良一貫的作風,他的意思表達完後,不會多說一句廢話,隨即就是掛電話。


    “正在想辦法”,最近兩次給樊文良打電話,都是這句話。彭長宜無法理解他這話的深意。


    回去的路上,老顧見彭長宜漸漸平靜了下來,說道:“剛才老吳打電話找你,讓你給他回個電話。還有京海他們幾個。”


    彭長宜剛才把電話都關機了,聽到老顧這麽說,隻開了自己私人電話,他要利用路上的時間,好好平靜一下,梳理一下思路。但是,怎麽也平靜不下來,心頭老是縈繞著部長那消瘦、蒼白的麵龐……


    彭長宜心情沉重地回到三源,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是康斌和班子全體成員都沒走,大家都在市委會議室等他。出乎大家的意料,他們沒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的喜悅和激動,按說,回到亢州工作,守家在地的,彭長宜應該高興才對,但是他們哪裏知道,彭長宜高興不起來。


    他強打精神,讓秘書把康斌叫了進來。


    簡單跟康斌溝通了一下情況後,就開了一個短暫的班子成員會議,在會上,彭長宜跟大家通報了市委對自己的任免和亢州一些簡單的信息,最後他說:“說實在的,我到錦安知道了這個消息後,對大家,對三源,的確有些不舍。三源,已經成為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了,在這裏,我跟在座的各位,已經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很默契的工作關係,但是,服從分配是我們的天職。在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想著跟大家合作這幾年中的點點滴滴。我一直認為我是個好命的人,讓我在這幾年的工作中,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和幫助。市委和翟書記對我在三源的工作也給予了很高的肯定和讚賞,說實在的,如果沒有你們鼎力相幫,我彭長宜的本事再大,也是搞不好三源的,我謝謝大家——”


    說著,就起身,衝不同的方向,給大家鞠了三個躬。


    他接著說道:“在離開前,對大家有個要求,那就是不管誰來當這個書記,你們都要一如既往,就像支持我那樣支持他的工作,按照我們年初定的那些工作計劃推進,讓三源再上一個台階。自從來三源的那天起,我就想摘掉貧困縣的帽子,但是顯然這一點我做不到了,這個艱巨的任務恐怕要留給下一任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摘不摘帽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讓老百姓脫貧,讓我們三源的百姓過上富裕的日子就行了,我以後再來三源,也會感到驕傲和欣慰的。”


    大家都不同程度地發了言,算作跟彭長宜告別。


    最後,康斌說:“今晚大家就聚一下吧,算作給彭書記送行,等新書記來了後,我們再正式邀請彭書記回家看看。”


    彭長宜沒有拒絕,隻是,晚上他沒喝幾杯就醉了,醉的一塌糊塗……


    大家都以為彭長宜是不想離開三源或者是不想回眼下正處於風口浪尖上的亢州才喝醉的……


    隻有老顧最懂彭長宜,知道他心裏是為部長憋屈才喝醉了……


    康斌也很納悶,彭長宜自從錦安回來後,就有些心事重重,按說他到亢州這樣經濟發達、實力雄厚的地方當一把手,應該感到高興才是,要知道,眼下的亢州,盡管處於輿論的焦點中,但是這把頭號交椅依然是許多人的夢想,有多少人挖空心思、做夢都想得到它,那麽彭長宜他還有什麽不高興的呢?是,眼下回亢州,肯定是臨危受命,但這對於彭長宜來說應該不是問題,在開班子會的時候,盡管他說的話把大家都感動了,但看得出,他心情並不輕鬆,開始康斌還以為彭長宜是為即將接手的爛攤子而犯愁,但彭長宜是誰呀,他是一個從來都不會為工作而犯愁的人。難道,他想到了他的老領導?


    康斌就悄悄把老顧叫來,問他們跟領導談完話後,又去哪兒了?老顧說,他們哪兒都沒去,直接就回三源了。


    康斌百思不得其解了,想起彭長宜給自己打電話的時間推算,如果直接回三源早就到家了,也不會讓他們在會議室等了他那麽長時間?


    彭長宜醉得不省人事,晚上吃下的東西順著嘴就流了出來,齊祥害怕了,主張把他送到醫院去輸液。


    康斌想了想說道:“也好,明天彭書記還要回亢州,等待他的不定是什麽呢?如果沒有足夠的精力是不行的。”就跟老齊和趙豐說:“這事交給你們了,小石晚上別回去了,在醫院陪著彭書記,老齊,跟你侄子說,找個可靠的大夫,注意保密。”


    就這樣,齊祥、趙豐還有秘書小石就把彭長宜送到了醫院,由於彭長宜不滿齊長順搞得這個所謂的老幹部病房,齊長順怕彭書記罵他,安排好大夫後,就沒敢露麵。


    病房早就接到了院長的電話,有關的醫護人員跟上次一樣,照例是等在病房裏。當彭長宜被人架進來的時候,小護士陳靜的心立刻就揪緊了……


    還是上次那間病房,還是上次那名經驗豐富的老大夫,他查看了一下彭長宜的情況後,就到旁邊的醫辦室去處方了。


    很快,護士陳靜戴著口罩、推著醫療車就輕輕地進來了,她吊好藥瓶,把套著無菌套的針頭別在藥瓶旁邊,用橡皮筋勒緊彭長宜的手臂,把彭長宜的大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裏,伸出另一隻手,輕輕地揉搓著他的手背,又用纖細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撫摸著他手背上的每根血管,經過一番仔細、認真的消毒後,針頭就輕輕地刺進了彭長宜手背上的脈管,回血後,鬆開橡皮筋,藥液便順利地滴進他的血管,她長長出了一口氣……


    由於晚上大家都喝了酒,趙豐和齊祥就回去了,隻留下彭長宜的秘書小石,老顧囑咐了陳靜幾句後也回去了,因為他要連夜給彭長宜收拾辦公室和海後基地的住所,一些私人物品他必須要給彭長宜收拾好後帶走,這項工作,他不想讓秘書去做,而且必須要連夜做,因為明天一早就離開三源了,這麽遠的路,他們是不會為了行李再來一趟的。這樣。


    彭長宜安靜地躺在醫院的病房裏,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藥液滴答著,你都很難發現這是個有生命體征的人。


    他微微張著嘴,起初,還因為酒精的原因導致呼吸急促,後來,慢慢地呼吸趨於勻稱和平穩。


    陳靜一刻不離地守著他,時不時地傾聽著他的呼吸聲,又用手放在他的鼻子下麵,感覺裏麵呼出的氣流。彭長宜的嘴唇很幹。陳靜就用棉簽沾上水,輕輕地給他塗抹著嘴唇。


    將近兩個多小時後,他的藥液全部輸完液了,當陳靜把針頭從他的手背上拔出的時候,看見他的眉頭動了一下,但是他仍然沒有醒。


    陳靜摘下藥瓶,走出病房,秘書小石聽到動靜後,從對麵的房間出來,小聲問道:“輸完了?”


    陳靜點點頭。


    “醒了嗎?”


    陳靜皺著眉,搖搖頭,小聲說道:“書記喝了多少酒?”


    小石從門縫看了看彭長宜,輕輕關上門,跟陳靜來到護理室,說道:“我這樣跟你說吧,昨天晚上他喝的酒,也就是平時的三分之一都不到,但就是醉了。”


    陳靜顯然不滿意他這個模糊的解釋,說道:“三分之一是多少,他平時喝多少?”


    小石,說:“他平時喝的酒,是你叔叔陳縣長酒的一倍。”


    “哎呀,你給我把它量化了好不好,別說的這麽模糊。”


    小石說:“這樣說吧,彭書記平時喝一斤半的酒,什麽事都沒有,思維正常,照樣工作,處理各種事務,但是昨天晚上他也就是喝了半斤酒,甚至半斤都不到,班子成員每人都要敬他一小杯酒,還沒輪完呢,他就堅持不住了。”


    “天天在一起喝酒,為什麽每個人都要敬他?”陳靜有些不滿地說道。


    “嗨,你不知道,他要調回亢州了,不在咱們三源了,下午領導找他談的話。”小石歎了一口氣說道。


    “什麽,調走?”陳靜吃驚地說道。


    小石遺憾地說道:“是啊——唉,咱們三源的工作剛有點起色,彭書記就調走了……也許,他也是舍不得離開三源,所以心情不好,就喝多了。”


    陳靜明白了,她沒有說話,而是坐在桌子旁邊,低頭在護理日誌上做記錄。小石說道:“我回屋了,有情況你叫我,困死了。”


    陳靜點點頭,等小石走出後,她又回到病房。


    彭長宜仍然在安靜地睡著,陳靜摸著他沾著膠布的手,撫摸著,不覺得心裏有些難受。


    剛才小石說他不願意離開三源,她不知道他不願離開的理由裏有沒有她的原因?在彭長宜上次住院的時候,小姑娘對彭長宜已經是情竇初開了,這主要還是來自對他的崇拜和敬畏。


    因為這裏是縣醫院的高幹病房,也就是說,每天來這裏就醫的都是縣委縣政府的幹部們,也有少數老幹部。以往,鄔友福在任的時候,她聽到最多的都是謾罵和抱怨鄔友福的聲音,要不就是互相攻擊,但自從彭長宜上任後,她聽到的大多是讚揚他的聲音,回家又能聽到父母和鄉親們對彭長宜的誇獎。所以,當彭長宜第二次住進病房的時候,小姑娘對他就有了一種特別的關照。從開始拿出媽媽給她熬的蘆根水,到請媽媽專門為他熬製,都說明了對他特有的崇拜之情,加上彭長宜對醫護人員很和氣,說話也很禮貌謙虛,不光是陳靜,這裏所有的醫護人員都喜歡他。隨著接觸的頻繁和那次去山上采野菊花,陳靜自然就對彭長宜產生了愛慕之情。


    那天彭長宜請她吃飯回來後,她便失眠了,少女的芳心徹底萌動了……


    但是陳靜知道,愛上縣委書記是很危險的,就像他們原來的黑雲院長,畢竟縣委書記都是有家室的人,這樣做是不道德的,但是感情這個東西是不會被這些外在的條件所能束縛住的,感情是長在自己的心底裏的東西,願意怎麽長就怎麽長,反正別人也不知道,但那次吃飯回來後,她發現感情這東西,已經有點長出自己的身體了……


    小丫頭平生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相思之情,這個男人,就是彭長宜。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彭長宜很快又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內,隻是這次是被人架著進來的,她的心立刻就緊張了,一半有對他身體健康的緊張,一半有見到心上人的緊張……


    坐在他的旁邊,輕輕地握著他的大手,想著今後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病房時,小丫頭的眼淚就流了出來,滴答到彭長宜的手上,她便用嘴把他手背上的眼淚吻幹……


    彭長宜似乎恢複了知覺,他輕輕地“哼”了一聲,陳靜急忙站起,俯身看著他,眼淚也就滴答到了他的眼皮上。


    突然受到外力的刺激,彭長宜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抬了一下手。


    陳靜一驚,趕忙伸手給他擦去滴到他眼皮上、臉上的淚水。


    這時的彭長宜,完全醒了,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眨了幾眨,就看見了陳靜,就見小丫頭滿眼含淚地看著自己,他衝她微微笑了一下,說道“你怎麽來了?”


    陳靜激動地握過他的大手,說道:“你喝醉了,齊叔叔他們就把你送醫院來了。剛輸完液,你把大家都嚇壞了。”


    彭長宜這才四處看看,才知道的確是在醫院裏,就說道:“嗬嗬,你怎麽了,幹嘛哭?”說著,就伸出大手給她擦去了眼淚。


    小丫頭說“我沒怎麽,見你總不醒,擔心的——”


    “嗬嗬,沒事,不就是酒嗎,喝不死人的。”彭長宜說道。


    小丫頭急了,說:“誰說喝不死人!有許多酒精中毒死人的呢?去年有一個在這裏打工的……”


    彭長宜伸出一根手指頭,觸到她的嘴唇,意思是不讓她說了。


    陳靜果然打住,不往下說了。


    彭長宜伸出手,攬過陳靜的身子,讓陳靜附在自己的胸前,說道:“又看見你了,真好。”


    陳靜的眼淚不知為什麽,頃刻間就流了出來,她說:“你想我著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嗬嗬,當然了。”


    “真的假的?”小丫頭不放心的問道。


    彭長宜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位置上,說道:“真的,不信,你問它。”


    陳靜點點頭,果真就把手放在了他寬闊的胸脯,撫摸著說道:“我剛才聽說你要調走,是嗎?”


    彭長宜閉上了眼睛,點點頭。


    “可是,我以後要是想你了怎麽辦?”陳靜的眼淚浸濕了彭長宜的衣服。


    “給我打電話。”


    陳靜點點頭,又說道:“我打電話你要是不接呢?”


    “我要是不接就是正在忙。”


    “你要是故意不接呢?”


    “那我就是故意在忙。”


    “嗬嗬。”小丫頭被他逗樂了。又說道:“那你還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的電話號碼呢?”


    “是嗎?”


    “是呀。”


    “好,你記下,1390……”


    “等等,我要用筆記下。”陳靜說著,就去找筆。


    彭長宜說:“不用,用心記下。”於是,就將自己的私人電話號碼告訴了她,又說道:“有事就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私人號碼,隻有最親最近的人才知道,三源知道的人不超過三個,不要把號碼告訴別人。”


    小姑娘的點點頭。


    “記住了嗎?”


    “記住了。”說著,就給他複述了一遍電話號碼。


    彭長宜笑了,伸出大手,摸著她的小臉說道:“你真聰明。”


    陳靜一下握過他的大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說道:“舍不得你走。”


    彭長宜知道小丫頭對自己有意思了,就說道:“想我就打電話,想我就看書,除去醫學書你看,其它的書也看,開卷有益,你還年輕,多學點東西沒有壞處。”


    “嗯,你上次說的話去記住了,我下來就複習功課,爭取考上醫學院。”小姑娘乖巧地說道。


    彭長宜說道:“學習的途徑有好多種,你們也可以上進修班吧,你們醫療口肯定都有定向培訓的,你以後可以跟院長要求,當然,考上醫學院是最好的,我怕你費勁。”


    “進修和培訓的事我怕輪不上我,再說我是護士,不是醫生。”


    “護士必須要懂醫的,不然你隻能做保姆,做不了護士。”彭長宜強調說。


    “嗬嗬,你怎麽什麽都懂?”


    彭長宜沒有回答她這個幼稚的問題,說道:“如果你去進修,可以去找陳奎,讓他跟院長說,不信他不答應。一般情況下,單位對好學上進的職工是鼓勵和支持的。還是那句話,遇到困難,就給我打電話,在我麵前,沒有任何困難。”


    彭長宜忽然感覺自己說的話怎麽這麽熟悉啊,他記得,多年以前,他曾經不止一次地跟另一個女孩子說過同樣類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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