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亢州回來二十多天了,丁一知道爸爸心疼自己,也知道爸爸執意要她跟他一起參加書法展的良苦用心,盡管爸爸和她沒有再談過江帆,但想必爸爸已經知道了江帆的支邊消息了,這能從爸爸的神態和言談話語中感覺得到,至於爸爸怎麽知道的她也不清楚,對於一個時刻擔心她和江帆的爸爸來說,要想及時了解江帆的動向,一點都不難。


    江帆,這個名字什麽時候想起,什麽時候都會讓她愁腸百轉,盡管她恨過他,怨過他,但真要做到不想念他,還真不容易。爸爸曾經說過,沒有永恒的愛情,那麽,她到真希望眼前的時光快點過去,快點走進後麵的時光裏,因為,想念一個人,原來是那麽的痛苦不堪,忘掉一個人,又是那麽的困難。


    那天,爸爸把她接回了閬諸,聲言不讓她再回去了,而且爸爸說,他也跟溫慶軒說了這份意思,溫慶軒也表示全力支持和幫助她。但是她總覺得這樣和亢州別過,有些空空落落的,畢竟,亢州有她的青春、愛情,也有她的痛苦和悲傷,江帆以一首詩告別了亢州,那麽,自己就這樣默默無聞地逃了回來了嗎?可是,不這樣,又能怎麽樣呢?眼下,科長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想?


    丁一來到床邊,從枕下抽出了那張錦安日報,拿著報紙,坐到了陽台的躺椅上,對著那上麵的文字,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看著,直到淚水流出,她毅然地將報紙反扣過去,閉上了眼睛…….


    有的時候,明明知道看一眼就會流淚,但是她還想看,她希望自己的淚水就這樣流幹,流幹了就沒有憂傷了,流幹了就不再想那些個往事了,流幹了就能把該忘的忘掉了。


    記憶,是條河,是由淚水匯成的河,如果你不想被淹沒,就不要去回憶了。這話是誰說的,她記不清了,總之,她認為說得很對,很樸實,也很實在。


    於是,她毅然決然地擦去淚水,站起身,把那張報紙塞進了書櫥裏,她決定不再放在枕下,放進書櫥裏,上了鎖,永遠都不再拿出看。


    就在她決意要鎖上的時候,眼睛意外地看到了書櫥上麵她和小狗照的那張照片,那是在江帆辦公室裏照的,是他給他們照的,她惦著腳,取了下來,凝視著自己尚且清純的笑容,她和小狗,此時的目光都在盯著前麵的鏡頭,鏡頭是在一雙大手裏的,那個人,就是從鏡頭裏捕捉到她和小狗是一瞬間的笑靨的。記得自己頭上的粉色發卡,還是江帆給自己別在頭發上的呢,那個時候,自己在他的眼裏還是小鹿……


    “照片這東西不過是生命的碎殼,紛紛的歲月已過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給大家看的惟有那狼籍的黑白的瓜子殼。”這話是張愛玲說道,精準而冷酷。張愛玲還說過:“一個人總要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風景,聽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你會發現,原本費盡心機想要忘記的事情真的就這麽忘記了。”


    她現在多麽希望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這對於眼下的她來說,又是何其的難?但是,難,也要做到,他畢竟離她遠去了,以至於她的思念都無法攀附上他的衣襟,他就硬生生地走了,如果她要是一味地這樣痛定思痛下去,那麽她隻有憔悴到死……


    她把相框連同那張錦安日報,一同塞進了書櫥裏,她決定走自己不得不走的陌生的路,看自己不得不看的陌生的風景,聽自己不得不聽的陌生的歌,然後,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也永遠都不要把他想起!


    給這個書櫥裏的抽屜上了鎖後,她重新拿起了爸爸給她的那份閬諸日報,她決定報名參賽,決定開始從新走過……


    葛二黑一案還在調查取證階段,圍繞這個案件的一係列人和事還沒有塵埃落定,彭長宜還是縣委和政府兩邊忙。


    彭長宜這幾天有些煩躁不安,煩躁不安不是因為他的忙他的累,他不安的原因是最近一段時間總是和丁一聯係不上。江帆在古街的房子前幾天被原來的租賃戶轉租了出去,租金每個月上調了一百元,彭長宜找丁一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完成江帆交辦的事情,辦理古街房產的過戶手續,然後把新收到的下半年的租金給她。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有些不放心丁一,好幾天聯係不上,丁一出什麽事了嗎?


    這天,剛開完班子成員會議的彭長宜,從縣委那邊回來後,就想回家看看,總是感覺心裏有什麽事七上八下的,就又給丁一打電話,仍然是關機。


    他有些來氣,“啪”地把電話摔在機座上,心說這兩個人怎麽回事?難不成都一個跟著一個學會了玩失蹤?對著電話生了會氣,他又給林岩打了一個電話,問林岩最近和丁一聯係沒有,林岩說他最近忙,有段時間沒和丁一聯係了,前些日子也是給丁一打電話沒打通,後來就沒有再打。


    他又給小許打了一個電話,小許說他也很長時間沒有見到丁一了,丁一手機一直關機,他也正在琢磨這事。


    沒人知道丁一的下落,看來,隻有給李立打電話了,彭長宜想起李立想借丁一的關係走市長後門的事,後來聽丁一說過,李立因為這件事一直怪江帆沒有幫到自己,把對江帆的怨氣都撒在了丁一的身上,對丁一很排擠。眼下,丁一肯定是個被人們熱議的人物,跟李立打聽丁一的下落,要事先想好理由,彭長宜倒不怕李立對自己有什麽非議,他是擔心給丁一招來非議。


    他找了一個無懈可擊的借口後,才撥通了李立的電話。李立半天才接通,慢條斯理地說道:


    “喂,哪位?”


    彭長宜一聽,嘴角就勾起嘲諷的微笑,心想,真能裝蒜,前幾天國慶節期間,你帶朋友去三源玩,我包吃包住,那個時候你找我時,怎麽不問我是哪位?想到這裏他就說道:“李局長好,我是彭長宜。”


    “哎呦,彭縣長,彭哥,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號碼就接了電話了,怎麽著彭哥,有什麽指示?”李立立刻換了另一種十分熱情的口氣說道。


    彭長宜不由地一陣反感,但還是很客氣地說道:“李局啊,我找你的手下丁一,我這裏有個人想報考京州大學的在職研究生,想跟她爸打聽一下有關情況,我給丁一打電話一直打不通,麻煩你幫我找一下她。”


    李立一聽彭長宜找丁一,就嘬著牙花子說道:“你找丁一呀,彭哥,不是我不幫你,是這樣,丁一請了病假,她回閬諸的家了。”


    “哦?她病了嗎?”彭長宜心裏一陣揪得慌。


    李立說道:“據說是病了,聽說有一天大半夜她生病,給家裏打電話,他爸爸帶著車,連夜從閬諸過來把她接走了,當時隻有警衛跟著,他看見丁一暈倒在了屋地中,我們這個警衛幫助他爸爸把她抱上汽車的,後來溫慶軒給局長打過來電話,才知道她爸爸給溫慶軒打了電話,說了丁一的情況,請了長假。怎麽,這事,你不知道嗎?”


    李立知道彭長宜和江帆的關係,也知道丁一曾經在彭長宜的科室工作過,但是彭長宜還是從李立的問話中聽出了不懷好意,就說道:“丁一現在不是我的兵了,她現在是你的戰士,你都不知道她病的消息,我這麽能知道?”


    顯然,彭長宜的理由不容任何人懷疑,李立果然說道:“嗨,彭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丁一,從來就沒服我管,可能都是從大樓裏出來的吧,他就一直沒拿我當過領導,一直都是溫慶軒直管,我有時也很生氣,她向來有什麽事都是直接去請示溫慶軒,溫慶軒也都是直接給她派任務,拉選題,溫慶軒走了以後,她覺著靠山沒了,好長時間都不幹工作,也不知道她是怎麽……”


    “好了。”彭長宜不想聽他說丁一的是非,本來,丁一就不是這樣性格的人,他比李立要了解丁一,於是就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再想想其他辦法吧,打擾你了。”說著,也不聽李立的答話,直接就掛了電話。


    李立有些莫名其妙,心說,我沒得罪彭長宜啊,怎麽剛說了丁一幾句話他就不愛聽了?就是找丁一在著急,也不能這個態度啊,連再見都不說就掛了,這人?是不是也吃錯藥了?


    彭長宜放下李立的電話後,就開始為丁一擔心起來了。


    他又掏出過去的通訊錄,找出丁一父親辦公室的電話,電話也是響了半天沒人接,彭長宜又找出京大美術係的電話,這次倒是有人接了,但卻被告知,丁教授最近沒有多少教學任務,沒事不來學校,他又問了他家的電話後,才掛了電話。


    彭長宜對著電話出了神,他知道,這個家裏的電話,肯定是丁一繼母住的地方,也就是他上次去過的那個家,憑丁一的性格,請假這麽長時間,她有可能不會住在繼母這裏的,那麽她家老房子的電話又是多少呢?他是打還是不打呢?


    正在他愣神的時候,吳冠奇打來電話,他問彭長宜是否在辦公室,彭長宜說在,他說,好,如果你方便我就過去,彭長宜說,你什麽時候過來我都方便。


    盡管吳冠奇和自己很熟,但是商人的政治敏感似乎一點都不次於他們這些當官的,他知道三源眼下是非常時期,所以,很注意跟彭長宜的接觸,除去玉瓊來過那次,他很少來彭長宜的辦公室,大部時候都是在電話裏說事,今天他是怎麽了,怎麽想來自己辦公室了?


    就在前幾天,竇老來三源了,根據他回憶錄改編的同名電影“黃土嶺戰役”開機儀式在三源舉行,當竇老把這個消息告訴彭長宜的時候,彭長宜激動的說道:“謝謝,謝謝竇老,我代表三源的父老鄉親感謝您。”


    竇老笑了,說道:“其實,我也希望這個開機儀式能在三源開,所以才向導演提出這個建議。其實,小彭啊,你現在盼著在三源開拍,等攝製組真的進入三源了,你們就會頭疼了,他們也很鬧騰的,有的時候還會破壞當地的生態環境,不過我倒是就這個問題特地跟導演強調過,不能大興土木,即便有的地方需要大興土木,也要盡可能少,完後一定要恢複原貌。”


    彭長宜笑了,說道:“不用,如果劇組搭建的景點足夠結實,我們可以當做旅遊景點,您不用顧慮那麽多。”


    竇老說:“嗬嗬,我不得不顧慮,許多劇組每到一個地方,都和當地處的不太融洽,原因就在於此。”


    彭長宜說:“您想得真周到,真是謝謝您了。”


    後來,彭長宜就把這事跟翟炳德匯報了,翟炳德很高興,並且囑咐彭長宜,積極做好服務工作,為劇組提供一切可能的便利條件。在頭舉行開機儀式的時候,翟炳德特地通過彭長宜跟竇老通了電話,感謝竇老為三源做的一切。


    按說劇組拍電影和吳冠奇扯不上什麽關係,可就是扯上關係了,兩個副導演提前進駐三源,在現場勘查了地形後,和導演匯報後,才和彭長宜協商,停止修建雲中公路,已經碾壓平整的路麵,要恢複原貌,還要故意把這條路鏟得高低不平。


    這下吳冠奇急了,要知道這條路是有工期的,即便政府不追究他延誤工期的責任,他也耽誤不起時間啊,時間,對於他來說就是金錢就是效益。他的工程隊不能因此耗在這條路上,他據理力爭,這樣劇組才做出讓步,隻停止修建通往山頂上的一段路程。由此造成的損失,劇組願意擔負一部分。


    即便劇組提出賠償,吳冠奇也是不樂意的,試想,山上的路不能修,山下的路自然也就不能修了,總不能把山下的修好了,來年再去修山上的吧,那樣一些重型機械設備,勢必會對修好的公路造成破壞,即便用拖車運送,也會加大成本。


    但是沒有辦法,縣委縣政府這麽重視這個劇組,即便是出於對彭長宜工作的支持,他也不能不讓步。最後他靈機一動,不要求劇組對他的損失賠償,隻需劇組在最後片尾處給他的公司打出一行字幕即可,以什麽形式出現都行。


    彭長宜不得不佩服吳冠奇的商業頭腦,說他的的確確是個聰明的商人。吳冠奇說,他已經不指望這條路賺錢了,再不賺點名氣,就賠姥姥家去了。


    彭長宜說:“你少來這一套,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們不如你奸,就算不出仨多兩少呀?我告訴你吳冠奇,這條路我有錢填海去,也不給你追加一分錢的投資,你少來哭窮。”


    吳冠奇嬉皮笑臉地說道:“我也沒這樣要求你呀,我這不是指望你明年的水庫工程嗎?”


    “水庫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我剛跟一些有關人士了解了情況,我上次之所以那樣跟你說,隻不過是給你畫了個大燒餅,你先望餅止餓吧。你跟劇組說了大話,反過來跟我裝可憐,沒門!”


    彭長宜跟他說話一點都不客氣,還提前堵了他的嘴,即便是到最後,吳冠奇也是不能和縣裏提什麽條件的,吳冠奇不得不佩服彭長宜的精明,連聲說道:“你的心怎麽比我還黑,還奸。”


    彭長宜聽了當時是哈哈大笑。


    那麽,今天,吳冠奇來找自己有什麽事?還是為了公路的事嗎?他忽然想起很早以前,他和江帆還有丁一去中良的農家小廚去吃飯,丁一就說過世界上有三害,蝗蟲、艾滋病、攝製組,竇老也說過這個意思,看來,攝製組對一個地方的破壞程度,還真不是謠傳。


    記得竇老來的那天,非常不巧,小竇帶著她的美術小組去省城參觀少年宮去了。不知是小竇有交代還是湊巧,正好褚小強帶隊為開機儀式現場維持秩序。彭長宜有意拉上了褚小強,和竇老拍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羿楠給拍的,他現在還記得,褚小強很拘謹,在鏡頭前表現的很不自然,不知是因為當初他主動追求過羿楠,還是因為和小竇的爺爺在一起的原因,褚小強拍完照片後就借口離開了。


    彭長宜現在還記得,褚小強照完相剛走,這個吳冠奇就冒出來了,他想讓羿楠也給他和彭長宜拍照,羿楠連看他都一眼都沒有,扭頭就走了,吳冠奇尷尬地站在那兒,當時逗得彭長宜幾乎要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想到這裏,彭長宜拉開了抽屜,從裏麵拿出那張他們和竇老的合影,想起當時吳冠奇的尷尬樣,笑了……


    “哎,愁苦的人和幸福的人就是不一樣啊,有的人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偷笑,有的人卻命苦的跟黃連一樣啊——”


    彭長宜抬頭一看,吳冠奇不知什麽時候進來了,一屁股就坐在了沙發上。他滿麵愁容,一幅無精打采的樣子,往日臉上那永遠的自鳴得意的笑容蕩然無存。


    他關上抽屜,打量了他一眼,說道:


    “呦嗬,受了什麽刺激了,今天怎麽表現的這麽低調、幽怨了?”說著,從抽屜拿出一盒中華煙,起身,坐在了他對麵的沙發上,隨手把煙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


    這時,彭長宜的新任秘書石磊進來了,給吳冠奇沏了一杯水,又把彭長宜的杯子裏蓄滿水後,便給他們帶上了門出去了。


    吳冠奇拿起那盒煙,仔細審視著,然後打開,看了看,又放下了。


    彭長宜不解,說道:“是假的嗎?”


    吳冠奇搖搖頭,說道:“送給縣長的煙哪能有假的,除非他是活膩歪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不抽煙你又不是不知道。說說,遇到了什麽不順心的事讓你這麽愁眉不展?”


    吳冠奇靠在沙發背上,閉上了眼睛,說道:“太難了——”


    彭長宜不由地笑了,說道:“能讓我們吳大奸商感到難的事,那肯定就是太難了。”


    吳冠奇沒有睜開眼,微皺著眉頭,仍然腦袋靠在後麵的沙發上。


    “別這麽愁眉不展的,說說,是什麽讓你這麽頹喪,打不起精神?”


    “是你們那個羿大記者。”吳冠奇從喉嚨裏蹦出這句話。


    彭長宜笑了,說道:“看來,這的確是個大難題,我恐怕幫不上你什麽忙。我記得你跟我說過,在吳大奸商麵前無難題,羿楠這個山頭難攻,這個我開始就告訴你了,你不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活該。”


    “是啊,盡管我有挫敗感,但是你別忘了,還有那麽一句話,叫越挫越勇。”


    彭長宜愣愣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吳冠奇沒聽見彭長宜說話,就睜開眼睛,眯著眼看著彭長宜的反應。


    彭長宜笑了,說道:“我非常佩服你追女人的勇氣和厚臉皮,我為你鼓掌加油。”說著,真的拍了兩下巴掌。


    吳冠奇哈哈地笑了,他直起身,從桌上那盒煙裏抽出一支,點上,又靠在沙發上,望著上方自己噴出的煙霧,說道:“彭長宜,請你注意用詞,我吳冠奇這次不是追女人,是追求愛情。女人,我不缺。”


    “呦嗬,還玩開神聖了?好好,你追求的是愛情,那麽我請問,你憑什麽要去追求人家?”


    “我愛她,她在我眼中是獨一無二的,她是那樣高傲,高傲的讓我仰慕,她就像一位公主,是那樣的高不可攀,又是那麽的與眾不同,我不得不感謝上蒼,讓我遇到了她,為了她,我什麽都可以拋棄,隻要她願意跟我。”


    彭長宜笑了,說道:“你的確病得不輕。”


    “我就納悶了,我吳冠奇,還從來都沒有在女人麵前栽過跟頭,居然到現在她都懶得拿正眼看我。論人,我也不醜,英俊魁梧,論事業,在錦安同行業中也是位居前列的,怎麽我就引不起她的興趣呢,說真的,我吳冠奇不是吹,隻有我不瞭女人的,還沒有女人不瞭我的?”


    吳冠奇說得是實話,他這一生中,從來都沒有遭到過女人的拒絕,他的財富,再加上他英俊魁梧的外貌,這些因素,在女人麵前,就是無堅不摧的武器,幾乎所向披靡,他看上了哪個女人,無論用什麽手段,沒有碰壁的時候,幾乎都會如願以償。但是在羿楠麵前,他的這些有利武器,沒有發揮作用不說,反而成了嘲諷他的武器,他一敗塗地,想到這裏,他很有挫敗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彭長宜說:“正因為她不瞭你,你才覺得她稀缺,她與眾不同。”


    “是啊,所以說我有時候想起來就有一種很神秘的憤怒。”


    “神秘的憤怒?”彭長宜有些不解。


    吳冠奇解釋道:“對呀,也就是說,我對這種憤怒有一種很神秘、很幸福的感覺,這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為什麽說我無論遇到多大困難,都賊心不死,她帶給我的感覺越是奇特,我就越發的對她癡迷。”說到這裏,吳冠奇又把頭仰靠在沙發後背上,他的眼睛裏,有了平時沒有的一種很單純的癡迷的神情。


    向來癡,從此醉,彭長宜忽然想到了《天龍八部》裏的一句話,他笑著傾過身子,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膝蓋,說道:“誒,醒醒,醒醒,別做夢了,我說你幾歲了,怎麽像個幼稚的小男生?我跟你說,如果你想讓羿楠看上你,你就要先脫胎換骨,然後再去追求人家。”


    “脫胎換骨?”吳冠奇直起身,看著彭長宜。


    “對,脫胎換骨。”彭長宜故作堅定地說道。


    “可是,我已經生就了骨頭長就了肉,怎麽才能做到脫胎換骨?”


    彭長宜笑了,說道:“喂,我說你是十七八歲的小男生還是三十七八歲的成熟男人?難道,愛情,真的能讓一個奸商變得這麽弱智嗎?”


    吳冠奇看著他,苦笑了一下,說道:“愛情,能讓人變得弱智,這的確是事實,不管你是幾十個七八,就是到了八.九十歲也不是沒有可能,想我堂堂的吳冠奇,不也是變得這個樣子了嗎?你不要覺得我好笑,我跟你說,人這一輩子,什麽事都有可能經曆到,別看你現在這樣,說不定哪天也會像我似的,甚至,比我還迷茫。”


    “我可是比不了你,我永遠都沒有這種資格了。”說這話的時候,彭長宜心裏居然彌漫開一種苦澀和無奈。


    “人是感情動物,尤其是優秀的男人,遇到優秀女人的幾率會比一般的男人要大的多的多,到時你別像我現在這樣來向我討教,討教我也不告訴你。”吳冠奇什麽時候都不乏自信。


    “不會,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哪能和你吳大奸商比。”彭長宜奚落道,趕緊把話題從自己身上轉移開,因為,自己也的確有過他這樣迷茫的時候,就說道:“說說,你遇到了什麽困難?”


    吳冠奇喝了一口水說道:“唉,真像你曾經說的那樣,頭破血流,灰頭灰臉,但是賊心不死。”


    彭長宜認真地聽著,等吳冠奇說出賊心不死的時候,他笑了,說道:“你還是用越挫越勇吧,不過上次開外阜投資者座談會的時候,我發現你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開會上,眼睛總是瞄著人家羿楠,稍微用點心的人就不難發現,你吳總對三源報社的記者垂涎三尺了,所以,你以後還是要注意點好,別把心思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免得到時一事無成讓人家笑話。”


    吳冠奇看著彭長宜,說道:“你的話讓我很奇怪,她未嫁,我未婚,我就是公開追求她又怎麽樣了?我就是要讓大家明白,這個女孩子我吳冠奇在追求,各路神仙請繞道!”


    彭長宜無奈地笑了,說道:“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啊!哈哈,那麽,這段時間以來,你就沒有一點收獲嗎?”


    “唉——一言難盡啊,就是你說的那次外阜投資者座談會上,我是領教了羿楠小姐的真正風采……”


    外阜投資者座談會,是彭長宜在主持縣委縣政府工作後一個很有影響的會議,他本來不想召開這個會,但是,隨著三源二黑勢力的搗毀,凡是跟他有關的企業如煤礦、鐵礦和銅礦,還有夜玫的大型運輸公司等等,全部被查封,就連二黑集團承包的三源賓館也被有關部門查封了。


    三源賓館,是三源縣委縣政府的招待場所,這段時間所有的招待任務,便都轉到了康斌弟弟開的飯店和省財政廳在三源的一個賓館。有時有重要的客人來,彭長宜也會把食宿安排在海後基地。自從吉政委當上海後基地的主任後,在彭長宜的影響下,他們漸漸地也和地方有了一些接觸,這樣,極大地方便了彭長宜的工作,當然,被彭長宜安排到海後基地的客人,大都是省裏和錦安比較重要的客人。比如,上次竇老來三源,由於竇老沒有帶任何隨從,他隻帶了一個司機,彭長宜就把竇老安排在了海後基地,一來是出於安全考慮,二來是自己晚上還可以和竇老聊天敘舊。


    三源賓館被封停業,彭長宜曾經給康斌的弟弟做工作,想讓他過來承包這個賓館,但是康斌不同意,他說,知道的是我弟弟幫助縣政府排憂解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康斌在這裏有什麽不良企圖呢?其實彭長宜知道康斌的真實心理,他對葛氏兄弟心有餘辜,畢竟,葛氏兄弟的事還沒有最後的定論,他是不想惹上麻煩而已。


    隨著那次武裝械鬥發生後,許多礦山都受到了牽連,這使那些三源的外阜投資者人心惶惶,擔心三源會借此機會大洗牌,有這種擔心的主要是那些外地投資礦山的人,為了穩定局勢,彭長宜在請示了翟炳德之後,召開了全縣外阜投資者座談會,他首先感謝他們積極參與建設三源的熱情,反複強調他們的合法投資會得到保護,介紹了三源未來在各個領域裏隱藏的巨大商機,表明縣委縣政府將加大優化投資環境、淨化投資環境的信心和具體措施,號召在座的各位,積極向親朋好友們推介三源,來三源投資,三源縣委、縣政府會對他們的投資保駕護航……這個會,不能不說對穩定三源的經濟形勢起到了重要作用。


    也就是在這次會上,吳冠奇不出意外地遇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冷美人、記者羿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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