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話的是老胡。


    盡管彭長宜賭氣,嘴上說要掛電話,可是他卻沒有掛,說完後就聽著對方的動靜。


    這時,就聽老胡說道:“嘿嘿,掛呀,怎麽不掛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掛我的電話,這麽金貴的電話,擱誰誰也舍不得掛呀!”


    “哼,自以為是,我不掛,並不能說明我舍不得,是看在你這麽大歲數的份上,有些於心不忍,也有悖於我一貫尊老愛幼的作風。”


    “哈哈,你得了吧,你還有於心不忍的時候,想想你灌我酒的時候,有過嗎?”老胡笑著說道。


    “哈哈,現在我後悔了,沒有趁著在一起的時候多灌你幾回。”彭長宜咬牙切齒地說道。


    “哈哈,好啊,過幾天我沒準去找你,給你一個灌我的機會。”老胡說道。


    “真的假的,我說老胡,你了解我這個人,心實,認死門,你要是說了不來的話我跟你可是沒完,別看我沒有你的電話號碼,但是找到你這個人還是不難的。”彭長宜痞聲痞氣地說道。


    “隻是有這個打算,至於能不能成行,還不敢肯定。”老胡頓了頓,說道:“我跟你了解一個情況,你們那裏是不是有個匯鑫鐵礦,有個孫老板,被人打死了,對不對?”


    彭長宜一愣,說道:“對,你怎麽知道?”


    “這麽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嗎?”


    彭長宜問道:“你認識這個孫老板?”


    老胡說道:“我不認識,我有個管教對象,是孫老板的兒子,他聽說爸爸被人打死,這幾天情緒特別激動,總想去為爸爸報仇,想去三源殺葛家的人。”


    彭長宜明白了,說道:“你告訴他,葛家的人用不著他殺了,主事的人都被抓起來了。”


    “我是這麽跟他說的,他說那就殺他的孩子和家人。”


    彭長宜說:“他的孩子和家人也沒參與殺他爸爸這件事啊?老胡,你說的這個孩子多大了?”


    老胡說:“少教所的孩子能有多大?都是十多歲的年紀,我跟你說的意思就是想全麵了解一下他爸爸的情況。”


    彭長宜就簡要地把他知道的一些情況告訴了老胡。


    “唉——”老胡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說的這些,隻能增加這個孩子對姓葛的人的仇視,看來沒有什麽價值,這些話還真是不能跟孩子講,所以我也決定不去三源了。”


    “哼,我根本就沒指望你來,說真的,你打這個電話都是浪費公家的電話費,你就應該不理我!其實,我心裏也早就把你這個人忘了。”彭長宜賭氣說道。


    “哈哈,氣性還不小?你別生氣,你看看,我這個電話號碼就是我辦公室的,你想我隨時給我打好了。”老胡說道。


    彭長宜說道:“哈哈,號碼解密了?是不是別的也可以解密了?”


    老胡立刻說道:“不可以!早就跟你說了,這是紀律!”


    “可是,他已經知道了你現在的情況了。”


    老胡變了口氣,說道:“你告訴他的?”


    彭長宜趕緊說道:“我敢嗎?他怎麽知道的我不清楚,但是有一次他問我的時候,我說‘您怎麽知道的’,他說‘你以為你不告訴我就沒有人告訴我了’,我想,應該是了解你的人告訴他的。既然他知道了,而且他的確心裏有你,你就解密吧。他不是裝的,這個我能看得出來,他的確是真心地關心你、惦記著你,所以,我就對他安慰了一下,給他看了你和嫂子的照片。”


    老胡沉默了半天,才說:“他怎麽說?”


    “他沒說什麽,好像放下了心,問我你是在哪兒照的,我說不知道。他就什麽都不問了。”


    老胡說:“知道了,也真是難為你了,等有機會我去找你喝酒。”


    彭長宜說:“還是有機會我去看你吧,等入了冬,這邊不太忙了,我就去找你,如果等你來找我的話,估計我頭發都得等白了。”


    “哈哈,如果你的頭發都白了的話,你想想這世上還能有我嗎?”


    “當然會有你了,因為你是千年的狐狸,萬年的妖精,沒誰都得有你。”


    “哈哈,沒想到當狐狸還有這麽一點好處,可以千年不死,哈哈。”


    彭長宜笑的眼淚流了出來,他深情地說道:“老胡啊,我是真想你了,你終於發了慈悲給了我電話號碼,嗬嗬,我現在明白無誤地告訴你,你給了我號碼你很快就會後悔了,因為我半夜會突然打擾你和嫂子的。”


    “哈哈,歡迎打擾,不過你隻能打擾到我,打擾不到你嫂子,因為這個是我辦公室電話。”


    “哈哈。”彭長宜笑了,說道:“老胡,跟嫂子商量一下,讓嫂子給你生個兒子吧?”


    “哈哈,你別逗了,我都不做這夢,你還做這夢?你嫂子家夥什還都在,可能沒這功能了。”


    “哈哈。”彭長宜笑得眼淚又流了出來。


    此時的彭長宜,恐怕做夢都不會想到,這是他跟老胡最後一次通話,也是最後一次聽到老胡的聲音了……


    三源,不光都是壞消息,還是有好消息傳來的,褚小強被市局任命為公安局副局長,兼任刑警大隊隊長,主管刑偵工作。原來的副局長因為私自批給二黑一個持槍證而受到法律追究,雙規後不久也被正式批捕,同期批捕的還有周連發。


    彭長宜私下給褚小強打電話祝賀他,並且叮囑他不要搞任何形勢上的慶祝活動,眼下這種非常情況下,還是應該低調些為好,他說哪天有時間,他們到亢州去找陳樂,到那個時候再給他慶祝。


    放下褚小強的電話後,門被齊祥推開,齊祥讓進一個人,這個人彭長宜認識,是三源縣醫院的老院長。


    彭長宜趕緊站起來,走了過去,握住他的手,陪他坐在沙發上,齊祥就給老院長沏了一杯水後,也坐在了旁邊,在彭長宜的印象中,這個老院長還是第一次來他的辦公室。


    老院長看了彭長宜一眼,想說什麽嘴唇卻哆嗦了起來,彭長宜知道他肯定有事,就把水杯遞到他的手裏,說道:“您別急,喝口水,慢慢說。”


    老院長喝了一口水,放下杯,激動地說道:“縣長,不好了,又出事了!”


    彭長宜的心一緊,說道:“別急,您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小鄧走了。”


    “小鄧?小鄧是誰?”彭長宜問道。


    “小鄧是我們醫院的副院長,麻醉科的主任。”


    彭長宜明白了,齊祥跟他說過,有個麻醉師一直戀著黑雲,說道:“他什麽時候走的。”


    “唉——”老院長懶得說話了,從懷裏掏出了一封信。


    彭長宜接了過來,他正反麵看看,沒有郵戳,這應該是一封沒有經過郵局投遞的信。他看著老院長,沒有立刻打開。


    老院長說:“這信是他提前交給傳達室的人的,告訴他們三天後在給我,這個人也真實誠,真的三天後才給我。你看看吧。”


    彭長宜掏出裏麵的信紙,隻有一頁紙,上麵是用碳素筆寫的:


    敬愛的院長: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呼您。感謝您對我的培養,可惜,我不是一個好大夫,也不是一個合格的院長接班人,我的心,自從一隻白天鵝的降落,就開始走向黑暗了……


    我盼望著有一天和我的天鵝共舞,但是,他的身旁卻出現了一隻癩蛤蟆,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纏著她,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要忍受隔壁傳來的那些荒誕怪異的聲音,我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請允許我省略那些過程吧,對我真的是一種折磨,她本該是遨遊藍天的,卻落入魔掌的手中,也許我是自以為是,也許是她甘於這樣,我不希望她的天空總是黑雲,於是,我開始了拯救她的行動,但是,我發現,我的力量太渺小,渺小到她根本就對我熟視無睹,渺小到微乎其微,原來,她喜歡這樣,喜歡被蹂躪,喜歡他帶給她的一切,也許,她本不是什麽白天鵝,就是一個……唉,我還是無法把她想象得不好,甚至都不敢用“壞”這個字,她就是我心中的天鵝,我恨得的隻是把她染黑的那個男人,於是,我想到了報複!


    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我也到了該離去的時候了,也許,您看到這封信後,我已經生活在了異國他鄉……


    院長,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栽培,忘記我吧,您不爭氣的學生。


    看完信後,彭長宜什麽都明白了,他說道:“小鄧和黑雲是鄰居?”


    老院長喝了一口水,說道:“是啊,當時家屬院這個樓房蓋好後,三源本地的醫護人員好多都買不起,他們倆是第一批買房子的人,既是對門,又是鄰居,他們兩家廚房的陽台就是一牆之隔,都不是牆,有半截是玻璃。”


    彭長宜什麽都明白了,他看著這封信說道:“您準備怎麽辦?”


    “我什麽辦法都沒有,所以才來找縣長你啊!”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還是把這封信交上去吧。”


    “隻能這樣了。”老院長有些激動。


    “您說小鄧有可能去哪兒?”


    “他的同學有好幾個都在國外,他跟他們一直有來往,我琢磨著他是不是去找同學去了。”


    “有這種可能。”彭長宜又說道:“黑雲回來後說什麽著嗎?”


    “唉,我去看她,她一直都在哭,反反複複就是一句話,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估計受到的打擊不輕,真是造孽啊。”老院長歎了一口氣。


    後來,老院長還告訴彭長宜,麻醉師小鄧,在黑雲被父母接走後的當天晚上就失蹤了,有人看見他一直徘徊在醫院,徘徊在黑雲的房前,然後,他在醫院的家屬院放了一掛鞭炮後,背著一個大包就走了。


    還有人看見,他走的時候,嘴裏有板有眼地唱著秦腔《鍘美案》中“包相爺與民伸冤”的唱段,邊走邊唱,完全陶醉在自己的唱腔中了,同事看見他,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當時大家感覺他怪怪的,但是也有人說他唱得比哭還難聽……


    彭長宜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好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彭長宜不能不回家了,天氣漸漸涼了起來,他要回家拿些衣服,被子也要換厚一些的了。


    正當他有了回家的想法後,接到了一個電話,這是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就聽裏麵一個圓潤的、非常標準的聲音傳來:“彭縣長你好,我是雅娟。”


    彭長宜一愣,別說他到了三源,就是在亢州的時候雅娟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他趕忙說道:“雅娟,你好,我說這聲音怎麽這麽標準,字正腔圓的,敢情是你啊?”


    “看來彭縣長早把我忘了,居然對我的聲音感到這麽吃驚?”雅娟說道。


    “嗬嗬,我可是好長時間聽不得這麽標準的普通話了,一縷清音啊,你不做播音員真是資源極大的浪費。”


    彭長宜這話盡管有些誇張,但卻是事實,在他的周圍,全是三源的口音,盡管他也能聽懂,但那聲音都是怯怯愣愣的,雅娟的聲音當然是格外的好聽了,他在跟丁一通話的時候,丁一的聲音都是來自純自然狀態下的,不像雅娟這麽正規,一口的播音腔。


    雅娟笑了,說道:“彭縣長,我現在就在亢州,跟小丁在一起,我們說起了你,所以我就很想碰碰運氣,看看你是在亢州還是在三源。”


    彭長宜不知道雅娟有什麽事,就說道:“這個時候我肯定在三源,最近事很多,很忙,焦頭爛額了。”


    “嗬嗬,我們都知道了,你現在是縣委政府兩邊忙,好,那以後對機會,有緣總會碰上的。”雅娟很爽快地說道。


    彭長宜感到雅娟沉定了不少,說話的口氣也不像過去那麽浮躁了,就說道:“嗬嗬,好,歡迎來三源玩。”


    “一定去,我找你的確有事。”


    彭長宜說道:“什麽事,請講。”


    “我代理了兩個高檔酒的品牌和兩個高檔香煙,想去你們建專賣店,你看怎麽樣?”


    彭長宜說:“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別忘了,這裏可是貧困縣,人均收入不足……”


    雅娟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嗬嗬,我們有一個經銷商,他說高檔香煙和高檔酒,在貧困縣的銷售一點都不比發達地方差,貧困縣公款銷售勢頭一直看好,所以我才想去貧困縣發展。”


    彭長宜很反感外界有這樣的認識,盡管某種程度上是事實,但是真正融入到這裏後,他不願人們對這裏的幹部有這樣的認識,就說道:“那是謬誤,怎麽可能?打個比方,你的鄰居頓頓吃糠咽菜,你好意思天天鮑魚龍蝦、茅台五糧液中華煙嗎?你說的這種現象肯定會有,但不是主流,我們這裏的幹部喝酒就是三源白,一種當地的高粱酒。”


    雅娟是誰呀,她當然不信彭長宜的話,不過她不會堅持自己的說法的,就說:“嗬嗬,那當然,彭縣長肯定是不能和他們一樣,過兩天我讓小丁陪我去你們那裏考察一下,到時候別不接待我們呀?”


    “現在別來,過一段再說吧,那些抽中華煙喝茅台五糧液的人都進去了。”


    雅娟聽得出,彭長宜還是對自己剛才的話不滿。就笑著說:“彭縣長,你不會這麽小氣得理不饒人吧,我就說了那麽一句話,還是引用了別人的話,你不會記一輩子吧?”


    彭長宜知道她誤會了,就說道:“我說得是真的,不信你問小丁,要不看下錦安日報,我有那麽狹隘嗎?”


    雅娟咯咯地笑了,說道:“好吧,那我過段時間再去吧,彭縣長,你和小丁說話嗎?”


    彭長宜愣了一下,說道:“你問問她有事嗎?”


    這時,就傳來丁一那糯糯的聲音:“彭……縣長……”看得出,丁一很不習慣這個稱呼。


    彭長宜笑了,語氣比剛才輕柔了許多,也正經了許多,他說:“你還是叫科長吧,怎麽你一叫縣長,我聽著好像跟我沒多大關係似的。”


    “嗬嗬,我也感到別扭,這樣,咱們說好,即便有一天你當了市長、省長,我也還是叫你科長,行嗎?”


    彭長宜很高興,他也希望丁一永遠保留他科長時的印記,就說道:“太行了,我巴不得呢,嗬嗬,你好嗎?”


    丁一聽他這樣問自己,就說道:“嗯,我很好,科長,我沒事,你去忙吧。”


    “好,有時間再聊,再見。”彭長宜說著,就掛了丁一的電話。


    因為雅娟這個電話,也因為她在亢州跟丁一在一起的緣故,彭長宜推遲了一天回家,第二天的上午,他主持召開了全體班子成員會,因為常委會缺了鄔友福和郭喜來還有一位政協主席,彭長宜就不再召開常委會了,每次都是全體班子成員會議,會上,他再次強調了當前的工作和加強隊伍思想穩定的重要性。每個縣領導都匯報了各自分管領域的具體工作情況,紛紛呼籲盡快配齊各級班子,對於這一點,彭長宜表示,一切聽從上級的安排,等新的縣委書記來了之後再說。


    散會後,他讓康斌盯班,他要回家。康斌說:“你每次不都是下午回去嗎,怎麽改上午回去了?”


    彭長宜之所以選擇上午回去,就是希望周五能見到丁一,彭長宜給丁一打過電話,丁一說她現在每周都回家,不回家爸爸就往回叫她,有一次爸爸不放心,還坐著單位的車跑到了亢州來看她,所以她每周都要回去,哪怕回西城的老房子也要回去,免得爸爸不放心。彭長宜明白,江帆支邊,丁乃翔肯定知道,不然,從來都沒有來亢州看過女兒的他,怎麽這麽關心起女兒來了,一周不回去,還跑來看女兒,顯然是不放心。想到這裏,彭長宜看著康斌說道:


    “老康啊,你人性化一點好不好?想想你們天天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到家吃熱乎飯,睡覺有人給暖被窩,我到現在還蓋著毛巾被呢?夜裏凍得打哆嗦,我就不興提前半天回家見見老婆嗎?我賣給你們三源了?”


    “哈哈。”康斌早已經熟悉了彭長宜的說話方式,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說道:“怪我,怪我,我是想中午讓你去我哪兒吃了飯再走,那我就省了,你趕緊回吧,有事我再給你打電話。”


    彭長宜想了想說:“老康,眼下是非常時期,上級領導頻繁光顧咱們三源,這段都機靈著點,還是我剛才在會上說的那個原則,周六日值班的一定要在崗,所有機關幹部的手機都要24小時開機,有什麽情況咱們必須在第一時間知道,到時讓兩邊的辦公室挨門查崗,千萬別在出現帶走咱們的人咱們還不知道呢。”


    彭長宜說的就是前幾天的事,政協主席就是周六值班期間,被專案組的人帶走,他們是第二天才得到的消息,據說當時政協裏隻有他和另一名辦公室主任值班,就連門衛都沒問問進來的人是哪兒的,所以彭長宜很是惱火,要求所有單位增強警衛意識,最起碼進來的人一定要問清是什麽身份,幹嘛來了,他說,這樣做不是阻擾他們辦案,而是我們一定要知情,要了解三源目前都有哪些單位哪些人進入了專案組的視線,他可以司法獨立,但是我們不能不知情,凡是專案組的人來,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本單位的主要領導,這是尊嚴問題!


    康斌理解彭長宜的心情,他說道:“是啊,我也怕,總是這樣無休止的牽扯下去,不知道要揪出多少人呢?”


    彭長宜沉思了片刻,說道:“老康,北京那邊沒有什麽消息傳來吧?”


    康斌說:“你都沒聽到,我就更聽不到了。”


    彭長宜笑了笑,說:“也是啊。”


    “你該問候一下老首長。”康斌說道。


    彭長宜看著他,說道:“我也一直這麽想,但是要說問候,我總感覺有些不夠格。”


    “你要是感覺不夠格那我們就更不夠格了。”康斌挪揄道。


    彭長宜豈不知他話裏的含義,就笑了一下,沒有回擊他。


    彭長宜從市委辦公樓走了出來,自從上級明確他暫時主持全麵工作以來,他照例在市委會議室開班子會議,而不是把會議地點挪到政府這邊來,而且,照例從那個小門通過。今天走過這道小門後,他才想起往回看了看這道小門,因為彭長宜主持工作以來,除去開會,他基本沒有機會走道小門了,因為市委的人,有事都到政府這邊找他,這道小門,他經過的次數就少了很多很多。此時,他在心裏就有點看不起不走這個小門的徐德強來,不就是一道門嗎?幹嘛要賦予那麽多內容,這有什麽?隻是門而已。看來,有的時候,人們內心裏的心門,比現實中的門要難走多了。


    他回過頭,差點沒撞在一個人的懷裏,他一愣,一看是小龐。小龐趕忙說道:“您在看什麽?”


    彭長宜看清小龐後說道:“你不在工地回來幹嘛?”


    小龐笑了,說道:“我是順便看您一眼都不行啊?您也太那個什麽了唄,連回都不讓回了。”


    “我那個什麽?”彭長宜沒好氣地問。


    “周扒皮唄。”


    彭長宜笑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對攤開的工程如博物館和村村通這兩項工程,抓得的確很緊,就連吳冠奇他都訓了好幾次了,吳冠奇因為沙石料供應商出事,致使他的工程不得不停滯了幾天,弄得彭長宜兩次衝他大吼大叫。


    回到辦公室,小龐習慣地給彭長宜倒了一杯水,然後用抹布抹去桌子上的水漬。彭長宜說道:“感覺怎麽樣?”


    小龐笑了,幾乎每次見麵或者打電話彭長宜都會問他這句話,他就笑著說道:“縣長,您都問了我不下一百遍了,以後換句話行不行?見麵問候語也要創新。”


    彭長宜想了想就笑了,說道:“怎麽,煩我了?”


    “哪敢呀?”


    彭長宜坐下後,對著電話有些發愣,他不知道是該給丁一打還是該給郤允才打。正在猶豫的時候,桌上的座機響了。


    小龐一看就說道:“您先接電話,我去找找齊主任,有事。”說著就走了出去。


    他接通了電話,剛喂了一聲,就聽裏麵傳來非常洪亮的聲音,:“小彭,你好。”


    彭長宜心裏一陣激動,說道:“竇老,哎呀,怎麽是您啊,我好我好,您好嗎?”


    “哈哈。我也很好。”


    聽得出,老人非常開心。


    彭長宜說道:“這段時間太忙,顧不上跟您聯係,我那天還想呢,等忙過這段,專程去北京跟您匯報工作,另外我們革命曆史文物搜集工作也進展的非常有成效,還想著到您那裏去看看,有沒有黃土嶺戰役的有關資料。”


    “嗬嗬,算計到我頭上了,我跟你,我有,也願意給你們,你就不用客氣了,你們那個博物館是不是快竣工了?”竇老問道。


    彭長宜說道:“是啊是啊,快竣工了,現在正在進行內部裝修,接下來就是布展,準備明年開春就開展,到時要請您老來剪彩。”


    “嗬嗬,那是我的榮幸。”老人謙遜地說道。


    彭長宜感到竇老和郤允才的性格有好大不同,跟竇老交談心裏特別舒服,放鬆,跟郤老交談他就緊張,時刻在意他的喜怒哀樂,盡管後來他跟郤允才混得像朋友,但還是很畏懼他,也可能是他跟鄔友福們的關係影響了彭長宜,聽竇老這樣說,彭長宜趕快說道:“您太客氣了,你能來剪彩,是三源人民的榮幸,也是我的榮幸。”


    “嗬嗬,你也太客氣了。小彭啊,前幾天是不是見到我兒子了?”


    彭長宜說道:“您的……兒子?”


    “是啊,就是在你們三源露了一麵的那個指揮打黑行動的姓竇的家夥。”竇老幽默地說道。


    “哦?天哪!您等等,容我好好想想,如果他是您的兒子,那麽我們這裏雲中小學的誌願者小竇老師是不是就是您的孫女?”


    “哈哈,那是一點錯都沒有地。”


    “天,竇老,我親愛的竇老啊,我快暈了,怎麽會是這樣?”彭長宜誇張了自己的驚奇。


    “哈哈。”竇老十分開心,說道:“我就知道跟你通話我肯定會非常的開心,哈哈,我跟你說,我這兩個孫女,是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子,我大孫女從小跟奶奶長大,有些任性,我這個小孫女從小跟她外婆長大,善解人意,她外婆住在錦安,當年也參加過黃土嶺戰役,是三源縣人,可能受外婆的影響,這個丫頭就對三源山區情有獨鍾,放著省城的工作不幹,非得去三源當誌願者,不過我們都支持她,她可是經常在電話裏跟我提起你啊!還說你是她崇拜的偶像。”


    彭長宜趕忙說道:“嗬嗬,您可千萬別聽她的,她那是言過其實,我怎麽敢當她的偶像啊……”彭長宜本想說她已經有偶像了,但他不了解小竇是否跟爺爺說了褚小強,所以沒敢給她暴露。


    “嗬嗬,聽你這話的意思是她有偶像了?”竇老問道。


    “嗬嗬,我可沒這樣說啊,到目前為止,她還沒跟我正式匯報過,沒有正式匯報的東西我怎麽敢跟您匯報呀。”彭長宜打著馬虎眼說道。


    “你們年輕人現在說話怎麽一點都不直率了,嗬嗬,不管她的偶像問題了,小彭,我今天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還記得春天你到我家裏來,我跟你說起我寫的黃土嶺大捷,被專拍戰爭題材的寧大導演看上,幾易其稿,終於定下來了,準備近期開機,扮演我的演員有了檔期後,馬上就舉辦開機儀式,我跟劇組建議,建議拍攝地點就在三源,甚至黃土嶺,劇組夏天的時候也曾經去三源考察過,另外我的孫女也給我拍回了一些照片,所以,我想在開機前去趟三源,這幾天聽說要拍電影了,心情也格外激動,激動的原因倒不是拍電影本身,是特別想那些犧牲在黃土嶺的戰友們,另外也想實地去你說的那個烈士墳塋去看看,去看看他們,看看那個幾十年來一直為這些戰友們守墓的那個鄉親。”


    彭長宜一聽,高興地說道:“太好了!竇老,您能不能跟劇組再建議一下,開機儀式放在三源開吧,這樣我們三源還能沾沾喜氣,現在,三源,太需要好事來提神了,再有,如果選擇在三源,對我們的旅遊工作都是促進啊,我們三源可以給劇組提供一些幫助,甚至讚助。”他狠狠心說了“讚助”兩個字。


    “讚助目前倒是不需要,這事我隻能說我有建議權,沒有決策權,一切還得聽導演的,不過我可以試試。”竇老說得很客觀。


    彭長宜了解竇老的為人,老人家總是這麽謙遜,他隻要答應試試,就十有八九,他激動地說道:“太感謝您了,我高興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哈哈,你一句也沒少說呀?”竇老開心地笑了。


    彭長宜說道:“哈哈,我這不是見著您了嗎?您什麽時候來?我去接您。”


    “這個問題不麻煩你,我到時就自己去了,我想問問那裏的氣候如何?”


    “山裏的氣候肯定會比北京要低,平均低十來度那樣,如果北京現在是二十五度,那麽我們這裏就應該是十五六度。”彭長宜說道。


    “另外,我還想問一個問題,你們那裏現在怎麽樣?”


    彭長宜知道,他指的是三源的現狀,就說道:“目前幹部隊伍基本穩定下來了,但是缺員很多,我現在我一開會就寒心。”


    “寒什麽心?”


    “人不全,能不寒心嗎?”


    竇老說道:“上級很快就會給你們配備齊幹部吧?”


    彭長宜說道:“其實,上級隻能配備縣裏的,中層缺員很多,不過就是現有的這些人幹工作倒也夠用,就是看著心裏沉重,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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