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帆見這事把彭長宜都氣成這樣,就解釋說:“我也是不放心,心裏煩,晚上吃完飯後才去閬諸看她,誰想到……袁小姶怎麽對付我都行,我都能接受,可是她現在盯上了小丁,長宜,不得不說,我心裏……很……很他媽的堵得慌!”


    這個問題,也是彭長宜擔心的,他擔心丁一受傷,擔心丁一到最後不能如願,或者過程太漫長,顯然,自己的擔心都變成了現實。但是,他的擔心是萬萬不能對江帆講出來的。他想了想說:“要不把小丁調我哪兒去?”這話說出後他就後悔了,自己怎麽能說這話呀?


    江帆倒沒有想歪,而是說道:“與其去你哪兒,還不如回閬諸呢,早晚都是要回的,再說了,我現在都不知道還能在亢州呆幾天?”


    彭長宜感覺到江帆的心情的確很糟,就說道:“嗬嗬,您想多了。”


    “長宜,我沒有想多,年前,翟書記說有兩三個地方的書記要調換,目前,已經有一個地方確定了書記的人選,很顯然,我讓他們失望了,下一個也不會輪到我的,那麽,亢州,我是必走無疑。”


    江帆說得有道理,為了支持韓冰的工作,江帆起多過度作用後,估計就會被調到其它地方,因為江帆在亢州經營多年,水平和能力又多在韓冰之上,有江帆在,韓冰會放不開手腳,或者開著工作阻力相對大些,這些,作為錦安市委是不得不考慮的,調走江帆,也是一貫的做法。


    彭長宜不再說什麽了,對於這種事,彭長宜的確沒有什麽更好的主意。


    兩周後,丁乃翔出院了,好在救治及時、得當,才沒有落下什麽後遺症。負責給他治療的那個高醫生,是京州大學醫科大畢業的,盡管校部在省城,但由於他本身也是書法愛好者,所以對丁乃翔很是崇敬,對他的病尤為負責。高醫生在丁乃翔頭出院的時候,反複囑咐家屬,一定不要讓病人再受刺激,如果引起第二次腦出血,丁教授就沒有這麽幸運了,因為根據臨床經驗,腦出血的病人會一次比一次嚴重。並且詳細告誡家屬要在飲食特別是精神上更應該細心周到的護理。


    鑒於家裏的情況和爸爸身體情況,喬姨跟學院打了報告,申請提前退休,由於報告還沒有批準,喬姨就請了長假。


    丁一發現,爸爸始終都對自己愛搭不理的,她就更加斷定來找爸爸的人就是袁小姶。


    丁一在家裏照顧了爸爸三四天後,就準備回去上班,喬姨也說讓她回去上班。但是爸爸始終不脫口。丁一就湊到爸爸跟前,撒嬌地說道:“我明天回去上班,丁老師意下如何?”


    爸爸看了她一眼,眼神極其複雜,住院期間,他隻字未提自己突然犯病的原因。女兒,還是自己那個可愛的女兒,隻是想到過早離去的亡妻,他覺得有些對不住自己的女兒,認為沒有照顧好她,才讓她走上了感情的歧路。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女兒的頭,但是又停住了,他神色凝重地說道:“我沒有意見,你總不能照顧我一輩子吧。”


    丁一聽了爸爸這話,心裏就一陣酸楚,但是爸爸剛大病初愈,不能讓他激動,就說:“那好吧,我下午去老房子收拾一下,明天就回去。”


    吃過午飯,丁乃翔小睡了一會,從臥室出來的時候,見家裏沒有了女兒,她就問了一聲正在縫紉機前低頭給孫子縫衣服的喬姨,說道:“小一去哪兒了?”


    喬姨摘下花鏡,說道:“她跟我說了,去西邊老宅子去看看,明天回去上班,回來這麽天都沒有去看一看。”


    爸爸想了想,轉身就回到自己的書房,一會又出來了,換上一身出門穿的衣服,再次來到喬姨麵前,說道:“我也去那裏轉轉,你不用跟著我。”


    喬姨在眼鏡是上方看著他,說道:“你怎麽去?”


    “我騎自行車去,呆了十多天,渾身的肌肉都難受,天氣也不熱,正好可以運動運動。”


    喬姨說道:“那不行,要騎車我也得跟著你,要不你從門口打車。”


    丁乃翔想了想說:“行,那我打車去。”說著,就往出走。


    喬姨說:“你等等,我跟你到門口。”喬姨這幾天已經感到老伴兒似乎有話跟他女兒說,所以不好強行跟著他去老房子找丁一,但是又不放心他,畢竟剛剛出院,而且醫生說讓他臥床休息。


    丁乃翔就站住了,說道:“你幹嘛去?”


    喬姨笑了,說道:“放心,我不跟你去找小一,但是我也不放心,我跟你到門口,你上了出租車我再回來。”


    丁乃翔就沒在說什麽,任憑她跟自己出了家門。


    來到門口,喬姨給招呼過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說清地址後,又囑咐了丁乃翔,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才回到家。她回來後,就給丁一那邊打了電話,告訴丁一爸爸去找她了。


    丁一放下喬姨的電話後,就知道爸爸肯定有話說,她按捺住不平靜的心,邊收拾屋子邊等待著怎麽回答爸爸的提問。


    這時,電話響了,是雯雯,雯雯問她什麽時候回來。丁一告訴她明天就回,雯雯說那好吧,回來我給你接風。


    爸爸住院期間,雯雯和王圓來醫院看過爸爸,雯雯趁王圓和爸爸說話的間隙,把丁一拉到外麵的走廊,說道:“小丁,到底怎麽回事?”


    丁一以為她問的是爸爸的病,就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回來後,爸爸就已經在醫院了。”


    雯雯看著她,幹脆地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是江帆!”


    丁一料定雯雯聽到了什麽,就說道:“雯雯,我無法跟你解釋,等我回去再說吧。”


    雯雯說:“你真的跟江市長……”


    丁一臉紅了,說道:“雯雯,我真的不知怎麽說好,你該相信我……”


    雯雯鬆了一口氣,說道:“是啊,我就是不相信你也該相信江市長,江市長不是那樣的人。大家都說他那個妻子精神有毛病。”


    “你還聽到什麽了?”丁一似乎鬆了一口氣。


    雯雯大大咧咧地說:“咱們機關裏的人都了解江市長,知道他老婆精神不正常,就是你們單位說得不好聽一些……別的我還沒聽說。不過,如果江市長真要離了婚,你們還是不錯的一對,除去他年齡偏大一點以外,他還真是你的理想之選。”


    “雯雯,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要說這種話好嗎?”丁一尷尬地臉紅了。


    雯雯拍著她的肩膀,說道:“放心,我了解你,我永遠都會站在你一邊。”


    “謝謝。”丁一又問道:“是不是這幾天傳瘋了?”


    “沒有那麽邪乎,我大部分時間是在機關,機關很少有人說這事。就是你們單位有人在傳這事。”


    丁一點點頭,她沒有問是誰,這沒有意思。


    等她倆回到病房後,王圓正在陪爸爸聊天,爸爸第一次叫了她,說道:“小一,你沒有介紹,這是王部長的公子。”


    丁一笑了,說道:“我忘了,他是王部長的公子,也是亢州金盾公司的老總,是亢州最年輕的企業家。”


    王圓連忙站起,說道:“你就別在叔叔麵前寒磣我了,叔叔是教授,是學者,是著名畫家,我算什麽,文盲。”他看了一眼雯雯,說道:“雯雯,咱們走吧,叔叔說話太多會累的。”


    雯雯點點頭,就走到爸爸床邊,握著爸爸的手跟爸爸再見。


    丁一說:“雯雯,別走了,一會喬姨來換我,我領你們轉轉,順便也給我一個請王總的機會。”


    爸爸也說:“小一說得對,這麽遠來看我,吃了飯在走。”


    王圓說道:“不了,我下午還有事,我們趕回家吃去,您說我自己開著酒店,能在外麵吃嗎?哈哈。”


    爸爸也笑了,說:“該吃還是要吃的。”


    雯雯也說:“等您好了,我們再來看您,我們和丁一都是好朋友,沒有關係的。”雯雯特地囑咐丁一,回去後一定要通知她。


    雯雯來探視爸爸那次,是爸爸第一次跟她說話。雯雯走了以後,盡管也會跟她說話,但是沒有閑話,更沒有玩笑話,她感覺,爸爸對她有了成見。


    這時,小狗豎起了耳朵,衝著門口發出一陣吱吱的聲音,丁一就聽見了開鎖的聲音,她開開門,小狗就搖頭擺尾地跑到院裏,果然,爸爸進來了。


    丁一走出門,把爸爸攙進屋裏,彎腰給爸爸拿出了拖鞋,爸爸換上拖鞋後,打量了一下收拾的幹幹淨淨的屋子,沒有說話,直接就上了樓,小狗就跟在他的後麵也蹦蹦跳跳地上了樓。


    丁一給這套媽媽留下的老式皮沙發打上蠟,用軟布反複擦拭,直到纖塵不染泛出光澤後,她又拿出洗的幹淨的舊窗簾和舊床單,把樓下的沙發和家具全部罩上,因為很少有人來收拾,這樣免得灰塵侵蝕這些老式沙發和家具。


    丁一很珍惜媽媽留下的這些家具,她把沙發和所有的家具蓋上布後,這才洗了手,給爸爸端上一杯剛燒好的水,來到了樓上,就見爸爸麵向西南方向,躺在陽台的躺椅上,沐浴著初夏的陽光,正在閉目養神,小狗臥在他的旁邊,聽到丁一上樓後,便揚起小腦袋瞪著兩隻又圓又亮的眼睛看著她。


    她輕輕走到爸爸身邊,說道:“爸爸,喝水吧。”


    爸爸搖搖頭,仍然閉上眼睛,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還帶著明顯的病容,神情疲憊而慵懶。輕柔的溫暖的風,從敞著的窗口吹了進來,輕撫著他那花白的頭發,微微舞動著,看著經過一場病魔折磨過後的爸爸憔悴的容顏,丁一的心裏有些難過,她在那一刻,感到爸爸老了。


    坐在爸爸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她摸過爸爸的手,故意輕鬆地說道:“您怎麽也來了?”


    爸爸閉著眼,很享受女兒的溫存,半天才說:“在醫院躺了十多天,想出來透透氣。”


    丁一見爸爸沒有抽回手,就知道他此時不排斥自己了,就說道:“您上班後,跟學院請示一下,適當地給您減減負,畢竟,你年歲也大了。”


    爸爸睜開了眼,說道:“小一,爸爸通過這兩次住院就體會到還是你在爸爸身邊的好,爸爸之所以也過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對自己有什麽打算沒有?”


    丁一笑了,說道:“您指的是什麽?”


    “你的未來。”爸爸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丁一的臉紅了,說道:“未來?未來的事我也不知道……”


    爸爸扭頭看著她,說道:“如果爸爸想讓你回來呢?”


    丁一放心了,爸爸沒有說江帆的事,說道:“我聽爸爸的,隻是,我回來工作怎麽安排呀?”


    “你隻要答應回來,工作的事有爸爸去給你跑。”


    她沒有理由拒絕爸爸的這個要求,她知道,爸爸是個極其不願意求人的人,讓他求人辦事,比殺了他還難。就說道:“您不用去給我求人,過了這段時間,我自己去找林老師,讓她幫我聯係一下,看看能不能去閬諸電視台工作,如果去不了閬諸台,縣級台也行,隻要離家近些就行。”


    爸爸說:“我不去求人,讓你嫂子跟她爸爸說說,看看能不能解決。”


    “不。”丁一想起上次說道她調回來的時候喬姨的態度,就說道:“爸爸,調動的事您不用管了,我還是去找林老師,您千萬別跟嫂子說。”


    爸爸知道丁一是記著上次那個茬,就和顏悅色地說道:“你是不是記著你喬姨上次說的話?小一,別多心,從某種程度上講,她說的也在理,咱們是一家人,別計較那些。”


    丁一心裏感到很委屈,她知道,喬姨當時說那句話,絕對不是爸爸說的那層含義,就說:“爸爸,我沒有計較,我想自己跑這事,不想麻煩別人。”


    爸爸想了想說:“那你什麽時候開始跑?”


    丁一想了想,說道:“我回去後跟林老師聯係一下再說。”


    爸爸看著她,目光裏就有了一絲銳利,他說:“亢州,有沒有你留戀的東西?”


    丁一心一跳,說道:“爸爸,我不懂您的意思,在一個地方工作了那麽多年,肯定會有許多留戀的東西呀?”


    “爸爸的意思是有沒有讓你舍不得離開的人?”


    丁一的心一動,隨後就從心底彌漫起一股溫暖的熱潮,她往爸爸身邊靠了靠,握過爸爸有些蒼白的手,扳著他的手指頭,故意撒嬌地說道:“幹嘛呀,探聽軍事秘密呀——”


    女兒的扭捏他看在了眼裏,立刻,就嚴肅起來,問道:“爸爸要你回答。”


    丁一的心一緊,知道自己差點露了餡,就說道:“如果有的話,我早就讓爸爸見了,如果有的話,我就不答應您調回來了。”


    “真沒有?”爸爸不相信地問道。


    “沒有。爸爸,我做了什麽,讓您不再相信女兒了嗎?”


    爸爸的眼光又柔和起來,他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啊,我怎麽能不相信自己的女兒呢,女兒什麽樣爸爸是一清二楚的。爸爸的意思是你如果在亢州有了意中人,我就不要求你調回來了,還好,你沒有,沒有好啊,沒有你能順順當當地回家來了——”爸爸說著,拍了拍她的手背。


    爸爸重又躺下,閉上眼睛,似乎在自言自語。


    丁一的心有了隱隱的疼痛,她在心裏說道:爸爸,對不起,原諒女兒欺騙了您,實在是迫不得已。是啊,她如果如實說出來,爸爸肯定接受不了,說不定又會被氣得住進醫院。


    盡管爸爸沒有明說,但是丁一明顯感覺到爸爸知道了一切,他不說,一是給女兒留了天大的麵子,另一個也是不完全肯定袁小姶說的全部是真的。


    她進一步試探父親,說道:“爸爸,亢州沒有任何讓女兒放不下的東西,但是調動工作很難,一年半載的辦好就不錯了,我們哪兒有個大姐,她是閬諸的婆家,他愛人可能年底會轉業,目前也在聯係工作,人家還是軍屬呢,找工作都很難的。”


    哪知,爸爸堅決地說:“我不希望這事無限期地拖延下去,你回去能找林稚君就找林稚君,如果不能找,就盡快跟我說,我去辦。”


    “爸爸,您怎麽忽然關心起我來了?”丁一說道。


    丁乃翔聽了女兒這話,麵部肌肉就抽搐了一下,他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女兒,說道:“女兒,爸爸什麽時候都在關心你,你媽媽走得早,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在外……受……受苦,還有可能受……委屈,如果你再出個三長兩短的,我到了那邊沒法跟你媽媽交代呀……”他說著,眼睛裏就紅潤了。


    丁一聽他這麽說,眼淚立刻就從眼底漫出,她握住爸爸的手,說道:“爸爸,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


    丁乃翔伸出手,撫摸著女兒的頭,說道:“女兒,你是最聽話的對不,聽爸爸的話,離開亢州,回家來吧。”


    丁一捧起爸爸的手,說不出話,酸甜苦辣一起湧上心頭,要她立刻回來,她做不到,江帆目前是這樣的處境,自己如果走了,他就會更加孤獨,想到這裏說道:“爸爸,這件事交給女兒自己辦好嗎?”


    丁乃翔看著女兒,說:“交給你,你會無限期地拖下去嗎?”


    丁一搖搖頭。


    丁乃翔說:“好,我要在兩周內見到動靜。”


    丁一抬起頭,吃驚地看著爸爸,說道:“兩周,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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