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下來後,就陪著杜蕾上樓了,小狗顛兒顛兒地跑在他們的前頭,到了樓上,杜蕾脫去外套,說道:“還是這邊寬敞明亮。”


    丁一說:“等你生了孩子,就來這邊住,這兒有院子,可以讓孩子隨便玩耍。”


    杜蕾白了她一眼,說道:“那還行,聽媽媽說,這個房子是你的命根子,我哪能把你從大房子擠到小房子,然後再一路入侵,侵占到這裏?”


    丁一笑了,說道:“真沒想到你會這麽認識問題,哼。”


    杜蕾笑了。


    丁一說:“這裏除去離市區遠點外,住著的確不錯,沒有工廠,也沒有汙染,西邊是農田,空氣好,清靜。”


    杜蕾說:“是啊,陸原跟我講過,說他第一次來你家,你穿著一條粉色的棉布裙子,站在樓梯處,陌生的看著他,衣服也幹淨,長得也幹淨,他說他當時就喜歡上這個妹妹了。”


    丁一說:“是啊,那時家裏來個哥哥,把我美壞了,他比爸爸還寵著我,可惜這樣的好日子沒有多長時間,哥哥就考上大學走了。”


    杜蕾翻看著書櫃裏的書,說道:“這裏安靜的原因不隻是沒有處在鬧市,主要是你布置的也很雅致,老式家具,就連一樓的地麵還是過去那種老式的水磨石地麵,進了這個房子,想不安靜都難。”


    丁一說:“那就搬過來吧,這裏帶孩子玩耍是最理想的,外麵有農田,可以讓孩子認識大自然。”


    杜蕾說:“不現實,太遠不方便,你哥不在家就更不方便了,我還要上班。”


    丁一說:“對了,等小寶貝出生,把我那間臥室當做嬰兒房吧,裝修費我出,算姑姑送給侄子的見麵禮,你設計,怎麽樣?”


    “不行,絕對不行,再有了,我們還有自己的房子,也就是暫時住在這邊,再有,爸爸搞創作需要安靜的環境,我們可不能總在這邊打擾他,生了孩子我肯定要回我們自己的家,你這邊就更來不了,等你什麽時候回來,幫我帶孩子的時候再來玩吧。”


    丁一覺得杜蕾說得有道理,就沒再說什麽。


    他們又把樓上樓下所有家具擦拭了一遍後,丁一換上了新洗的床單和被褥,關上窗子後,就和杜蕾下樓了,這時,陸原和爸爸也貼好了春聯。北方的風俗習慣就是三十下午貼春聯。他們做好一切事情後,就走了出來,爸爸站在門口,看了最後一眼自己親筆寫的春聯: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自從媽媽去世後,每年的對聯都是這兩句,一成不變,但爸爸從不解釋為什麽總寫這幅春聯。


    其實,就在丁一回頭的一瞬間,她看到了西邊天空中現出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今天肯定有紅雲,她不知道媽媽在天上過不過年?


    晚上吃飯的時候,爸爸跟杜蕾說:“小蕾,如果方便的時候你跟你爸爸提提小一的事,我也有些學生可以幫忙,但是老師終究不如官員說話管用,這個事你多費心。”


    杜蕾剛要說什麽,喬姨說道:“還是過段再說吧,小蕾的爸爸剛上任就辦自己家裏的私事,影響不好。”


    陸原說:“先醞釀著,也不是馬上就辦,妹妹該回來了,都多大了,一個人在外地工作,有什麽事家裏人想幫忙都幫不上。”


    喬姨看了陸原一眼,沒有說話。


    丁一說:“我暫時不能回來。”


    陸原說:“為什麽不能回來,你賣給亢州了?”


    杜蕾見陸原這樣說就捅了他一下。


    丁一笑了,說道:“跟賣差不多,我怎麽也應該在亢州電視台多幹幾年,當時台裏資金非常緊張,但還是給我拿出學費去上學,就我這麽一個人是廣院培訓過的,我們局長經常拿我說事,所以最起碼他當局長時我不能走。”


    “那他要是當一輩子局長呢?你一輩子都不回來了嗎?”


    “不回來也行啊,亢州也不錯。”


    “不行,就得回來,亢州再怎麽不錯,也是縣級市,福利待遇各方麵都比不上閬諸,所以,你早晚都是要回來,既然回來,早回比晚回強,這事先讓你嫂子給你辦著,也不是說今天辦明天就能回來的事。”


    杜蕾點點頭說:“你哥說的對,即便我跟爸爸說,他也不會馬上就跟有關部門打招呼,也要等待機會,可是如果咱們要是連說都不說,恐怕有機會也會錯過的。”


    爸爸說:“小蕾說得有道理,就那麽辦吧。來吧,為了咱們全家團聚,幹一杯。”


    大家就舉起了杯子,隻有哥哥和爸爸兩人喝的是酒。


    晚上,丁一把自己的作品拿給爸爸看,爸爸戴上老花鏡,又拿起放大鏡,仔細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審視著,還不時地指給她哪一筆寫的不到位,哪一處落筆力度不夠,後來幹脆找出一把鋼尺,細心的丈量著字體的大小,最後說:“不錯,進步不小,繼續練,練到讓他們都跟我一樣,必須拿著放大鏡才能看清的地步。”


    旁邊的陸原說道:“不行,要練到非得用顯微鏡才能看得清為止,那才叫水平呢。”


    杜蕾和丁一都笑了,爸爸沒有笑,他說:“你還別那麽說,就有在頭發上寫字畫畫的。她的字如果真到了那種地步,就能創吉尼斯紀錄,不過那就沒什麽意思了,藝術一旦脫離了大眾,也就不是藝術了,肉眼凡胎看不見的字,還叫字嗎?你也別一味追求小,隻要在現有的水平上,做到字字、筆筆精湛,經得住推敲就很不錯了,在我認識的人中,蠅頭小楷寫到你這種水平的人不是太多。”即便是表揚,爸爸也從來都是這麽吝嗇詞藻。


    杜蕾說:“小一,這幅字給我吧,我太喜歡了,早就聽說你字寫得好,但是不知道有這麽好,真是不敢想象。”


    丁一笑了,說道:“隻要你不嫌棄,要多少有多少。”


    陸原說道:“依我看妹妹這種水平該把作品積攢下來了,以後就是珍品了。”


    爸爸連連搖頭,說道:“差遠了。”


    丁一笑了,她知道,盡管她寫的足夠好,爸爸也會說“差遠了。”


    陸原說:“等商店開門,我要去家具店看看,咱們家再買兩個書櫃,專門保存爸爸和妹妹的作品。”


    杜蕾聽了,用手打了他一下。


    哪知爸爸說:“可以考慮添個櫃子,的確不夠用了。”


    喬姨說:“沒地方放了,你看咱們家都是書櫃加頂櫃,恨房低。”


    丁一說:“我屋子可以,完全可以把櫃子放在我屋裏。”


    陸原說:“行,等初五就差不多都開門了,咱們再去選櫃子。”


    杜蕾說:“初五不行,商店開不了幾個小時,初六去吧。”


    陸原點點頭,說道:“可以,初六去。”


    初五晚上,丁一在哥哥的房間和杜蕾一起纏毛線,就聽哥哥在外麵喊道:“丁一,呼機。”


    丁一出來拿起呼機一看,是賀鵬飛,讓她方便時回電話。丁一想了想,就按照上麵的電話號碼回了電話。這是賀鵬飛第一次公開和她聯係。賀鵬飛在電話裏非常熱情地說道:“丁一,明天上午十點,我找了幾個同學聚聚,在會展中心旁邊的國際飯店,你要來啊。”


    丁一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後天就要回單位了,明天還有好多事情呢。”


    賀鵬飛說道:“我也要回單位,我們都一樣,你在家還呆了幾天呢,我三十餃子都沒在家吃,昨天才回家過年。”


    “哦,你們單位那麽忙?”


    “唉,有任務,沒辦法。”


    丁一想了想說道:“多大範圍?”


    “就四五個人,我也沒時間和精力邀請更多的人參加。”


    丁一有些為難,從心裏來說,她不想跟賀鵬飛接觸太多,盡管是同學關係,畢竟前麵有相親這碼事擺著,她不可能愛上他,更不想跟他有什麽發展,也就不想為自己增添什麽麻煩了。


    賀鵬飛見她還在猶豫,就說:“老同學聚會你別想那麽多,我早就跟你說,我不是衝著相親去的,是衝著丁一這個名字去的,就是想看看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丁一,所以你不要讓那件事擾亂了心致,都工作好幾年了,怎麽還是上學時的性格?”


    賀鵬飛這樣一說,反而讓丁一不好意思起來,感覺倒是自己想多了,她就說道:“那好吧。”


    “到時我去接你。”


    “不用,真的不用,你別管了,我想辦法去。”丁一連忙說道。


    賀鵬飛想了想,沒再堅持,就說了一聲“好吧,明天上午見。”


    掛了電話,陸原從他們屋裏出來,他說:“有約會?”


    丁一笑了,說道:“哥,你還記得上學的時候,有個小男生送我回家,你看見了還要揍他?”


    陸原想了想說:“記得,他想非禮你。”


    丁一臉紅了,說道:“他明天上午請客。”


    “什麽,什麽,你過來。”說著就把丁一叫過來,說道:“怎麽回事?”


    丁一笑了,說道:“不是,你別瞎想,是這樣的。”於是,丁一就把同事給她介紹對象,然後賀鵬飛到亢州去相親的事跟陸原哥哥說了一遍,最後笑著說:“你說是不是太巧了,太有意思了?”


    陸原感到丁一到了電視台後性格開朗了許多,她從來都沒有公開談論過自己的“隱私”,就點點頭頭,說道:“是很巧,也很有意思,他明天請你吃飯,是不是要開始追你了?”


    “嗬嗬,不是,他本來就沒有理會相親的事,他說他到亢州就是想求證一下我是不是她同學。明天不是請我一人吃飯,還有其他幾個同學,屬於同學聚會的那種吧。”


    “不行,明天我跟你去,我看看那個小子變成什麽樣了,有沒有資格追我妹妹。”


    丁一笑了,說道:“我們同學聚會你幹嘛去?再說我又不是去相親。”


    陸原說:“我逗你呐,你長大了,不是上學那會兒了,不需要我保護了。”


    “誰說的,我永遠都需要你保護,別想中途撂挑子。”丁一說道。


    “需要我保護幹嘛不讓我去?”


    “你當年就像凶神惡煞似的要揍他,他看見你肯定會有心裏障礙,估計你要是去了,又會嚇跑他的。”


    “嗬嗬,我不去,他也別跑,隻是別玩太晚。”


    “我也不知道都有什麽內容,我很少參加同學聚會,誰知道他這次都叫誰?”


    這時,爸爸和喬姨從書房裏出來,爸爸笑著說:“小一明天有聚會。”


    “是約會不是聚會。”陸原說道。


    杜蕾拿著一縷毛線出來,放在了陸原的雙手上,說道:“你篡改用詞,我都聽見了,是同學聚會。”


    “這有區別嗎?我們班同學聚會,慢慢就都變成了同學個別間的約會了,最後約著約著就有離婚的了,女同學到一起談論老公和孩子,男同學到一起發牢騷,擺闊氣,沒勁透了。”陸原說道。


    丁一笑了,說:“我就是總聽你這樣說,所以就參加過一次高中同學聚會,還有一次大學同學聚會,還是等待分配的時候,其餘再也沒參加過了。”


    “嗯,你是從小就不貪熱鬧,熱鬧的地方保證找不到你。”爸爸說道。


    喬姨說:“年輕人,參加一些交際活動沒什麽壞處,不要扭扭捏捏的,要開朗大方一些。”


    丁一知道,喬姨不大喜歡她的性格,就跟她不喜歡喬姨做的殺豬菜一樣。好在杜蕾也不喜歡吃殺豬菜,所以這個春節,他們家的餐桌上,就沒有這道聽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菜肴。


    丁一的確很少參加同學聚會,在她印象裏,就參加了一次,也說不上是同學聚會,就是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湊到一起,吃了一頓飯,聊了一些校園趣事,評論時政,發發牢騷,空談一氣,然後唱了一會歌,就散了,混得好的幾個男同學就為誰出錢買單掙得麵紅耳赤。


    一般這種情況下,丁一是沒有什麽話說的,且不說她上學的時候沒有住過宿,天天放學回家,因為學校和她家隻有一牆之隔,爸爸沒讓她住宿。不在學習住宿,就少了許多樂趣,也就沒有和同學們相溶的話題,評論時政就更不是她的強項了,就顯得她有些格格不入,後來索性她再也不參加同學聚會了。


    記得哈佛商學院一位教授在學生畢業前的最後一堂課上這樣忠告他的學生:如果幾年之後你接到母校的邀請,要求你回校參加五年一次的同學聚會,那是件危險的事,你不要去。


    同學聚會怎麽成了一件危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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