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局今天來了副局長,一把手請假住院了,這個副局長說道:“那我們怎麽叫您呀,總得有個統一的官方叫法吧?”


    彭長宜說,“叫什麽都行,就是別按官方叫法叫我,因為幹完這件事後,我還是要回北城,你們市長市長的叫,萬一把我叫饞了怎麽辦?所以,如果非要官方稱呼的話,就還按我北城的職位稱呼,在座的恐怕都比我年紀大,你們叫我彭老弟、小彭是最好的了,這樣我聽著親切,舒服。”


    公安局長尚德民平時跟王家棟關係不錯,自然也就跟彭長宜關係不錯,他說:“好,我們就叫你彭老弟。”


    彭長宜忽然說:“對了尚局長,把你們那裏的警棍什麽的給我們配備一些吧,真要是發生衝突了,這也是一個自衛的武器。”


    尚德民說:“這個……警具的使用是有嚴格規定的,你看……”


    旁邊立刻有人說道:“剛跟人家稱兄道弟了半天,現在遇到實際問題就開始‘這個’起來了。”


    尚德民笑了,說道:“這樣,我變通一下吧,但是用完了必須如數交回,哪怕損壞了都沒關係,數目一定要對上。”


    彭長宜點點頭,說道:“尚局長您放心,這些東西到了我們手裏,頂多就是告訴對方別輕易動手,動手我們也不怕,我們手裏有家夥,僅此而已,不會有事。郭局長,這個事你想著,盡快落實。”他又轉向了環保局的郭局長。


    環保局局長是個上了年歲的老局長,這項工作的重頭戲在他這個局,為了這個工作,他都掉了幾層皮了。他點點頭說:“好的,我盡快安排。”


    調度會結束後,彭長宜又跟郭局長詳細的了解一下目前工作現狀,並跟他要了一份詳細的煉油點的分布圖,按照魏市長之前布置的那樣,分黑白兩班巡邏,嚴密監控。


    郭局長看了一眼周圍,隻有龔衛先他們三人在,他就低聲說道:“彭主任,今天晚上我們應該組織一次出擊,保證不會落空,這個消息絕對準確,是一個大窩點。”


    “哦?”彭長宜說“說詳細一點。”


    郭局長就詳細說了一遍。原來,在這項工作之前,環保局在各村秘密設立了信息員網絡,而且,這個網絡隻和郭局長聯係,其他副局長都不知道。因為這些非法煉油的人,都是土財主暴發戶,橫行鄉裏,這些人的法律意識非常淡漠,所以保護好信息員是工作的首要條件。由於熬油和煉油是暴利,他們掙了錢後,首先是蓋深宅大院,養狼狗,按攝像頭,然後就是吃喝嫖賭肆意揮霍,也有的用賺來的錢開飯店的,但這些飯店大都是他們的“消息樹”“聯絡站”,互相通風報信,所以,這些信息員的身份非常隱秘。郭局長說今天要大幹一晚上的就是三關鄉三關村的張二強。這個人的哥哥是三關鄉的鄉長張學鬆,最早開黑磚窯,前幾年轉行做起了這個行當,他算準了彭長宜新官上任,而且不熟悉情況,今天執法隊肯定不會出動,早就憋足了勁,準備幾台大爐同時點火。


    彭長宜看了龔衛先,嘴角往上一彎,說道:“龔主任,幹一票?”


    龔衛先幹脆的說道:“我聽彭主任的。”


    彭長宜抿嘴一笑,說:“那好,郭局長,挑選得力幹將,提前安排吊車……”


    “彭主任,”郭局長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咱們經常是消息準確,但卻見不到人。原因就是現在通訊太發達,而且有人收買了我們的隊員,所以我不發愁別的,我發愁的是泄密……”


    彭長宜揮了一下手,打斷了他的話,他嘴角勾著笑,看著龔衛先說道:“這個不難,龔主任是偵察兵出身,這事交給他辦。”


    郭局長說:“不管用,按正常思維對付不了他們……”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我們就按非正常思維對付他們,你放心,別說還有我們的偵察兵在,就是沒有偵察兵也沒有問題,哈哈,好玩。”


    郭局長看著彭長宜,心說市委就給我們派了一個來玩的領頭人嗎?這又不是看耍猴兒,有什麽好玩的?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了,魏市長不就是造暗算了嗎?本來他對彭長宜還是有好印象的,就衝他這一句“好玩”,讓他大跌了分數。


    彭長宜可能看出了郭局長的心思,就往郭局長旁邊傾著身子,低聲說道:“您按我的要求去做,一會讓偵察兵出身的龔主任,給咱們隊員進行必要的培訓……”


    三人在會議室耳語了半天,最後,郭局長露出了笑臉,說道:“果然名不虛傳,還是彭主任有辦法,叫你這樣一布置,我都來了精神,就按你說的辦,我配合龔主任,唱好這出戲。”


    這時,龔衛先的電話響了,他起身站在角落裏,捂著嘴,接聽了電話,就聽江帆在裏麵說道:“龔主任,長宜哪?”


    “哦,市長,彭主任就在我旁邊,好的,好的。”龔衛先邊說著,邊把電話給了彭長宜。


    彭長宜這才想起江帆下午說不為他舉行歡迎儀式,但是晚上和王書記單獨聚的話,就接過電話,說道:“市長好,我是長宜。”


    江帆說道:“長宜,呼你不回,手機也不開機?”


    “哦,忘開了。”彭長宜這才想起剛才開會,一直沒有看呼機,也沒開手機。


    江帆說:“我和王書記在等你,你過來吧。”


    彭長宜猶豫了一下,想想即便是夜間行動的話,也要等到夜裏十點多種,就說:“好吧,我安排一下。”


    彭長宜把電話交給了龔衛先,說道:“郭局長,咱們工作用餐怎麽安排的。”


    郭局長說:“一般就在我們食堂,晚上如果有行動就讓大師傅提前準備好。”


    彭長宜笑了,說道:“難怪總是會走漏消息,這都是不嚴密的地方。這樣吧,以後找個小飯店,跟他們定點定額。”他又扭頭跟龔衛先說:“市長找我有事,我回去一趟,你們先安排,一會給我打電話。”


    龔衛先點點頭,說:“好的,你把手機開開。”


    彭長宜笑了,說道:“今天晚上,這個……”他衝龔衛先比劃著手機說道。


    龔衛先笑了,說:“放心。”


    彭長宜出了環保局辦公樓,就見老顧早就等在車裏,他靠在座位上聽音樂,車裏暖氣開著,彭長宜說道:“去金盾,”


    老顧重新調好座位,他剛要放手刹,就聽彭長宜說了一聲:“這是什麽?紮我褲子了!”


    老顧一聽,就笑著說:“你們開會的時候,我回單位領油票去加油,正好看見蔣主任的司機抱來幾隻狼牙棒,說是上麵配備的,原來他們用的是鋼製的,這次換的是膠棒的,我就跟蔣主任要了一個新的和一個他們淘汰下來的,放在車上,防身用。以後經常和這幫人打交道了,不得不妨。”


    “我今天在會上還跟公安局要了呢。”


    老顧說:“現在公安配備的都是最新式的了,您應該要求配備一個催淚彈槍。”


    “那還行,別說他不給,就是給都不能要。”彭長宜笑了。


    彭長宜今天才覺得這個老顧順點眼,用了這麽長時間了,頭一次發現他的司機還有一點可貴的地方,最起碼知道護主。於是說:“隻是又要連累你了,幹這個大部分都是夜間,我怕你吃不消,要不我跟王主任說說,白天你跟著我,晚上換個年輕的司機。”


    老顧說:“我不,白天夜裏我都跟著您,沒問題,別看我歲數比你們大,要論精氣神,你們年輕人未必比我強,再說我跟您跟熟了,您一個眼神我就理解了,換了別人不行,到時誤事。”


    彭長宜笑了一下,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老顧說:“您千萬別這麽說,您是我遇到過的最寬容的領導,我不說你也知道,我前段孩子老婆病了,家裏有些吃緊,的確在修車上做了不太見光的事,但是您既沒開我,也沒追究我,我就非常知足了,我這人毛病不少,王主任也說過我,但我沒有大毛病,現在跟著彭主任也學了很多,懂了很多,您放心,我以後不會給您找一星點的麻煩,絕不讓您再因為我而為難,既然眼下您擔著危險辛苦的工作,我肯定不會當逃兵,所以,您誰也別找,黑白就我一人伺候您,換了別人我還不放心呢。”


    這麽長時間,老顧還是頭一次說這樣的話,難怪沈芳囑咐他,讓他對司機別太凶,因為你的命掌握在他手裏,王部長也不主張他換司機,原來得罪一個人和收買一個人都是在一念之間。彭長宜聽了他的話,也很感動,說道:“是啊,那段時間我的確對你在修車問題上有意見,你有困難可以跟我說,以後要注意。我之所以沒換你,就是因為你老顧人不錯,最起碼跟我彭長宜不錯,我彭長宜不是冷血動物,我知道你可能有難處,所以也沒搭理你。”


    老顧感激的說:“是啊,我看出來了。所以在我老顧眼裏,隻有一個人,那就是您,彭大主任。”


    “這話僅限於咱倆之間,不許對第二個人說,好壞心裏分。”彭長宜囑咐道。


    老顧說:“那是,這點道理我懂,您放心,不會給您找事的。”


    說著,他們就來到了金盾酒店,彭長宜說:“你願意吃什麽就要什麽,完了找個房間休息一下,我走時再叫你。”


    老顧說:“您去辦您的事,別管我。”


    彭長宜夾著公文包就走了進去。


    女服務員為他推開了長城廳房間的門,江帆和王家棟早就等在那裏,他們正在低聲聊著什麽,看見他進來了,兩人都站了起來。


    彭長宜不習慣他們對自己的禮貌,趕緊點頭哈腰的說道:“快坐下吧,我怎麽不習慣領導站著迎接我呀?”


    王家棟笑了,說:“你小子話裏有話呀,好像當了市長助理我們才這樣,原來我們有那麽無禮嗎?”說著,就坐了下來。


    彭長宜又是一通點頭哈腰,趕緊說道:“唉,官大壓死人,我哪是那個意思呀?”


    江帆笑著坐下,說道:“不是習慣不習慣的問題,是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功臣。”


    彭長宜說:“功臣不敢當,不過我已經做好當孤臣的準備了。”


    江帆說:“王書記,聽出來了吧,有情緒——”


    王家棟笑了,說:“嗯,聽出那麽一點。”


    彭長宜坐下,他忽然想起當年愛因斯坦發布狹義相對論時,有人問他預計公眾會有何反應,他說:很簡單,如果我對了,德國人會說我是德國人,法國人會說我是歐洲人,美國人會說我是世界公民;如果我錯了,美國人說我是個歐洲人,法國人說我是個德國人,德國人說我是個猶太人。想到這裏,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說:“我不是對你們有情緒,你們是真心往上掫我,給我盡可能的創造成長的空間,我是對大頭子說的話有點情緒,人家都說三句話不離本行,他是兩句話就不離本行,沒見把我叫去那陣仗,唉——”


    江帆看了一眼王家棟,笑著說:“是不是又給你上了政治課?”


    彭長宜嘴角咧了一下,說道:“這次到沒怎麽上政治課,到是把我捧成了攻堅克難的英雄,言外之意就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王家棟說道:“他如果這麽說就說對了,這也是我今天想跟你說的意思,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這一仗非同小可,往大了說,是關係到全錦安甚至全省,往小了說,是你小子何去何從的大問題,你現在沒有退路,隻能學過河的卒子,往前拱,鍾書記的意思我完全擁護,因為在棋譜中,就沒有給你設計退路的程序。”


    彭長宜故作痛苦狀,他說:“怎麽聽得我後背發涼啊!”


    “後背發涼就對了。你沒來的時候,我和江市長正在磨叨這事,今天我倆在沒有互相通氣的前提下,達成默契,實屬難得,這說明了什麽,說明我和江市長都比較看好你,都希望你快速成長。”


    這時,林岩從外麵進來,他看見彭長宜,說道:“恭喜老兄榮升。”


    彭長宜趕緊站起,說道:“林秘書,千萬別這樣說,當著領導的麵你想羞煞我呀。”


    林岩笑笑,跟江帆說道:“江市長,他們那裏人齊了,您可以過去了。”


    江帆站起身,說道:“王書記,我先過去敬杯酒,長宜,你和王書記先聊著,我一會就回來。”


    江帆說著,就和林岩走了出去。


    這時,他們點的菜上來了,彭長宜無心吃菜,說道:“這活兒不好練。”


    王家棟嚴肅的說:“不好練也得練。小子,這回你得正正經經的露兩手,北城,你早晚都要出來,你就是不想出來,任小亮也不會容你了,與其那樣,不如這樣出來,原來樊書記不走的時候,我讓你們倆都各自前進一步,為什麽,我當時就感覺任小亮早晚會栽在小洋樓上,將來小洋樓肯定要有說法,如果有糟糕的情況出現,那麽就會有人對此負責,這個人有可能就是任小亮,他肯定會當了替罪羊,這樣想來,如果讓別人來當北城這個黨委書記,就不如讓任小亮給你占著這個位置,等任小亮一倒,自然就是你頂上去,樊書記看出了我當時的布局,但是他沒有反對,那次人事調整,他幾乎完全尊重了我的意見。樊書記走了,而且現在的情況是任小亮在小洋樓這件事上,把鍾鳴義套了進去,這是神仙也料不到的,這種情況下你在北城崛起就不容易了,而且,因為基金會和賈東方,任小亮也認準將來要把你踢出北城,正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江帆才這樣安排了你。你小子幸運啊,我安排的路眼看走不通了,江帆又為你安排了這條路,這樣很好,你要抓住這個機會。”


    彭長宜至此才明白王家棟在上次人事調整中對自己的安排,也明白了江帆跟他說的那兩句“未必是壞事”話的含義了。他低著頭,沉思著,努力思索著一個問題,那就是為什麽領導都看那麽遠?王家棟不用說了,就說江帆吧,這個外表儒雅氣質卓群的人,也有著如此深的心機,不到最後一刻,你都不會悟到他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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