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說道:“真的?完了,要減肥了。”


    陸原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笑了笑,說道:“你回去幫我們張羅婚禮的事,幾天就會累瘦了。”


    “我懂什麽?”丁一邊說邊往宿舍走。


    “杜蕾還不懂呢,可是這場婚禮幾乎都是她一人在忙活,唉,我算是把我的新娘累慘嘍——”


    丁一看著哥哥笑了,說道:“嗬嗬,心疼了吧,誰讓你不早點請假回家?”


    “春秋兩季是我們訓練飛行員的黃金季節,哪請得下假。”


    丁一說:“我昨天晚上給杜蕾打電話著,我說,你給我和哥哥留點活兒,別都一人幹了,你猜她怎麽說?”


    “怎麽說?”


    “她說你哥那個大懶蛋,回來也不幹。”


    “哈哈,誰說我不幹,髒話累活都是我幹。”


    兩人回到宿舍,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從床上抱起兩個係著彩帶的禮品盒,陸原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丁一笑笑說:“給我嫂子買的。”


    “怎麽兩盒?是不是還有我的份兒?”


    “嗬嗬,都有,就是沒有你的,嫂子這份你別看了,早晚你會看到的,這個是送給你們將來的孩子的,你這個爸爸可以提前看看。”說著,解開盒子,裏麵是一個漂亮的布娃娃,有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和一頭棕色的卷發。


    陸原笑了,說道:“不錯,挺漂亮,照著這個模樣生一個。”


    丁一摁了下娃娃腹部,立刻,她的大眼睛便動了,忽閃著,稚聲稚氣的叫了一聲:“爸爸。”


    陸原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說道:“好好好,我默認了,沒有我的?嗨,白忙活了,什麽都沒撈到。”


    丁一笑著,扣上盒子,重新紮好,便往出走。


    陸原拉起行李箱,又抱起一個紙箱,說道:“什麽東西這麽沉?”


    丁一說:“書。”


    “我看你都成書蟲了,那天我跟媽媽去西城老房子給通風晾曬被褥,一進去都是書味。”


    陸原哥哥結婚沒有占用西城的老房子,杜蕾分到了新房。丁一上次回家,把自己攢下的兩千塊錢給哥哥,讓他裝修新房。起初哥哥不要,但是拗不過丁一,便說算借。


    坐上哥哥開來的巡洋艦,兄妹倆便駛出了京城,奔向回家的路。


    丁一參加完哥哥的婚禮,便回來上班了。從此,她便在亢州電視台這個廣闊的舞台上,豐滿著自己的羽毛。


    轉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這一年的春天,對於彭長宜來說是最繁忙的,因為市裏在去年秋天,就拉開了清理農村宅基地的帷幕,按照市裏統一部署,亢州將用一年時間,全麵完成農村宅基地清理工作,並統一下發新的宅基地使用證。北城從去年秋天到今年春天,為自查自糾階段,所有有問題的村子,能自己解決的就自己解決,侵街占道、私搭亂建者,如果在這之前自己不拆除違章建築,那麽將由區裏統一拆除,對於侵占和多占宅基地和批少占多者,將按統一標準,繳齊宅基地使用費,並接受相應的處罰。


    無疑,這是一次難度更大的農村工作。


    盡管給村裏留了一秋一冬的時間自行清理,然而,基層工作的特點決定,各個村子除去建立了詳細的宅基地清理台賬外,沒有自行清理一戶。都在等待觀望。


    4月一號,按照全市統一部署,北城派出兩支清理整頓農村宅基地工作組,率先進駐了問題最為突出,也是最嚴重的裏河屯和三家店。


    裏河屯是屬於典型的人多地少的村子,這裏緊靠亢州腹地素有魚米之鄉之稱的稻鄉,是北城相對較富裕的村子,由於耕地很少,大部分剩餘勞力都出去打工去了,在農村,經濟條件好轉的最大表現形式就是改善居住條件——建新房。這個村人均宅基地使用麵積是全市最少的,隻有兩分半。但是許多建在村邊的房子,都往外擴建,侵占耕地、自留地蓋房現象也比較普遍。這個村子應該是無序使用宅基地、私建最嚴重的村子,也是這次清理任務最重的村子。


    彭長宜吸取了王家棟和江帆的建議,不親自帶工作隊下鄉了。而是由副書記劉忠和副主任田衝兩人各帶一個工作組,分別進駐這兩個村子。為了便於工作,要求這些工作隊隊員吃住在村裏。


    盡管彭長宜沒有親自帶隊下鄉,但是習慣什麽事都想親自參與的他,在單位也是坐臥不寧,尤其是許多機關幹部知道彭主任不親自帶隊下鄉,都很失望,這也讓彭長宜有一種“脫離群眾”的感覺。彭長宜之所以到北城後,得到幹部和基層百姓的認可,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他始終都是和群眾打成一片,凡是艱巨的工作他都是衝在第一線,這不但豐富了他基層工作的實踐經驗,使他在錯綜複雜的農村工作中得到鍛煉,也贏得了基層幹部的信賴。他這次所以不安,是因為在這項更為艱巨的工作中,沒有親臨第一線,心裏著實沒底。


    他尤其不放心田衝那一組。據了解,田衝這一組之所以選擇今天進駐裏河屯,正是因為有一戶村民,無視多次勸告,私自在自留地裏違章建房,今天工作組動用了鏟車等工具,就是要強行製止違章建房行為。


    北城工作隊早在一周前就給這戶人家下了不得私自蓋房的通知單,但是這戶不但不停止,反而加緊了蓋房的速度,夜間都在施工。秋季,是農村建房的季節,許多準備蓋房的人家都在躍躍欲試,如果對這戶不采取有力措施,那麽就會有許多百姓效仿,清理工作便成為一句空話。


    這戶人家姓白,不但有錢還有背景,三個兒子都是國家幹部,大兒子在外縣當副縣長,二兒子在開發區刑警大隊,新近被提拔為副大隊長,最小的兒子是村裏小學國辦教師,房子實際是給這個小兒子蓋的。


    工作組先後三次到這家做工作,也對他們建房的行為下達了三次停建通知,還通過城裏的二兒子做家裏工作。誰知,這一切措施都無效,這戶人家不但不聽,反而加快了蓋房的速度,不到兩天時間,就把老台壘了起來,又過了三天時間,三麵牆也壘了起來。在他們剛開始動工的時候,彭長宜就讓田衝他們下通知單,並且隔一天一次,先後下了三次通知單,眼看就要封頂了,這才派工作隊進駐村裏,實施強行拆除。


    對於這樣強硬的釘子戶,彭長宜不親自到第一線是極為不放心的。他今天派了劉忠這一組協助田衝,兩組匯合。


    對於這樣置若罔聞而且強行蓋在耕地裏的房子,必須拆除恢複地貌。


    彭長宜在屋裏轉了一圈,又走出辦公室,其他辦公室的門都緊閉著,機關幹部絕大多數都下鄉了,隻有黨辦的門虛掩著,他又推開黨辦的門,看見姚平正在低頭寫著什麽,見他進來就連忙合上本子站了起來,說道:


    “彭主任,有事嗎?”


    彭長宜笑笑說:“沒事。”他在屋裏轉了一圈後,無所事事,就看見了姚平合上的筆記本,說道:“寫什麽呢?”


    姚平不好意思的說:“沒寫什麽。”說著,就將筆記本鎖進了抽屜。


    彭長宜笑笑,就往出走,快到門口時,他回頭說:“小姚,如果有田主任的電話,馬上告訴我。”


    姚平說道:“您是不是沒親自下去有些不放心?”


    彭長宜笑了,覺得這個小姚有點意思,居然猜中了他的心思,就回過身說道:“你怎麽知道?”


    “您都在樓道走了好幾趟了,顯然是不放心田主任他們。”


    反正回辦公室也是幹等消息,不如坐在這裏跟姚平說會話,他就走了回來,坐在姚平對麵的辦公桌前,說道:“說說看,我怎麽不放心他們了?”說著,就看著姚平,盡管她不及姐姐姚靜長得漂亮,但是也有一種樸素自然的美。


    姚平說:“侯主任頭走的時候,就跟王秘書說,別看彭主任不下去,咱們都走了,他心裏還空落呢。”


    王學成這次也被編入工作組,他和劉忠一組。


    彭長宜笑了,長時間在一起摸爬滾打,這些人已經把他的脾氣秉性摸透了。就笑笑說:“是啊,還真有點空落。”說著,起身就要走。


    姚平說:“要不,我呼下王秘書,問問情況?”


    “呼劉書記或者田主任吧。”


    姚平呼了劉書記,半天不見回話,又呼了田主任,也不見回話。姚平還想繼續呼他們,彭長宜擺擺手,走了出去。他扭頭往裏麵的房間看了一眼,看見任小亮的房門虛掩著,就咳嗽了一聲,推開了任小亮的房門,就在房門打開的一霎那,他發現,裏麵居然坐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美女。


    他遲疑了一下,衝那個美女點點頭,任小亮首先說道:“長宜,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咱們請來的高爾夫開杆儀式的主持人,電視台的美女主播,邢雅娟。”


    彭長宜一愣,他天天看電視,從沒見過這個叫雅娟的人啊?


    這時雅娟站起身,很優雅的衝他一點頭,衝他伸出一隻小手。


    彭長宜笑笑,沒敢死盯著美女看,握了她的手,說道:“彭長宜,歡迎、歡迎。”


    任小亮說:“有事嗎長宜?”


    “哦,我有點不放心,想去裏河屯去看看。”


    “嗯?”任小亮沒反應過來。


    “劉書記和田主任帶著兩個工作隊去裏河屯拆房去了,我不放心,也聯係不上他們。”彭長宜解釋說。


    任小亮恍然明白過來,趕緊說:“哦——對對對,美女主播一來我把這事忘了,好,好,我也去。”


    彭長宜奇怪,任小亮今天這是怎麽了?居然也往一線跑了?他很少下鄉。接下來任小亮說的話就讓他明白怎麽回事了。任小亮說道:


    “邢記者,跟我們到基層去看看吧?看看我們是怎麽工作的。如今啊,老百姓的工作是難做的了,今天我們的機關幹部幾乎傾巢出動,全下去了。”說著,就站了起來。


    雅娟猶豫了一下,任小亮說:“哦,一會我跟書記給你請假,就說你剛來亢州就下到基層采訪去了,你戶口辦好後,他們自然就送過來了,先跟我們下鄉視察去吧。”


    彭長宜聽了任小亮的話後,在心裏琢磨道,跟書記請假,跟哪個書記?


    雅娟不好再說什麽了,就拎起自己的小包,跟在彭長宜後麵往出走。


    彭長宜回頭說道:“邢記者什麽時間調過來的?”


    “今天正式報到,還沒有到單位去呢,就先來你們北城落戶來了,剛到這兒任書記就給我派任務,讓我主持你們的高爾夫開杆儀式。其實,我連電視台的門口還沒進呐。”雅娟笑盈盈的說道。


    “嗬嗬,我們任書記很有眼光,前幾天高爾夫俱樂部老總來,他們還為主持人發愁呢,今天你就給任書記送來了曙光,他肯定要抓勞工了。”彭長宜現在也很會說話。


    雅娟說道:“任書記和彭主任真會說話,我發現,從任書記和彭主任身上,我看出了我們南嶺幹部和亢州幹部的差別了。”


    彭長宜立刻明白了剛才任小亮說的“書記”是誰了。感情這個雅娟是南嶺調過來的,鍾鳴義的老鄉,難怪任小亮這麽熱情,不但自作主張,請雅娟擔任高爾夫開杆儀式的主持人,還派人給她辦戶口,從任小亮討好雅娟的態度來看,彭長宜知道這個雅娟肯定是通過鍾鳴義的關係調過來的。


    對於雅娟來說,初來乍到,能在這樣一個大型活動中,公開華麗的亮相亢州,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讓她跟著下鄉,見證一下基層幹部的辛苦,通過她的嘴告訴鍾鳴義,也是任小亮取悅領導的一種手段啊。嗬嗬。


    想到這裏,彭長宜在心裏暗笑了一下,就帶頭下樓了。司機老顧趕忙出來,小跑著走在彭長宜的前頭。


    彭長宜換了一輛桑塔納新車,但是沒有換司機,他沒采納老胡的建議,而是聽了部長的教誨,他也在有意識這樣做,他要學著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水清無魚,投鼠忌器,這是王家棟教他的。


    “彭主任,我們得坐你的車。”任小亮說道。


    彭長宜四下看了看,沒看見任小亮的車,就想起任小亮在屋裏說的那句話,可能他的司機給邢雅娟辦戶口去了,說:“好吧,邢記者前排就坐,我們坐後麵。”


    走到半路,彭長宜掏出電話,說道:“我問下派出所,看看他們派警力了嗎?”


    彭長宜要通了派出所所長的電話,所長說已經派出了警力,是副所長帶人去的。


    彭長宜鬆了一口氣,十多分種就到了裏河屯,老遠就看見派出所的警車閃著燈,村頭圍了好多人,彭長宜就知道遇到了阻力。


    這時,劉忠低著頭走出人群,掏出電話想打,看了看,又甩了甩了電話,估計是沒有信號,他想打電話,剛一抬頭,就看見彭長宜的車來了,他趕快收起電話,急忙向他們跑來。


    原來,他們強拆的確遇到了阻力,由於提前做了工作,這些阻力沒有來自三個兒子,卻來自他們的老父親。


    這個白家老爹,帶著全家女人和孩子,還有閨女和親戚,一共十來口子人,圍在新房的四周,就是不讓拆,劉忠他們怎麽做工作也不行,老人索性躺到了地上,工作陷入了僵持狀態。


    劉忠試圖聯係老人的兒子們,才知道當教師的小兒子請假出門了,開發區刑警隊的兒子也不在本地,明擺著就是家裏的明白人都不在,隻留下老人婦孺和工作隊較量。


    任小亮顯然沒料到形勢這麽緊張,按照他以往的做派,早就找借口溜了,但是今天不能溜,記者在這看著呢,而且這個記者還不是普通記者,是剛剛調到亢州的市委書記的紅顏知己。她在跟前,就如同市委書記在跟前一樣,不能光讓彭長宜出彩,自己也要表現表現。於是,他說,“把老人叫進屋裏,我和老人談談。”


    劉忠有些好笑,就說道:“叫不進來,在地上躺著呢。”


    任小亮想了想,就走了過去。果然,在堆土機跟前,躺著好幾口子人,有婦女和孩子,還有一個白頭發的老人。任小亮走到老人跟前,蹲下,說道:“大爺,起來,我們好好談談。”


    那老漢睜開眼,瞟了他一眼,又閉上了。


    任小亮說:“您在耕地裏蓋房,已經違法了,必須要拆除,懂嗎?”


    好漢仍然不理他。


    他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拆除您的房子,不是北城的行為,也不是亢州的行為,是根據省政府、國務院的指示拆的,您起來,我們好好談談。”說著,就去拉老漢,沒想到老漢的胳膊用力甩了他一下,任小亮沒有防備,一個趔趄摔了個仰八叉,旁邊圍觀的人們一陣哄堂大笑。


    彭長宜問田衝,“跟他的兒子們不是提前都打招呼了嗎?”


    田衝說:“是啊,都打招呼了,他們嘴上都說的很好,堅決支持咱們,可是現在找誰都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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