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棟很受用的閉上眼睛,說道:“小圓啊,你可能抱怨爸爸管你管的少,可能不如媽媽那樣細致入微,因為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對家庭對社會的責任是有別於女孩子的,你能走正道,我很欣慰,想想讓你當兵是正確的,部隊的確鍛煉人……”


    王家棟說到這裏,王圓突然停住了手的動作,他僵硬的站在爸爸的背後,剛才的歡喜表情立刻煙消雲散。


    王家棟半天不見兒子動作了,就說道:“捏呀,我正在享受呢,使點勁。”


    王圓繼續給爸爸揉著肩膀,動作比剛才機械了許多。


    王家棟哪知兒子的心理活動,他繼續說道:“唉,什麽事都是有利有弊呀,你的意誌得到了鍛煉,可是……唉,想到這一點,我有後悔的不行,別人都說母子連心,可是誰知道父子也是連心的呀,所以兒子啊,聽老爸的,錢掙得的差不多就行了,咱們不求大富大貴,隻要全家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將來你把雯雯娶進來,再生個一男半女的,我們的日子就很好了,知足吧。”


    王圓閉著眼睛,聽著爸爸說話,他的手心裏,有了冷津津的潮濕,半天才睜開眼睛,說道:“爸,您的心我懂,我長大了,知道該怎麽做。”


    王家棟繼續說道:“小圓,生意上的事,爸爸是不懂,但是在中國,生意場從來都不是單純隻有生意上的事,上次小穀走的那天,我本來想跟你說,結果讓你媽媽給攪了……”


    “我把什麽攪了?”


    正說著,門被推開了,媽媽進來了。


    王家棟低下了頭,心想,又談不下去了。


    “我把你們什麽攪了?”媽媽繼續問道。


    王家棟在穀卓問題上是心虛的,就說:“你把我們談話攪了。”


    “你們談什麽哪?”


    王家棟說:“在談你怎麽關心兒子,我怎麽不關心兒子。”


    媽媽衝著兒子說:“你爸不關心你怎麽長這麽大?真是沒良心!”


    王家棟躲開了王圓的雙手,身子傾靠在書桌前,耷拉下眼皮,低頭喝了口水,就不說話了。


    老伴兒說:“怎麽我一進來你們就不說了?對了兒子,你高姨問我著,如果咱們對雯雯沒有意見的話,中秋節就把雯雯接來過節,你是什麽意思?”


    王圓說:“您別操心了,我自己會處理好的。”說完,就走出書房,回他房間了。


    老伴兒一看,指著兒子後背說:“看看,一說這事就躲。”


    王家棟看了她一眼,皺了一下眉頭。老伴兒有個毛病,平時聽不見她教育兒子,王家棟一旦開口,她的話也就來了,而且沒完沒了。穀卓走的那天也是,本來跟兒子約好,讓兒子早點回來,就是想談談兒子生意上的事,也想試探一下兒子到底跟穀卓有具體的生意,剛跟兒子說了兩句,老伴兒就進來了,往下的話也就沒說,今天也是,還想接著上次的話題跟兒子談談,也被老伴兒攪了。他歎了一口氣,開始坐在書桌前看書。


    老伴兒一見,沒人理她了,就起身往出走,出門的時候抱怨了一句:“不回來都不回來,回來了就都成啞巴了,我還是瞧我的電視去吧。”


    丁一在台裏的大力支持下,用了兩天時間,完成采訪鄒子介的前期拍攝工作。溫慶軒給她找了最好的後期製作人員。這既是丁一的畢業作品,也要在台裏播放,丁一頭走的時候,跟溫慶軒說這個片子要趕在畢業前兩周製作出來,因為學校也要組織評審。溫慶軒讓她放心回學校,沒有問題。


    丁一回亢州的兩個晚上,都是跟雯雯住在一個宿舍的,雯雯不讓她回單位住。丁一得知,雯雯在團市委舉辦的換屆選舉中,已經被提升為團委副書記,成為一名年輕的副科級幹部。


    丁一向她表示祝賀,並讓她請客誇官。雯雯當下表示就要請她,丁一知道她會去金盾酒店請她,就說等她學習結束後再說吧,拍了一天片,晚上再安排活動太累。


    兩個女孩子擠在一張床上,就說開了悄悄話,丁一問雯雯:“現在感覺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什麽怎麽樣?”


    丁一說:“當然是和王總的事了。”


    “我也說不太好,不過好像比過去親近了不少。”


    丁一笑了,說:“別告訴我親近到什麽程度,我不聽。”


    雯雯說:“你誤會了,我說的親近是心理上的親近。”


    “哦,那我齷齪了。”


    雯雯笑了,說道:“他送給我很貴重的項鏈,但是我沒戴。”


    “為什麽?”


    “預備將來還給他呀?”


    “那何必呀,人家就是給你的,是不是你心裏有了別人?”


    雯雯打了她一下,說:“不是。我們家鄉有這習俗,如果兩人分手,就把禮物還給對方。”


    “你一直有分手的打算?”


    “我沒有,我怕人家有。”雯雯說道。


    “不會,要有早就有了,你們談了這麽長時間了,不會的,關健是你的態度,你要大膽跟他說出來,王圓身體有缺陷,可能怕你嫌棄,人家不好主動向你表白,這個時候你就要大方點。”


    雯雯說:“你說還真奇怪了,隨著交往的加深,我還真沒覺著他有什麽不正常,完全忽視了他身體因素,看慣了他走路的姿勢,再看正常人走路反而到不順眼了。”


    “嗬嗬,你無藥可治了。”丁一說道。


    回來這兩天,丁一沒有和江帆聯係,也沒跟彭長宜聯係,她直接和鄒子介聯係的。等第三天早上走的時候,她站在火車站旁邊的公用電話亭前,想給江帆打了一個電話,想了想還是算了,不打擾他了。


    丁一的畢業作品獲得了巨大成功,在畢業儀式上,她的作品獲得了本期學員畢業作品一等獎。當她從林老師手裏接過獲獎證書的時候,她感到自己深深愛上了這個職業。


    與此同時,亢州電視台也在國慶前的前夕,開始高密度的播放這部專題片,獲得了極高的收視率。


    結業那天,距離國慶節還有三天的時間。


    典禮儀式結束後,丁一送給了林老師一件禮物,是一個放在盒子裏的畫軸,當丁一來到林老師辦公室的時候,許多同學都在跟老師含淚告別,她坐在角落裏,直等到他們都離開後,才雙手托著那個畫軸,來到老師麵前,激動的說不出話。


    林稚君擠擠眼睛,之前被前來告別的學員招惹出來的淚水還沒有風幹,這會看到丁一眼含淚花,自己的眼圈就又紅了,她像擁抱孩子那樣抱了一下丁一,說道:“小丁,這是什麽?”


    丁一使勁眨著眼睛說:“這是我跟爸爸合作的一幅作品,送給老師留作紀念。”


    林稚君一聽很感興趣,她雙手接過來,放在桌上,展開畫軸,居然是林稚君的一幅水墨寫意肖像畫。端莊秀麗的容貌,親切優雅的笑靨,清秀幹練的短發,這個形象,在全國電視觀眾的心中不可磨滅。


    “天哪,太珍貴了!”林稚君激動的說道:“這太難得了,你知道嗎?在我們國家,這種風格的肖像畫是很少的,因為成畫的難度太高,盡管我們也有工筆風格的寫真肖像,但水墨寫意肖像則少之又少!”


    “您對美術也有研究?”丁一說道。


    “嗬嗬,我跟你說,我自從離開中視後,也經曆了一段人生低穀時期,後來就拜師學畫,幾年下來,對美術就懂了一些,我們的肖像畫為什麽不像歐美的油畫肖像那樣曆史悠久,是因為我們作畫是在宣紙上,他們作畫是在油布上。在薄如蟬翼的宣紙上作畫,尤其是水墨畫難度很高,它有一個自然滲化現象,不易控製,而且無法修改。這真是難得的精品。”


    在做這幅畫時,爸爸也跟她講過這個道理,中國畫講究筆墨,以書法入畫,筆墨不象色彩,色彩有客觀的參照,而筆墨則是工具文化與畫家內心的體悟結合而成的一種繪畫語言,筆墨在書寫的過程中,深受中國書法的影響,以書法的筆法滲入畫法的表現中,具有深厚的文化感。但是,筆墨對於造型的表現是相對困難的,因為書法性的直抒胸臆,需要的是相對自由形狀,這樣的形狀才不會束縛筆墨的表現。這就意味著,一幅水墨肖像畫,既要和所表現的主人公形似神似,又要以書法用筆水墨寫意,既不能模仿對象的體積明暗來限製筆墨韻味的發揮,同時又要控製住宣紙的滲化程度,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技術難度,同時宣紙上又不能修改,所以,相對來說,水墨寫意肖像畫比同樣的油畫肖像畫要難得多,這也是為什麽中國好的水墨寫意肖像畫少之又少的原因所在。


    林稚君的目光又落在了幾行小字上,她這才發現,畫是丁乃翔所做,幾行蠅頭小楷卻是出自丁一的手,她不由的驚歎道:“天哪,小丁,這是你寫的?”


    丁一笑了,點點頭,說:“這是我和父親一同完成的,是送給老師留作紀念的。”


    林稚君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丁一,說道:“難怪,丁乃翔、梅碧馨的女兒,就應該與眾不同,我不該這麽大驚小怪。”說著,她仔細看著這幾行娟秀、清麗、雋永的蠅頭小字。


    原來,這幾行蠅頭小字,記述了林稚君從事電視事業的主要成就和工作曆程。從這些表述中,林稚君似乎也感受到了人生的跌宕起伏,她的眼睛再次濕潤了,說道:“這是我收到的最有紀念意義和收藏價值的禮物了,本身丁乃翔三個字就值得收藏,何況還是這麽珍貴難得的水墨寫意肖像畫。”她愛不釋手,想了想,就從包裏掏出鑰匙,打開一個文件櫃,從裏麵拿出了一盒東西,放到桌上,打開,說道:“這是我前幾年收藏的一盒寶齋筆莊製作的限量版的湖筆,要說多金貴也談不上,不過對於愛好的人來說,也是一盒難求,隻有你這個學生配得起這幾隻湖筆。”


    丁一受爸爸的熏陶,對於湖筆尤其是眼下這盒四隻裝的湖筆來說,還是知道它的名望和價值的,就推辭說:“林老師,那可不行,您也正在學繪畫,這麽有價值的筆,還是您留著用吧。”


    林稚君笑了,說道:“我那是塗鴉,什麽筆都能對付,這筆就送給你們父女倆吧,感謝你們父女送給我這麽有紀念意義的書畫作品,要說價值,丁乃翔的畫才有價值呢。”說著,就把那盒湖筆塞到了丁一手上,然後說:“替我謝謝丁教授,以後有時間一定去拜訪他。”


    告別了林稚君,丁一又回到了宿舍,宿舍的人昨天晚上就走了,本來雅娟說好結業後隨丁一到亢州玩一天,然後再回南嶺,可是陸原哥哥國慶節這天結婚,她要隨哥哥一同回閬諸,雅娟隻好買了回南嶺的火車票。


    丁一推開宿舍的門,雅娟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她在等丁一。這次,她搞的街頭即興采訪的畢業作品沒有獲獎,雅娟本來就是應付之作,也沒有費什麽心思,不得獎是她預料之內的事。半年的朝夕相處,倆人已經有了很深的友誼,一旦分別,彼此都有些難舍難分。


    丁一說:“雅娟姐,幾點的火車?”


    雅娟笑了,說道:“你都問的三遍了。”


    丁一笑了,說道:“說明我舍不得你。”


    雅娟也笑著說:“我也舍不得你,丁一,做我妹妹吧。”


    “我本來就是妹妹。”


    “我想說做我幹妹妹。”


    “你是說咱倆拜把子?”


    “對。”


    “哈哈,你別逗了,那是男人們幹的事。”丁一笑了。


    “女人們也行。怎麽樣,如果你同意的話,等過了國慶,我去亢州找你,我們去你們那裏的忠義寺去燒香磕頭。”


    “嗬嗬,你還知道我們那裏有忠義寺?”


    雅娟臉突然紅了,說道:“那麽有名的古跡,誰不知道?”


    丁一說:“雅娟姐,你我做好姐妹,我沒有意見,燒香磕頭就不要了吧,搞那麽隆重幹嘛?”


    “那就是不想認我這個姐姐。”


    “胡說。”


    “那為什麽不同意?”


    “我是不同意你燒香磕頭,又沒說不同意做姐妹。你說的那些我不了解,我們隻要心裏有,就不要拘於那種形式了。”


    “行,聽你的,等你什麽時候想要那種形式了,我們再拜不遲。”雅娟覺得丁一雖然很好相處,但是她有自己的個性,隻是這種個性她平常不善於彰顯罷了。想到這裏,她說:“丁一,你是不是覺得我很俗?”


    丁一趕忙說:“雅娟姐,你真的別誤會,我對這些沒有概念,隻是從水滸裏了解一些,你永遠是我的好姐姐。”


    雅娟見她說的真誠,就點點頭,說道:“我是真心喜歡你。”


    “我也是,以後遇到問題,我還要向你請教呢,別到時不理我。”


    雅娟笑了,說道:“說不定不久後我們就會見麵。”


    送走雅娟後,丁一沒有直接回宿舍,她來到電話亭旁,撥了江帆辦公室的電話,想告訴她自己的安排,剛響一聲,她就掛了電話,因為昨晚他們剛通了電話,她把自己的安排都告訴江帆了,這會正是上班時間,唯恐他不方便說話。


    放下電話,她又遇到了兩個男學員,帶著行李離開學校,丁一就和他們打著招呼,剛要轉身回宿舍,眼角的餘光就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挺拔,英俊,她笑了,回過身,叫了一聲:“新郎官,這麽早就來了!”


    陸原趕緊噓聲說道:“什麽新郎官,瞎囔什麽?”


    丁一看了看四周,這才縮著脖子笑了。


    陸原走到她跟前,又回頭看了看那兩個男生,說道:“你同學?”


    “是的,他們回去了。”


    陸原打量了一下她,說道:“廣院的夥食不錯,臉蛋兒都炸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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