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忠和田衝走了以後,姚靜給彭長宜打來了一個電話,禮貌的向他表示祝賀,並說自己妹妹在那裏上班,請他多關照等客氣話。


    放下電話後,彭長宜感到姚靜比從前市儈了許多,從前是許多男教師眼中的冰美人、白天鵝,曾經有多少男教師為能跟姚靜說上話而欣喜,就是彭長宜自己也是對姚靜心存好感的,如果不是父親當初的一句話,他極有可能娶姚靜,那樣的話也就沒有後來的沈芳了。


    下午,寇京海打電話來,說要帶著信息科的人過來,彭長宜想到蓮花村的事還沒有解決,就說:“咱弟兄不是外人,往後拖拖吧。”


    寇京海說道:“是不是告狀的事?那也不影響喝酒啊?”


    彭長宜心想這麽快市委機關就知道了,這裏離市委近不說,辦事處裏麵好多人都是市委市政府機關領導們的家屬。


    他說道:“朱書記去市裏匯報去了,我還不知道怎麽著呢,再說中午我也喝傻了,你就別擠兌我了。”


    寇京海說:“這還算大事啊?。好吧,看在你喝得舌頭都大了的份兒上,改天就改天。”說著,扣下電話。


    到了下午下班時間,朱國慶還沒有回來,彭長宜就回家了。


    沈芳這幾天很興奮,男人被提拔,她覺得臉上很有光彩,破例沒有埋怨他喝了那麽多酒。


    她臉上掛著笑容,說道:“媽媽讓我告訴你,北城區的人背景是最複雜的,興許連個燒鍋爐的都有背景,說話辦事一定要注意,什麽事不能隨意表態。”


    這些情況彭長宜早就知道了,他不能反駁妻子,畢竟自己滿嘴酒氣的回家沈芳沒有表示出反感,所以他不能打破家裏和諧的氣氛,就好脾氣的點點頭,說道:“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他見女兒把圖書放在椅子上看,就湊了過去。


    哪知女兒立刻捂著嘴說道:“爸爸臭。”


    彭長宜哈哈大笑了。


    沈芳忽然想起了什麽,向外伸出頭,看到了彭長宜的自行車放在門口,就說道:“你還要出去?”


    “我晚上值班。”彭長宜說道。


    “剛去就值班呀?單位怎沒給你配輛摩托車?”沈芳奇怪地說道。


    彭長宜沒言語。


    沈芳接著說:“我看見人家任小亮騎著一輛新摩托車,梁曉慧說是單位給配備的,是目前最好的摩托車,鈴木125,你聽說過嗎?”


    彭長宜覺得沈芳的問話很可笑,女人都知道鈴木125,就更別說男人了。


    他皺了皺眉,說道:“以後我們到一起工作了,你在外麵說話要注意,別攙和我們之間的事,另外凡是說到北城,你最好什麽都別說。”


    彭長宜說的沒錯,這麽一排房,有兩個男人在一個單位工作,難免家屬們會在一起嘀咕,甚至把兩個男人放在一起比較,這是彭長宜最煩的。


    沈芳笑了:“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放心,我就是在家裏說說,在外麵不說。他家還新裝了空調呢,吹出來的冷風一會就能讓屋子降下溫度,跟春天一樣,好多人都去他家看,我就沒去。心想有本事讓我男人給我買。別的家屬就說了,當主任和當副書記就是不一樣,這才幾天呀?家裏基本實現電氣化了。”


    “婦人之見。他們是從林區過來的,肯定會有些積蓄,林區那地方有錢沒地方花去,而且工資也高,你怎麽就知道人家是當了官才有錢的?以後不許跟她們瞎喳喳。”彭長宜覺得女人真是麻煩。


    沈芳說:“我這不是在家裏說嗎?”


    在家裏說彭長宜聽了心裏也煩。即便沈芳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彭長宜總感覺她有一種攀比的心理,不僅表現在摩托車和空調上,還表現在男人的身上。


    彭長宜吃完晚飯後跟沈芳說:“上次我拿回的那包茶葉呢?”


    沈芳說:“還在櫃子裏,你找他幹嘛?”


    “喝唄。”


    “單位不是給領導供應茶嗎?”沈芳很在行地說道。


    “我有用。”彭長宜要的這包茶葉是部長給他的,還有一包他給丁一留下了,這一包就帶回了家。


    沈芳很不情願的把那包茶葉找了出來。


    彭長宜知道隻要東西進了家門,一般情況下再往出拿就比較難了,所以,凡是拿回家的東西,都由沈芳支配,彭長宜很少再要回來,亢州有句俗話說“進了山門就是和尚的”。


    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他也就由不得沈芳心疼了。把那包茶葉掂在手裏說道:“部長那裏有的是好茶,改天我再去討一包來。”


    沈芳說道:“我想給爸爸,都答應他了。”


    無疑,沈芳說的爸爸絕不是彭長宜的爸爸。他說:“明天去給他再買一包好的。他喜歡喝花茶,不喜歡喝綠茶。”


    彭長宜終於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心安的理由,拿走了那包茶葉。


    他到了單位,沒有去樓裏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到了傳達室。


    老胡給他開開門,說道:“今晚值班?”


    “嗯。晚上值班還有誰?”彭長宜進門後問道。


    “我看看。”胡師傅說著戴上老花鏡,湊到牆上看值班表,說道:“政府那邊是小張主任。”


    小張主任是有別於剛剛去世的那個大張主任來的,是科技副主任。那時鄉鎮都有科技副鄉長,市裏有科技副市長。


    彭長宜對這個看門人產生了興趣,這主要是今天他早上的表現,讓彭長宜覺得這個應該不是一個普通的看門人,他想起了沈芳媽媽的話:在北城,就是一個燒鍋爐的都有背景。


    胡師傅坐了下來,他並不看彭長宜,而是仰著脖子往外看。彭長宜笑了,說道:“您老高壽?”


    “幹嘛,對我感興趣了,開始查戶口了?”老頭說道。


    彭長宜樂了,說道:“幹嘛那麽敏感?我哪敢查戶口,充其量也就是加深一下了解。”


    胡老頭笑了,說道:“我早上不讓你貿然出擊你是不是有意見?”


    彭長宜沒想到他這麽直接而且也這麽坦誠,反而把自己弄的不好意思了。就笑著說:“倒是軍人出身,三句話不離本行。還出擊出擊的,您以為這是在戰場哪?跟您說實話,我沒有意見,反而要感謝您,您是為了我好。”


    “別打馬虎眼,我知道你是怎麽想的。”說著起身就給自己杯裏加水,然後又拿出一隻空杯,就要給彭長宜沏水。


    彭長宜見狀,趕緊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那包茶葉,說道:“等等,我給您帶來了一包好茶。”


    說著,打開了包裝紙,老胡一看,說道:“龍井?嗯,不錯,咱們這裏買不到好龍井。”


    “您老還懂茶?”


    “嘿嘿,不瞞你說,我不光懂茶。”胡老頭眼睛裏閃著光亮。他倒了杯子裏的茶水,放上一小撮茶葉,拎起暖水瓶,對著茶葉就砸了下去。


    彭長宜瞪大了眼睛,說道:“我的天!糟蹋了,糟蹋了,還說不光懂茶?我看您根本就不懂,您以為這是砸您的高碎哪?”說著,就用手去包那包茶葉。


    胡老頭一看,連忙用手捂住那包茶葉,說道:“嗨,送出去的東西還有往回要的道理呀?你管我怎麽喝哪?”


    彭長宜本不是想真心要回那包茶葉,這會聽見胡老頭這樣說,就鬆開了手,說道:“我是心疼這麽好的龍井啊,居然被您那樣砸?”


    胡老頭說道:“嗨,我一個看大門的,還窮講究啥呀?湊合著喝唄,有個澀味就行了。”


    彭長宜想了想說道:“聽您這口氣,您還是懂點的,不然您怎麽看出咱們這個地方買不到這麽好的龍井?”


    “嗯,你還算聰明,我在南方當了半輩子兵,對於茶還是知道一些的。”


    “嗬嗬,險些被您騙了。”彭長宜樂了,說道:“那好,這茶就歸您,我絕不往回要了。”


    胡老頭也樂了,他仔細包好茶葉,又拿出一個塑料袋,極其用心的裹好後,塞到抽屜裏,並且上了鎖。


    彭長宜看到老人這麽喜歡這茶,就說道:“您別舍不得喝,等我有了還給您。”


    “這麽好的東西,我可不能一人獨享。”老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嗬嗬,回家給老伴喝?”


    “我一輩子都沒有這個麻煩。”老頭說道。


    “哦?”彭長宜一驚。


    老頭進一步解釋說:“我是光棍一人,無牽無掛。”


    “怎麽可能呢?”彭長宜說著,四下打量著這間整潔的小屋子。


    “怎麽不可能?”


    “不可思議。”彭長宜自言自語的說道。


    “哈哈。”老頭哈哈大笑


    彭長宜發現他的兩顆槽牙是假的。


    “我也不完全是光棍一人,我也有兒子。好了,說說你吧,你今天是單單給我送茶葉來的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也不光是,還有也是我表達一下歉意。上午占用了您的屋子,而且他們也不太講究,在您這裏又是抽煙又是吐痰的,糟的不像樣子,害得您收拾了半天。”彭長宜說完,四下打量了一番,發現老頭的床單已經換上了另一塊,而且水泥地也擦的幹幹淨淨,屋裏早就收拾的清爽利落了。


    老頭說:“我好幹淨,這是事實,但我不嫌棄大夥兒,我認為人家是看得起我。”


    “總之我要謝謝您。”


    “嗬嗬,用不著,誰讓咱爺倆有緣呢?凡是坐過我床的人,你是第一個抬起屁股抻床單的人。誰都覺得我一個臭看大門的糟老頭子,值不得人家尊重。所以就你這一個動作就打動了我。再有我對你有好感的地方就是看畫展那天。”


    老胡接著說:“其實市裏許多人我都認識,並且叫的上名字和官銜,而且我估摸著他們也有一些人認識我,但是那天隻有你跟我這個看大門的人說話,說明你這人不傲,衝這一點我覺得你可交。嗬嗬,沒想到你能來北城工作?說真的,我心裏還挺美的。”


    彭長宜笑了,說道:“謝謝您的誇獎。”


    “最後是怎麽研究決定的?”胡老頭說道。


    “我還不太清楚,朱書記下午去市委匯報去了,黨委的意見是成立一個臨時工作組,進駐蓮花村,解決群眾反應的問題。不知市委最後怎麽決定。”


    “市委肯定會同意黨委的方案的,目前穩定的第一位。”老頭說道。


    “嗯?”彭長宜忽然感到這話不像是一個看門人說的。


    “如果派工作組,你就是當之無愧的組長了。”老頭說道。


    “嗯,肯定是的,唉,沒想到剛來就碰上這事。”彭長宜故意沮喪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你怎麽辦?”


    “我能怎麽辦,服從黨委決定唄。如果解決不好蓮花村的問題,就讓黨委換人。哦,是換工作組組長。”彭長宜說道。


    “不行,毛主席說過:首戰必勝!你必須打贏這場戰爭!這也是你政治生涯的第一仗。”胡老頭說道。


    “唉——我也想打贏啊,現有的情況我知道的不多,不了解村情,不了解他們過往的曆史,不了解這裏邊到底有什麽貓膩,這仗我怎麽打?電費從哪兒來?”


    “這年頭選個村幹部也不是容易的事,也許……”老胡停頓了一下說道:“也許你該提前做下工作,摸摸底,到時心中有數。”


    彭長宜說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市裏沒有明確指示,黨委也沒明確說法,我自己就想當然的去摸底不合適。”


    “嗯,到是有這個問題。”


    “您怎麽這麽了解情況啊?”彭長宜突然看著老頭問道。


    “嗬嗬,我在這裏呆了好多年了,聽這個說一句,聽那個說一句,知道的也別你多。再有,我叫胡力,是本地人。”


    “胡力,狐狸?”彭長宜想了想說道。


    “胡力,不是狐狸!”老頭糾正著他的發音。


    彭長宜哈哈大笑。


    胡力老說:“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誰讓我跟你有緣呢?狐狸也行,叫老狐狸也行。”


    “哈哈。”彭長宜覺得胡老頭還很風趣,就說道:“除去我,有這樣叫您的嗎?”


    “沒有,大夥都叫我老胡,胡老頭,看大門的。朱書記從來都是叫胡師傅,有的時候值班時也跟我聊兩句。任主任幾乎沒說過話,盡管你是第一天上班,但卻是和我說話最多的了。”


    彭長宜說道:“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啊。”


    很長時間以後,彭長宜才知道了胡力的真正身份。


    他當時就認為他是個看大門的,肯定見過的事情很多,隻是他那時沒有料到胡力這麽有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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