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著白衣的周清暮在房內,一招一式的練著。對於劍術,周清暮一向是向往的。李秋白在所著禦劍真解之中,開篇隻有三行字,“學劍,須有赤誠敬畏之心;執劍,須有替天行道之責;出劍,須有問心無愧之舉。”字體蒼勁有力,如劍氣縱橫。


    短短三行字,引得周清暮深思。他捫心自問學劍之前,並未抱有什麽赤誠之心。他大多隻是向往江湖傳說之中,什麽某位劍仙踏劍過江,飛劍取人頭,快意江湖的強大和灑脫。曾經他所理解的修行不過就是修煉、突破和戰鬥,如今看到李秋白所寫的三行字後,剛剛踏入修仙之途的少年,第一次對“修行”二字產生了改觀。


    周清暮之所以會願意踏上這條修行之路,並非是因為想無敵於世間什麽的,也並非是因為自己不到三年就將撒手人寰。這些都不是周清暮真正所想,自幼時起,少年心底就有了一個更大的疑惑,他更想知道自己的父母為何會死於他人之手。少年立於人世十餘年,在地處偏僻的小鎮摸爬滾打苟活至今,能支撐他走到今天的,心中最重要的無非是父母臨死前的囑托罷了。


    但已然走向這條路的少年,他雖曾產生疑惑,可周清暮也是打心底的佩服自己所拜師的那位劍道宗師的。這位帶著鬥笠的青年劍仙的修行,是有著自己無與倫比的信念走下來的。


    少年將這三行字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拿著那柄劍身已生銅鏽的古樸長劍,一遍又一遍揮舞著。少年雖時常出錯,卻又一遍又一遍地改正練習著。


    ......


    小周天客棧內第四層的某處暗室之內。


    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儒士此時正認真仔細的翻看著手裏某位文壇極負盛名的文人所寫的悼念文,與他同座的桌上還坐著幾位身著道袍的中年男人,他們此時正一臉嚴肅的討論著什麽問題。而每當問到白衣儒士的時候,卻總是得到一個極其漫不經心的回答。


    此時一位身著紅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終於是忍不住自己的脾氣了,看著仔細看書還時不時稱讚兩句的白衣儒士一臉不悅的說道:“葉景安,你別太放肆!我再問你一遍,昨日小周天閣客房內的異動,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


    “我說楊老兄啊,我不都說了跟我沒關係了嗎?怎麽還是一臉我葉景安做錯事了的表情?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再者說,在場的可都是你們道門的高手啊,我一個儒家的小人物,又不善武力,打又打不過你們,可不敢在這裏放肆。”葉景安聞言放下手中的書輕笑一聲,一本正經地說著。


    儒家?小人物?


    聽聞葉景安此言的在場諸位道門高手,皆是麵色一怔。心裏怒氣不減更甚,其中一位較為年長的灰袍男子一拍桌子怒視葉景安:“此乃我們召開討論昨日客棧異象的莊重會議,你卻在這裏擺出一副如此漫不經心的樣子,是何意思?難道是看不起我道門的在座的諸位?”


    葉景安聞言一笑,竟是直接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拿起了自己的手中的書籍指了指,開口道:“在下絕無此意,隻因此書寫得太過精彩,難忍心中之癢,才因此在這會議之上翻看起來。此文真的寫得相當不錯,要不我贈一本給段長老看看?”


    說罷,葉景安將書扔在桌上,轉身向門口走去。


    “有些事情,不要總是想著知道的太多。”


    葉景安走出房門後,正當諸位道門前輩為之氣急敗壞的時候,一柄飛劍自窗外飛來直直地插在了眾人麵前的木桌上。隨即,一句話不約而同的響徹在了在座的所有人的耳畔。


    大周天城,一個距離坎水州邊境最近的大城,無數道門高手,江湖散修聚集在這裏。此時,卻因為不知從何而來的劍意顫抖了一下。


    ......


    二樓乙木客房內,


    周清暮練了一個多時辰的劍後,因腹中沒有進食又在勞累之後癱坐在了地上。來時,他已看過了這座客棧的食物價目,結果令他膛目結舌,以他身上這些銀兩自然是買不起的。於是周清暮便忍著餓,想著等到離開之後找個攤子再飽餐一頓。


    少年此時又運轉起昨夜所學的太清凝神真經,一邊通過修煉分散注意力,一邊休息。


    不久之後,客房的房門被推開,一襲白衣的葉景安走了進來,手上還提了一個飯盒。


    “周清暮,別修煉了。先過來趁熱把飯吃了,然後再跟我講講昨晚修煉的體會。”葉景安叫醒了正在修煉的周清暮。


    片刻之後,吃飽喝足的周清暮便將昨晚修煉之時發現自己納入體力的天地靈力尚未錘煉就化作真氣的情況告知了葉景安。


    “這應當是這種子給你帶來的得天獨厚的修煉好處,如我所料不錯,你在這修行第一境上毫不費力便可臻至圓滿。但突破太快未必是好事,你可將這些真氣進行再次錘煉,這樣不僅可使你的真氣更為精純,也可為你後麵的修行之路打上堅實基礎。”葉景安在聽聞周清暮的講述後,又耐心為其權衡利弊,說出其修煉最好的方法。


    “武道第一境,練氣。判斷修煉的程度,在於練出的真氣有幾成。一般修士將這幾成的區別稱作練氣境的第幾重。我觀你如今真氣的程度,經過這一夜就已達到三至四重。這種速度,放眼整個人族曆史也是少有。但並非沒有,不可因此生出驕傲之心,你還需多加錘煉,如若隻是華而不實,並無大用。”葉景安探查了一下周清暮如今的真氣後,又講道。


    “謹遵先生教誨。”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稍作休整,便隨我離去吧。”葉景安又吩咐了一句。


    ......


    大周天城作為坎水州內某位王朝的大城,大小街道交錯,路上行人穿著風格亦是各異。


    兩鬢斑白的中年儒士不緊不慢地走在街道上,身旁有一位負劍的少年郎。自偏遠小鎮而來的少年郎總是東張西望,也時不時嘴裏稱讚兩句,似乎是見了許多新奇的東西。


    正當負劍的少年郎望著城內某個歌聲陣陣的戲台怔怔出神之時,卻未注意到腳邊出現了個衣衫襤褸的赤腳老漢。


    “哎喲喂,老頭子我命真苦啊!走在路上也要被人踩上一踩,沒法活了啊!”隻見這乞丐老頭竟是沒來由地苦嚎起來,仿佛受了惡霸欺淩了一般。


    讓人瞧起來,年邁無力的老乞丐,此時這苦嚎之聲倒是極度的擲地有聲啊!


    少年此時終於回過神來,心頭驀然一驚,後退一步。心想自己不過聽了片刻勾欄之曲,這老人何時出現在自己腳邊的?


    少年聽曲入了神,以為自己是真的無意間踩了到眼前老人,連忙出聲道:“老先生,多有得罪,很是抱歉!奇怪,葉先生呢?”


    周清暮對著老乞丐賠禮道歉之際,轉頭卻發現與自己同行的葉先生已消失不見。


    腳邊的老乞丐聞言立馬說話了,“喂,小子,什麽葉先生,劉先生的,可別想著跑啊。你踩了我一腳,老頭子我都要痛死了。我可管不著你那些,必須賠償我啊。”


    “啊,老先生。你要小子怎麽賠償你?小子可以帶你去附近的藥鋪或者醫館找個郎中瞧瞧病。若是真有什麽問題,當然,藥材費這些晚輩是可以出的。”周清暮見眼前老頭兒仍是滿臉的不情願,於是提出要帶他到去瞧病。


    沒成想穿著破爛的老人聞言後又苦嚎起來,少年不知如何是好,隻得等待老人苦嚎完。


    老人用蒼老的手抹著流淌出的極其廉價的眼淚,好一陣苦嚎後,透過指縫看到少年無動於衷,竟是獅子大開口地將右手攤開:“五百兩,少一個子都別想走。”


    少年聞言後,心頭不由得一驚。五百兩銀子,怕是把少年賣了也給不起啊。


    “老先生,我好心帶你去尋醫。你卻在此坐地起價,張口就要五百兩,你讓晚輩如何拿得出?”少年憤憤道。


    正當老乞丐又喋喋不休之際,迎麵走來一個腰間胯劍頭戴鬥笠的青年遊俠。挎劍遊俠撿起地上的石子,輕輕吹走表麵的灰塵,毫不客氣地砸到老乞丐的腦袋上。


    “黃老頭,你他娘哭哭嘰嘰的吵死了。老子本說來瞧瞧你又是被哪家漢子打了,原來你是在這欺負個小娃娃啊。真是樂到我了,哈哈哈哈!”挎劍遊俠數落著坐在地上的老乞丐,說著又捧腹大笑起來。


    老乞丐摸了摸腦袋被挎劍遊俠丟出的石子擊中的那處地方,聽聞挎劍遊俠這番話後,氣急敗壞地開口道:“齊家小兒,休要滿嘴胡言!哪怕是你爹來了也要對老夫禮讓三分。”


    “得得得,我跟老齊家現在可沒什麽關係了,你可別拿我跟那不中用的那家夥比。”挎劍遊俠聞言後,兩手一攤。


    誰知老乞丐並不接他這茬,而是又繼續轉頭對著不知所措地周清暮道:“小娃娃,沒錢也可以,就拿你的一滴血來抵債吧!”


    “啊,這......”周清暮聞言撓了撓頭。


    老乞丐卻並不等他回話,猛地伸出一隻手抓住周清暮,另外一隻手直接按在周清暮的胸口。


    周清暮雖已是練氣境的修士,卻在運動真氣後仍舊無法擺脫老乞丐的手。準確來說,並非是周清暮自身真氣有問題,而是老者放在周清暮胸口上的手有一股無比古老深沉的力量,就好像先前被葉景安推入那座神秘大殿時的感受。不過,老人手中的力量還有一股難以想象的吸力。


    頃刻之間,伴隨著周清暮胸口的短暫刺痛,忽然有一團血氣自少年胸口湧出。血氣落入老乞丐手中便化作一滴冒著黑氣的鮮紅血液。


    而此時周清暮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老乞丐後方。


    老乞丐見狀收起那滴血,轉頭看去。


    隻見挎劍遊俠持劍正欲朝著老乞丐的頭顱劈下,老乞丐見此突然變得身輕如燕,側身躲過劍尖,轉身腳底生風般向旁邊的巷子逃去,口中大喊一聲:“娘嘞,齊小子你是真敢下手啊!”


    挎劍遊俠見狀,一臉鄙夷。


    挎劍遊俠看向周清暮,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向少年身後所負之劍,但很快收回目光,開口道:“你好,我叫齊延,是個不太有名但馬上會很有名的劍修。”


    周清暮點了點頭,道:“你好,我叫周清暮。”


    “你沒事吧,這黃老頭兒雖不是什麽好人,但也沒害過人。”自稱是劍修齊延的挎劍遊俠問道。


    “先前那位老先生,從我胸口取走了一滴血,但是並沒有什麽不適。”周清暮將剛剛老乞丐對自己所做和取走那滴血後的感覺大致講了講。


    “這老東西怕是又打著什麽算盤吧,你若是還要待在這大周天城,以後千萬別搭理這老不羞的。”齊延此時腦海中浮現了這老乞丐在城內時常在各位大府中偷雞摸狗,跑到城內的勾欄裏一文錢不花卻還妄圖揩油青樓的小娘子,結果被人打個半死丟到大街上的畫麵。


    “齊大哥,等我找到我家先生,便要離開這座城了,以後應該是沒機會再搭理他了。”


    “如此自然是好的,以後走在江湖上多關注這些江湖上的傳聞。因為,你很快就會知道一個叫齊延的絕世劍仙,聞名天下!”齊延將手攀在周清暮的肩上,神采奕奕地講著,似乎是知道自己一定會成為名揚天下的人物。


    “小子以後走在江湖上,一定會多聽江湖上的故事傳聞的。”周清暮聞言並不否認挎劍遊俠齊延此話,因為眼前這人的修為真的堪稱深不可測。


    “好啦,好啦。不與你廢話了,我要走了。若是有緣,江湖再見!千萬不要忘了,小爺的名字叫齊延!”挎劍遊俠邊說邊往前走,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擺了擺手。


    少年周清暮望了望眼前遊俠離開的背影,轉身離去。


    夕陽餘暉,挎劍遊俠走在大道之上,抬頭看了看頭頂昏黃的天空。


    遊俠輕撫佩劍,口中喃喃道,江湖啊,總是令人身不由己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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