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麵前男子那似是看透世事的滄桑,葉淩汐眼神微黯,他說的沒錯,有些時候,不是不想選擇,而是想選擇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我還是先前那句話,我並不希望我們成為敵人。”葉淩汐淡漠說道。


    南冽微微一笑,“我們從來都不是敵人,隻是,注定也成為不了朋友,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對立,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逼不得已,亦或者,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所以,隻能因時而異,好與壞,其實也不過如此。”


    聽著這話,葉淩汐神色微緊,聽他這意思,似乎是已經做出了什麽決定了。


    “我隻是不明白先生曆來閑雲野鶴慣了,怎會突然陷入到這朝堂紛爭中來。”葉淩汐皺眉,若是他有宏圖大誌,該選擇的絕對不是晉王這樣的中庸之人。


    閑雲野鶴?!南冽低笑一聲,看著葉淩汐的目光中意味不明,“公主,並不是誰人生來都是孤家寡人的,我從來都不是閑雲野鶴之人,依照我這年紀,倒是難有這樣的超然物外,不過隻是為了一份安心罷了。即便身在遠方,聽到故人的消息傳來於我而言已是足夠,不,那是平淡生活的慰藉。然而直到有一天,我再也聽不到任何有關於他們的消息的時候,你說,我該怎麽辦?”


    “當然是去看看他們是不是出事了。”葉淩汐想也不想的說道,然而說出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跳的速度驟然加快,好像是觸動了什麽似的。


    南冽看著葉淩汐,點頭,“是常人該推理的方向。”他停頓了下,看著前方的宮廷,“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這深海又埋葬了多少個人,若是有一天它不複存在,那些死去的亡靈,怨靈是否能夠得到超生?”


    這話一出,葉淩汐麵色倏而一變,他在說什麽……


    “時辰不早了,公主早些回去歇息吧,晚上可是有的忙了。”南冽衝著葉淩汐微微頷首說道。


    葉淩汐看著那背對著自己的身影,好像,多年之前曾在什麽地方見過一般,她輕輕扶著自己的頭,一幕幕在腦海裏麵閃過,忽而,她眼睛一亮,她記得,是在父親的營帳,當時他背對著她,大家都說父親見的是貴客,她好奇闖了進去,卻隻見到過一個背影。那個時候,她年歲很小,約摸著隻有七八歲,後來那個大哥哥轉過身來,她隱約記得是個長的很陽光的少年,明朗、棱角分明,隱約中還有些……


    “你認識我的父親嗎?”葉淩汐竟是想也不想的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遠,她竟有些不記得他的長相了。


    前方的素色身影忽然頓下腳步,他回過頭看著葉淩汐,微微一笑,“定陽侯嗎?在下不記得有見過,公主緣何有此一問?”


    她的父親現在是定陽侯,不是楚翼,她是瘋了,才會有此一問,她是瘋了才會以為這個人是為了給父親報仇。


    這世上父親認識的人千千萬萬,然而自楚家出事之後,誰不是明哲保身,可是她能怪那些人嗎?不能!


    “我覺得你長的像我小時候看到的一個大哥哥。”葉淩汐忽而一笑。


    南冽點了點頭,“看來公主是記錯了,我從未到過定陽侯府。”


    葉淩汐笑笑,“應該吧。”


    南冽不再說話,直接上了馬車。


    葉淩汐看著馬車從自己身旁駛過,隱隱覺得自己像是要錯失掉什麽,待馬車入了宮門,她收斂了下心神,直接坐上自己的馬車離開。


    今日宮宴,她要做的事情也很多,既然東華帝負了楚家,她必然是要東華帝付出代價,如今是最好的機會,這世上最讓東華帝無法忍受的事情是什麽呢,嗬嗬……


    那雙燦亮的眸子裏跟淬了毒一般陰冷,是的,她回不了頭了。天下蒼生,黎明百姓與她何幹,誰又可曾同情過楚家,同情過那枉死的七萬袍澤,他們隻會大笑楚家愚蠢,癡心妄想。這三年中她看到的,聽到的,難道還少嗎?


    父親,母親,姐姐們,兄弟們,這仇她要讓東華皇室血債血償,讓這他們曾經一心守衛的東華江山償還。


    剛剛出了宮門不遠處,葉淩汐就得到消息說是端王要見她。


    她還以為端王有了燕祁的幫助就忘記她這位淩家家主了,不過,稍微聰明點的也清楚,與燕祁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這樣一想,她直接讓馬車去了一間客棧,換了衣服,去了端王府。


    隻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端王府的書房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人在等著她。


    那人一身雪色錦袍,纖塵不染,如雲端高陽一般斷然而坐,卻透著俯瞰眾生的高傲霸氣,那張臉俊美若神祇,俊臉上似有若無的笑容給他平添了幾分親和,疏離與親近並存,不遠不近,恰到好處的讓人捉摸不透。


    在她進來的時候,那人正端著茶盞,抬起頭,恰好看到了她,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衝著她微微一笑,“淩家主來了,多年不見,淩家主風采依舊。”


    多年?明明也不過是一年前罷了。葉淩汐淡然一笑,看了正坐在案桌旁的端王,“想不到端王這裏還有一位貴客。”


    端王在看到進來的男子時,緊繃的臉驟然鬆緩了下來,不知道是身上來自燕祁的壓力減輕,還是別的。


    “正好燕世子今日來府中做客。”端王解釋說道,“所以……”


    “原來像燕世子這樣不可一世的人有朝一日也會願意到他人府中做客,倒是稀奇。”這話說的毫不客氣,連麵上的功夫都沒有留,葉淩汐看著麵前的男子,她敢保證他什麽都知道,可是他就是不說,偏等著人自投羅網。那她何必對他客氣。


    端王眉心一跳,倒是沒想到淩子楚會如此針對燕祁,不覺看了燕祁一眼,早就猜到他們會認識,不過看來這交情未必好。


    燕祁淡然一笑,看著麵前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少年,“淩家主也曾說過不出三年不出幽州,本世子隻以為淩家主還在幽州,倒是不想你竟然來了東華,還成了端王的幕僚,真是讓本世子詫異。”


    “幕僚?”葉淩汐挑眉,“那也好過燕世子你妄圖插手東華內政,我就怕到時候東華未必還能姓秦。”


    這話一出,端王心神一震,眉頭緊蹙,一臉戒備的看著燕祁。


    燕祁輕笑一聲,“淩家主真會說笑,本世子隻是恰好聽說你與端王的關係,所以才會前來,還是說淩家主你自己不看好端王?”


    這種挑撥離間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麽用,她看了端王一眼,端王也正看著她,對於端王是怎麽想,她是半點都不在乎。


    “世人都說燕世子這張嘴能敵千軍萬馬,我瞧著傳言誠不欺我。”葉淩汐淡然說道,直接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下,不理會燕祁,而是看著上首的端王,“不知道端王找在下來,有什麽事情?”


    端王回過神來,看了葉淩汐一眼,沉聲說道:“本王得到消息,父皇今日會在壽宴上宣布立儲之事。”


    “殿下以為會是何人?”葉淩汐淡然說道,麵上倒是輕鬆,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端王臉色難看起來,“還能是誰,不就是本王那六弟嗎?父皇如今是真的打算將大權都交到他手上了,別看今日這壽宴是本王與晉王一起主持操辦,實際上那也是因為他近來受傷,否則區區一個壽宴,何至於需要本王與晉王一同,父皇不過是想平衡各方勢力罷了。”為的自然是他那個寶貝兒子。


    “那殿下心中現在可有什麽對策?”葉淩汐反問。


    端王看了葉淩汐一眼,“自然是有,但是這件事需要淩家主的幫忙。”


    “我?”葉淩汐挑眉,鳳眼微微眯起,卻是看了旁邊坐著的燕祁一眼,看來這二人之間已經是達成了什麽協議了。


    “本王不想讓秦景淵活過今晚,可惜,本王的手下的人武功不濟,聽說淩家主身邊能人異士頗多,這件事本王打算讓淩家主去做。”端王目不轉睛的看著對麵的少年,這是他表明忠心的唯一方法。幽州淩家,他是要徹底收為己用。否則,寧可棄之。因為有種人,若是你控製不了他,必然隻能淪為他的棋子。


    讓她去殺秦景淵?!葉淩汐嘴角忽的漫過一絲笑意,沉默不言。


    倒是一旁的燕祁開口了,“這件事想來是有些為難淩家主了,誰不知道淩家主對身邊的人愛護有加,又怎麽會讓他們以身犯險呢。”


    “看來端王與燕世子你們都已經決定了,既是決定了,還問我做什麽?”葉淩汐冷笑一聲,看著燕祁,“你既是支持景王,怎不見你讓手下風雨冰雪出手呢?燕祁,少拿話來激我。”葉淩汐冷哼一聲,直接站起身,看著上方的端王,漠然說道,“不過是刺殺秦景淵而已,有何難,別說是他現在身受重傷,就是全盛時候,又有何懼。”


    看著葉淩汐眼底的冰霜,端王雙手微緊,他已經感覺到眼前之人的怒意,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想要解釋,卻……


    “如此,就勞煩淩家主了。”端王點頭說道。


    “如此本世子也恭候淩家主凱旋。”下邊燕祁也跟著笑著說道,眼底興味盎然。


    葉淩汐看了燕祁一眼,心頭冷哼一聲,不過是殺個秦景淵罷了,又有何難,端王今日敢跟燕祁一起合謀算計她,真是不錯,那也別怪她心狠手辣了,這東華皇室,她一個也不想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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