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風已全然沒有了吃飯的心情,放下碗清淡地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喂,這麽晚了,你去哪裏。”


    劉雅呼,他連回答都省略,步子邁得越快。背後,劉雅呼著,歎著,罵著,夾雜著藍若言細碎的勸慰聲。席慕風幾步出到院子裏,跳上了吉普車,一個急轉,出了大門,駛入公路,急馳起來。


    夜色沉沉,公路上,車輛卻慢慢少起來。華燈籠罩,大多數人已經回了家,享受著一家人相處之樂。席慕風不覺得加重了力道,握著方向盤的手上指節泛白,連青筋都暴了起來。


    他抿唇不語,目光沉寒,胸口憋悶,像塞了一塊鐵,硬硬的,吐不出,散不開,隻壓抑得想要爆發。劉雅叫出蘇雨晴名字的那一刻,他的心有如萬箭穿透,隻剩下無盡的疼痛。


    他的心情一貫不外顯,才沒有讓劉雅看出來。蘇雨晴有如他身上的骨肉,隻要抽動就會劇烈疼痛,又怎麽能輕易忘卻?


    仰望天際,灰蒙蒙一片,整個世界都走向沉睡,他,這大半夜的,到底要去哪裏?


    當車子開到岔路時,他的手一扭,車身一轉,轉進了一條小道,再往前,是一片墓園——iso的專屬墓地。


    席慕風終於停下車,跳了下來。他沒有上山,而是繞進了一條不起眼的小道,停在了隱蔽處不起眼的幾座小墳前。


    那裏,原本隻有野人爸爸,小猴子和大象的屍骨,不知何時,又添了一座。應該說,是兩座,因為那墳雖然隻有一個,碑卻有兩座。


    席慕風慢慢地走過去,停在那裏。蘇雨晴一直沒有告訴他,這裏葬著誰,之前,因為對她有誤會,他也沒想問過。


    野人、猴子、大象,是蘇雨晴在森林時最親近夥伴,她早把它們當成了親人。那麽,這座墳下會葬著什麽呢?


    墳的麵積小小的,細細的突起,顯然葬的是小型的東西。他的記憶中,她不喜歡養貓狗,唯一的興趣就是跟著他滿地跑。等他參加iso的訓練營時,她又喜歡上了化學研究,成天埋頭看化學論文和資料,並不曾見過她身邊有什麽親近的動物或是人。


    難道他離開的三年間,她發生了什麽?會是什麽?這麽小小的一座墳,如果葬兩具身體,隻可能是小型動物的。


    劉雅不允許在家裏養動物,霍鷹曾說過,她除了騎著車子闖貨,大多數時間呆在實驗室,根本沒有時間養小動物。這裏葬著的是什麽,始終不得而知。


    他慢慢走近,伸指,觸到了冰涼的碑麵,心,沒來由地緊了一下。碑麵上,有些微的不平,他低頭,打開打火機,看到碑角有一個小小的手刻的席字,而另一邊,同樣刻了一個蘇字,兩塊碑上都有。不過,除了這兩個字,別無他物。


    她這是想要表達什麽?他對著墓碑看了半天,始終不得要領。袋中的手機,卻唔唔地響了起來,他掏出,眼中起了一絲波光,冷凝著嗓音出聲:“喂?”在聽完那頭的話後,他的臉一時變得嚴肅,身體繃直的同時道:“我馬上來。”


    邊轉身邊掛電話,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裏,隻有那兩塊小小的碑泛起黑熒熒的光亮,顯得無比蒼涼。


    嚴防區,席慕風剛走進指揮大樓,霍鷹就大步迎了過來:“新發現,絕對新發現!”席慕風挑了下眉,跟著霍鷹往一處暗室裏走。


    片刻,在他們麵前,呈現出來一幅衛星地圖。霍鷹大步走過去,粗指重重地點在了一片海麵上,臉上掛著興奮的笑:“這裏,就是這裏!我們按照你說的方法,進行了防屏蔽手段,終於在這片海域的島群裏發現了一座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島。不過,對方的屏蔽技術一應該帶有自保裝置,我們的衛星剛一探測到,它們就加強了屏蔽手段,現在,已經看不到了。”


    席慕風走到衛星地圖前,盯著那片海水看了起來。他的目光炯炯,銳利,仿佛能穿透一切。


    片刻,他出聲:“這裏,從海路,可以極快地到達周邊國家。這附近的國家,一個是毒品生產大國,一個是武器走私大國,一個在忙著搞獨立,‘兀’集團立腳在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現在已經搜不到了,我們該怎麽辦?”霍鷹的眉頭壓緊,問。席慕風遲疑了片刻,輕聲道:“到現場去看看。”


    廣袤的海麵,一艘商船緩緩行駛,慢慢偏離了航道。船上,兩個商人打扮的男人走出來,用望遠鏡朝遠處張望。


    兩個男人都穿了普通的t恤,和這一帶常年搞海運生意的人並無區別。其中一個身體粗獷,濃眉大眼,顯露出了幾份殺氣。而他旁邊的男人,則要優質許多。


    同樣穿著t恤,落在他修長的身上,硬是穿出了華服的品味。t恤貼緊他的身子,落在腰際,顯得性感十足。而,露出一截的臂膀上凸起勻稱繃緊的肌肉,又顯出了一身的力度。


    他的身材頎長,卻不顯柔弱,身材和模特差不多,又比模特有力度和美感,一舉手一動足間,充滿了男性的魅力。


    他的一張臉雖然曬成了古銅色,但一雙鳳眼拉長,鑲嵌著兩顆黑亮的眼珠,發射出炯炯強光,輕易讓人想起電視劇裏最迷人的男主角。他的鼻子特別挺直,襯得他整張臉剛毅無比,他的唇很薄,抿著,抿出一片利落。


    這樣的男人幾乎將世界上所有優質的因子都加在了身上,想不惹人注意都不行。


    霍鷹慢慢收回目光,眼裏倒騰出一片不平衡,同樣是人,怎麽眼前這位就這麽養眼呢?


    “怎麽了?”席慕風終於轉臉,問。霍鷹撇了撇嘴,忍不住發起牢騷來:“你小子,這是有心要讓整個iso的未婚女人傷心死嗎?有這麽優質的身材,長相,就是不肯鬆口撲進她們的胸膛,真是氣死人啦。”


    聽到這話,席慕風隻是若有似無地噴出一股氣流,再沒有別的表情,但,眼眸,卻已開始深幽。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他的那一瓢已不知去向。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放下她,卻接受別人。就似,骨子裏早被注入了免疫細胞,除了蘇雨晴,誰也鑽不進去。


    她,到底去了哪裏?


    “就是那裏!”霍鷹突然叫起來。蘇雨晴神智這才回複,舉起手中的望遠鏡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在前方,茫茫無際的天邊,出現在了一片島宇。


    席慕風收回目光,去看手裏的地圖,地圖上,隱隱可以看出些島宇的影子,這是一片島宇群。


    “突然出現然後又消失的新島,就在那個位置。”霍鷹十分肯定地道。他對地形的研究可是相當透徹的,決絕不會輸給衛星,隻要出現過一次,他就能在地球上找到這麽個地兒。


    “往前開!”霍鷹朝駕駛室發布命令,船身卻一頓,停了下來。片刻,駕駛員無奈地跑了出來:“這裏礁石太多,大型船隻沒辦法過去。”


    席慕風思索了片刻,道:“開小艇過去。”


    不久。一架白色的小艇載著兩個男人進入了島守群中。


    當他們到達島宇群的正中心時,席慕風和霍鷹的臉色同時一變。那裏,有一座地圖上沒有顯示出來的島嶼,從外看,樹木繁茂,分明是一座無人居住的原始森林。然而,兩人還是嗅到了某種不正常的味道,雙雙壓下了眉毛。


    “再開近點。”席慕風發布命令,小艇全速行進,在允許的範圍內,繞著小島轉起圈來。


    ……


    “走吧。”蘇雨晴懶懶地發布命令,身邊的兩個小身影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孤獨騰興趣正濃,不願意離開,過來拉她的衣角:“姐姐,我們再玩一會兒嘛,你好久都沒有陪我們玩了。”


    孤獨飛也走到了她麵前,雖然沒有說什麽,但從他的眼神裏可知,和孤獨騰的想法是一致的。


    蘇雨晴無奈地摸了一把他們的腦袋,輕聲道……


    “姐姐還要訓練呢,等到有空再帶你們出來吧。”蘇雨晴對別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唯獨對這兩個小鬼,格外地溫柔。


    她喜歡這兩個小鬼並不僅僅因為他們是自己的弟弟,還有深一層的原因。撫了撫腹部,突然一股深深的悲傷湧了出來,她眨了眨眼,竟眨下了幾滴眼淚。


    “姐,你哭了,是不是我們惹你不開心了。”孤獨騰緊張地叫了起來。孤獨飛伸手拉了一把自己的弟弟,懂事地道:“我們還是回去吧。”


    蘇雨晴不好意思地抹去了眼淚,伸手將兩隻小手握在掌心,搖頭道:“沒有,你們沒有惹我不開心,姐姐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她並不是輕易表露情感的人,就算大家把“那個錯”怪在她身上,對她不理不睬甚至視為敵人,她都能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席慕風走後不久,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變化,最後,卻又發生了意外,她還是沒有表露出半點。


    那時候,雖然很難很難,但,她的心裏還有席慕風在撐著。想著他活得好好的,因為有她的付出而平安地留在iso,還有可能見麵,她就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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