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林安瀾沒再理他, 把手機收了起來。


    可沒一會兒,手機就響了起來。


    林安瀾拿出來一看,是陌生電話。


    他猜應該是蔣旭打來的。


    林安瀾沒有接, 蔣旭就一直打, 林安瀾無法, 隻得道,“你怎麽回事啊?”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蔣旭語氣裏有濃濃的不解,“小瀾你怎麽回事?你在劇組遇到了什麽嗎?還是程鬱為難你了?”


    “沒有。”


    “那你怎麽會說不過生日這種話,你一年365天,唯一定時定點回家的就是這一天, 這麽多年都是,從你小時候到現在,怎麽突然, 今年給變了呢?”


    林安瀾更加疑惑了,“回家?”


    “對啊, 回家和你的家人一起過生日,雖然今年, 你的父母都不在了, 但是去年你爸爸走了, 你也照常回去了, 我問你以後過生日還是回家過嗎?你說回家。怎麽現在, 又變了呢?”


    林安瀾完全不知道這些。


    “我的生日是和我家人一起過的?”他不自覺問道。


    “當然。”說完,他又補充道,“還有我。”


    如果是這樣,那似乎就說得通了。


    年輕一輩過生日多是陽曆,可是老一輩,卻有些很喜歡按農曆算日子, 過生日也是按農曆過。


    如果他的爸媽也是這種人,那麽,他們很有可能在自己小的時候就給自己按農曆過生日,久而久之,自己長大了,也就習慣過農曆了。


    隻是其他人看到他的身份證,都以為他過的是陽曆,林安瀾猜自己應該是懶得解釋,再加上也想把真正的生日當天留給自己的父母,和他們一起慶祝,所以就對外都是過的陽曆生日,對內,過的是農曆的生日。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卓斯亞他們都不知道。


    至於程鬱……


    林安瀾猜自己應該是之前並沒有告訴他這些,畢竟,那時候還離他的生日有些距離,他完全可以等到自己生日快到了再告訴他。


    隻是沒想到,他失憶了,自己都忘了這件事,更別提告訴程鬱了。


    林安瀾想明白了,也覺得一切都明朗了起來。


    蔣旭還在那邊問他,“你想吃什麽菜?到時候我給你做,那四個可以嗎?去年吃的就是這個。”


    林安瀾莫名有一種預感,這四個菜,應該不是蔣旭隨口說的,它們必然是有什麽特殊含義的,所以自己去年才會吃這個,蔣旭也在今年,沒有特意去換菜色。


    “好吧。”林安瀾道。


    雖然他不是很想和蔣旭一起過生日,但是剛剛蔣旭說到了回家,說這是他每年都是定時定點的團圓日,林安瀾聽他說著,也確實有些想回家了。


    “不過我要帶程鬱一起。”


    蔣旭:!!!


    蔣旭拒絕,“不行。”


    “為什麽?我的生日,我說了算。”


    蔣旭無奈,“這向來都是我們一起過,什麽時候有過他啊。”


    “從今年開始。”


    “小瀾,你別氣我了,你也別把自己放的太低,程鬱喜歡你,你就算不讓他來,他也不會有什麽的,更何況,他不是都在劇組給你過過了嗎?”


    “劇組是劇組的,這次是這次。”


    “我不同意。”


    “我又沒要你同意。”林安瀾才不在乎他,“反正我是要和他一起過的,你同不同意都無所謂。”


    “你如果這樣,那我那天就去忙別的了,不去你家。”


    “那正好,就我們兩個,我本來就是這麽打算的。”


    蔣旭:……


    蔣旭簡直要被他氣吐血,“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小瀾,你別真演著演著,把你自己演進去了。”


    林安瀾無語,“蔣旭,我自己的戲,我自己怎麽演都行,你別老想著插手行嗎?我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你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教。”


    蔣旭:……


    “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


    “我覺得挺有必要的,就這樣把,當然,你就不用來探我的班了,這不需要。”


    “我得去接你啊。”


    “我自己回去。”


    “那我在你家門口等你。”


    “不用,你去忙吧,你不是說程鬱去你就不去了嗎?那正好。”


    蔣旭:……


    蔣旭怒道,“我一定會去的!這麽多年,我哪一次你的生日缺席過,這次也不會!”


    林安瀾:“……倒也不必。”


    蔣旭:“必須!!!”


    林安瀾:……還真是,惋惜呢。


    林安瀾掛了電話,出了門去找程鬱。


    程鬱剛洗完澡,披了件睡衣,準備休息兩分鍾去找林安瀾,結果就聽到了敲門聲。


    他走了過去,開了門,就見林安瀾歪著頭衝他笑著。


    程鬱側身讓他進來,問他,“怎麽了?”


    “有事和你說。”


    “什麽?”


    “小花,我以前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生日的事情啊?”


    程鬱不解,“什麽意思?”


    “蔣旭剛剛給我發了短信。”林安瀾搖了搖手機,“按照他說的,我的生日,應該是再過兩天,我過的是農曆生日,不是陽曆。”


    程鬱驚住了。


    他從未想到過這種可能,從未想到過,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這其實並不是什麽太過驚奇,令人驚訝的事情,可是,卻還是將他定在了原地。


    林安瀾見他這樣,就知道自己果然沒有告訴他。


    “我聽他的意思,我過生日好像都會回家和父母一起過,即使父母不在了,我也會回家。”


    程鬱沒有說話。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這些。


    他在這一刻清晰而無力的發現,即使他已經很了解林安瀾了,即使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林安瀾心上,即使他想裝出一副他最了解他的樣子。


    可是,他終究還是隻知道皮毛罷了。


    那些林安瀾表現出來、展露出來,願意讓外人知道的,他才會知道。


    而那些一旦涉及了他的內心,被他罩上保護層的,沒有公諸於世的,他就像其他人一樣,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


    他以為他足夠了解他了,可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觸碰到他的內裏。


    所以他才會連他真正的生日都不知道,還傻傻的以為他終於擁有了和他一起過生日的資格。


    他從來都沒有,他從來都不了解林安瀾。


    程鬱不自覺低垂下了眼眸,低聲道,“這樣啊。”


    “嗯,所以我這次也想回家過生日。”


    林安瀾走近他,拉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問道,“你願意和我一起回家,給我過生日嗎?”


    程鬱倏地抬起了頭,難以置信的,驚喜的看著他。


    他剛剛為他不知道他真正的生日,給他過錯了生日而失落,這一刻,卻又因為他的邀請,他親手給予自己一起過生日的資格而喜悅。


    “當然。”程鬱笑道。


    他還從來沒有去過林安瀾家,明明他對那個地址都已經爛熟於心了,卻一直都沒去過。


    林安瀾沒有邀請過他,他們連朋友都不算,他沒有去的資格。


    而現在,林安瀾邀請了他,他終於可以去林安瀾家了。


    程鬱很激動,不自覺攥緊了他的手。


    “那,還有一個小問題。”林安瀾小心翼翼道。


    “什麽?”程鬱問道。


    林安瀾無奈,卻不得不道,“蔣旭估計也會出現。”


    程鬱:……


    林安瀾連忙抓住了他另一隻手,“我不想他去的,可是他明顯知道我們家的地址,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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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鬱聞言,倒也沒多說什麽,隻點了點頭,笑道,“我知道。”


    蔣旭當然會出現,這很正常,他陪林安瀾度過了每一年的生日,從小到大,這麽多年,他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如今,林安瀾失憶了,可蔣旭沒有失憶,他甚至沒有猜到林安瀾失憶,所以自然還會按之前的態度對待他。


    即使林安瀾拒絕,蔣旭也會一再的貼上來,因為他們已經經曆了太多的時光,蔣旭放不下他,舍不得他。


    所以他會一次次出現,一次次想見他。


    程鬱很清楚,也很明白,他和蔣旭本質上一樣,都依戀著林安瀾,他觸不到他,蔣旭放不下他。


    他們都一直注視著林安瀾,想要在他身上汲取氧氣。


    蔣旭取到了,而他失敗了,僅此而已。


    所以程鬱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他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對林安瀾道,“我理解。”


    “擺脫一個人的糾纏是很難的,尤其是對方有心糾纏你,他對你了解的太多了,你注定避不開的。”


    林安瀾也歎了口氣,覺得這還真是麻煩。


    他現在確實不太在乎蔣旭,也願意無條件偏心程鬱,可是問題在於,蔣旭並不想和他斷交,甚至還想天天在他麵前蹦躂。


    他可以做到自己不去找蔣旭,卻沒法按住蔣旭蹦躂的雙腿,所以,也隻能維持著現在這個關係。


    “你放心,即使有他在,我也會堅定的站在你這邊的。”


    程鬱點頭,“好。”


    “所以你就不要在意他了,還是想想我生日吧,這樣是不是能好一些?”


    “嗯。”


    林安瀾抱住了他,靠在他懷裏小聲道,“小花,我肯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我知道。”


    林安瀾親了他的下巴一下,溫柔的看著他。


    蔣旭雖然嘴上接受了程鬱的加入,然而心裏到底不接受,時不時就給林安瀾發短信,說程鬱沒必要,他們向來都是隻有林爸爸林媽媽再加上他們倆,這突然加入一個程鬱算什麽?


    蔣旭:【你又不喜歡他,何苦讓他也來呢?】


    蔣旭:【就我們倆不好嗎?】


    蔣旭:【我不想見他。】


    蔣旭:【小瀾你就別讓他來了,好嗎?】


    不好,林安瀾在心裏回複道,沒有理他。


    蔣旭又打了電話,不過林安瀾拒接了。


    就這樣,林安瀾在自己真正生日的那天,和張導請了一晚上的假,離開了劇組。


    程鬱也請了晚上的假,開車送林安瀾回家。


    林安瀾看著路上陌生的風景,一直到下車都沒反應過來,“是這裏嗎?”


    他回憶了一下,“我們之前來的不是這裏吧。”


    “那次去的是你的房子,你後來賺錢自己買的房子,這裏才是你父母住的地方。”


    林安瀾“哦”了一聲,“這樣啊。”


    “走吧。”程鬱道。


    林安瀾跟著他進了電梯,看著電梯數字一路往上,心裏莫名有些緊張。


    他默默伸手拽住了程鬱的手。


    程鬱低眼看他,林安瀾輕聲道,“我有些緊張。”


    程鬱不解,“為什麽?”


    林安瀾沉默了片刻,才悄悄的回複道,“我想我爸媽了。”


    忙起來想不到的時候,再加上失憶的作用,林安瀾不會刻意往這方麵想,也就不會難過。


    可是一旦想起來,尤其是在經曆過夢裏他被拋棄的痛苦後,林安瀾對自己的養父母,再次生出了一種珍惜與感激。


    他感謝他的養父母收養了他,給了他新的家庭,新的生活。


    也感謝他們這麽多年,一直的照顧著自己,讓自己體驗到了什麽叫親情。


    程鬱說過,他的養父母很愛他,林安瀾相信,哪怕他失憶了,他也覺得自己的養父母必然是很好的人。


    可正因為他相信,他知道他的養父母很好,他才更為自己在失憶後第一次回家而緊張。


    他應該早點回家看看的。


    可是他忘了。


    他忘的太多了,他失憶了,林安瀾不會責怪失憶這件事,這是意外,誰也沒法控製,他隻是覺得,他應該早點回家的。


    程鬱溫柔的摟住了他,和他道,“沒事的,我在這裏,不用緊張,那是你家,你回家了。”


    林安瀾點頭,嗯,他回家了,回到自己家了。


    電梯門開了,林安瀾走了出去,他剛走到自己家門口,就見到一個戴著口罩和墨鏡的人倚門站著,見他來了,這才終於直起身子。


    ——是蔣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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