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洛蹲在地上,劃開了手機屏幕,壁紙上,她抱著安康,安康在親她的臉頰。


    安康小臉上不諳世事的笑容再度刺激了莫小洛淚腺,兒子還那麽小……眼淚‘啪’的滴在了屏幕上,她是把這五年來的眼淚全攢在一起發泄了。


    安康……


    她昨晚沒有回去,安康不知道怎麽樣了。


    莫小洛猛地清醒過來自己不能消沉,點開電話簿,莫小洛卻不知道自己該打給誰……


    猶豫了半天,她改為發信息。


    讓徐媽媽把安康接回徐家,說自己要去出差。


    胡亂編了個理由過去,莫小洛怕徐媽媽打電話過來追問,發完短信,就關機了。


    做完這一切,莫小洛就緩緩的走出了酒店。


    失魂落魄的莫小洛去了藥店買了口罩跟緊急避孕藥,她什麽也沒吃,胡亂用礦泉水把藥衝了下去。


    脖頸一仰,不管不顧的,冰冷的水順著胃管滑下來,貼著什麽也沒有吃的胃,燒的難受。


    再疼也抵不過心裏的疼啊。


    她是真的沒臉見人了,徐家,她再也回不去,幸好,她一開始就決定要離開了,否則,情況會比現在還要糟糕吧。


    去哪兒?


    錢包裏的錢沒有動過,裏麵有兩千元的現金,靠著這些錢,她能撐一段時間,但是之後呢?


    莫小洛坐在便利店的門口,想著之後。


    她到底不是什麽也不懂的小女孩兒了,有了自己應變的能力,回去吧,回家,回到那個最初的地方,人家都還將就個葉落歸根,自己如今無處可去,能讓心獲得片刻寧靜的地方也隻有家了。


    那個她離開了五年的家……


    現莫小洛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鹿,急需一個地方可以為她遮風避雨,可以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傷害。


    她沒帶護照,身上的錢也隻能坐火車。


    莫小洛打的去了火車站,買了一張去s市的票。


    買完票,她仿佛被人抽幹了最後一絲力氣,失魂落魄的坐在位子上,呆呆的坐著。


    人群忽然響起一陣喧鬧。


    “這是怎麽了?”


    “來抓人來了,好像是本市的一個大戶人家……”


    “抓個小姑娘?”


    耳邊傳來議論紛紛,莫小洛猛地一個激靈,站起身下意識想躲,可走了沒幾步,卻發現人群都是往另一個方向湧去了。


    她後知後覺的停下來。


    帶著有些木訥的表情往熱鬧的地方看去。


    “我早就知道啦,那個小姑娘是在大戶人家幹活,偷了東西被發現,被主人家扣起來了,結果晚上她跑了,現在事情都鬧到電視裏去啦,可熱鬧啦。”


    “這麽不要臉啊。”


    “現在不要臉的人多了去了,要我說,在大戶人家幹活有什麽不好的,傭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呢,吃的住的,肯定比一般人好啊,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小日子,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以後肯定也沒有出路了。”


    “你腦子裏成天什麽思想,怎麽不想想是人受了太多委屈,丫頭才反了。”


    “切,我懶得跟你計較這些。”


    莫小洛不知不覺被身後湧過來的看熱鬧的人流擠到了前麵,親眼看著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孩兒被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給帶了出去。


    接著,火車站裏就恢複了平靜,身邊一直議論的中年夫妻開始說起別的事兒了,對麵的小孩兒跟媽媽吵著要吃茶葉蛋。


    莫小洛這輩子第一次坐火車,她看著越來越多人的候車大廳,眼裏全是探索的新鮮。


    她剛才跑什麽呢?


    想了想。


    其實徐之昂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料事如神,有如神助的出現在她麵前的,莫小洛低頭笑了笑,嘲笑自己的天真,嘲笑自己心底那絲不可抑製的喜悅。


    徐之昂,如今,我已經不幹淨,不適合你了,徐之昂,我不會再見你了。


    火車在路上顛簸了五個多小時,莫小洛的心遊離在痛苦的邊緣,像是將要掉入深淵的一隻折翼的鳥,充滿了無助,此時此刻她隻想回家,獲得內心片刻的安寧。


    終於到了s市。


    莫小洛跟著人流從火車上下來,她身上沒有行李,隻有一個包,下車的時候比其他人要輕鬆許多。


    沒有拒絕出租司機的拉客,莫小洛坐上車,直接報了莫家大宅的地址過去。


    司機說,“那個地方可不近,姑娘,你去外麵等公交車有直達的。”


    “沒關係,您開車吧。”莫小洛閉上眼睛,沒有下車的打算。


    這一路又是兩個小時的車程,莫小洛付出租費的時候沒有找零,莫家大宅落的偏僻,以前莫小洛也沒覺得交通哪裏不方便,現在倒是有些不理解爸媽當初把房子建在這兒了。


    五年沒有回去,莫小洛的心裏沒有預想的那麽坦然,她站在大宅的門口,看著熟悉卻又陌生的建築,歸家的情緒很強烈,可麵對家人的準備,她還沒有做好。


    她實在是不孝。


    五年來,沒有一點消息。


    管家出來掃院子裏的落葉,隱約看見鐵門外站著一道身影,走過去看了看,人影越來越熟悉了。


    管家揉了揉眼睛。


    時隔五年,但是自己自小看著長大的人怎麽可能會認錯?“小姐!”管家驚喜的丟了掃帚,跑過去開了鐵門。


    莫小洛本來靠在門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耳邊猛地傳來熟悉的叫喚,眨眼間,管家已經出現在了麵前。


    “小姐,真的是您,您回來了,太好太好了。”


    “管家。”莫小洛怔怔的看著管家。


    爹地跟媽咪在書房,一如既往,爹地還是喜歡待在書房,媽咪還是喜歡陪著爹地在書房。


    管家笑的直點頭,“小姐,您沒認錯,是管家。您是回來看老爺夫人的吧?正好,他們今天都在家,我帶你進去。”


    管家把大門打開來,笑眯眯的看著莫小洛,莫小洛咬了咬唇,隻好跟著他走了進去,也不知道離家五載,家人如今已經是什麽麵貌了,莫小洛有些緊張。


    莫家。


    果然什麽也沒有變。


    大廳的陳設跟五年前一模一樣,莫小洛坐在熟悉的沙發上,感慨萬千,五年的時光,一晃眼真的就過去了。


    管家已經上去通報了。


    莫小洛緊張的捏緊了手裏的水杯,抬著頭看著樓上的方向,心裏既有期待又有害怕。


    二樓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莫小洛渾身一僵,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腳步聲飛快的下了樓梯,莫小洛的視線緊追著那道身影,沒過多久,莫媽媽就出現在了莫小洛的麵前。


    雙目相對,卻同時愣在了原地。


    莫小洛艱澀的咽了咽口水,主動打破了沉默,“媽咪,我回來了。”


    “你還知道……”莫媽媽咬著牙,極力克製自己的情緒,頓了頓,她的聲音完全軟下來,“你還知道回來啊,這一回你走了多久,你知不知道。”


    莫小洛眼眶徒然一紅,強壯的鎮定在這瞬間完全卸下了偽裝,“媽咪,對不起……”已經泣不成聲。


    “小洛,我的小洛。”莫媽媽到底是思念多餘責怪,撲過去一把摟住了女兒,眼眶早已泛紅了,緊緊地抱著這五年來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女兒,熱淚滾滾而下,“你終於回來了,媽咪終於等到你回來了。”


    莫小洛把臉埋在莫媽媽 的懷裏,一個勁兒的點頭,“我回來了,回來了。”短短的幾個字在被說出口的時候,哽咽到一字一句都很艱難。


    莫媽媽摸著莫小洛的臉,仔仔細細的打量。見到了闊別多年的女兒,再硬的心腸此時也軟成了水。


    莫小洛拚了命的點頭,心底酸澀的要命,死死咬著唇才沒讓自己不爭氣的哭出來。可是自己心裏的委屈混合著離別多年的家人,莫小洛心裏五味雜陳,最終,在眼眶裏艱難打轉的淚還是兜不住的落下來,在她的臉上劃下兩道溝壑。


    莫媽媽恨鐵不成的擰著莫小洛的手,“瘦了,小洛,比那時候瘦多了,這五年你到底怎麽過的啊,你怎麽就不給家裏打個電話呢,這孩子,你不知道媽咪擔心死你了,你再怎麽也不能失去音訊啊!”


    “我……”莫小洛剛想開口,耳邊倏然傳來一道嚴厲的聲音,“你還知道回來!誰那麽大的膽子,把她放進來了!”


    莫媽媽下意識把女兒護在身後,看著莫長宏一步步走下來,“老公,你少說幾句。”


    莫小洛看到莫爸爸拄著拐杖走下來,眼淚頓時就守不住了,“爸爸。”


    爸怎麽一下子蒼老了這麽多,還有媽媽……莫小洛剛才心情起伏太大,沒有看出莫媽媽臉上的異常,爸爸的鬢發白了,媽媽臉上也多出了幾道皺紋。


    莫小洛知道莫媽媽平時最愛美,對自己的皮膚一向很看重,可是現在卻滿臉的憔悴,這一切都要怪她!


    “別叫我,你有什麽臉進我的家門。”莫長宏篤篤敲著拐杖,脊背挺得直直的,眼神卻淩厲的掃在莫小洛的身上,莫小洛根本就不敢直視他。


    是她犯錯在先。


    她的一意孤行給家人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傷害。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莫小洛哭的泣不成聲。爸爸以前是不用拐杖的……


    莫媽媽看女兒從剛才就一直在哭,心疼的慌,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女兒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呀,你就少說幾句。”


    莫媽媽不希望好不容易回來的女兒被罵幾句又被罵走了,既然發生過的事不能再改變那就算了,那就算了,家人之間有什麽是不能原諒的。


    女兒能回來,莫媽媽已經很高興了。


    莫媽媽看的開,可不代表莫長宏也可以,莫小洛是他一輩子的心血,那是他的驕傲。


    五年前莫小洛不辭而別,給家裏造成了多大的打擊?如果她今天不給出一個交代來,莫長宏定然是不能原諒她的。


    “你別給她說好話。”莫爸爸回頭吼了一句莫媽媽,氣勢如虎,“你不許說話,女兒全是你給寵壞的,無法無天,我莫長宏沒有這樣的女兒。”


    “那也有你的一半責任啊。”莫媽媽小聲嘀咕,小聲反駁。


    莫小洛咬了咬唇,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媽媽,實在不希望家裏的氣氛因為她的回來而變得糟糕。


    她看著莫爸爸,小心翼翼的問道,“爸爸,你能不能原諒我?”


    莫長宏狠狠瞪了她一眼,“你還有臉回來求原諒,你滾,給我滾出去,我沒你這個女兒。”


    莫小洛的臉霎時蒼白。


    莫媽媽聞言,立馬道,“你,你這是什麽話,不是你的女兒,難道還是我跟別人生的嗎?”


    莫長宏不理她,見莫小洛杵在原地不動,什麽也不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管家,管家呢!”


    拐杖用力的敲在地板上大吼。


    誰也不敢說一句話。


    管家趕緊走了出來,“老爺,您找我呢!”


    莫長宏指著莫小洛,“把這個不孝女給我趕出去,我沒有她這個女兒!”


    “老爺,小姐好不容易回來了,您……”您不是也思念的緊麽?莫長宏沒等管家把話說完,就暴躁的打斷了他的話,“你是不是連我話也不聽了!你是想讓我走嗎?”


    我哪兒敢……管家滿肚子委屈,卻對嘴硬心軟的老爺毫無辦法,隻好走到莫小洛的身邊,低聲道,“小姐,老爺現在還在氣頭上,您得等他氣消了……”管家欲言又止,實在是說不出讓莫小洛離開的話。


    老爺什麽脾氣管家再清楚不過,他是除了莫媽媽之外最了解老爺的人,跟在老爺身邊的時間甚至比莫媽媽還要長,老爺那是氣話誰聽不出來?


    莫小洛低下頭,她不想讓一向疼愛自己的管家為難,主動說道,“沒關係,管家,我會等爸爸氣消了之後再來賠罪的。”


    落寞的語氣令人心生不忍。


    更是讓莫媽媽心尖泛疼,她怎麽能眼睜睜看著老公趕走好不容易回來的女兒,“我看誰敢讓我的女兒走!”莫媽媽走過去把莫小洛護在身後,語氣難得強硬起來。


    莫長宏瞪著妻子,“你也想跟著我對著幹?”


    “我……”莫媽媽很想繼續硬氣一把的,但麵對老公那一觸即發的樣子,莫媽媽認慫了,輕聲道,“我就帶著出去住幾天,等你什麽時候氣消了,我們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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