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暖自然將她的咬牙切齒聽在了耳中,卻也隻是微不可聞地挑了挑眉,好像根本發覺不出眼前人不耐煩的情緒一般,依舊帶著那燦爛的笑容,“借林小姐吉言了。”


    說著,她已經走到另一個角度,這次沒有對著林若薇的方向,隻是看似隨意地往桌麵上的洞一捅。可是當她打出球時,恰好的力道打中花色球,花色球猛然撞擊到桌上,呈夾角飛行,再次撞擊到了林若薇的身上,當即又引發了一聲尖利的痛呼,幾乎快要貫穿屋頂。


    雖然看起來不過是無心而就,然而隻有左小暖自己心裏清楚她的惡作劇需要多麽大的運氣和技術。


    然而,此時此刻,她隻是收起手中的球杆來,麵上一片慌亂,眼中卻是蘊著笑意的,“哎呀,不行,林小姐,我又打偏了。真是的,我真是太笨了。”


    外人看來,一切不過是一個新手忙亂時出的錯外,然而慕淮深卻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來,見著她眼中那難以掩藏的明媚笑意,不禁彎起唇角來,有些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這個報複心重的小女人呀……


    心中這樣想著,他卻沒有任何想要阻止的欲望。


    這個小女人能這樣聰明地開展報複行動,實在是出於他的意料之外。然而就算她打擊報複成功,如果因此連連丟球而輸掉的話,麵上可就不好看了。他倒是想要再看看,她還能在這裏玩什麽花樣,既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也能贏得這場比賽,也想看看,這個纖細的身體裏還能爆發出什麽樣奇異的力量,帶給自己別樣的驚喜。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期待這樣一場熱鬧了。


    “你是故意的!”這邊的慕淮深還沒有在心中思量完畢,那邊的林若薇已經搶先丟了手中的球杆,尖聲發起怒來。


    左小暖的唇邊一點點地勾勒起笑意來,並不意外自己的這些小伎倆會被察覺。麵對林若薇的跳腳,她卻也隻是微笑,“林小姐,我可是一點也不懂台球。你也看到了,剛才還是淮深臨時教了我,不然我連怎麽使球杆都不知道呢,更何況故意拿球去撞您呢。您這樣空口白牙地誣陷我,未免也太輸不起了一些。”


    “你說誰輸不起?”林若薇沒有想到剛才她所看不起左小暖的地方,這時候竟然成了反咬一口的好理由,不免氣得咬牙切齒,然而想起此前立下的那個賭約,到底是冷冷一笑,拿著球杆便想著球桌走去。


    一杆推下,一個球乖順地滾入了洞中,繼而又是一杆,陸續有球滾進洞裏,仿佛施加了魔法一般。


    身側逐漸有人叫起好來,顯然對這樣精準的球技很是折服。


    左小暖用球杆撐著下巴,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麵上沒有其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不知道害怕一般。隻有她自己心中知曉,她的手心早已經出了細密的薄汗。


    等到林若薇終於在三連貫後失手,左小暖這才放下心來,掃了一眼桌上的形勢,一邊不動聲色地背過手去,將手心中的汗擦幹淨。


    在眾人看好戲的目光中,左小暖走了過去,在台球桌前俯下身來,找了找手感,終於開始了一係列漂亮的進球。一時間,這些球仿佛全都被左小暖的魅力影響,變得無比聽話。


    球排列著數字,依次進洞。


    眼見著就還剩下最後幾個,左小暖卻全讓沒有給林若薇再次上場的機會。


    本來悠閑看戲的林若薇變得緊張起來,纖細的手指緊握成拳。


    沒想到左小暖真的有兩把刷子,她此前居然被她那副笨手笨腳的模樣騙過了,失去了警惕心!這對她來說,如何不是奇恥大辱!


    慕淮深唇邊的笑意卻越發鮮明。


    難得見她這樣在眾人麵前大放異彩,認真打台球的她看起來多了一絲俏皮的意味,更為讓人移不開眼去。


    果不其然,最後一個決定xing的黑球乖乖地隨著左小暖手中球杆的指向,咕嚕嚕地滾到洞前,轉了好幾個圈,卻就是沒有進去。


    旁邊圍觀的眾人伸長了脖子,眼神無不膠著在那個還在轉悠的球中。


    好像是故意要吊大家的胃口,又或者是想耍戲在旁邊緊握拳頭的林若薇。在大家都幸災樂禍地以為球要在這種關鍵位置停住的時候,它偏偏用最後的力量朝前方的洞口裏頭滾了一步,安全進洞。


    她呼出了一口氣來,收了杆,看向麵前滿是不可置信的林若薇,蒼白的小臉上忽然展開一笑,一揚下巴,“我贏了。”說著,她又是一笑,揚起了下巴,“林小姐,願賭服輸。”


    “這不公平!”沒想到居然會栽在了自己提出的建議中,林若薇氣急敗壞,一把扔了手中的球杆,再也顧及不上往日的形象,“你使詐!”


    左小暖卻隻是笑,“我可什麽都沒說,大家明眼都看得見的,哪裏來的使詐之說?”笑著笑著,她卻又突然收斂了容色,“今天是慕爺爺的壽宴,林小姐如果想要添些樂子是可以理解的,隻是也沒有這樣耍賴的道理。”


    “真是瘋了!”林若薇自知理虧,卻又不願意兌現賭約,隻霎時冷了麵色,轉身就往門外衝去,沒有回頭。


    左小暖隻是靜靜地將手中的球杆放回了原位,麵上一片淡然,沒有成功的得意洋洋,也沒有趁勝追擊。


    她知曉自己現在的身份,雖然她占了理,然而就這樣貿貿然對抗上林若薇,還是不免會扛上小人得誌的名頭,她也不欲因為一時之快而毀掉了自己在慕老爺子麵前的形象。


    然而,這口惡氣,如今也算是出了。


    她正思量著,身子已經被一個溫暖的手臂拉到了懷中。她知曉這是慕淮深的安慰,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胸口處。


    宴席散場,一夜過去。


    她從夢中醒來,看了看牆上時鍾已經指向了九點,心中不免一驚,連忙頂著疼痛欲裂的腦袋,迷迷糊糊地穿衣準備去早已經跟念情商量好的兼職地點上班。


    她走到廚房,隻見餐桌上正擺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nai,下頭壓著一張紙條,上頭是鐵畫銀鉤的一行鋼筆字,起程轉折的筆法剛勁有力,雖然看得出是隨意而就,字跡卻並不潦草難辨,顯然是慕淮深的——“晚上我會回來吃飯。”


    左小暖不禁一笑,隨即將紙條收攏到手心中,吃過早餐後,便出了門去。


    今天是念情約她去兼職一天的宴會侍應生,她不好拒絕,也有心想要撈一點外快,便答應了下來。


    a市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被請了過來,大多都是隻能在報刊電視上見到的人,與其說是為這家的寶貝兒子慶祝生日,還不如說是一個利益交換場。


    左小暖端著沉甸甸的銀製托盤,像是個無頭蒼蠅般在偌大的一個會場內轉了幾圈,這才終於找對了方向,在管事淩厲的眼風掃過來的前一秒,加急腳步穿梭過重重衣香鬢影,終於走到了一位客人的跟前。


    因為是臨時頂替上崗,原先的男士侍應生服對她而言顯然太過寬大,如同小孩貪玩穿上了大人的衣服。左小暖有些不自然地攏了攏過長的袖口,這才微微低下了頭去,將托盤中的水晶雞尾酒杯端至一個男人的麵前,綻開甜甜的一笑,“久等了,先生,您要的瑪格麗特。”


    話音剛落,搭著餐帕的胸前口袋就已經被人隨手塞了幾張紅通通的鈔票,顯然是小費。


    隨便一個客人出手就這樣闊綽,果然是選對地方了。這麽想著,左小暖麵上的笑容也越發狗腿了起來,“謝謝先生。”


    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左小暖心滿意足地轉身正要走,身後的衣擺突然被人扯了一下。一個稚嫩的男聲隨之響起,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喂,一杯馬天尼。”


    她聽到聲響不禁一愣,回過身去,隻見身後站著的赫然是一個穿著西裝的小男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的年紀,然而眉眼卻生得極漂亮,不知道是哪家帶來的小孩。見左小暖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男孩擰緊了眉頭,似乎對她的遲緩反應有些不耐煩,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句,“馬天尼。”


    明明還是個nai娃娃的樣子,偏要以此標榜自己的成熟。左小暖覺得有些好笑,隻放下了手中的托盤,半蹲下了身去,與那個小男孩平視,笑著擰了擰他的鼻子,“小孩子不能這樣沒禮貌,叫長輩之前要有稱呼。而且你現在這個年紀是不可以喝酒的哦,嗯……你在原地等著,姐姐去給你拿牛nai。”


    說著,她還不等那個小男孩皺眉抗議,便已經轉身利落地向餐台走去,回程的時候卻敏銳地捕捉到了角落裏傳來一聲熟悉的怒斥,“你大爺的把你的鹹豬手從老娘身上拿開!老娘也是你能惹得起的?!”


    是念情的聲音。左小暖眉心陡然一跳,直覺的是這位好友遇上了麻煩,匆忙轉眼看去。隻見不遠處的念情橫眉倒豎,此時正氣勢洶洶地看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一手捂住剛才被揩油的胸部,一邊揚起手眼看就要往那個腦滿腸肥的猥瑣男人打過去。然而她偶然撇過頭時,卻看到左小暖正從一側走來。她眸色沉了沉,到底還是泄氣地重重放下了手去,退後了兩步,與他拉開了距離,隻是還是有些不服氣。


    這家夥大概是怕自己被她牽連著趕出去,拿不到工資,要不然平日裏哪裏會是這麽委曲求全的人。左小暖笑了笑,心思通透,隻輕巧地掠過念情的身前,最終站定在那個中年男子跟前。眼看著他一副即將惱羞成怒的模樣,她微微地鞠了個躬,“對不起先生,我朋友初次工作,不太熟悉,冒犯了先生,還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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