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後,c市迎來了五年一度的大換屆。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獨特的味道,人們可以從中嗅出各種各樣的氣息,讓c市的官場充滿著一種類似荷爾蒙般的激素和神秘的氣氛。


    我這才想起前一段時間有人對我提起過,今年是換屆年。什麽叫換屆,說白了就是有些人要退了,但更多的人要升了,烏紗帽滿天飛,一個個“位子”能把人的眼睛盯出血來。


    這是一個極為敏感的時期,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人們的議論和猜測,換屆這個詞可能對機關中人有著一種特別的意味,因為隻有換屆才可以大規模地流動,很多人才得到升遷的機會,這個大規模派發烏紗帽的機會很是珍貴,因為這樣的大換屆一般每個五年才上演一次。說它珍貴,還因為對那些上了一定年齡的機關中人來說,這屆上不去,以後可能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市文化局作為政府的一個部門,當然也不會例外。我回到局裏不久,已完全被彌漫在局裏有關換屆的各類小道消息包圍了。關於那場跟文化局密切相關的火災已經很少有人提起了。據可靠消息,那場火災原本該受到處分的市縣有關領導都沒事了,有的甚至在這次換屆中還要往上升,再談論這種火災毫無意義。倒是近在眼前的換屆很能刺激人的想象力和敏感神經,誰上誰下誰來誰去,成了大家私下裏討論十分熱烈的話題。


    文化局最有可能在這次換屆中升官的是哪些人呢?綜合各種信息,我的心中似乎也有了一點底。首先傳的最厲害的是劉局。原來差點被那場火災燒掉烏紗帽的劉局也跟著市裏的一些頭兒們撈到了不少好處,不但局長的位子無虞,反而被傳在即將到來的換屆中要挪挪屁股升升官了。對他的去向有好幾種猜測,一種說法是他要到市裏去做分管文化的副市長,一種是說他要去下麵一個縣當縣長,還有一種說法則是劉局將去市政府任秘書長,不管是哪一種說法,對劉局來說都意味著升官。有人說,權力是男人的春藥,權力越大,意味著藥性就越猛,這話用在劉局身上真是很貼切,我一直能真切感受到他對這種春藥的渴望,我很好奇,劉局這樣的人當了縣長、副市長或秘書長之後,他會怎樣去使用手中的權力?


    另外有可能升遷的還有朱必達,他年富力強,口碑不錯,提為副局長的可能性很大。文物處處長鮑桐,這家夥在劉局的手中短短兩年連升了兩級,可能是背後對劉局進行了力度不小的攻關,據說他可能會提個副局長,算他娘的會混。人事處李處長,年齡不小了,機會也就這麽一次了,據說要提到市廣電局當副局長。還有王海娜,瞧她那目空一切的樣子,即使不換屆她也會照升不誤的。她升走了也好,這樣辦公室主任的位置會空出來,我說不定會得到新局長的賞識,升個主任什麽的,至少也能像以前那樣主持工作也不錯,那樣的話,汪昭這樣的小人就不敢那麽囂張了。我也感覺這次換屆對我有莫大的影響,所以也和很多人一樣對換屆的結果翹首以待。


    臨近c市十次黨代會召開,各種傳言在民間以一種特殊的方式流傳著,很多重要的崗位的人選在民間的傳說中已然不是什麽秘密了。比如說老的市委書記因身體原因調省任統戰部副部長,基本是靠邊了。新的書記將由市長張福友擔任,雖然民間關於他的貪腐傳聞甚囂塵上,但他竟然能平步青雲,再上一個台階,當上了c市的一把手,可見他背後的勢力十分強大。新的市長將從d市調來,名叫孫繼業,在d市任市委副書記多年,早有人將他的底細打聽得一清二楚,據說他在d市當副書記的時候,作風果斷強悍,說一不二,曾經當場罵過開會遲到的某縣縣長,抓了一批貪汙腐敗的縣處級幹部,令c市的官場有點不寒而栗之感。副市長李立明這次也要進常委,任常務副市長,他在c市做副市長多年,官場裏人脈甚廣,可謂樹大根深,關鍵省裏還有人,據說和省委一個從c市升上去的領導過從甚密,因此雖然有一個經常給他惹事的公子李易揚,但他總能長袖善舞,化險為夷。但據說李立明對這個常務副市長根本不當回事,他要當的是市長,對從外麵調進來一個市長相當不滿,已經在不少場合發過牢騷了。除了書記市長及常務副市長人選之外,市裏的其他幾個常委人選也在民間熱烈討論的範圍之內,比如長虹區委書記範長青,年輕有為,曾做過市委書記的秘書,曆任d縣副縣長,d縣常委、組織部長,長虹區區長、區委書記,一路政績斐然,幹得有聲有色,這次是必進市委常委,據說要任市委宣傳部長一職。另外要進常委的是e縣的縣委書記蔡達昌,他從市委組織部幹部一處處長下縣區任職的,幾年之中,崗位換了好幾個,什麽鎮長、鎮黨委書記、副區長、常務副縣長、縣委組織部長、縣長,直到縣委書記,就跟走馬燈似的,局外人看得有點眼花繚亂,都在傳說他“朝中有人”,一般人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也不會升得這麽快,一般都是一個崗位上屁股還沒坐熱,又升到下一個位子上去了。他的經曆讓人不由得感歎,機會都是給他這樣的人準備的,一般人根本就沒有機會了。或者說,他走了很多條路,讓別人無路可走。這次他進常委,將擔任市委組織部長這個特別重要的職位。


    一般的議論我都是耳朵聽著,嘴巴卻閉著,因為也發表不了什麽意見。從官場等級的角度來說,一般來說,我跟這些議論的對象級別相差得太多,有點風馬牛不相及,所以也不太關心,城頭變幻大王旗,誰來做書記市長,我們這些小公務員還是一樣幹活。但這次還真有點不一樣,其中有個市委常委人選竟然跟我有點交集,那就是行將上任市委宣傳部長的範長青,他和我是校友,兩年前,在c市舉行的一次n大校友會上,當時已是長虹區區長的他,竟然和我相談甚歡,我們是同一個專業,連導師都是同一個人,就是說我們是同門師兄弟,隻不過他比我早了七八屆,他是c市本地人,畢業分配去了d縣縣委辦秘書處,後調到c市市府辦,先跟一個副市長做秘書,後來跟了市長,這個市長後來做了市委書記,他還是跟去做了秘書。長年的秘書生涯,使他養成了什麽事都特別小心仔細的習慣,後來書記高升,他也功德圓滿,被安排到d縣當了副縣長,不久就進了常委,當了組織部長,開始了仕途的騰飛。他這次進常委,任市委宣傳部長,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因為市文化局是市委宣傳部一個下屬單位,與報社、廣電、文聯同屬於宣傳文化係統,文化局局長要聽命於宣傳部長的,那麽範長青來,我是他的同門師弟,這層關係如果我去利用得好,一定對自己的仕途有很大幫助,這點讓我心中暗喜。原來我對官場的一切都不怎麽在意的,但經過這幾年的痛苦打磨,我似乎也頓悟了,朝中無人莫做官,如果我要在官場上要有所發展,必須要去找一棵大樹。但人是會變的,雖然我和範長青接觸過幾次,他人也很好,但畢竟在官場我和他差了太多的等級,他還會不會真心幫我?如果他真的當上宣傳部長,我去登門拜訪他對我會是怎樣一個態度呢?


    這些念頭糾纏著我,坐在辦公室裏腦袋裏也在不停地翻騰著。我發現我好像變了,局裏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我的注意,而以前我是很麻木的。劉局這些天神龍不見首尾,關於他要去當副市長的傳言越來越多,我想他去當副市長也好,最起碼不必天天看到他那張官僚臉了。我開始猜想誰來當文化局的局長?最好是能帶點儒雅氣質的人,文化局在劉局軍人作風的浸淫下,已經沒有多少文化味了,成了一個典型的官僚機構,溜須拍馬的人多,埋頭幹實事的人卻越來越少,整個局烏煙瘴氣的,每個人似乎都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琢磨著怎樣讓自己往上挪個位子。


    王海娜雖然人坐在辦公室裏,但能看出她的心是浮躁的。雖然和劉局鬧翻了,但不知王海娜是不是攀上了上麵什麽人,劉局對她還是客客氣氣。局裏都在傳,王海娜也許不走了,但要當副局長,這倒很有可能,如果市裏有某個領導為她撐腰,她完全可以坐上文化局副局長的位子,雖然她來文化局的時間並不長。


    汪昭肯定也得到了一些風聲,他又對王海娜畢恭畢敬起來,整天像個應聲蟲似的跟在她後麵,看來他要抱定王海娜的大腿了。這個年輕人似乎天生有一套拍馬屁的功夫,據說他雙休日都鞍前馬後伺候著劉局,王海娜家裏有什麽事他在跑前跑後地忙活,逢年過節,大包小包的禮品往局裏幾個領導家裏送,時鮮的水果也會在第一時間給領導送去,這樣周到的殷勤當然誰都喜歡,局裏幾個領導都被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但可氣的是他對一般同事卻是另外一副嘴臉,愛理不理的,有時候還拿腔作調,模樣十分可惡。最讓我不能忍受的是,他經常視我這個辦公室副主任為無物,顯然他認為他很快就可以踩到我的頭上了。


    麵對這個咄咄逼人的對手,我心裏也彌漫起一種危機感。如果讓汪昭這樣的人爬到我的頭上,那我從此就要暗無天日了。現在的局麵對我很不利,據說我的死對頭唐從軍這次也運動了關係要從博物館回來當副局長,有可能還分管辦公室,我們之間的矛盾根深蒂固,由來已久,他再次領導我,我還有好日子過嗎?還有王海娜,她當了副局長,也不會對我有多好。到時候我是腹背受敵啊,我必須早點采取行動,否則將處處被動,死無葬身之地。


    過了沒幾天,我竟然聽到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說劉局在臨走前要將汪昭提拔為辦公室副主任,而且已經在走程序了,就是常說的那種特事特辦,看來汪昭多日來的曲意逢迎起到效果了。對我,劉局沒有任何安排,我似乎還得在這個副主任的位置上熬著,這樣看來,汪昭爬到我的頭上是遲早的事。


    一個星期之後,十次黨代會如期召開,場麵跟以前的黨代會一樣十分隆重。所有議程結束之後,新一屆市委班子集體亮相,那張合影通過各種傳媒展現在c市人們的眼前。一切如民間傳言所說,竟然毫厘不差,使我不得不佩服民間人士的神奇。c城日報在頭版刊登了市委新班子的照片,在一排西裝革履、意氣風發的新任市委常委中間,我找到了範長青,他民間盛傳的那樣當上了市委宣傳部長。


    我久久地凝視著報紙上範長青的照片,看著他那張微笑的臉,心想,這個人是我的校友,大師兄,他會和我有什麽交集,對我的仕途產生什麽影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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