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整個人僵住了,過了幾秒,才緩緩的呼吸,臉色慢慢地變白,笑出來的臉色卻是不自然的。


    “怎麽會突然問這樣沒有意義的話題,這跟今天的事情有什麽關係?這可不是你的xing格,什麽時候,你也開始談論這麽感xing的話題了?”


    陳母的語氣輕鬆,但其實這個話題,陳母是無從回答的,隻能用這樣的語氣掩蓋自己的莫名冒出來的心虛。


    陳母越是這樣閃爍其詞的不回答,越是這樣滿麵笑容,語氣輕佻的調侃,陳以柯的心越是沉入到深不見底的穀底去。


    喉嚨口已經有血味兒的鹹腥,回身茫然的目光看著陳母。


    “是說不清楚麽?”這樣的話,讓陳以柯的後背升起陣陣寒意來,他不敢相信的,之於一個母親,竟然說不出來他到底算什麽?


    心灰意冷的感覺像是滅頂之災,直接紮在陳以柯的頭頂上。


    陳母登時被問住了,收起臉上的笑容,慢慢地走近了陳以柯。


    “不要再說什麽傻話了,你是我兒子,我是你母親,你之於來說意味著什麽你應該很清楚,現在問這樣無聊的話做什麽?你的生命不是用來思考這些無聊的事情的,你應該謹記你的身份,謹記你是一個做什麽的人,不是兒女情長,問這些無聊透頂的話的人。”


    到最終,陳母也沒有說出來,在陳母的心裏,陳以柯到底算什麽,隻是一個陳母的兒子,代名詞。


    陳以柯皺眉,聲音平靜,但是字字清晰懇切。


    “我之於母親的意義,就是那個站在陳氏集團位置上的人,不是我,一樣也可以有別人站在那個位置,隻要那個位置不是空著的就好了,而不一定非我不可,是不是?”


    陳以柯擲地有聲,灼灼的問出來,陳母竟然被陳以柯的氣勢激的退了兩步,不知道陳以柯今天為什麽突然問出這些來,但是這些問題天生就不是用來想的不是嗎?


    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陳氏集團就是由陳氏集團的後人繼承的,她隻有陳以柯一個孩子,難道還是要別人來繼承嗎?


    隻是陳以柯這樣的目光看著,竟然有一絲心虛的,因為不知道怎麽理直氣壯的回答。


    陳以柯慘淡的笑了,那笑容在陳以柯蒼白的臉上,慘淡極了。


    “嗬,果然是這樣。”陳以柯的目光又暗下一層來,又逼近了陳母一步。


    “那麽母親可曾哪怕有一次了解過我的感受和心理?”


    在任何時候,哪怕有一次誇獎他做的好,還是批評他做的不好,還是去參加過他的家長會,還是讓別人看見過他媽***樣子的?


    這樣淡漠的生活,和淡漠的名字,以及淡漠的稱呼,以至於陳以柯之於外人一直都是冰冷的,深不可測的。


    陳母又退了一步,甚至不敢看陳以柯的眼睛,那暗黑的,深邃的,生怕是一下子跌落進去,就無法自拔了。


    趕緊出聲,掩蓋自己的神情緊張和錯亂。


    “如果你的成長中有任何的心理問題不被了解的動機,都會去請專業的心理醫生和社會人文學做研討的。”


    因為這些不是沒做過,顯示都是正常的,所以這一點陳母根本不會擔心的。


    “我不是社會研究對象!”


    沉默和安靜之後,陳以柯突然暴怒出聲,一口鮮血順著陳以柯的喉嚨,就著剛才的爆發一下子噴湧而出,陳以柯的身子差一點栽倒下去,靠著一旁的椅子將降站住身子。


    卻是不放手的目光依舊打在陳母的臉上,嘴角上滲著噴湧而出的鮮血,呈暗黑色。


    “我是你的兒子,我是你的兒子陳以柯,我從未在自己的母親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母愛和關注。”陳以柯的身體開始顫抖了。


    “我不是一個社會個體研究對象,我不是供那些教授,那些科學家,那些有名的學者,拿出來,放在大屏幕上,用幻燈片和數據,以及監測的種種實例反應來研究的實驗品。”


    陳以柯太陽xue脈經處的青筋暴起,臉色蒼白轉為鐵青,將這些話含著嘴裏的血質問出來。


    而陳母早已經被陳以柯剛才那聲暴怒和噴湧而出的鮮血嚇住了。


    看著陳以柯的白色襯衫上,鮮血滴落在上麵鮮紅的刺眼,陳以柯的話已經完全聽不見,一下子抓住陳以柯的手臂。


    “以柯,你沒事吧?”又麵對著空曠曠的大廳大喊,“來人哪,來人,叫醫生來,叫醫生來。”


    這樣的關切,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絲毫沒有讓陳以柯感覺到半點的溫暖,隻覺得陌生。


    陳以柯扯開自己被陳母攥住的手臂,艱難出聲。


    “不用。”陳以柯的目光清冷的打在陳母的臉上,就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現在母親這個樣,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說完,陳以柯轉身,趔趄著步伐,向著門外的方向走出去了。


    陳母被陳以柯掙脫,整個身子因為失去了重量,跌落在地上,絲毫使不上半點力氣,就這樣看著陳以柯一步一步在眼前消失不見。


    心裏有一個位置,在剛才看見陳以柯的鮮血的那一刻,在觸及到陳以柯最後的目光的那一刻,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冒出來。


    是疼痛嗎?


    堅硬的心,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的。


    這陌生的感覺,讓陳母是恐懼的,害怕的,像是有什麽,最終真的離開了她了。


    有人匆忙跑出來,看到這樣倒在地上的陳母很是驚訝,上前將人扶起來。


    “太太,太太,您沒事吧?您怎麽了?我給您叫醫生,您哪裏不舒服嗎?”


    看陳母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眼睛盯著前方,順著陳母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地攤上的一灘血。


    “太太,您哪裏受傷了?”


    陳母被扶起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來,這才慢慢地喘上一口氣息來,揮揮手。


    “不用了。”


    真正需要看醫生的人是陳以柯,陳以柯胸口的那些血的痕跡像是印在了陳母的眼睛裏,而陳以柯的目光和那些話更像是印在了陳母的腦子裏。


    心口是涼的,帶著餘驚未了的顫抖。


    今天的陳以柯是陌生的,是在陳以柯成長的這二十八年的生活裏不曾看見過的。


    她開始努力地回想,回想陳以柯成長的每一個瞬間,除了一些出現在各種報告中的照片,竟然是空白的。


    而那些照片裏的人,竟然從來沒有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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