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晟的車在醫院停車場緩緩停下。


    萊恩想買心髒,他已經猜出來了。南麒真是天才,見過萊恩兩麵,就看出他心髒有問題。現在的醫學技術裏,雖然已經有了人工心髒。但是安裝人工心髒的人並不安全,技術並沒有完全過關,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爆炸”。所以萊恩思前想後,決定采用移值手術。外表光鮮的人,並不一定都心裏光鮮。人性不分貴賤。


    那天晚上,劉怡去找丁湮,被霍晟安排的人給攔住了。劉怡思前想後,同意幫他們拍到第一手證據。那天晚上的醫生團隊裏混進了路平和他的助理,萊恩還以為他真的動了手術,其實都是假的。


    現在的萊恩怕這事捅出去,隻能答應他們的要求,對外聲稱他早就和霍晟達成了一致,一起完成這件正義的事。


    病房裏很安靜,霍航航斷了兩根肋骨,凍壞了腳趾頭,一直在這裏治療。但最難治的是她受到了驚嚇的心,還有失去父親的悲痛。


    一個月了,她沒有開口說過話。隻有葉東橋來陪她的時候,她才會有點表情。


    “小男朋友在陪她呢,你別進去了。”顧念安攔住了要進去的霍晟,朝病房裏呶了呶嘴。


    霍晟停下腳步,往門上的小窗子裏看。


    葉東橋正給霍航航梳頭發,笨得要死的手總是弄掉梳子,不然就是把她的長發給纏在梳子上麵。


    航航還是不說話,但是會朝他笑。


    “早戀。”霍晟擰眉,一臉不悅。


    “這麽單純的感情,人生一輩子就這麽一回。別管了。”顧念安從他的眼神裏一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笑著拉開了他。


    “你產檢做了?”霍晟低頭看她的肚子,用手機打字給她看。


    因為雙胞胎的關係,加上吃得太好,五個多月,肚子就很大了。


    “哦,剛做完了。”顧念安點點頭,笑著說:“醫生說,我太胖了……晚上和黃管家說說,別總是讓我吃,我這樣吃下去,到生的那一天,我非得被你們抬進產房。”


    “確實胖了點。”霍晟輕輕地捏了一把她的後腰,肉肉從指間堆起,看得他想笑。


    “不許笑。”顧念安橫了他一眼,拽著他往前走,“走了,今天梅嫣轉院,你不去送你的初戀?”


    “你又來……”霍晟無奈地搖頭。


    梅嫣的情況維定住了,不會再惡化,也不會有多好。但是隻要她能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生,已經是她的幸運。她的噩運是他帶給她的,後半生,隻能他擔起責任。


    顧念安也想通了,嫁了這麽個麻煩的男人,那就得接受。再說了,她也不是一個省事的人哪。就這一個月,她的信箱裏塞滿了求助的信。有孩子被拐走的,有受了欺負無處申冤的,甚至還有被老婆打了,希望她去教訓自己老婆的……


    蘭采啊,都要變成救助中心了。也不知道是誰放出的風,說顧念安愛管這些事,每天她收到的稿子都沒辦法看,全被這些給壓得沉了底。


    “顧總,霍總。”正在吃臭豆腐的王小艾見到二人過來,趕緊三兩口吞了臭豆腐,跑過來開車門。


    “你吃這個幹什麽?”霍晟嫌棄地擰擰眉。臭豆腐的味道真有點嗆鼻。


    “嘿嘿……”王小艾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捂著嘴,鑽進了車裏。


    顧念安拿著手機,匆匆寫了句話給霍晟看,“她還吃了臭桂魚和大蒜,晚上請聶新看電影去。”


    啊?霍晟有點迷糊了,為什麽請聶新看電影要吃這麽多怪東西?


    “聶新回來之後,絕口不提兩個人被剝幹淨綁在一起的事,聽說他答應小艾負責來著。王小艾很生氣……”顧念安手指在手機上飛快地摁動。


    霍晟嘴角抽了抽,拿過手機,快速寫:“你不許學。”


    “我不學啊,不過,臭豆腐挺好吃的。我吃了之後,會吃點甜東西,不讓你聞到。”顧念安嘻嘻地笑。


    “你懷著孩子,你吃路邊攤那些東西?”霍晟的臉色一下就變得難看了。這段日子他忙案子的事,沒過問顧念安每天在折騰什麽。原來她就和王小艾一起吃這麽些垃圾食品。


    “沒啊,可別怪我啊……”王小艾慌了,趕緊解釋道:“她是去幫斯紹庭追求南寶,讓斯紹庭給她做的。”


    霍晟嘴角又顫了顫,吃東西那麽挑的斯紹庭,自詡為第一大廚,雙手天天伺弄牛排和鵝肝的斯大公子,係著圍裙,站在鐵鍋前麵榨臭豆腐,那場麵一定很好玩。


    “我知道你愛這樣的,晚上我們一起去吃臭豆腐啊。絕對綠色環保健康無毒。他已經把這道菜包裝好了,在餐廳裏推出了。賣得還挺貴,88塊錢一小碟,取名富貴無雙。現在明白過來的食客都罵他黑心呢。晚上去你就能聽到別人怎麽罵他了。”顧念安樂嗬嗬地說道。


    “你這是幫他追求南寶嗎?我怎麽聽著,你像在拆他的餐廳?”霍晟好笑地問道。


    “這是考驗。”顧念安橫了他一眼,小聲說:“娶我姐妹,當然要經過考驗了。南寶要從我這裏聽到好話,他就得讓我吃得高興啊。”


    “他得罪你了嗎?”霍晟聽著有點不對勁。


    “啊……”顧念安嗬嗬地笑。


    “你是不是請了個新的女助理,斯紹庭給你推薦的?”王小艾提醒他。


    “啊,對啊,我需要一個阿拉伯語好的女助理,和馬克圖姆家的叔叔打交道,他喜歡金女的女人。所以我請了一個。怎麽了?”霍晟有點小明白了。就為了這事,顧念安能把斯紹庭為難成這樣?孕婦果然難伺候。


    正在好笑時,斯紹庭的電話追進來了,氣急敗壞地衝他咆哮,“霍晟,我跟你說,你老婆自己伺候著,你知道她今天給我開了什麽菜單嗎?”


    “什麽?”霍晟好奇心頓起。


    “我……你……”斯紹庭結巴了幾句,恨恨地說:“問她自己。”


    霍晟掛了電話,問王小艾,“念安今天想吃什麽?”


    王小艾抿唇,輕聲說:“雙龍出水。”


    “這是什麽?”


    “油條,配黴豆腐。”王小艾笑道。


    哦,不做臭豆腐,改炸油條了。斯紹庭得天天圍著油鍋轉啊。他會做黴豆腐嗎?


    “太太說了,斯紹庭是中國人不能忘本,要把祖宗傳下來的這些傳統菜都學會,以後發揚光大。”


    也不太對啊,斯紹庭追求南寶,顧念安和他杠上了……怎麽嚼著這意思都不對!


    霍晟臉綠了綠,叫停了車,冷冷地說:“不許再去他那裏。”


    “嗯?你說什麽?”顧念安俯過來,雙手捏著他的嘴皮子輕輕地上下關合,笑吟吟地說:“我是聾子我聽不到呢,聽不到……”


    “有你聽得到的時候。”霍晟烏眸微眯,拉住了她的手指,往齒間輕輕地咬。


    癢癢的,酥酥的,暖暖的……


    這是霍晟咬她指尖的感覺,是他給她的愛的感覺。


    顧念安往前看了一眼,身子湊近了,在霍晟耳邊小聲說:“過了三個月,南麒說,已經穩定了,可以……那啥啥了……”


    “那啥啥?顧念安你不知道你的小聲,比擴音喇叭聲音還要大嗎?”霍晟忍不住笑出了聲。


    王小艾掀了個白眼,嘀咕道:“我覺得我應該變成聾子比較好,總是聽到不應該聽到的,看到不應該看到的……真愁人……建議霍總以後請人,要請有家室的。單身狗受不起這打擊。”


    “我請人應該請話少的。”霍晟擰眉,淩厲的眼神殺了過去。


    王小艾吐吐舌頭,使勁地抿緊了唇。車開過兩個路口,她又忍不住開口了。


    “霍總能不能給聶新說一聲,他是不是男人啊?”


    霍晟撫額,沉聲道:“我給你放假,你把車靠邊吧。”


    王小艾皺起了小臉,嘀咕道:“霍總別生氣呀……我不出聲了……”


    “我給你放假,去和聶新看電影。”霍晟說道。


    “那我真停車了。”王小艾笑嘻嘻地說道。


    霍晟接連揮手,趕緊把這丫頭趕下車,太聒躁了,趕緊讓她去折磨聶新去。


    鼎城也入冬了。這個冬天挺暖的,不像去年,百年難遇的大雪紛飛,遇了一場冰災。車輪碾過了陽光,他的眼底的光碎金子一般潑濺開來,也暖得讓人心安。


    顧念安偎進他的懷裏,和他十指相扣,小聲說:“哪兒也不想去了,就在這裏看陽光吧。”


    “看清楚,禁停,要吃罰單。”霍晟用手機打字。


    “剛剛不是你讓小艾停的?你這麽有錢,罰唄。”


    “別……現在我養的人多。”霍晟握了握她的手,坐去了駕駛座。


    “對了,丁潔說,她不願意指證劉怡。那天她看到劉怡,想上前打招呼。結果劉怡是去見趙勇亮的。劉怡不是故意推她,出事之後,是想讓她躲開,不要讓趙勇亮看到她。結果用力過大,丁潔就摔下去了。劉怡也是無心之舉,她想自首,丁潔攔住了。”顧念安靠在車窗玻璃上,輕聲說:“丁湮不願意離婚,要守著萊恩太太的頭銜生活。丁潔勸不住,兩姐妹又吵架了……”


    “你這是要當街道辦主任?”霍晟聽得直皺眉。顧念安成天忙個不停,南寶的婚姻,薑雲霆和嶽偉的生意,顧家輝的黃昏戀,丁家姐妹……她就不能省省心?


    “霍晟啊,我是正義的使者啊。”顧念安眯了眯眼睛,看著車窗外撲天蓋地的光,笑著說道。


    霍晟還能說什麽?陪她當正義使者啊!


    來年孩子出生,家裏就有三個小正義使者,兩個大正義使者……熱鬧了呢!


    四個月後。


    醫院婦產科。霍晟和盼盼站在手術室門口,都是一臉驚慌失措。


    “爸爸,外公說,媽媽生了弟弟妹妹之後就會變成大熊貓了,怎麽辦,我種的竹子還沒長大!媽媽到時候沒有竹子吃!”盼盼很緊張,不停地問他。


    這是什麽意思?霍晟沒心思去追究,大步走過去,試圖和門口的護士交涉,讓他進去陪產。


    “不行啊,顧女士反複交待,不可以讓你進去。說讓你看到了那些畫麵,怕你有心理陰影。你放心了,她的身體情況很好。”


    “可是……南麒在裏麵!”霍晟有些咬牙切齒。那可是活生生的大男人!大男人在看著顧念安生孩子!


    “你放心啊,這是剖腹產,又不會看那啥……”護士安慰道。


    霍晟隻好又轉回去,黑著臉繼續等。他一身的汗,背上的衣裳都汗濕了,整個人繃得非常緊,嗓子都要冒煙了。


    大門緩緩打開,南麒擦著汗出來了,抬頭看到一臉鐵青的他,大聲說道:“都出來了,兩個兒子。”


    “不是一兒一女?”霍晟有些發怔。


    “哦,b超出了錯,有一個的小弟弟被擋住了。”南麒笑笑,向他伸手,“恭喜你,三個兒子。到時候爭家產,可熱鬧了。”


    霍晟推開他的手,大步走進手術室。


    擔架床推出來了,顧念安還在沉睡,兩個兒子被包得嚴實,一個比一個的哭聲大。


    “這就是我的弟弟?”盼盼踮著腳尖,好奇地要看弟弟的模樣。


    “都像霍總啊,顧總可是白受苦了,沒一個像她的。”王小艾從座椅上跳起來,快步跑了過來,欣喜地說道。


    “是嗎是嗎,我看看。”南寶拽著斯紹庭的袖子起身,興奮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霍晟看了看兩個兒子,俯下身,憐愛地在顧念安眉心親吻了一下。


    顧念安帶給他的,何止是三個兒子,更是他一輩子的安定和幸福。他深愛這個女人,就算這麽躺著的她,又蒼白,又圓了好幾圈,那也是他摯愛的女人。


    “對了,等孩子斷了奶,就可以進行耳朵的治療了。藥物加上人工神經的修複手術。”南麒走近來,低聲說道:“這段時間,讓她好休息。”


    “知道了。”霍晟接過了護士手裏的吊瓶,扭頭看他,誠懇地說道:“南院長,辛苦了。”


    南麒笑笑,大步往辦公室走。


    “對了,明天一起喝酒啊。”霍晟大聲說道。


    南麒頭也不回地揮手,“不去,忙。”


    上電梯的時候,南麒扭頭看了一眼。眼角有些潮濕。


    守護,比愛更難。他深愛的小女孩長大了,嫁人了,為人母了,過得如此幸福,這就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喜歡是占有,愛情是克製。他願意克製這熱烈的情感,祝她幸福。


    電梯裏有個少女正在給坐在輪椅上的母親念書聽:“當黑暗被陽光照透,青草萋萋百花香的時候,每一個人隻要聞聞這花香,曬曬這太陽,都會幸福了。”


    這是顧念安的新書。


    南麒喃喃地說:“都會幸福了,都會幸福的。”


    少女轉頭看他,眼睛一亮,小臉紅了。母親順著她的視線看了看,抿唇偷笑。獨自擁有小小的喜歡,也是一種幸福。


    親愛的,正在看書的你們,希望你們擁有最好的最平凡的幸福,不必看到黑暗,時時陽光照耀,與愛相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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