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新站在一邊,都聽到了,寫給了顧念安看。


    白發人送黑發人,眼睜睜看著兒子生命枯竭,確實挺悲傷的。難怪老爺子要走極端,換心髒。


    “裏麵有蹊蹺。”下了舷梯,顧念安反應過來了。就算要移植,隻要在一定時間內把心髒送到,那也完全可行。為什麽非要拖個活人來挖心呢?


    她扭頭看了一眼套房的朱色大門,心裏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這樣,第六感湧動的時候,簡直比最好的偵探還要厲害。


    “請離開。”保鏢不給她施展的機會,冷麵冷語地“請”她和聶新上了小艇。


    隻要是接受了交換條件的人,馬上就會被送上岸。


    晚上的海風涼,顧念安的臉被吹得冷冰冰的。她扭頭看郵輪,璀璨的光壓倒式地占領了這片海域。


    “去哪裏找心髒?”聶新頭痛地說道。


    “五百億啊,聶大哥!”顧念安撒開十指,搖晃著說道:“擎天靠這個翻身了。”


    公司股票早已停牌,股東們怨聲載道,高層骨幹紛紛出走,使出渾身解數開挖公司的客戶。霍家每個人都想趕緊把家分了,能卷走多少錢就卷走多少錢。


    擎天麵臨的重重危機,讓顧念安焦躁不安。老太太和霍晟的心血,不能被這些虎狼給吞光了。


    “聶大哥,我不認輸的。”顧念安轉頭看聶新,唇角倔強地抿著。


    聶新從第一次見到她起,就覺得這女孩子強,每隔一段時間,顧念安的強功就會升華幾重。直到現在,換成別的人女人,應該早就另謀出路了吧。偏偏顧念安還要堅守,一步也不肯退讓。


    “我們一起。”聶新輕輕拍了拍顧念安的肩。


    “聶大哥,你說他會看到我嗎?”顧念安仰起小臉,看天上的星光。疏淡的光芒靜塗於空中,那麽遙遠,像已經遠離她生命的霍晟。


    “會吧。”聶新也抬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顧念安眨了眨眼睛,伸長了指尖,觸摸海風。


    想他啊……真想真想,好想好想……


    想吻他。


    ——


    五個人在霍家大宅的後花園裏開會。


    “找活人的心髒?是不是瘋了?把人拖過去現挖,這不是要人命嗎?”斯紹庭掐了煙,愕然看著她。


    顧念安搖搖頭,笑笑。


    你看,就像斯紹庭這種混世魔王也覺得這事太缺德,傅桐那狗東西居然一口就應下來。


    “就看死刑犯可不可行……或者那種病危了……”聶新猶豫了一會兒,提出自己的看法。


    斯紹庭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


    藍琅予端起茶杯,吹掉茶沫,扭頭看坐在旁邊的南黎川。


    “想想辦法,五百億,確實能讓擎天恢複元氣。我下午讓財務再拔筆錢過來,先把漢中銀行的貸款還掉一期。”南黎川沉吟了一會兒,低聲說道。


    “不要了。兩位伯父已經很頭疼了,你們家族的企業也得發展。這事我自己解決吧。”顧念安立刻擺手。


    這半年來,斯紹庭和南黎川投入了大筆資金給擎天,但是擎天受新產品的拖累,問題太多了,再做擔保,銀行也不敢投錢,甚至還在不停地追要貸款。資金鏈斷開,這對企業來說是致命的。


    “我看,不如把公司結了吧。你也不用這麽辛苦。”黃管家過來了,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


    大家都不出聲,看顧念安的表情。他們知道,對於顧念安來說,擎天就是霍晟。擎天在,她心裏頭,霍晟就還在。若把擎天給結了,顧念安的念想就斷了。


    “不要。”果然,顧念安一口就拒絕了。


    大家一陣沉默。


    “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這次還不行,我保證把大家投的錢都還給大家。老太太在瑞士留了棟房子給我,我賣掉它……真的,真的能還清。我請人估算過那棟房子的價值了。還有霍晟以前給我的一些錢。”顧念安急急地說道。


    “哎,好好的學什麽唇語啊。想說你壞話都不行。我讓你還什麽錢啊,我一直欠著霍晟的錢呢。”斯紹庭故意開了個玩笑。


    顧念安可不想笑,她瞟了一眼斯紹庭,大聲說:“我會去各個醫院聯係一下,看有沒有人願意捐贈。”


    “對啊,腦死亡的人如果家屬願意的話,給他們補償就行。再不然,就從黑市買…黑市裏其實還是有可能的。”南黎川說道。


    “你們姓南的人都挺心狠的啊,南麒喜歡做毒藥,你要挖人心髒。”斯紹庭揶揄道。


    “喂……”黃管家立刻遞了個眼神給他。


    南寶一直在這裏住著,陪顧念安。這時候她正在一邊畫油畫,身邊放著小爐子,給幾個人煮茶。


    她聽到了,轉過頭朝幾人笑笑,輕言慢語地說:“我沒事。哥哥天天在實驗室,一定會找到治療辦法的。”


    “但願吧。臭小子!”斯紹庭揮了揮手,又點頭了根煙。


    “你這都是第六根了,你會熏到安安的。”南寶鼻子皺了皺,不滿地說道。


    “你看得到?你數了?”斯紹庭不客氣地說道。


    “我有耳朵啊,你用打火機的聲音。”南寶說道。


    “我們都用過打火機,你就知道是我?”斯紹庭故意為難她。


    “不一樣啊,你用打火機的速度很快,啪……然後你會丟到桌子上,砰……”南寶做了個手勢,笑笑,“南黎川慢一點,聲音也小一點,和他性格有關係,他比你穩重,而且煙癮沒你的大,他上午一共抽了兩支。還有,藍先生在安安麵前從來不抽煙的!他最好了。”


    斯紹庭舉著煙,一臉震驚地看著南寶說:“你耳朵挺厲害啊。我哪裏就不穩重了?”


    “嘻嘻。”南寶笑了會兒,繼續專注畫畫。


    “看不到東西,還能畫畫,真是佩服啊。”斯紹庭眯了眯眼睛,盯著她看。


    “說正事。”南黎川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


    “找心髒,拿到五百億,大家分頭行動。”斯紹庭跳起來,大聲說道。


    “那走吧。”南黎川抓起煙盒起身,低聲說:“下午還是把漢中的款子先還一下,大概兩點半會到帳。”


    “謝謝你啊。”顧念安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拖累你們了。”


    “別這麽說,擎天的底子好。如果可重振起來,你是要給我們分紅的。”南黎川笑笑,向黃管家和南寶打完招呼才走。


    顧念安去送他們幾個,花園裏安靜了一會兒,南寶摸索著起來,想去給自己倒一杯茶喝。


    她在這裏住了半年了,但還是有點拘束。尤其是沒有人在身邊的時候,就忍不住會緊張。她拿到茶壺,卻怎麽都摸不到杯子了。


    “在這裏。”藍琅予溫和的聲音從她頭頂飄了下來。


    她捧著茶杯,輕聲說:“藍先生怎麽沒走?”


    藍琅予微微一笑,低聲說:“我想請你吃飯。”


    “我?”南寶楞了一下。


    “哦。”藍琅予微微一笑,“想問問念安的情緒怎麽樣,在這裏不太好說。”


    南寶點點頭,“那好吧。”


    “味滿小廚的飯菜不錯,我晚點來接你。”藍琅予說道。


    南寶抿唇笑笑,又搖頭,“我自己叫車就行了。”


    藍琅予輕拍她的肩,溫和地說道:“這樣,我把車和司機留下,我坐他們的車先走。”


    “好。”南寶微微縮了縮脖子,聞著藍琅予指尖的氣味,耳根都紅了。


    “晚上見。”藍琅予溫柔地說了一句,大步往花園外走去。


    南寶側著臉,看著藍琅予腳步聲遠去的方向,臉越來越紅。


    她從來都沒有單獨和男士吃過飯,也沒有人邀請過她。她的心跳突然很快,落在畫布上的筆偏了,一抹綠色塗到了太陽上。


    “南寶,你們說什麽?”顧念安換好衣服過來了,小聲問她。


    “哦……航航畫畫的事……”南寶有點不好意思說要和藍琅予去吃飯,隨口說了個謊。


    “哦,靳儀明天結婚,丁家娶媳婦,我還要送點什麽禮物。現在去買個金器去。還有,晚上我要去和銀行的人見見麵,貸款的事還是要爭取……”顧念安其實也就是隨口問問,南寶說什麽她也沒看,叨叨著往花園外走。


    “安安……”南寶跳起來,大聲叫她。


    顧念安沒戴助聽器,一點兒都聽不到。


    南寶沒得到回應,有些沮喪,自言自語道:“我想用用你的化妝品……黃管家……”


    她摸索著往前麵走,叫人過來帶她進去。


    兩隻大狗過來了,用爪子扒了她一下,讓她抓著自己的尾巴,帶她進屋去。


    “嗨,我是不是瘋了!有男人會喜歡瞎子嗎?”南寶蹲下來,摸了摸大狗狗的腦袋,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可笑。藍琅予隻是想問顧念安的事,她幹嗎要去塗口紅啊?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和男人出去吃飯啊,還是要尊重一下對方吧?不然我請人來給我化個妝?”南寶想了會兒,又拍著狗狗的腦袋說道。


    不光是顧念安覺得藍琅予是百分百好男人,南寶也覺得他是,趙思思也覺得他是。有多少正當好年華的有錢男人能為了亡妻守這麽多年的呢?而且他還溫柔沉穩,心地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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