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麽混進來的?”男子抿了一口白蘭地,低啞地問道。


    “一時疏忽。”林哥垂下頭,聲音有些發抖。


    “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男子轉過頭,酒杯朝林哥臉上一潑。


    林哥頂著一臉的白蘭地,大氣也不敢出。


    “你躲著去吧,最近不要出來。”男子把酒杯放下,拿出手帕擦拭手指上沾的酒。


    “那梁剛那邊怎麽處理?”


    “這件事你不必管了,再出一點差錯,你自己去喂狗。”男子盯了林哥一眼,轉身往外走。


    “還有拳館的事……”林哥壯著膽子問。


    “還用問嗎?”男子頭也不回,冷冰冰地反問了一句。


    “我能不能見見我女兒?”林哥跟出去兩步,小心翼翼地問他。


    “這是你們的事。”男子進了專用電梯,聲音毫無溫度。


    林哥整個人都在抖,直到男子走出去了,才伸手抹了把冷汗。


    “老板走了?”好久之後,幾個男人走進來,小聲問他。


    他頹然地點點頭,往沙發上一坐,小聲說:“我要避一段時間,你們也是,不要露頭。”


    “拳館那裏……”


    “這還用問,一點小事都要老子親自去辦?養你們是吃屎用的?”林哥突然就發脾氣了,衝著幾人大發雷霆,“這麽小的事都辦不好,居然讓外人混進來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幾個人大氣也不敢出,站在一邊聽他罵。


    十幾分鍾後,林哥累了,挽起袖子,指揮人倒茶。胳膊上一隻粉色小香豬隨著他的動作,嘴巴一張一張,憨態可掬。


    他撫著小香豬的鼻子,長長地歎了口氣。


    “林哥,咱們是混混,為什麽要聽他的?這些年也賺得夠多的了……到了今天,我們都不知道他是誰。”終於有人表示不滿了。


    “你們不知道最好。”林哥苦笑,接過手下遞來的茶,啞聲說:“你們以為混混才最狠?放屁,他這種人,才是最狠毒的。”


    他喝了口茶,盯著裏麵浮浮沉沉的茶葉,低低地說道:“我們就是這茶葉,他能用沸水泡開你,也能用冰水凍僵你,他讓你成為茶,你就是茶,他若要抓著你擦皮鞋,你就是一撮垃圾。一文不值。他在人前光鮮得很,我們算什麽?”


    幾個人安靜地聽著,麵麵相覷。


    “林哥,今天怎麽這麽悲觀?”遞茶給他的人小聲問:“我們現在有錢了,跑了就行了。”


    “你們沒有女兒,我有女兒。”林哥摸了摸下巴,長長地歎息,“我這輩子就為了我的女兒能出人頭地,我怎麽死都沒關係,隻要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不過,您女兒到底在哪裏啊?”幾人都坐過來,好奇地問道:“很少聽您提她。”


    “她啊……非常漂亮,非常乖巧,非常優秀,非常懂事……”林哥眯著眼睛笑,一臉溫和。


    “林哥,您能生出這樣的女兒?”有人打趣地說道。


    “滾!”林哥臉色大變,瞪了他一眼,站了起來,“你們都躲著去,拳館繼續營業,反正是正式注冊過的,隨便他們查。”


    “好嘞。”幾個人連連點頭。


    “還有,如果能轉行,你們都洗洗手,走吧。有錢了,去什麽地方買個小門麵,娶妻生子,過平靜生活。你們跟了我這麽久,我不會找你們的。”林哥走到門口,扭頭看了他們一眼,滿目滄桑地說道:“再有錢比不了妻兒在側,子孫滿堂。這種斷子絕孫的路,不要再走了。”


    幾個人又麵麵相覷,他們可是黑|社會啊!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傷感?


    ——


    顧念安和霍晟一口氣走了三條街。


    路邊有個烤玉米的小攤,她跑過去買了四個熱乎乎的烤玉米,往包裏一塞,笑著說:“霍晟,我們去泡溫泉吧,一邊啃玉米,一邊喝紅酒,肯定好棒。”


    “去那裏泡?”霍晟往山頂的方向看。


    “那裏太遠了,我明天要上班,來不及的。我聽說城外就有農家的小溫泉啊,又幹淨又安靜,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你會去那種小地方。”顧念安拖著他的手,攔了輛計程車。


    霍晟唇角揚了揚,乖乖地跟著她鑽上了車。


    顧念安心中竊喜,這樣的霍晟真是討人喜歡啊,好乖巧!感覺她要馴夫成功了呢!


    城外有個村全部建成了農家溫泉,每一戶都有獨立的溫泉池。顧念安在網上搜了個評價不錯的,訂了個最大的溫泉房。


    說實話,他坐在她身邊,盯著她下訂單的感覺,讓她挺羞澀的。她這不是擺明了在告訴他,親愛噠,晚上咱們就把事辦了吧……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的臉燙燙的,故作鎮定地關掉訂單網站,給盼盼打電話。


    “乖乖,媽媽要加班,你在家裏聽話哦,晚點我就回來了。”


    “都十點了,還要加班啊?”顧睿不滿地嘀咕道:“我知道的,你自從回來了就不愛我了,你愛長腿爸爸去了。”


    “哪有啊,我最愛你了,隻愛你。”顧念安臉更燙了,哄了他幾句,掛掉了電話。盼盼說對了,現在舍不得回家,有了男人忘了兒子的人正是她啊……


    她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和霍晟認真地交往,給自己最珍惜的愛情一次機會。人生難得遇上有情郎,若霍晟也真心愛她,她覺得沒有理由要放棄這段感情。


    霍晟在一邊笑。


    “不許笑。”顧念安臊到了,用手肘撞他。


    司機從後視鏡往後看二人,一臉古怪表情地問:“有兒子了呀。”


    “是啊。”顧念安點頭。


    司機撇嘴,一臉不屑。


    顧念安覺得挺奇怪的,有兒子怎麽了?


    直到下了車,司機又忍不住說她:“姑娘,有兒子就得對家庭踏實一點啊。”


    她楞住了,啥意思?


    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走了。


    霍晟沒點破。她才回來還不知道,這地方被稱為偷|情村。因為不用實名登記,所以好多婚外情的人在這裏幽會,傳出過好幾回活捉小三的花邊新聞 。他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擎天有個部門的員工也鬧出了這樣的事,被逮住了,老婆鬧到了公司,弄得人人皆知。


    “就是這家。”顧念安興高采烈地拖著霍晟進了小院。


    老板很熱情地迎過來,帶著二人直接去他們訂好的房間。


    就在後院,圓圓的木頭造成的小屋,裏麵一個大溫泉池,旁邊有一張小床,供他們泡累了休息。屋子裏麵熱汽氤氳,一進去臉上就蒙了一層水汽。


    “這些是你們的。”老板捧上了一隻盒子,笑著說道。


    “不用沐浴露啦。”顧念安見裏麵放的全是小瓶瓶,於是說道。


    “用了試試看,這個真的很好用的,我們這裏的客人都喜歡用,還有人買回去呢,價格也不貴。”老板神秘兮兮地說道。


    顧念安覺得更奇怪了,怎麽一個個的全這表情。她捧著盒子走回小床邊,一隻隻小瓶子拿出來看……


    傻眼了!


    潤滑油、熱情油,這油那油,全是那些玩藝兒。


    “嘖嘖,服務還真周到。”她把東西丟開,從包裏拿出玉米,丟給他一個,自己抓了一個啃,把腳泡進溫泉裏,輕聲說:“你沒來過這種小地方吧,其實也挺好的,是不是?”


    霍晟笑笑,拿著玉米咬了一口。其實他能體會顧念安的心情,她正努力向他證明,沒有他她也能過得很好,普通的生活她也能過得很開心。


    其實最好的愛情,就是我懂你。


    霍晟以前不知道,現在真的覺得這是一種非常好的狀態。我懂你,你一笑,我就知道你在為什麽高興。你一落淚,我就知道你在為什麽傷心。


    “霍晟,我們能找到那個林哥吧?你的人為什麽沒堵住他?”顧念安小聲問道。


    “我沒堵他。”霍晟笑笑,平靜地說道:“堵了也白堵,他不會說,他的主子會斷腕,就讓他在外麵漂著。”


    顧念安咬著玉米,把酒瓶子從包裏拖出來,含糊地說:“這是我們兩個第一次合作,預祝我們成功,為我洗刷當年的恥辱。”


    霍晟轉過頭看她,眸色暗了暗。


    “真是恥辱啊,被整得灰溜溜的,全無招架之力。”顧念安找到開瓶器,利落地打開軟木塞,小聲說:“我要把他身後的人揪出來,丟進臭水溝裏,讓他向我求饒,給我道歉,叫我姑奶奶!”


    霍晟笑了起來,接過紅酒瓶子,仰頭喝了一口。


    “你今天怎麽成了悶葫蘆了?”顧念安擰眉,盯著他問:“我都念叨一晚上了,你怎麽不出聲?我辛苦一晚上了,你給點反應行嗎?”


    霍晟想了想,沉聲道:“我在想公多巴胺和母多巴胺產生反應的事。”


    “我們還能不能說正經事?”顧念安沉著小臉,不滿地說道。


    “對我來說,這才是正經事。”霍晟又笑,手掌從她的小臉上撫過,低聲說:“我在想,我怎麽就把你弄丟了四年,我在想,什麽時候可以不用通過手機定位去找你,我在想,我的顧念安什麽時候才會對我放下芥蒂,像以前一樣溫柔可愛地對我。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應該都是我去做的,不必你來犯險。你這樣做,隻能向我證明,我是個擺設。所以從現在起,把這些事交給我。你想當大記者,還是想當什麽人,我都會讓你達成心願。顧念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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