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要拋下我一個人?


    沒有了你,在這紛繁的塵世中,莫訣風他,該有多寂寞……


    世界一刹那傾覆,奔湧而來的疼痛如同海潮將莫訣風淹沒,他的臉色由蒼白轉為不正常的紅色,瀲灩的紅色像極了一個詞——回光返照。


    呼吸變得艱難之際他開始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然後嘴角便開始出現了血絲。


    奪目的紅色,讓人看的膽戰心驚——


    熏暈感襲來,他忽然很後悔,很後悔,若是他沒有聽她的話回到八方城,他是不是就可以救她?


    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少帥——”


    “快,來人!”


    在楊參謀的驚呼中,莫訣風倒在了地上。


    莫訣風就此昏迷了一天,任憑醫生如何診斷,都診斷不出他昏迷不醒的原因,最後得出的答案是——傷心過度。


    楊參謀與眾將領看著床上一動不動的莫訣風,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們大戰三天三夜都生龍活虎的主帥,如今像是被抽幹了精魂一般的躺在這裏,就像是個不願麵對現實的孩子。


    此時的眾人才晃覺,眼前的這個少年他的年齡在他們中間可不就是個孩子嗎?


    隻是他統帥才能,他指揮作戰的霸道,久而久之竟讓他們忘記了,他的真實年齡。


    不自覺的將他歸為了中年人的行列,一位成熟的統帥者。


    第二天晚上,莫訣風消失在了少帥府。


    楊參謀看著戰戰兢兢不敢答話的警衛,怒斥道:“人呢?!你們連個大活人都看不住!!”


    “不是我們看不出,是少帥醒來之後,不讓我們跟著,我們……我們……”他們怎麽敢攔他啊。


    楊參謀站在那裏,給城門的守衛打去了電話,得到少帥並沒有離開八方城的消息後這才稍稍的安下心來。


    長長的歎了一口,“行了,下去吧。”


    少帥……應該是在某個無人的角落療傷吧。


    誰能相信那個驚才絕豔的白衣少年就這樣離世呢,他還……那麽年輕。


    年紀輕輕謀略手段讓人心悅折服,竟然——


    哎。


    神魂蕩漾,暗拋紅淚


    連他都不忍接受這樣的事實,更何況是私交甚篤的少帥。


    日暮黃昏下,莫訣風獨自一人爬上城樓,春日的暖風此刻吹在身上,竟是刺骨的冰冷。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直到月上柳梢頭,直到夜色沉默。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裏,悄無聲的站在那裏,癡癡的站在那裏,宛若是站成了亙古的姿態。


    好似是等待了一生一世,百年的癡戀。


    “風華——”薄唇輕啟,字字泣血。


    然而他的這聲呼喚卻淹沒在陡然升空的煙花中,滿天綻放的煙花將整片天幕裝點的宛若白晝。


    月光朦朧中他好像看到了那張精致如畫,璀璨了他全部歲月的白衣少年,風華在衝他微笑,眉目如畫。


    “風華,你看今晚的煙花很漂……”他伸手想要去握她的手,然而觸碰到的隻有一片稀薄的空氣。


    聲音卡在了喉嚨上,她不在他身邊。


    以後也不會在了。


    永遠都不會在了。


    周遭清冽的空氣似乎都在嘲笑他,那個說要與他一同締造盛世繁華的少年不在了。


    ……不在了。


    八方城,南七省,華國,世界,都不會在出現了。


    莫訣風沒有了煉風華,消失了溫度,消失了音容,沒有了笑貌。


    空中漫天的煙花熱鬧的明豔,他的心卻冷的徹骨。


    從未有過的悲傷寂寥湧上心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晨曦驚擾了陌上新桑


    風卷起庭前落花穿過回廊


    濃墨追逐著情緒流淌


    染我素衣白裳


    你在塵世中輾轉了千百年


    卻隻讓我看你最後一眼


    火光描摹容顏燃盡了時間


    別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夢境裏麵


    ——節選自《錦鯉抄》


    清冷月光灑在身上,城樓上那個雄心與天比高,眼高於頂肆意妄為,戰無不勝的莫少帥,手掌蓋在那雙桃花眸上,指尖淚水妖嬈。


    從未曾想過那個每當念起來都是分外溫柔繾綣的名字,如今即使是想想都是那樣的痛徹心扉。


    橋下初遇,花下結緣,校內相知,戰場攜手……


    他曾以為他們有一輩子,現在卻連一分鍾一秒都沒有了。


    記憶的碎片切割的回憶,最終所有都化為最深最深的恐懼。


    沒有她的恐懼。


    “風華!!”


    “煉風華!”


    “你回來啊!”


    “為什麽……為什麽要獨獨留下我一個人!”


    “你說過,要陪著我締造一場繁華!”


    “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數!”


    “你……怎麽……可以騙我呢……風華……”喊到最後,莫訣風頹然倒在城樓上。


    口中不住的嚀喃,“你回來吧……好不好。”


    “沒有你在身邊,莫訣風……再也回不到曾經。”


    沒有遇見煉風華的莫訣風也已殺伐決斷,可以特立獨行。


    有了煉風華又失去煉風華的莫訣風就是失去了翅膀的蒼鷹,沒了爪牙的老虎。


    如何再稱雄稱霸。


    當楊參謀找到他的時候,威名赫赫的莫大少帥像是個被全世界遺棄的孩子坐在層樓上,垂著頭,斂著眸


    似乎是將自己隱於了這一片黑暗之中。


    一動不動。


    那個人不在了,似乎他也亡了。


    “風華……”他輕輕的說道,“都不回應我了……”


    他的眼眸中一片荒蕪,死一般的沉寂,消逝了靈魂的光彩。


    ……


    “風華不會死的,你們騙我!你們這群騙子!!”傾冷月得知消息對著阻攔她回涼城的守衛大打出手,就像是發瘋一般。


    聞名華國的傾城歌姬何曾如此失態過。


    隻是她的花拳繡腿對於身強力壯的守衛而言,根本造不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我要回去,你們碰什麽攔我!”


    “傾小姐,少帥有靈,你不能出城。”守衛麵無表情的回答。


    “莫、訣、風!”轉身返回少帥府。


    隻是莫訣風已經下令三日之內閉門謝客,她自然是又被攔了下來。


    “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莫訣風你給我出來!!是你害死他的!!”


    “是你害死他的!!”


    “如果不是為你的宏圖大業,風華又怎麽會離開來涼城,怎麽會將涼城中權貴得罪個徹底,嗚嗚……都是你害得他!”


    “莫訣風!你給我出來!!”


    警衛員麵麵相覷,這傾冷月是煉參謀長帶回來的他們自然是不敢動手,但這辱罵少帥……


    臥室內握在床下的莫訣風將頭壓在膝蓋上,睫毛輕顫,雙拳緊握。


    掌心有血珠顆顆落下。


    上天,若是非要一個人走,你帶走我就好,為何偏偏要去傷害他……


    涼城,錢、氏、禽!


    我曾答應過她要締造一場盛世繁華,如今——


    我便要首先親手毀了這天下!


    毀了這害死了風華的天下!


    房門被推開,在煉風華死後久未出現的一道身影,出現在了會議廳。


    紅色披風如血妖嬈,好像是由誰的心頭血澆灌而成的曼珠沙華。


    會議廳內人員眾多,八方城內的將使被雲集在一起,莫訣風手下的將領,年齡各異氣度各異,但身上卻都有一種相同的蓬勃之氣。


    無論是白發蒼蒼的老人,身強力壯的中年人,激揚的青年人,南統軍百戰百勝的傳奇造就了他們的灑脫與自信。


    此刻眾人斂氣秉聲,不敢一詞,唯恐驚擾了上座的莫少帥的沉思。


    隻是幾日的時光,他們卻發現眼前的這個少帥似乎是變了一個人,他……蒼老了許多。


    挺拔的身體一如昨昔,隻是那股清瘦卻是掩蓋不了的。


    素日裏飛揚跋扈,與天比高的少帥,今日多了一份沉重和……死氣。


    生來便高人一等,年少驚豔華國,如今風頭正盛,如今竟然有了繁華謝過的滄桑寂寞。


    眾人麵麵相覷,不敢輕易出聲。


    直到莫訣風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淡淡開口:“本帥今天有一事要宣布。”


    將手從頭上拿開的莫訣風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前幾日還是英姿颯爽的少年,今日竟然——


    鬢、染、白、霜。


    所有人都在頃刻間感受到了那股窒息的壓抑與疼痛,那悲哀的令人心傷的痛。


    那樣席天幕地的悲哀本不該屬於一個風華正茂的主帥。


    “少帥……”


    “少帥……”


    “少帥……”


    千言萬語匯聚心頭,想要勸解他們的主帥節哀,最終卻隻能化為一聲無奈的呼喚。


    那個白衣少年是南統軍上下全部的心痛。


    莫少帥雲淡風輕的看了他們一眼,抬手示意他們坐下,“本帥無礙。”


    真的是無礙嗎?


    為何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


    他們的主帥在短短的數天之內,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仿佛從一個意氣風華的少年一下子……便步入了老年,沒有了所有的生機與活力,好像下一秒……


    就要……行將朽木。


    桃花眸子緩緩地合上,然後陡然睜開,刹那間裏麵風雲畢現,雷霆之勢,瞳孔深幽宛若海底的深邃,“傳我令,南統軍三日之後發兵涼城!”


    “少帥三思!”


    “少帥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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