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中,書房內站立著兩少年。


    一戎裝筆挺若高峰墨鬆,一白衫清貴靈氣出塵。


    莫訣風上前凝視著蒼白的令人疼惜的煉風華,“你非神,非仙,救不得所有人。留下,隻做本帥的風華,可好?”


    “……莫訣風”她輕輕喚了一聲,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我……一定要去。”


    莫訣風輕歎一聲,大掌扶著她的眉眼,“若是本帥不許呢?”


    煉風華斂下眸子,淡淡道:“此次涼城之行,勢在必行。”


    “為何?”


    “李教授是煉某的授業恩師,涼大是煉某的母校……南統軍的軍餉花費,武器彈藥……都需要處理。”


    還有一點是她沒有說的,總統換屆迫在眉睫,她需要回去為他籌謀一片新的天地。


    錢氏禽若是再坐在那個位置,南統軍,華國,離萬劫不複不遠矣。


    煉風華清冷的眸子銳利如冰,“煉某心意已決。”


    桃花眸子倒映的全是她的麵容,第一次風華從一個人的眼睛中,看到了全部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名字叫做——煉風華。


    她沒有提的事情,他卻開了口,“你此次去……除了李教授,總統大選對否也是你勢在必行的理由?”


    華國的總統是可以連選連任的,每四年舉行一次大選,而今年就是最後一年,錢氏禽早早地就做好的準備。


    “風華已經符合參選的全部條件,今年……可會競選?”


    煉風華不答反問:“少帥又是否有意競選此次的總統之位?”


    莫少帥勾唇一笑:“我?”


    煉風華注視著他的,不漏過他的任何一絲神情:“華國年滿十八周歲,便具有了參選的資格,少帥未曾想過?”


    對於她的問題,莫訣風認認真真的給出了三條困境:“其一:本帥資曆太淺,其二,現在距離總統換屆時間緊迫,來不及拉選票,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本帥年齡太小,這會是那群老家夥阻礙本帥競選的致命把柄。”


    年輕很多時候是把雙刃劍,它意味著意氣風華的豪情,代表著蓬勃向上的衝勁兒,卻也代表了稚幼與不成熟。


    一國總統大位,交到一個年僅弱冠的年輕人手上,各方軍閥勢力,勢必不肯就此罷休。


    “涼城總統換屆之日,必定是各方勢力膠著,沒有人會心甘情願的看著本帥登上大位。”


    莫訣風不是錢氏禽,若他上位,金錢權利的誘惑並不能讓他對任何人特殊對待。


    這樣柴米不進又有南統軍做後盾的王者戴上皇冠,沒有軍閥願意看到。


    煉風華神情淡薄,說出的話卻是雷霆萬鈞之勢,“若是少帥想登上那個位置,煉某自當助你一臂之力。”


    輕輕飄飄的一句話,那是將天下盡握手掌的張狂霸氣。


    幼年東三省的小霸王,少年南七省的神話,弱冠之年一方割據的主帥,莫訣風從不否認他喜歡權勢,或者說沒有一個男人會排斥權勢這種東西。


    隻是登上那個位置,麵臨的問題動輒便是家國天下,民生百姓,他是雄擊長空的獵鷹,向往的是無拘無束,喜歡的是肆意妄為。


    那個位置是權力的巔峰,又何嚐不是束縛的牢籠。


    想到這裏,莫少帥興致缺缺。


    煉風華不由的失笑,人人掙破頭想要的位置,在他這裏倒被赤裸裸的嫌棄了,“即使此次不能馬到成功,積累人氣和民望,為他日做準備也是好的。”


    他知她想要他試一試。


    從她的言語神情中不難看出,隻是他不知她為何會有此念頭,總是不忍心損毀她的期望,“如是風華想……那本帥便試試吧。”


    隻要是她希望的,他都願意如卿若願。


    “好。”風華應了一聲。


    她沒有忽略他的前語“若是風華想……”


    就當她任性了吧,她能給他的除了那至上的位置,除了下屬的忠誠,別的……


    她給不了。


    也……不能給。


    “明天,煉某便出發去往涼城。”


    “如此著急?”莫訣風皺眉。


    “既然主意已定,早動身便早一分的把握。”


    “其實……”他想說,本帥寧願少一分登位的把握,寧願風華多陪本帥一天。


    但是,看著她去意已決的麵容,終是沒有說出口。


    清晨的曙光點點星星掛在天際,兩道身影站立在城門前。


    莫訣風扯下身後的華貴的披風蓋在她瘦削的身上,細細的為她係好了帶子,“你的身子弱,初春的風還是冷的,注意保暖。”


    一襲白衫包裹在暗紅色的披風內,領口雪白的狐狸毛,更襯的她眉目如畫,舉世無雙。


    一向下達命令都是言簡意賅的少帥,此刻卻像是話嘮一般的,不厭其煩的囑咐著:“去了涼城,不管多忙多要按時吃飯,你的胃病一定要放在心上。”


    “若是想本帥了,記得打個電話。”


    “夜裏若是涼了,一定要多加床被子,你體寒,睡覺前最好抱一個暖水袋……”


    “還有……”


    “若是有人欺負了你,記得要告訴本帥,本帥一定揍的他哭爹喊娘!”


    煉風華:“……”


    最後,莫訣風目光灼灼的抬眸:“風華,這一次之後……不要再拋下本帥一人單獨行動。”


    她一個人前行,他會比自己前行還要心驚肉跳百倍。


    想他莫訣風一向眼高於頂,不講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什麽時候有過這種感覺。


    隻是,


    那是風華啊。


    他的風華啊……


    煉風華對著他尾音的停落,癡癡地看了他半晌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好。”


    此行之後,她會一心一意守在他身邊,做他最忠心的下屬,肝腦塗地。


    煉風華上了車,衝他招手,“回見。”


    莫訣風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保護好自己!”


    車窗緩緩上升,車輪慢慢啟動,知道車子消失在眼前,莫訣風的視線都久久沒有收回。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總是湧動著一股不安。


    這一別,再見,似乎遙遙無期……


    煉風華覺得自己這一生每走一步都是步履維艱,在八方城的這一段日子,在少帥府的這一段日子,或許是她多年來最為寧靜,最為幸福的日子。


    回到涼城,她將要麵對的是一群又一群的豺狼虎豹,爾虞我詐。


    算計著所有人,所有人也在算計著她。


    隻這樣想著,沒來由的便是一陣疲憊。


    人啊,果然都是有惰性的,過去的三年每天麵對這些,都不覺得有什麽,如今卻是……


    這般的倦怠。


    素手撫上頸間的披風,一陣溫暖便湧了上來,就好像他在身邊一樣。


    ……


    “你們聽說了嗎?煉主席要回來了。”涼大學生爭相轉告。


    “主席……終於回來了。”喜極而泣的聲音。


    “咱們的煉參謀長回來了!”軍隊中曾經跟過煉風華的士兵軍官齊聲歡呼,南統軍在煉風華與莫訣風的領導下,大敗汙國數十萬軍隊的時機已然成為了軍中的神話。


    “煉風華……終究還是回來了……”仇視者,恨不能將其剝皮拆骨。


    “這涼城勢必又要再起硝煙了……”旁觀者,心歎一聲。


    煉風華回來了。


    回到了涼城。


    任何有點政治眼光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她是來攪動風雲的。


    這涼城,勢必,也必將因為她的重新回歸,打碎固有局麵,詭譎晦澀。


    涼城的風,帶著潛伏的殺意。


    ……


    涼大幹事會。


    “明淨,這就是你辦的事情?!五十多條鮮活的生命因為你的無能,化成了一抔黃土。”重重將手中相關的報紙砸到桌麵上。


    明淨沉穩的聲音中帶著悔恨:“是我考慮不周!”


    “考慮不周?!考慮不周你就敢貿然行事!五十多條性命,你拿什麽贖罪!”


    涼大內,從未有人見過煉風華動怒,而這一次回到涼城的第一麵就說出如此之話,顯然是生氣至極。


    “李教授的事情,如何了?”


    “目前口風極緊,任何消息都沒有傳出來。”明淨如實回答。


    煉風華沉吟許久,“煉某會想辦法見李教授一麵,涼大的事情你多費心,安撫好同學們的情緒。”


    “是。”


    明淨走後,煉風華轉身朝著身後的莫風軍說道:“今晚之前找到李教授被關押的地方。”


    “是。”


    琉璃夜,月色迷離。


    暗紅色披風的煉風華靜靜地站立在牢獄的門前,看守戰戰兢兢的點頭哈腰,說道:“參謀長您長話短說,上麵下了死令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李民懷。”


    煉風華微微頷首,“多謝。”


    “您客氣了,當初要不是您為了小人說話,小人現在早已經是個死人了。您聊著……如果有什麽事情,小的馬上進來通知您。”看守小跑著離開。


    隔著鐵門,煉風華透過窗戶,看著裏麵背手站在月光下的李民懷,素手輕輕敲了兩下鐵門,“李教授,學生來看您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李民懷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卻還是忍不住回過頭來。


    待看清楚來人的那一刹那,麵上非但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反而一瞬間漲紅了臉,低斥一聲:“糊塗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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