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走到今天的高位,整個華國的莘莘學子無不為你自豪,你真的要為了一個人斷送自己的前途?”


    煉風華看著她,漆黑的眸子中沒有任何一絲波瀾的起伏,端起茶杯微抿了一口,一派坦然自若:“煉風華此生與少帥,隻是主帥與下屬。”


    不會再進一步了,再進一步什麽都是錯的。


    若是讓人知曉,南統軍的參謀長,華國年少聞名的煉風華,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男裝混跡軍營,這將會是毀滅性的打擊。


    古有木蘭從軍,卸甲歸田後揭曉身份,方為一大美談,但若是……


    從軍期間被發現了,那便是舉家滅門的大禍。


    女子隱瞞身份從軍,她多年來集聚的威望,頃刻間便會付之一炬。


    傾冷月沒有再多說,觀他還能不動聲色飲茶,便覺得他都已經能夠聽進去。


    “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煉風華拿起手邊的書卷,眼眸淡淡的說道。


    傾冷月走後,煉風華盯著書頁上的文字,素手輕輕地附上了胸口的位置,櫻唇微啟,一字一句扯著心扉:“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


    莫訣風,我們就這樣吧……


    就這樣,我陪你締造盛世繁華,陪你鐵馬鶯歌,看你……


    如、花、美、眷。


    我問佛,什麽是愛?


    佛把我捧在掌心,送我進入了紅塵。


    風華此生,或許便是曆結而來,與你的相遇,便是一場命定的劫難。


    莫少帥見她一人孤零零的坐在亭中,滿身的寂寥縈繞,逆著光源毫無預兆的跳過圍欄,站在她身後,“風華在想什麽?”


    “沒什麽。”


    彎腰,側身,湊近,鼻息相對,“本帥一直有個問題想要詢問,風華就今日回答本帥如何?”


    美目上揚,眼眸帶著詢問。


    薄唇一張一合,笑容若眼光般耀眼,“若是有朝一日,舉世皆非,風華可會放棄本帥?若是本帥說,本帥真心愛慕風……”


    “莫訣風!”心底抽痛,喉嚨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扼住,每一個字都帶著沙啞:“不要說……”


    不說,我還可以佯裝不知,風華便可以一直就這樣陪著你。


    莫訣風盯著他,緊緊地,不錯過她的每一個神情,“你再怕什麽?”


    薄薄的唇瓣不時嚅動,卻發不出一個聲音。


    “為什麽不讓本帥說?!煉風華,你……”


    一聲槍鳴,血花四濺。


    直接頃刻間凝結成冰點,滿世界都是鋪天蓋地的紅色。


    空氣中滿是血腥的味道。


    似乎將天邊的雲霞都染成了緋色,也將風華的眼眸染成了紅色。


    白皙的麵龐上濺上了鮮血,一點點宛若綻放的紅梅。


    “風華……”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輕聲的呼喚。


    那雙狹長的桃花眸子漸漸闔上,胸口是湧動著的是汩汩的鮮血。


    他的身後,是錢氏禽猙獰的麵孔。


    煉風華大叫一說“不要!”從床上猛然坐起。


    單衣已經是汗重濕衫,眉梢眼角盡是冷汗淋淋,素白的手指無法抑製的顫抖著。


    下一秒,房門便被人陡然踹開,莫訣風衝到屋內,將驚魂失措的風華抱在懷中,然後將屋內仔仔細細的掃視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危險之後,這才問道:“怎麽了?”


    煉風華不說話,隻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活生生的莫訣風,而不是睡夢中那具逐漸冷卻的屍體。


    那雙永遠雲淡風輕,談笑間便可以指揮一場戰鬥勝利的煉風華此刻——


    眼中卻是凝滿了矛盾和煎熬,以及……不可抑製的恐懼。


    心中有了在乎,便生了恐懼。


    恐懼與在意並生。


    “沒事……”半晌後淡淡回了一句,聲音中帶著不可避免的低落。


    將頭壓在她的肩上,莫訣風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冷香,低聲問道:“做噩夢了嗎?”


    風華垂下頭,低低的回了一聲輕“嗯”。


    “不要想太多,有什麽事情本帥一定會保護好風華。”慢聲細語的安慰。


    這一次煉風華沒有推開他,也沒有如平常那般對他堂而皇之的吃豆腐表現出不滿。


    莫少帥看著她輕顫的睫毛,觸手可及的是她精致的容顏,在月光下閃爍了迷離的光芒,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任由他抱著。


    真好。


    “真好……”一聲輕輕的嚀喃,莫訣風心中一驚,是他不小心就說出了口?


    但是卻看到了煉風華口中張合的弧度,那帶著囈語的輕柔聲音,似乎一不小心就被飄散在空中。


    莫少帥受寵若驚,這是在說……被他抱著真好?


    今天他家參謀長怎麽如此之乖?


    不過——


    狹長的眸子閃過笑意,若是一直可以這樣聽話,他倒真的覺得,不錯。


    “天還沒亮,風華在休息一會兒。”莫少帥扶著她輕輕地躺下,然後自然而然的躺在了他的身邊。


    果然,風華這一次並沒有拒絕,甚至伸手攬在了他的身上。


    莫少帥身體一僵,然後大臂一張,將她抱在懷中,他雖不知道她今夜分外乖巧的原因,卻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脆弱。


    不問,不是不擔心,不是不在乎,而是太在乎,反而害怕問多了,徒惹她傷悲。


    漆黑的夜晚,窗外是陣陣蟲鳴,錦被內他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


    煉風華忽然鼻尖一酸,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莫訣風,你還在,真好。


    這滾滾紅塵,這茫茫人海,若沒了你,風華該有多寂寞。


    ……


    大爭之世,風雨飄搖。


    崇尚文人風骨的教授們與國統府的矛盾讓日益激化。


    李民懷擔任涼城大學商學院院長兼經濟係主任,多次在公開演講中指責行政部長大發國難財。


    同時連續發表文章與演講,揭露國統府的腐敗,痛斥其無恥行徑,使國統府政府大為頭疼,也遭到很多權貴的忌恨。


    國統府內部等人向錢氏禽施加影響,要求對李民懷進行嚴厲處置。錢氏禽召見涼大校長訓斥道:"你真糊塗,怎麽可以請李民懷當院長?


    你知道他在外邊罵行政部長的嗎?他罵的話全是無稽之談!他罵行政部長就是罵我。"


    最後,錢氏禽總結:"下星期四你陪他到我這兒來,我要當麵跟他談談。他是長輩,又是同鄉,總要以大局為重"。


    校長將話原封不動的傳給了李民懷,李民懷一聽,火冒三丈:“叫我去見他,不可能!讓憲兵來抓我去吧!


    從前我給他講過課,他也算是我半個學生,學生應當來看老師,哪有老師去看學生的道理!他如果有話說,就叫他來看我。"


    李懷民教授的話語一傳出,頓時引起了全國學生的掌聲。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事後李民懷因跟錢氏禽拍桌叫板,一時廣為傳頌。


    他的理念是:"大學不是衙門,不需要向權貴獻媚。"


    錢氏禽多次表示要到華國第一大學,涼大去視察,但李民懷言辭鑿鑿拒絕其到校"訓話"——正像美國的學校拒絕奧巴馬演講一樣,華國的教育也是獨立的。


    半個月後李民懷召集學生大遊行,錢氏禽傳令李民懷當麵向他匯報。


    見錢氏禽時,其戴禮帽著長衫,昂首闊步,如入無人之境,對錢氏禽視而不見。


    錢氏禽拍案而起:"李民懷,你看看自己像個什麽東西?簡直一個封建遺老!不把你這學閥撤掉,就對不起孫總統在天之靈!"


    李民懷反唇相譏:"錢氏禽,你看看你是個什麽東西?純粹一個封建軍閥!"


    說到激烈處,兩人互相拍桌大罵,一個罵"你是學閥",一個罵"你是新軍閥"。


    錢氏禽遂以"治學不嚴"的罪名,把李民懷關押。


    全國學術界一時間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大批學生舉行示威遊行,要求"保障人權"、"釋放李民懷"


    然而當學生遊行至黃埔橋時,奉命趕來鎮壓的士兵與學生發生了激烈的衝突,有形的隊伍遭到了屠殺似的血洗。


    五十多名學生當場死亡,二十一名學生重傷。


    那晚的黃埔橋被鮮血染成了一座血橋。


    接到消息的煉風華拿著手中的電報,心如刀絞:死去的都是未來華國的希望啊!


    這些莘莘學子們沒有死在列強的子彈下,竟然在家門口死在了自己軍隊的槍口下,這番……


    “明淨呢?他這個副主席是怎麽當的!”離開涼大之前,她不是告誡過他,萬事不能輕舉妄動!


    在她的印象中明淨儒雅冷靜,遇事沉得住氣,如今怎麽會出現這樣的差錯!


    “涼大內還發生了什麽?”


    莫風軍隊的隊長悄聲回答道:“國統軍對外說的是拘押李民懷教授,但是莫風軍的暗哨打探到……不日之後,李民懷教授就會被秘密處決。”


    煉風華一怔,“可探聽準確了?”


    “是。”


    “將少帥請來,就說煉某有事相商……”


    ……


    “少帥是否已經知道,涼城出事了?”


    莫訣風點頭,“剛剛知曉。”


    縛手站在原地,除了一聲“知曉”外再無他話,煉風華的心驀然便是一沉。


    果然,下一秒,莫少帥低沉著嗓音堅定道:“本帥不讚同風華回去。”


    他甚至希望涼城之事鬧得越大越好,越凶越好,這樣對於他們才是最有利的局麵。


    隻是,煉風華卻與他站在了對立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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