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焺疼她,我是知道的。


    從手機裏備注的“小公主”,我就知道了。


    我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不是我心腸硬,而是我這麽多年,就沒學會安慰人這一樣技能。


    無論誰對小野,還是對瀟瀟,包括餘可馨。


    因為,沒有人安慰過我,那麽,我就不懂怎麽安慰人。


    “行了,你也長這麽大了,還有你小叔疼你,鬧什麽!”我皺眉,站起來,從抽屜裏翻出一支煙,點燃。


    她好歹有餘焺疼著,那我呢?


    我從小沒媽疼,就單單被顧淼養著罷了,從養我那天開始,就注定把我培養成知書達理的婊子。


    對,婊子就算了,還是個知書達理的婊子。


    但這話,我不可能對餘可馨說。


    她家境良好,就算沒有父母,但餘焺和餘老爺子對她那樣用心,也並不比有父母的那些孩子差。


    餘可馨大概也明白這個道理,她嫌棄地看著我手中的煙:“你就不怕我小叔揍你?”


    “他不揍女人。”我吸了一口煙,“你就住這房間,想住多久都沒問題。”


    其實我也知道,她住在這裏,並不開心。


    外麵的世界多精彩啊,陪我守著這牢籠,簡直沒意思。


    但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小叔讓我多陪你,我暑假就不走了。”


    當時,我還沒有想到,她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直到,越往後麵,我越明白。


    她倒是也待得住,年紀輕輕的,也每天在這別墅裏自己找事兒做。


    誇張的讓人買來一架鋼琴,每天沒事兒,就坐在鋼琴前各種彈奏。


    我也懶得管,她彈奏得確實好聽,也就當作修身養性了。


    直到兩個星期之後,我還在睡夢中,就聽到樓下一陣吵鬧。


    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各種摔玻璃的聲音,各種,讓我難以忍受的刺耳。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就看到餘可馨趾高氣昂地站在沙發上,伸手指著夏芳:“誰給你權利動我的琴譜了,誰給你的權利把水杯放在上麵,啊!”


    “怎麽了?”我有些頭疼,不該讓這小姑奶奶住進來的。


    就算我再閑著沒事,也不能給自己找事不是麽?


    餘可馨一看到我,就忙著告狀:“你快來,你是怎麽調教下人的!沒教她不能隨便動別人東西嗎?”


    果真,又恢複了大小姐脾氣。


    我想著息事寧人,讓夏芳給她道歉。


    夏芳把手放在小腹處:“除了少爺,我沒有責任給任何人道歉。”


    “你你你……”餘可馨氣得語塞,直接把我抓過去,“你看看她,都快壓到你頭上去了!”


    “可馨小姐,你的父母沒有教你尊重比你年紀大的人嗎?”夏芳不慢不緊。


    餘可馨肺都要氣炸了,一著急,抓著我的肩膀就直接咬了上來。


    痛……


    肩膀上的疼痛,讓我沒辦法思考。


    怒氣瞬間上來,一把推開餘可馨。


    “誰教你咬人的!”我定了定神,“還有你,夏芳,你要是不願意待在這裏就走人,餘焺助理讓你來的?你要是不想幹了,讓那助理來找我!”


    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火氣,一大早的被吵醒也就算了,還被餘可馨咬了。


    夏芳聽我這麽一吼,也沒說什麽,彎腰衝我點頭,然後就開始收拾東西。


    趴在我肩上的人突然鬆開了,她坐在沙發上,抱著膝蓋就開始哭起來。


    本來,我心裏很有氣的,看到她一哭,心瞬間軟了下來。


    坐到她旁邊,一下下拍著她的後背:“別哭了,夏芳再不對,你也不應該傷她自尊。”


    餘可馨突然抬起頭,直接撲到我懷裏:“姐,我想我媽媽了,我想我小叔了,我要小叔,我要小叔……”


    她就像個很小的小孩子,得不到糖果吃,被欺負了,就想著能有個人替她撐腰。


    餘焺大概沒有教過她,凶悍,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


    也不能一輩子,仰仗別人替你出頭。


    我抱著她,因為她那個“姐”字,突然不怪她了,不管她以前對我做過什麽,我也就當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了。


    “我爸爸媽媽,因為一場火災去世。”餘可馨的聲音很小,沒有了囂張的氣焰,“那火災,要了他們的命。”


    明白過來,我懂了。


    之所以,餘焺排行老三,是因為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大哥,叫餘燁,另一個,應該就是餘可馨的父親,是餘焺的二哥。


    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我的爸爸媽媽,是……是被……大伯,害死的。”餘可馨說話的時候,咬牙切齒。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搖頭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不希望,夏芳知道,我和餘可馨,討論餘家的事情。


    況且,門外還站著那麽多的,便衣保鏢。


    “我們上樓說。”我小聲在她耳邊道。


    上樓之後,我把她拉進主臥,給她到了一杯水,然後坐在她旁邊,替她把臉擦幹淨。


    她長得很漂亮,尤其是一雙眼睛,跟餘焺很像。


    她眼裏,很多靈氣,是我所認識的女人,沒有的靈氣。


    “很多年前,我還小,大伯為了……為了……”餘可馨皺著眉,沒有說具體原因,“那場火災,把爸爸媽媽的生命,奪走了。從此,我就跟著小叔。”


    “嗯,沒關係,你小叔很疼你。”我安慰她。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一個人要經曆些什麽,才會成長。


    餘可馨雖然經曆了家人的生死,卻被餘焺和餘老爺子保護得很好,所以她有的時候,脾氣太臭。


    餘家的人,把所有的寵愛,都給了她。


    包括她父母的那份。


    她很不幸,在最需要父母的時候,失去了雙親。


    但是她也很幸運,因為有餘老爺子,和餘焺的寵愛。


    那天,餘可馨撒嬌要和我睡。


    我也沒有拒絕,餘焺才到南非兩個星期,也不會這麽快回來,所以我也就由著她了。


    我自己也一直覺得,我無父無母。


    母親就算了,但父親……


    雖然有顧淼,但是,我從始至終,就沒有真誠真心地叫過他爸爸。


    餘可馨躺在床上,把我抱得很緊。


    這是第一次,有除了餘焺以外的人,抱著我睡覺。


    睡到半夜,她睡著了,我卻因為不習慣,遲遲睡不著。


    忽然聽到有開門的聲音,我眉頭一皺,繃緊神經。


    這大半夜的,會進臥室的……


    難道……


    是夏芳?


    我不動聲色,輕輕閉上眼睛,耳朵聽著腳步聲。


    果然,有人進來,腳步不重。


    然後,壁燈開了。


    我一愣,夏芳這麽大膽子,還敢開燈?


    “她怎麽在這裏?”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男聲響起。


    我瞬間睜開眼睛,就看到餘焺站在床邊,眼睛盯著我旁邊的餘可馨。


    還真是……


    巧了。


    那麽多天,餘可馨都是自己睡客房,今天要跟我睡,餘焺回來了!


    我正要開口,他衝我搖頭。


    然後伸手摸了一下餘可馨的額頭,彎腰把她抱起,走出了臥室。


    我心裏一跳,還從來,沒有見他這麽溫柔過。


    那模樣,就像是父親抱著熟睡的女兒。


    怔怔地想起餘可馨自述的遭遇,心裏也有些不適滋味。


    幾分鍾之後,餘焺回到房間裏,把門關上,開始鬆領帶。


    我準備下床,他已經走了過來。


    似乎黑了一些。


    也是,炎炎夏日,更何況南非那邊。


    不過,黑一點,也並不能影響他什麽,還是那麽英氣逼人,卓爾不凡。


    “要洗澡麽?”我問他,“我給你放水?”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目光落在我掉在床頭的鑽石布袋上,伸手直接扯了下來。


    “你就這點出息?”我把袋子隨手一扔,扔到床頭櫃上。


    我坐起身:“這不是,睹物思人麽?”


    我看到他的眉頭皺了一下,我趕緊過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難道你就不想我?”


    這話一出,屋裏也安靜下來。


    我知道,問錯話了。


    他怎麽可能想我,我這不是,自找不痛快麽?


    正要撒手,餘焺的手放在我腰上,半晌,我聽到耳邊傳來聲音:“我辦完事就回來了。”


    心裏突然,就在那一瞬間,綻放出一朵花。


    就像幹旱了很久很久的沙漠,突然,開出了一朵,很小很小,卻很珍貴的話。


    他辦完事情就回來了,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他也是想我的麽?


    驚喜地抬頭,他眼裏依然是冷漠的。


    “你再說一遍?”我笑著親了他一下,“再說一遍好不好?”


    餘焺斜睨我一眼,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矯情。”


    說完鬆開我,轉身進了浴室。


    我哪裏還睡得著叫,眼巴巴地坐在床上等他,心裏怦怦跳地厲害。


    就像個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姑娘一樣。


    自嘲地笑了笑,腦子裏,依然回想著他剛才的話。


    見慣了聲色犬馬,見慣了燈紅酒綠,我不應該是這種聽到這些話會有情緒波動的人。


    但是,說這句話的,是餘焺啊!


    他洗完澡,圍著浴巾出來的時候,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他,就那麽看著。


    等著他躺到我旁邊來。


    明明距離不遠,他似乎走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直到,他躺下,我幾乎是同時,就用雙手纏住了他的腰。


    “你累不累?”我看著他。


    餘焺點了一支煙,勾起嘴角:“你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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