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停下來,把我放到地上。


    這臥室,前幾天,同樣的地方,這門口……


    現在,我們是同樣的角度,同樣的位置,和他相對而站。


    “真的。”我上前一步,說不出來心裏有多絕望,“我哪兒都不去了,天天,就在這裏,等你。”


    餘焺的眉心舒展了開來,低著頭看我:“明天要去南非,最短待一個月。”


    “嗬,沒事,一個月又怎麽樣,一年又如何。”我轉身進了衛生間。


    洗漱的時候,我就在想,明明我應該理解他。


    我也不是沒有看到他眼裏的疲倦。


    才二十六七歲,他一人擔負的事整個餘氏家族的命脈。


    我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糾葛,但我知道,這件事,比我顧家的那些兒女情長,要複雜太多。


    並不是每個餘家的人,都像餘可馨那般,寵愛加身,可以無憂無慮。


    那天夜裏,睡到半夜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他在說什麽,實在太困了,也打不起精神去聽。


    剛要睡著,旁邊的人已經起身,按開床頭的睡眠燈,走到衣櫃出開始悉悉索索穿衣服。


    我瞬間清醒過來,睜開眼睛。


    燈光昏暗,他背對著我整理襯衣。


    “你要出去?”我坐起身,“去哪裏?”


    “南非。”


    他說完這兩個字的時候,我幾乎是直接跳下床跑過去抱住他的腰。


    “不是明天麽?”


    他沒有說話,而是掰開我環在他腰上的手,背對著我,聲音冷靜:“矯情什麽?”


    “我……”我不甘心。


    但也不得不甘心。


    我怎麽可能有資格讓他一直在這裏陪著我,不出去。


    “注意安全。”我轉身往床上走。


    剛躺下,餘焺竟然走了過來,他伸手在我的臉上拍了拍:“好好睡覺,事情我自有安排。”


    本來就沒有睡意,幹脆撐起身子,跪在床上,抱住他的脖子:“好,我知道。”


    我知道,他什麽都安排好了。


    我隻需要照做。


    “你走吧!”我放開他,躺回床上。


    他俯身拉開抽屜,拿出一個袋子扔到我身上,然後,轉身出去了。


    我拉開袋子一看,三顆不大不小的鑽石,裏麵還有一些砂礫。


    他倒是懂我,知道我愛聽這種奢侈的聲音。


    跟著他這麽久,我從未主動問他要過任何東西。


    除了鑽石。


    這次,他又給了我。


    我要這鑽石有何用?幹脆把它掛在床頭,用手一拍,它就晃動,發出聲響。


    就像睡在嬰兒車裏的嬰兒,床上吊著會鈴鐺,哄著嬰兒嗬嗬發笑。


    我不是嬰兒,但我也需要這聲音哄著。


    這聲音,可比鈴鐺發出的聲音,奢侈多了,也好聽多了。


    ————


    第二天,仍然是夏芳把我叫醒的。


    本來我昨晚失眠到淩晨,情緒不是特別好,被她叫醒,太陽穴痛得發狠。


    “夏芳姐,我想再休息一下。”我並不想發火。


    畢竟,她是唯一能在這宅子裏陪我的人。


    “可馨小姐來了。”她隻是淡漠地說了一句。


    我瞬間從床上就坐了起來。


    餘可馨來了?


    並沒有問夏芳為什麽餘可馨會來,我起身裹著浴巾到走廊盡頭的那間衣帽間。


    昨晚還沒來得及好好看,今天才發現,這裏麵的所有衣服,裙子,鞋子,以及配飾,全都是我平常會選擇的一些。


    還真是應了他的那句話,他什麽都安排好了。


    隨便提了一條裙子套在身上,然後把頭發抓了個丸子頭,雖然有些裝嫩了,但這樣方便。


    下樓看到餘可馨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發上吃三明治。


    我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有何指教?”


    “小叔怕你悶死在這裏,讓我過來看著點,免得你尋短見。”餘可馨語氣不善,不情不願的樣子。


    我看了看手指甲:“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不會尋死,你可以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跟餘可馨八字不對盤,每次見麵,總會心裏不舒服。


    她氣得放下沒吃完的三明治就朝我吼:“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動不動尊老愛幼!你……”


    “我可以愛幼,前提是你得尊老。”我故停了一下,然後再開口,“你老師沒教過你,這玩意兒,是互相的?”


    “你……”餘可馨再次被我教訓地開不了口,“現在是暑假!我不用去學校!”


    嗬……


    還真是個小丫頭。


    別墅裏突然多了這麽個小家夥,我竟然也覺得有意思了,總比看著夏芳好。


    我也是瘋了。


    一定是寂寞瘋了。


    “你在這裏住下吧!”我語氣和善不少,真心留下她。


    餘可馨沒料到我竟然會開口挽留,嚇得往後一縮,全程警備:“你要做什麽?”


    不領情?


    我笑起來:“不願意就算了,你隨時可以走。”


    餘可馨眼珠轉了好幾圈,最後還是妥協答應下來。


    我也跟著高興,沒忍住笑起來:“夏芳姐,收拾一個客房出來。”


    “好!”夏芳站在樓梯口,冷淡又恭敬地答應下來。


    小妞不同意了,雙手叉腰,還是有些警惕:“你沒什麽目的吧?”


    “目的當然有。”我突然想逗逗她,“這宅子姓餘,我為了能在這裏多住幾年,不得討好你小叔?”


    論心裏話,我還真不想在這裏多待。


    但是,對於餘可馨這樣的小祖宗,我必須不能說實話。


    “再討好,你也不肯能成為我小嬸兒!”小祖宗要麵子,不肯跟我好好說話。


    畢竟我比她大四五歲,做事做人,還多少可以教教她,免得這位公主病患者,老是沒事找抽。


    “我是不是你小嬸兒,你我說了都不算。不然,你可以去找姓白那位。”


    沒想到,我這話一出口,餘可馨瞪大眼睛嫌棄地往後一退:“別給我提她!”


    我一愣,沒想到這小丫頭炸毛了。


    有些好笑:“你不是挺喜歡你那小嬸兒的?”


    “她不是我小嬸兒!”餘可馨滿臉嫌棄,“我小嬸兒才不會是那種肮髒的女人!”


    這明明是在開玩笑,餘可馨卻當了真。


    一時間我有些接不住話,趕緊坐過去,衝她搖頭:“這裏不能亂說話。”


    說完我朝樓上看了一眼。


    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我對夏芳總有戒心。


    餘可馨也明白過來,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其實,以前是我不了解餘可馨,所以總覺得不喜歡她,現在看來,她就是個簡單的小姑娘,竟然也對她產生一些好感了。


    “嚇唬你的,你好好在這裏住吧。”


    順便,也可以陪我。


    實在,不願意一個人待在這麽冷冷清清,又沒有絲毫動靜的別墅裏。


    也不想獨自麵對夏芳。


    “那,那我有什麽好處?”餘可馨又開始跟我談條件。


    我想了想:“鑽石好不好?我給你鑽石!”


    餘可馨的眼睛瞬間亮了,立馬答應下來:“那你說話算數?”


    “自然。”我笑笑,“但是,你住這裏,你父母同意?”


    我也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這小丫頭,突然不說話了。


    抓起桌上的三明治,就開始吃起來。


    一張小臉都皺成了一團,不停啃著手上的三明治。


    就像一隻小狗在啃骨頭。


    平時囂張的氣焰瞬間就沒有了。


    我動了動嘴,正要說什麽,卻也什麽都沒有說。


    就看著她不停地啃著三明治,不停啃,卻又沒吃多少進去。


    吃著吃著,她的眼睛就紅了。


    把三明治往地上一摔,抓著身後的抱枕就朝我扔了過來。


    “你給我滾!你給我滾!”


    這嘶吼,把她所有的力氣都用上了。


    我被抱枕砸暈了,並不是因為這抱枕有多大的殺傷力,而是被餘可馨嚇到了。


    她瘋了一樣,抓著什麽東西就往我身上扔,我避閃不及,一杯熱牛奶就砸在了身上。


    夏芳就那麽冷冷地看著,我剛走下沙發,準備製止她,門口的便衣保鏢聽到動靜,敲了敲大門。


    “顧小姐……”


    “我沒事。”我冷靜下來,然後走到餘可馨麵前把她的手抓住,“你撒什麽瘋!”


    餘可馨不理我,眼睛裏全是紅色,像一隻受傷的小兔子。


    她不但不聽,反而吵得更厲害了。


    我一吼:“你想被門口的人,扔出去?”


    終於,她消停了,但是,眼淚也出來了:“你你你……你就知道欺負人!我要告訴我小叔去!”


    夏芳就遠遠地看著我們,也不說話,更不過來。


    我不由有些脾氣:“夏芳姐,把東西收拾一下。”


    沙發上是牛奶,地上是杯子碎渣,還有七零八碎的抱枕……


    她彎腰,恭敬地過來,開始收拾。


    餘可馨還在哭,我拉著她直接往樓上走,讓她洗了把臉,冷靜一下,然後拉到客房裏,坐在沙發上。


    “我沒有欺負你。”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如果我說錯了什麽,我向你道歉。我對你家的情況,並不熟。”


    我也隱約感覺到,她的父母,是不能隨便提的。


    餘可馨沒料到我會主動道歉,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嘟著嘴,很委屈的樣子。


    正想著要不要再說點什麽,她倒是開了口:“我爸媽,已經不在了。”


    像被點了穴一般,我呆呆地看著她,抬起手,卻不沒有伸過去把她抱住。


    她才多大,十七八歲?還是十八九歲?


    “已經很多年了……”此刻的餘可馨,像被全世界拋棄的小女孩,無助,孤單,“幸好,小叔很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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